姜倾月大为意外,半晌才又问:“你、你何时?”“不重要。”墨渊淡笑着,又要叫大夫进来。姜倾月再次拦住他:“我的话没问完。”“……”墨渊沉默片刻,耐着性子说:“好,你问。”“我爷爷的死——”这一次,不等姜倾月问出口,墨渊便沉声说:“不是我。”“我本来派了人去接他老人家进京来,想让你高兴,可我的人去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姜倾月垂下头,心里竟是下意识地信了他。自己一个孤女,处在绝对的弱势,而墨渊权势滔天,掌控生死,也掌控她的自由,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必要撒谎吧?而且,他还去了大半条命救自己回来。墨渊以为她不信,再次开口:“当真不是我——”“嗯。”姜倾月淡淡地应了一声,抬起眼眸,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我醒了你就给我自由,真的吗?”“你对我说过许多次这样的话。”姜倾月认真地看着他:“可每一次你都没有放我自由,我就像是你养的一只金丝雀,可我是个人,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需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一次,你说的话算数吗?”这一回,墨渊彻底僵住,那双眼睛里,含着浓浓的不舍和苦涩,却又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说话算数。”姜倾月垂下眼,不再说话。他也招呼了大夫进来为她诊治,声音僵硬而苦涩地与她说:“想走……起码身体好一点,再走?“嗯。”姜倾月点了头,在大夫离开的时候,要下了大夫的医药箱,朝着墨渊说:“把手给我。”他迟疑地把手伸过来。姜倾月仔细地帮他清理手腕上的那些伤口,然后用了干净的白色纱布仔细包裹。然后,姜倾月与他说:“这手腕最近千万不能碰水。”那时候,她看到墨渊眼睛里面情绪复杂,带着浓浓的后悔。她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话,以为她所说的自由,是彻底离开王府,离开他,走的远远的吧?所以才后悔答应。可她没有解释。后来,她的身体终于好了。那一日她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紫色珑纱长裙,梳着好看的垂姜髻,长长的流苏耳坠垂在肩上,侧脸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面含着明媚的笑容:“我出去了。”墨渊欲言又止,却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面带着无尽的落寞。她往外走的时候,他的眼神也一直追着她的背影,那目光深邃的仿佛是此生最后一眼,要把她刻在他的骨子里一样。那般强烈。姜倾月垂下眼帘,也掩去眼底的笑意。原来真的是喜欢到刻骨铭心。她在出府两个时辰之后,带着一些药材又回来,站在他的面前微笑:“京中的药铺,药材都很全,该买的都买到了,等会儿我便帮你做舒痕的药膏,将那手腕上的疤痕消了去。”51、我想吻你那时的墨渊,那双眼睛里面先是错愕,继而,在明白她话中意思的时候变成了惊喜:“你是去买药的?”“嗯。”姜倾月慢慢点头:“有些药材府上没有。”墨渊在那时激动地大步上前,想拥她,却又并不敢拥抱,怕她又要讨厌他。梦境的最后,就定格在墨渊那双激动却又小心翼翼的眼睛上。姜倾月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帐顶。方才的一切,都是前世的亲身经历,她有些恍惚,竟有些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幻。前世,自从那一天开始,她对他就变了,不再冷漠无情,不再恶言相向。她帮他看伤,包扎伤口,做舒痕的药膏,偶尔,也会在他忙碌的时候送去香茶和糕点,在自己空闲的时候,也总会想起他。她以为,他们之间会慢慢变好,然后谈一场正常的恋爱,你侬我侬,甜甜蜜蜜。可是,朝中叛臣谋逆。她身中奇毒便是那些人设计的,他为了救她被分了心,还伤了身。逆贼谋反,京城陷落。他们二人也成了阶下囚,被囚禁数年再未见过,最后双双死在了大明宫……就那么在床榻上躺了良久之后,姜倾月缓缓坐起身来,右肩有些疼,还有些麻痒。她的手指落与腕上,给自己诊了诊脉。中毒了,但是已经用了解药,没有大碍了。她的视线环顾一周。九龙床,幽玉屏风,安罗地毯,这一样一样的物件,都十足的熟悉——此处是江州行馆?!她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姜倾月就那么静默地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她看到,木制的月亮门外,有一缕柔和的暖光,还有些轻微的响动。姜倾月掀了被子下床,迈步到了外面去。那柔光所在,是一处书案,书案之后,坐着一个玄衣高冠的男子,正握笔勾画这什么。男子的身形英伟而挺拔,周身带着身在上位的浓烈气场,偌大的屋子,竟因为他的存在,都变得不那么空旷,全部成了他的背景板。从姜倾月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样貌冷俊出尘,下颌的线条十分刚毅,微垂着眼帘,不见眼底之光。就在此时,那人忽然抬眸,一道视线冰冷而漠然,不见喜恶,仿佛隐匿了万年不化的寒冰,世间一切皆不入他眼。姜倾月的心口莫名紧缩了一下,张了张嘴:“殿下。”墨渊没想到她会醒的这么快。
瞧见她赤着脚,还因为肩膀的伤势半弯着身子,他皱了皱眉便想来抱她。但笔还没丢下,他人却忽然反应过来,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冲动,朝外唤道:“来——”人!然第二个字还没说出来,姜倾月竟然朝前走了两步,就到了他桌边来:“我肩膀痛,殿下扶我一把可好?”姜倾月说:“我不要下人,我要殿下扶我!我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对不对,让殿下扶我一把不过分吧?”墨渊本就对姜倾月抵抗力薄弱,偏偏此时,姜倾月的语气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强势,让墨渊无法拒绝。他迟疑了一下,丢下笔,站起身把姜倾月的手臂扶住,想带她回床榻上去。姜倾月却不动,反手将他的大手握住,眼神灼灼,像是璀璨的星河,“殿下,你喜欢我吗?”墨渊僵住。他原本心情就没有整理好,如此被姜倾月这般单刀直入,直接傻了一样地看着姜倾月,脑中神经突突直跳,完全乱了阵脚。“不说话,是喜欢的意思吧?否则你也不会救我,你还帮我吸毒,亲口喂我喝药了,我都记得。”姜倾月握住墨渊的手臂微笑,“殿下,你的唇真好看,我想吻你。”她问的非常客气,却已经借着他手臂的力踮起了脚尖,唇贴了上去。几句话,姜倾月看似说的慢悠悠的,但实则中间几乎没有多少停顿。她本就是性子直接了当的人,一旦确定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便会勇往直前。她受够了自己在家中猜测墨渊的心思,然后心中千回百转的胡思乱想,她要直接问!如果今生的墨渊已经不喜欢她了,不需要她在身边了,那么,她会躲的远远地,各过各的生活,从此互不干扰。可眼前墨渊的反应却明显告诉她,他对自己不是无情。只是不知为何,他却在克制自己的感情。姜倾月无暇思考,也不想给他思考的时间。可是他太高了。姜倾月便是踮着脚,唇也只能凑到他的下巴那儿,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你好高啊,踮脚很累,你低头好不好?”姜倾月轻柔却认真地说道:“殿下,我喜欢你。”轰隆一声,墨渊在心里本就摇摇欲坠的某一个位置彻底坍塌,全线崩溃。她的行为,她的言语,以及凑在自己下颌那儿喷抚而出的幽兰一般的气息,激的他忘记了克制自己,忘记了先前在脑子里面摆出来的诸多顾虑。他的手忍不住掐上了姜倾月柔软纤细的腰肢,猛然将她拉近自己,那双深邃的犹如幽潭的眼睛落到姜倾月白皙的脸上,像是带着磁力的黑洞,要将她吸进去一般。他低下头,吻落到了她的唇上,压抑良久的情绪喷薄而出,激动的无法控制。另外一只手臂也揽上她的肩膀,将她完全困在自己怀中。那吻又沉又重,炙热非常。姜倾月由着他肆意良久,唇有些麻,肩后也被他的大力勒的有些痛的时候,才弱弱地“唔”了一声,轻轻推了推他。墨渊放开了她的唇,抚着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自己怀中。姜倾月攀着他的肩膀,贴在墨渊衣襟前的那张脸上,露出三分得意的笑容。撩到了。墨渊没有说话,只是揽她揽的很紧很紧。良久之后,姜倾月拽了拽他的衣服,“殿下,我伤口有点疼。”墨渊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大力勒到了伤口,手一僵,连忙松了些许,低头去查看。当看到她后背那儿中衣上渗出殷红血渍的时候,他眉心一拧,有些自责。怎么会如此失控,忘了力道……他扶住她的肩膀,便朝外看去。“殿下。”姜倾月知道他想找人进来,先一步开口,抬眸兰兰地看着他:“我不要大夫。”然后很慢很慢地说:“殿下帮我。”“……”墨渊哪里抵抗的了她这样柔的像是水一样的眼神,当即便将人轻轻抱起,送到床榻上去,“好,我帮你。”52、甜蜜的报复墨渊没有招呼人进来,亲力亲为地将药拿了过来。他前世在监国摄政之前,是戍守边疆的镇北王,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自己和身边的人经常受伤。战事紧张的时候,伤员太多,偶有轻伤便是他自行处理,包扎伤口这种事情,他熟练的很。只是给姜倾月包扎,他手却变的笨拙。中衣褪去,只穿着一件兜儿的女子趴到了枕上,长长的发海藻一样,本来盖在后背上,但被姜倾月用手拨到了一边去。床边的木架子上,放着一颗照明用的北海夜明珠。夜明珠的光有些冷白,照在姜倾月半露的肩头,让那一身的冰肌玉骨像是泛着光一样。墨渊看着这样的景象,竟然无从下手。“殿下?”趴了半晌的姜倾月等不来他动作,侧脸看他。墨渊立即别开脸,喉结滚动了一下。姜倾月瞧着他耳后隐隐浮起一缕暗红,心里狐疑:这厮害羞?权倾天下,翻姜覆雨的摄政王啊,前世总冷着脸把自己禁锢在王府之中的墨渊,竟然也会害羞?!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的脸皮如此之薄!难道是因为以前都没这么坦诚相见过?姜倾月觉得有些好玩,她叹了口气说道:“殿下,你是不会吗?我教你吧,先把这白色的绑带解开了,然后上了药,再用新的裹起来就好。”一边说着,姜倾月一边探手去后面解带子。“……嗯。”墨渊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也动手去拆伤口,两人的手碰在一处。墨渊的手稍微缩了一下,但又立即快速拆解,解开伤口那儿的绷带,重新清洗上了药,他又转身去拿新的白色纱带。回头的时候,却觉面前香风一阵,姜倾月竟坐起了身子,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朝他靠来。墨渊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手有些僵。姜倾月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不起来,这伤口也不好包,这样就方便一些了。”这不是解释的解释说完,她默默看了墨渊一眼,又说:“殿下可不可以快点,有些凉。”“……”墨渊回过神来,动作僵硬却快速地包裹起伤口来。白色纱带在姜倾月肩头裹了两圈之后,姜倾月细细地抽了口气。墨渊的手停了一下,接下去的动作更加轻柔,轻柔到有些笨拙。等那白色纱带在肩头打了结,姜倾月软软地跌到了墨渊怀中,喘了口气:“这伤真痛……”她的伤不要命,但也绝对不轻,醒来便撑着身子跑去抓墨渊,被勒到了伤口,这会儿真是撑不住了。墨渊担心她的情况,这会儿再顾不得别的,朝外呼唤冷姜。冷姜进来后,立即检查了姜倾月的脉搏,与墨渊说道:“解药是对症的,疼也是正常情况。”墨渊皱眉问道:“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缓解疼痛的?”“这……”冷姜迟疑。姜倾月无力地靠着他,拉了拉他的衣袖说:“受伤都得痛,哪有那么神奇的药物能让人不疼?等伤口结痂就不疼了。”她看了冷姜一眼,微笑着说:“多谢你了,你去休息吧,殿下陪我就好。”“……”冷姜沉默了一下,很小心地看了墨渊一眼。但见墨渊一双眼睛全在姜倾月的身上,她非常识趣,悄无声息地退走了。殿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此时的墨渊,依然没从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之中回过神,尚且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姜倾月。只是姜倾月这般虚弱地靠着他,他着实是没有办法推开她,没有办法在她面前端摄政王的架子,没办法冷言冷语,不理她。姜倾月先是抓着他的衣袖把玩,后来,索性探过衣袖,摸索到了那双修长好看的大手,轻轻握住了他的食指。墨渊的指尖蜷了一下。就在这时,姜倾月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给殿下的信,殿下看过吗?”墨渊沉默良久,才说:“方才看过了。”“方才?”姜倾月轻轻抬眼,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所以,你前面没有看。”“我还以为你早就看了,但就是不想回我……原来是没看啊,那我不生你的气了。”“……”墨渊艰涩道:“你、你伤势不轻,躺下休息吧。”“我不要。”姜倾月闭了闭眼,摇头说:“躺下了,殿下会走的。”她说着,耍赖一样,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脸也更贴近他心口,“我要殿下陪。”墨渊心里乱的离谱。前世的姜倾月对他说话时夹枪带棒,冷嘲热讽,从未有过任何好脸色。姜倾月的性子很烈,根本不允许他靠她太近。有一次,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强硬地抱了她一次,她竟然拿簪子刺他,被他躲开之后,她便以簪子刺向自己。他永远也忘不了姜倾月说的那句话:“你让我恶心!我不会再让你碰我的,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他又怎么舍得杀她?他也不敢碰她了。因为他知道,姜倾月不是开玩笑的,自己如果再强要抱她,她绝对一死了之。后来,他便只敢远远地看看她,她二十步内,他都不会再出现。如今姜倾月这样缠着自己,温言细语地说着话,便是他前世今生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场面。墨渊告诉自己,不要沉沦。不要!他不断地回忆前世诸多惨烈,回忆元昊的凄惨,回忆宫变之时,哀鸿遍野的样子,希望自己可以冷静。但结果却是,前世的场景竟然模糊到想不起来,他的脑子里都是姜倾月微笑着靠近自己,与他说“我想吻你”,“我喜欢你”的样子。他心底里,甚至有一个声音在和他说:姜倾月不是残忍之人,她开医馆百善堂施医赠药救济百姓,姜家船行在水面上行走也扶危济弱,帮助良民,甚至还曾派人帮朝廷清剿水匪!前世惨剧,她应该是被利用的。墨渊扯了扯唇,苦笑了一声。真是疯了,自己竟然在心里给她找理由呢,想方设法的为她解释。而怀中这个女人,还是历经了前世重新回来的,谁知道她贴上来是不是来报复自己当初对她的禁锢,折断了她的翅膀,让她没了自由?可是墨渊竟然觉得,如果是这样甜蜜的报复,他竟然也甘之如饴。53、家人都急坏了姜倾月等了良久,等不来他的回应,心下叹了口气,正考虑着再与他说点什么。她也不知为何,心里恋他恋的紧,如今只要在他身边,便总会忆起当初他小心翼翼到近乎讨好,近乎卑微的眼神,心里就像是被揪住了一样,十分难受。她便想要对他好一点。其实前世他又做错了什么呢?用一句烂大街的话来说,他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且,那个错误只针对她一个人。没有什么不能被原谅的。“殿下……”姜倾月试着开口,正要说话,墨渊却淡声道:“睡吧,我陪你。”姜倾月一怔。她茫然地抬头看墨渊,“你、当真陪我,不会走吗?”“嗯。”墨渊握住肩膀,将她放回枕上,然后拉来薄被,轻轻地盖在姜倾月的身上,“别说话了,你的伤势需要休息。”姜倾月愣了一下,笑眯眯地点头。像是怕他跑掉似的,她握住了墨渊的手,才慢慢闭上眼睛。伤势和药效联合作用,姜倾月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墨渊坐在床榻边上,瞧着她安静的睡颜,竟就那么看了大半个时辰。察觉她睡得沉了,他才动作极轻地将姜倾月的手也放回被中去。外面,更夫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响起,五更了。他轻吸了口气,起身到了外殿:“冷骁,查到了吗?”“回主子!”冷骁从暗处走了出来,“那刺客已经抓到了,是在黑市接的单子,有人买姜姑娘的命,他拿钱办事,不知道买主是谁。”“黑市?”“江州此处乱的很,有个只闻其名不见地方的黑市,那里倒卖消息,也贩卖人口,还出赏金榜买人命,这个刺客是个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墨渊眼眸动了动:“既然他能接单,就有联络的地方和人,给本王严刑拷打,务必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挖出来。”“是!”冷骁沉声应罢,快速转了出去。墨渊侧脸瞧了屏风一眼,坐回了桌案边,继续回复京中八百里加急奏报。只是心却静不下来,一直想着方才姜倾月的样子。他想进去,哪怕就坐在床边看着呢。但瞧着面前堆积的奏本,墨渊还是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太任性。这些奏本都是加急送来的,今日一早必须再送回去才能不耽误事情。他拧着眉头,认真地批阅起奏折来。过了一会儿,白嬷嬷捧着早膳送了进来,瞧着那奏本还有一部分,便把早膳放好,悄无声息地要退出去。沉浸在批奏本中的墨渊忽然抬头:“白嬷嬷,你去姜家帮本王走一趟。”“嗯?”白嬷嬷怔了一下,温和地说:“是要送……姜姑娘回去吗?”“不。”墨渊说:“外面有人杀她,太危险了,现在不能送回姜家,你去见姜老爷子,说明此处情况。”这一晚上姜倾月都没有回府,想必家里人都急坏了吧?他也一时着急,差点忘了这个。白嬷嬷福了福身,“老奴知道怎么办。”……彩月和车夫回去禀报了老爷子之后,姜老爷子立即派出家中所有护院全城寻找,然而当时禁军的速度很快,百姓并不知道姜倾月被人救走。看到姜倾月跳湖的人却很多。护院和船行的镖师全部出动,一个晚上连姜倾月的一片衣襟都没有找到。姜家此时都快翻天了。姜老爷子脸色发白地坐在福寿院的床榻上,握着拐杖的手都在抖:“怎么就莫名其妙不见了……跳湖……倾月儿的水性那么好……怎么会……”一旁的忠叔和彩月都不敢说话。尤其是彩月,小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她又心焦又自责,咬牙片刻说道:“奴婢去江州行馆,请摄政王帮忙!”姜老爷子茫然地说道:“你这丫头胡扯,摄政王哪是我们请得动的!”“可以的!”彩月连忙说:“小姐两年前在观澜湖救过摄政王,最近这段时间,也见了好几次,摄政王对小姐都非常客气,再不行,奴婢请城南那个姜家的公子帮忙找人!”“奴婢听小姐说起过,他们从京城来,势力不小呢!”“……”姜老爷子愣了一下,对彩月说的事情稍微有些意外。但现在担心姜倾月,也顾不得这些,“那你快去——”“老爷,老爷!”然而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门口、门口来了一队禁军,说是要见、见老爷,人已经往这边过来了!”摄政王亲掌禁军,禁军可不是一般普通的官兵,而姜家只是普通的伤人,禁军竟会忽然到姜家来?!姜老爷子心里更加狐疑,立即道:“扶我起来!”他这边不过是刚披好衣服站起身,院子里便响起了铠甲碰撞的声音来。忠叔连忙上前打了帘子。姜老爷子撩起袍子准备跪下行礼。一道温和的中年女音在此时响了起来:“老先生快免礼。”与此同时,两个伶俐的婢女上前,左右把姜老爷子给扶住了。姜老爷子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看着那中年女子:“不知贵人……忽而来姜家,有何贵干?”“是这样的。”白嬷嬷温声说:“我是殿下身边的贴身嬷嬷,姓白,昨夜姜姑娘遇险,我家殿下恰逢碰上,便将姑娘带到了行馆之中治伤。”“什么?!”姜老爷子脚下踉跄,差点栽过去。白嬷嬷赶忙说:“老先生放心,姜姑娘的伤势并不严重,已经服了药,现在睡得有点沉,不好移动,所以只能留在行馆之中养伤,殿下担心老先生着急,所以派我前来说明情况。”“好、好!”姜老爷子艰难地说了两声,“我、老朽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看她?”“这……”白嬷嬷迟疑了一下。姜老爷子连忙说:“老朽只有这一个孙女了,这些年来相依为命,实在是担心的不得了,求嬷嬷让老朽去看一眼吧。”白嬷嬷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好,老先生便随我一起去吧。”54、一切都超乎常理江州行馆姜倾月昏昏沉沉的睡着。白嬷嬷带着姜老爷子来了之后,便去见了墨渊禀报,“老人家实在担心,老奴看不下去,这才擅作主张……”“他是她的亲人,担心她的安危也是人之常情。”墨渊淡声开口:“你带去看她吧。”“是。”白嬷嬷应罢,便带着焦急无比的姜老爷子进了后殿,引着到那九龙床榻边上去。姜老爷子无暇他顾,眼神直接锁在了脸色苍白的姜倾月身上,“她、这孩子她是何处受伤了?”“后背。”白嬷嬷温声安抚:“是暗器,老先生放心,行馆之中的大夫已经帮她看过,至多再睡几个时辰便醒了。”“好、好。”姜老爷子连连点头,“这次真是多亏了摄政王殿下,否则我家倾月儿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劳烦嬷嬷,替我谢过殿下。白嬷嬷心中暗道:只怕自己殿下对姜倾月的关怀未必比您老人家少,这谢也是不必道的。她瞧着姜老爷子实在担心,方才又瞧墨渊的神色,便做主让姜老爷子留下来。姜老爷子自然是千恩万谢。……姜倾月昏睡了好久,醒来的时候,眼皮还有些沉。“倾月儿,你醒了?!”耳边传来爷爷焦急地呼唤,姜倾月有些愣神。她记得,自己是在墨渊的行馆宫殿里吧?爷爷怎么在这儿?“倾月儿,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疼不疼?!”老人的声音一声急过一声。姜倾月缓缓地睁开眼睛,错愕地说:“爷爷,真的是你?”“傻孩子。”姜老爷子以为她是吓坏了,慈爱地说道:“不是爷爷还能是谁。”“我……我的意思是,这里好像是江州行馆……”“当然了。”姜老爷子叹息道:“是摄政王派了嬷嬷前去,与爷爷说你受伤了,还带爷爷来此处看你,让爷爷留在这儿呢。”“……”姜倾月怔了怔。他竟然想的这么细,知道通知爷爷,还留下爷爷看着自己。“倾月儿,你感觉怎么样?”姜老爷子担心地说:“方才那嬷嬷留了话,你醒了便可以叫大夫过来,爷爷让人去叫吧。”“……”姜倾月回过神来,点点头:“好。”外面的婢女听到声音,很快便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冷姜和白嬷嬷进来了。冷姜帮姜倾月检查了脉搏,微笑着说道:“解药生效了,姑娘体内的毒素已经除尽,现在只需要好好修养,等伤口痊愈就行。”“那可真是太好了。”白嬷嬷微笑着说道:“姑娘,你想吃什么,老奴去给您准备。”“随意就好。”姜倾月也客气地回。白嬷嬷便带着冷姜退下去了。一会儿后,白嬷嬷送了好下咽的肉粥还有独特的糕点过来,“都是老奴自己做的,姑娘看看合不合口味。”“多谢。”姜倾月想,白嬷嬷这么亲力亲为,必定也是看在墨渊的面子上吧。她前世就知道白嬷嬷的手艺极好,但白嬷嬷只会亲手为墨渊下厨呢,如今自己算是有口福了。她捧着粥抿了一口,入口之后齿颊留香,味道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