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作家的密室骗局韩奇梦萝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网红作家的密室骗局)网红作家的密室骗局最新章节列表笔趣阁(网红作家


小说:网红作家的密室骗局

作者:费尔牧

角色:韩奇梦萝

都市小说小说《网红作家的密室骗局》强烈推荐大家阅读,作者“费尔牧”十分给力。讲述了:一过了晚饭时间,基本上就不见几家灯火,诺大一个牛家村,就像一片无人区一般,悄无声息。这天月黑风高,一个游方道士慌不择路,跌跌撞撞来到牛家村。只见这片村落虽然房子错落有致,但是灯火全无,从官道摸索着走过来,像是进入墓园一样死寂瘆人。天上乌云密布,一弯新月躲在云层背后,偶尔透出几丝光亮…

网红作家的密室骗局

第2章 道士敲门 精彩章节免费试读

二、道士敲门

1、荒村枯井

唐朝末年,征战连连,曾经富庶一时的唐王朝,如今十室九空,不但普通老百姓家徒四壁,而且政府兵力有限,盗贼四处作乱,也无人敢于相助。

长安城外二十里,有个牛家村,由于连年征战,人烟罕至。村里因为人少,很多房子都荒废了,经常有野狼出没。平时村民在家都早早锁门,任谁敲门也不开。一过了晚饭时间,基本上就不见几家灯火,诺大一个牛家村,就像一片无人区一般,悄无声息。

这天月黑风高,一个游方道士慌不择路,跌跌撞撞来到牛家村。只见这片村落虽然房子错落有致,但是灯火全无,从官道摸索着走过来,像是进入墓园一样死寂瘆人。天上乌云密布,一弯新月躲在云层背后,偶尔透出几丝光亮。几只猫头鹰躲在远处的树梢,偶尔凄厉的鸣叫几声,像在招呼同伙一样,把人吓到半死。

道士虽然学了几天法术,但手法还不成熟,鬼画符的功夫,也只是学到皮毛。如果遇见什么鬼神,也顶多掏出几张画符贴过去。想到这些,道士不觉紧了紧自己的包裹,那里装着自己赖以谋生的家伙事。

从村头走到村尾,道士终于见到一户人家屋里闪些烛光,于是使劲拍门,说自己是游方道士,走了一天无处可去,现在饥寒交迫,想找人家投宿一宿。但是不管道士怎么苦苦哀求,这家村民始终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道士好话说尽,不禁咒骂几句,想想自己一个出家人,落到如今这样的世道,也真是命中注定无法做个善人。

道士倍感失望,于是悻悻然走开,嘴里骂骂咧咧,念些不干不净的咒语。但毕竟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就随便找到村口一棵大树下,倚靠着休息片刻。还好这棵树够粗壮,勉强能够挡住北风的肆虐。天上的黑云渐渐被狂风吹开,一弯新月挂在树梢。秋风四起,道士裹紧道袍,叹几声世态炎凉,忍着饥饿渐渐进入梦乡。梦中他一路捉鬼除妖,受到各地村民的爱戴,酒肉不尽,锦衣华服。这落魄道士吧唧着馋嘴,揉着口水沉睡起来。

村落里悉悉索索响起一阵脚步声,慌乱的感觉,听起来像是一队急行军。传说附近这几个村子,最近经常闹鬼,还有人见过饿狼。难不成这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撞鬼或者遇狼的路人慌不择路,狂奔逃命的声响?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露宿街头的道士,肯定凶多吉少!

道士还在做着美梦,梦里是在一家客栈,两个锦衣华服的仆人,毕恭毕敬的迎接他到来。两人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好一顿忙活。道士脱下道袍,扑打掉身上的灰尘,痛快的洗了把脸。烛光闪烁,他和一群人坐在一桌美味佳肴前,众人推杯置盏,突然一人发话,大家齐刷刷起身,一起给道士敬酒。道士正在推脱,突然门外阵阵喧哗,有女人哭声,有男人骂声,有起火噼啪声。道士赶忙命人前去看个究竟。

忽然一片吵闹声惊醒道士的美梦,只见刚才没开门的那户人家争吵声呼喊声四起。借着房中的火光,道士看到一个黑衣人背着一袋财物,挟着一个女人翻墙而去。院子里男人的咒骂、老妇人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道士一时慌乱,怕惹上麻烦,背上行囊撒腿就跑。不知跑了多久,他才敢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在这不知何处的荒村之中,道士跑了好一阵,才总算离开这迷宫似的重重院落,来到远离村外的荒野之中。远远望去,那户人家的火光渐渐熄灭,老妇人的哭声也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看到这户人家突遭横祸,道士还真有点于心不忍,生怕是自己刚才的咒骂起了效果,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但想想自己尚且没有安身之处,就更没有同情别人的资本。

在北风的呼啸声中,天上的乌云再次肆虐,渐渐遮住昏暗的视线。道士顾不得多想,继续向不知何方的前路走去。

突然扑通一声,他失足跌进一个井中。

在掉落的过程中,道士使劲扑腾伸手乱抓,却什么也抓不住。等到掉进井底,道士跌坐在地,暗自庆幸是个枯井。他伸手摸了一把井底,泥土早已干枯,看来这口井荒废已经有段时间了。听着井口的呼呼北风,刚才摔下来的疼痛仿佛一瞬间消失了,道士想,这口枯井倒是个晚上避风的好去处。只是晚上下来容易,白天想出去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道士摸索着四壁,想找找有没有能够抓住攀爬的地方,突然他浑身打个冷颤抖一个激灵,右手摸到一只骷髅。那颗凉凉的骷髅头骨,躲在枯井的角落里,微弱的月光斜射进来一丝光亮,照到骷髅的头顶,泛起一缕慑人的寒光。骷髅中还有几缕残破的蛛网,随风轻轻摆动,道士心想“看来这口井干枯很久了,不知这人死于何时,死于何人之手”。

整个世界静极了,道士甚至能够听到井口荒草里蟋蟀的急促叫声。此刻,他的心跳跟蟋蟀的急叫几乎是同一频率。道士吓得乱退几步,摸着心口不停念咒,生怕有什么鬼怪冲出来把自己吃掉。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摸索着口袋,想找出几张黄符贴到骷髅头上,以防妖魔作怪,却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越是慌乱,越是出错。”道士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

正在此时,道士猛一抬头,突然发现一个长发女鬼正缓缓起身,向自己爬过来。女鬼的身上还在滴血,血滴的噼啪声,落在井底,道士一时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2、公堂审鬼

道士怕得要死,拎着包袱就扔过去,只听见叮铃哐啷一阵乱响,女鬼却不为所动。只见那个女鬼长发凌乱,嘴里呜呜啦啦呻吟,弯腿在地上使劲爬着,井底的枯泥被她抓得陷出一排凌厉的深痕。女鬼的嗓子里像是塞了棉花,气息不顺,呻吟时有脏水堵住的难听声响。

道士连躲带跑,终于抓起自己的包袱,翻身扑向女鬼,正要使劲一砸,却被女鬼起身弹开,一头撞到井壁上,晕了过去。那只女鬼也被反作用力弹到井边,喉咙里呻吟几声,不再动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道士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发现井口围了一圈村民,大家正七嘴八舌议论着放绳子下来。他赶忙擦擦脸上的污泥,欢呼雀跃着伸手迎接吊下来的绳子。但村民似乎无视他的存在,对他不理不睬。

过了一会,道士发现一个壮硕的村民随着绳子一起下到井底来。那人二话不说,直接冲向枯井角落,只见昨晚狰狞的女鬼居然变成了一个穿着村妇衣服的女人,这个女人衣衫不整,长发凌乱,背上一条长长的刀伤,从外衣一直割到皮肉,染了半身衣服血红的血迹早已经干涸。壮汉没有说话,把女尸绑到绳子上,指挥井口的村民把女尸吊上去。然后径直走到道士面前,一拳把他打晕,接着两人一起随着绳子从井底上来。

道士再次醒来,是被一桶水泼醒在公堂上。

堂上端坐着的知府大声念着对他的判词,大意是“这个淫恶的道士,求宿不成,心生歹念,不但抢了村户的财物,还纵火抢人;对村妇猥亵不成,就恼羞成怒杀人灭口;还好老天有眼,道士跌落枯井,被逮个正着。如今依法审判,秋后问斩。”

门外站满了围观的村民,大家手里都拿着农具喊打喊杀。道士抬眼迷茫地看着大家,没有发现一个曾经见过的人。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现在却对自己恨之入骨咬牙切齿。

道士听完宣判,赶忙大叫冤枉,却被衙役一顿乱棍打晕带走。

而那判词上已经趁乱被按上道士的手印,这件案子就此了结。

道士被收押在监牢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想这一路的遭遇,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于是,在牢中画了一个香坛,对着窗口的光亮跪拜下去,嘴里是不住的牢骚和抱怨。

“祖师爷,你怎么不大显威灵,救我于水火?徒儿现在身陷囹圄,还怎么布道施法,弘扬道统?”

道士在牢里大喊大叫,好一通涕泪横流。

而看管死刑犯的牢头,是个历经世事的老江湖,不但在乱世得以自保,还因为经得多见得广看透世事,经常给别人指点迷津。

他轻轻敲了几下道士的牢门,小声说:

“我看你是死不成了。”

道士立刻停止嚎哭,睁大眼睛问:

“大哥何出此言?案子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牢头干咳两声,正色道:

“你小点声,不要声张。我听说知府大人要去外地高升,很快就会有新任知府上任。这个新知府据说曾经在洛阳破过几个大案,是个喜欢出奇制胜的怪人。或许,你在他手上,还有活的机会。”

道士面露忧色,自怨自艾说:

“唉,换了哪个官还不是一样,我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一醒来就被迫签字画押秋后问斩了,根本就没有审我啊。”

牢头看他一副苦相,也不想多事,就叹口气走掉了。

道士在牢里,看着窗口透出的一点光亮,不停念着听不清的怪咒。牢头走了之后,道士望着地上鬼画符似的香坛,却露出一抹诡异的偷笑。

半个月之后,新官上任。

诚如牢头所言,这个新官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到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公堂上做了一场“审鬼”的公开断案。

那天公堂两侧人山人海,附近几十个村落里剩余的男女老少,都成群结队过来看传说中的“审魂”断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都对这种稀奇古怪的断案方式充满好奇。

公堂之上一个满身奇装异服的神婆,先是做了一圈类似祷告的动作,又摇头摆尾跳了一场祈神舞,待她喝了符酒之后,立刻妖魔上身。只见那个神婆浑身哆嗦不停,嘴里念念有词。围观的人听不懂她嘴里念得词,但都被她翻白眼吐白沫的样子给震住,公堂上瞬间安静起来。

而堂上端坐着的知府大人,则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堂下何人?

神婆:民女牛李氏。

知府:你家在何处?

神婆:长安城外牛家村。

知府:你可知我为何审你?

神婆:民女死得冤枉!

知府:你可知何人杀你?

神婆:民女不知,那夜月黑风高,我被贼人掠去,死于非命。

知府:死于何伤?

神婆:背部中刀,血流如注!

知府:凶器何在?

神婆:民女不知!

知府:贼人何在?

神婆:民女不知!

知府:是否已经被擒?

神婆:已往东南逃窜,至今逍遥法外!

知府:好,我一定会缉拿真凶,替你雪洗大仇。

知府说完这话,神婆立刻瘫软在地,几个衙役上前给她灌了一碗姜汤,神婆才又恢复血色,但看她眼光迷茫六神无主,一副初到此地的表情。

公堂之外站满围观的村众,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开了,纷纷说“道士原来被冤枉了”,“贼人已经往东南方向逃窜了”,“新来的大人果然厉害,一场审魂就把冤案了结了”。

而公堂之上的新任知府,则满意地捋了捋颌下的胡子,露出颇为神秘的微笑。

3、道士敲门

又过半月,从洛阳传来消息,在集市抓到的销赃贼匪,已经交代曾经在长安城外牛家村杀人劫财的罪行。等到把犯人押解回来,一一指认现场,终于找到扔在荒废院落的朴刀。至此道士才被从牢中放出,解开铁铐脚镣重见天日。

一直跟新任知府走南闯北的师爷,对这件案子心存不解,于是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向这位大人讨问个中缘由。

原来,新官上任时翻阅前任卷宗,看到这起道士杀人案,但是其中既没有凶器,也没有赃物;虽然有犯人的签字画押和口供,但杀人抢劫的种种细节却都有经不起推敲的地方。

再仔细查看物证,发现在死者遗物中,有一条男子腰带,而那腰带并不是道士所用的样式。看那腰带的花纹款式,和知府曾经在任的洛阳一带民间手艺颇为相似。于是,他怀疑可能是洛阳一带的大盗,游走在长安附近,犯了人命案子,就跑回原籍躲避。但如果风声一过,这些盗贼必然会出现在集市上倒卖赃物。此时再抓,正好人赃并获,无可抵赖。

为了给查案留出时间,同时安抚死者亲属,一向喜欢出奇制胜的新知府于是想出“审魂”一招,假借“女鬼”之口说出贼人所在,以此来堵住那些悠悠议论之口。与此同时,他加派人手在洛阳附近四处打探,抓紧搜捕销赃的贼人。

“还好女鬼说了实话,要不然这道士可真要去见太上老君了。”说完这话,知府看着师爷,抿了一口茶。庭外秋雨绵绵,洗刷掉很多痕迹,不管是好的坏的,都随着雨水流去,消失无踪。

后来,知府在他的回忆录里把这个案子写成了故事,留给后人瞻仰。人们记住了审魂破案的知府,却不知枯井女尸是谁。

4、密室初会

演完这出装神弄鬼的大戏,韩奇身心俱疲。点了个外卖,拎回家之后,一边看着综艺吃完,他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一看,已经是周六的上午。

太阳从阳台渗进来,照到了他的脚上。虽然身上披着毯子,但光脚还是受不了早上的凉气。韩奇揉揉眼,起身到冰箱去找水。

冰箱贴上,有梦萝的字迹。

“看你熬到半夜,没吵醒你,我今天有拍摄,结束咱们在密室逃脱见吧。”

韩奇有点感动,又突然想起自己跟众人的约定,赶忙洗漱完毕,换了一身简便的衣服,直奔“悍客密室”而去。

这家密室坐落在四环路的边上,打车的话很好找。进一处工业园区的后院,绕过两个厂房,就能看到硕大的灯牌,废土科幻风的“悍客”两字在墙体上闪闪发光。

悍客其实是个小说大神的笔名,据说他是最早一批,靠仙侠题材挣到钱的大神。那时候,网络小说还是个冷门生意,能够坚持更新一两年不断更的,基本上都成了大神。

而悍客那时初出茅庐,因为大学初恋跟别人订婚,受了很大的刺激。于是,在他大四那年,学校里的课都没怎么去,也没找什么实习单位,更别说准备面签了。可以说,除了下楼取快递或外卖,他基本上足不出户,花了三百多天,愣是写出了一两百万字——也就是说,日更差不多五千字,且不带水文。

对悍客来说,一开始写小说,只是为了排遣失恋的痛苦。但随着他的仙侠文越来越火,悍客写书,就成了吃饭睡觉一样的必备动作。当小说完结的那天,他终于梳洗打扮一番,去约见了已经准备结婚的初恋——也就是前女友。

然后,告诉她,自己已经走出来了。那晚,初恋哭得比他惨。

后来,悍客大神的故事,就成了网文届的传说。他跳了好几个平台。最火的时候,同时开三本书,且横跨不同故事领域。也有人传说,他雇了不少学生枪手,按照他的框架,每天像机器人一样更新。

而他只需要坐在出租屋里打游戏,然后就过上了“小说包工头”的生活。

这家“悍客密室”则是一个机缘巧合的副产品。悍客在某个百无聊赖的周末,喝多了酒之后开始怀疑人生,而韩奇作为一个故事届的新人,则向他虚心请教。

“前辈,您怎么做到持续更新好几年,从不断更的?”

“我吗?我有存稿。”

“那你是什么时候存的呢?”

“我说都是我梦里写的小说,你信吗!”

“前辈说笑了。”

悍客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突然严肃起来。

“小伙子,去好好生活,别跟我学。我被小说给毁了,我的脑子坏掉了。在我的世界里,一切都是虚构的。我已经失去了真实生活的能力。”

韩奇若有所思,但他还是想讨教一些写小说的秘诀。

“这样吧,你如果真的想写好故事,就听别人讲,就像旁边这家密室逃脱一样,即使是一样的道具,一样的NPC,每个人也可能经历完全不同的故事线。如果你真的想写出惊世骇俗的故事,那就去沉浸其中——把自己变成NPC,这样的话,你遇到的每个人,都可能是你故事的主角。而你,作为一个旁观者,就可以看一直观察、记录,然后置身事外。”

后来,悍客密室就成了韩奇的观察室,也成了他的避风港。每当他不知所措,感觉自己无路可走时,都会来这里扮演一天NPC。

看着别人在各自的故事里疯狂输出,他只是冷静的观察者。这种感觉,就像打开了上帝视角,虽然知道故事的大致走向,但却控制不了每个人的时间线。

韩奇正一个人坐在等候区发呆时,姜戈已经先到了。他总是第一个支持韩奇的决定,不管是对或错。因为在姜戈看来,朋友之间就是这样,不用想那么多,先用行动去支持。

又过了半个小时,大家陆续到齐。韩奇找前台开了一间剧本杀的包间,现在是周六的上午,还没什么客人。他们可以尽情发挥——只是,因为员工也还没怎么到齐,所以这一场内部人士的“密室逃爱”,并没有太多NPC置身其中。

魏武今天穿了一身牛仔服,看起来像个西部戏里穿越来的痞子;杨二则是露肩短裙,小小的性感中,还带着一丝神秘感。而晓云,则是个学生装扮,走在路上,别人肯定会以为她还是个大学生。

姜戈则正式一些,休闲小西装,像个有点小钱的白领;马飞年龄略大一些,留着小胡子,辫子也透出一股雷鬼范;花花则打扮得像个交际花,她给自己的定位是大花旦,但在大家眼里,却更像个艳青衣。

只有韩奇,穿着T恤、牛仔裤,穿着普普通通的运动鞋,不说像个密室逃脱的主持人吧,至少有点像置身事外的围观群众。

“怎么样,从谁开始?”韩奇主动发挥起了自己NPC的职业属性。

“这么直给吗?奇哥,这可是你的主场,你不得给点场外信息?”魏武一向喜欢打岔。

“嗯,这么着吧,我们给一些设定条件。毕竟,我是想写一部震撼业界的故事,最好是可以搬到舞台上的,里面人物多一些,这样方便分戏,然后要有爱情戏份,这样的话,梦萝才有机会做主演——我也打算在这部戏的公演时正式求婚。”说起自己的心结,韩奇有点严肃起来。

“奇哥,我已经准备好了。要不我先来吧。”姜戈一向是积极分子,不管是平时聚会,还是这种需要真正出力的时候。出身农村的姜戈,骨子里总带着行侠仗义的性格,他在家中排行老大,但出来混社会之后,却总会保持一种甘当小弟的状态。

对韩奇来说,有姜戈这样的兄弟,是最好不过的,既能提供左右手般的帮助,又不用担心被抢风头或者背刺。

“我想的故事呢,主要是围绕我的故乡,故事里我把它叫作小耿庄。小耿庄对我,就像高密乡对莫言,有着一种精神圣地的意味。这两年乡村的题材也经常有爆款,我觉得如果把乡村故事写好,也有机会火起来。”姜戈理了理自己小西装的衣领,像个准备路演去找投资的创业者。

“说来听听,我们耳朵都洗好了。”杨二爱开玩笑,但也喜欢捧场。

于是,姜戈喝了几口水,开始讲起小耿庄的故事来。

5、小耿庄往事

端午节回家,正赶上麦收,漫野金黄的麦子,像连绵的海浪,望不到边。我从北京回来,办护照,顺便给家里帮忙,做点多年未曾接触的农活。站在麦芒如刺的麦田里,带着草帽的父亲问我,最近在忙些什么,我答说除了日常的工作,还在写小说。

“是那个写世界末日的《格陵兰》吗?”

“哦,那个已经写完了。现在准备写别的呢。”

“嗯,其实你可以写写小耿庄的故事。”

“小耿庄有什么故事?”

“去跟爷爷聊聊,能找到不少故事。”

日头渐渐毒辣起来,我们俩沿着地里的沟沿,用脚踩出两道边界来,给收割机作以参考。远处几台收割机正在轰鸣前行,它们扬起的浮尘遮天蔽日,看着看着,就不见了踪影。

上一次见到这种遮天蔽日的烟尘,爷爷说是在日本鬼子肆虐中原那些年。

那时候听说鬼子来了,村里的男人们都埋伏到“护城河”似的沟渠中,民兵带着几把土枪,老百姓们拿着叉子镢头之类的农具,妇女和小孩则躲进家里的地窖。

轰隆隆的坦克沿着大路驶过,坐落在一望无际平原上的小耿庄,并没有被日本人看在眼里。他们只随便放了两炮,人都没下车,就直接开过去了。乡亲们虚惊一场,但也不敢大意,晚上组织了巡逻队,男人们轮班守夜,打着木梆子作更,就这样一直守到开春。

小耿庄的人不姓耿,大部分姓罗,还有几家外姓的,则大都是倒插门落户的。“一开始这里应该是姓耿的,后来姓罗的来了,住下没多久,因为分地就打起来,姓耿的都被赶跑了——现在隔壁县有个耿皇乡,就是他们跑过去之后建成的。”爷爷已经八十多岁,臃肿的身体行动不便,但是说起以前的事,他还记得很清楚。

“最开始这些姓罗的也不是本地人,我们这一支主要是从山西大槐树迁过来的。”传说洪武年间,因为连年征战,中原地区地广人稀,皇帝命令山西人口大县迁徙壮丁,一是开垦土地,二是稳定地方。当时规定同一家族的兄弟不能分到一个地方,同一姓氏的宗亲不能分到一个区域,于是很多兄弟为了不被分开,就出现了改姓换字的情况,像张章一家,孙钱一家,都是当时常见的情况。

罗姓这支从山西迁过来之后,走到淮河平原,看到这里土地肥沃,就定居下来。经过几十年繁衍生息,人口渐渐多起来。跟本地的耿姓因为分地,就产生了矛盾。耿姓想要赶走罗姓,结果被罗姓反客为主鸠占鹊巢。

就这样几百年下来,小耿庄的名字留下了,但罗姓的人脉也传了下来。

在爷爷的前半生,最难忘的记忆是饥饿。因为连年打仗,粮食本来就不多,再遇上各种乱兵,老百姓更是朝不保夕。有几次黄河发水、淮河泛滥,这一片的村民,都被迫四处流浪,出去逃难。

建国后算是过上了稳定日子。

“你大奶奶,也就是我哥哥的媳妇,就是在那次饥荒饿死的。”说起这些,他早已经忘了悲伤,几十年来遇见的生生死死太多,都成了平常事。

去年冬天,大爷爷住的小屋失火,他被自己的烟斗烧死在床上。当时我不在家,过年回去听说之后,无限唏嘘。但对爷爷来说,这只是他死去的多位亲人之一,对他的震撼程度远不及我们这些晚辈。

【村霸列传】

除了死亡,在小耿庄得以延续的还有村霸。

在人情关系复杂的平原村落,村霸几乎是必然存在的一种元素。唯一不同的只是,候选人从一个家族转换到另一个家族。

在已知的几位村霸中,我按照对他们的印象,分别起了不同的外号来标记,以此来规避可能存在的风险或非议。在我的记忆词典里,他们分别是羊倌、屠夫、猛虎、鳄鱼、跑堂、冷血。

羊倌这个名字听起来懦弱,其实却是一个强硬的老头,在我儿时的印象里,每次见到他出场时,手里都有一只羊鞭子。他要么在沟渠河边放羊,要么在赶着一群羊回家。我认识他时,他已经老到70多岁,不怎么爱说话,人也有些木讷,眼神却依然凌厉,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屠夫则是名符其实的屠夫,年轻时曾经杀猪宰羊,饥荒时因为他偷藏粮食,饿死了不少人。村里人说,后来他的报应都落到了儿子身上。他有四个儿子,三儿子结婚两年,出了车祸冲进河里,被水草裹着淹死了;四儿子在外地,喝醉之后骑摩托车,整个人飞了出去;二儿子跑长途,因为一次意外,半身不遂。如今大儿子给他养老,两个人都不怎么出门。

猛虎是当年名噪一时的风云人物,人长得高头大马,说话声音洪亮,遇人热情,笑面虎一般。他是个狠角色,最出格的是,有一年因为借了邻居家的三轮车,用坏之后不但不赔偿,还打断了邻居媳妇的一只胳膊。因为这事,他被免职,再也没能翻身。

鳄鱼则是新时代的市场经济型村霸。他变卖了村里的林地,倒卖上级分发的化肥,集资修路挖河建桥,征用集体用地开发房地产——所有名义上为了村里做的好事,他都能想出招数来中饱私囊。但因为打点了各种关系,即使多次被告状到省里,也没把他怎么样。反倒是他的对头,两次举报他的一家人,终于撑不住报复,搬离到了几十里外的别处。虽然那家人有五个儿子,而且其中之一还在别处的镇里有个一官半职。

跑堂和冷血则是鳄鱼的跟班,他们从猛虎在位时,就是跑前跑后的跟班,一直没有机会转正。如今村里可以明着捞的好处不多了,他们俩也谋划着出门做点生意赚钱了。

跑堂从前开过面粉厂,卖过面条,如今占了几条临街的门面,准备做些小生意。他们家的楼房,占据了入村最好的位置,连楼带院几十间房,开个旅馆完全没问题。

冷血则相对凄惨一些,年轻时当狗腿子得罪了不少人,坏事干了不少,好处却没捞着。再加上有一个蹲过监狱的弟弟,和一个离了两次婚的儿子,他的晚年过得也不舒心。如今五十出头的人,头发已经全白了。

【打群架】

爷爷说,除了1960年的大饥荒,村霸们最风光的那几年就是计划生育时期了。

不知道具体从哪天起,突然村里有些人家就凭空消失了。他们的房子荒芜了,长满齐腰深的野草,牛羊出没在他们家的院子里,偶尔还有小孩进去拉屎。很快,除了堂屋三间房子还在,锅屋和墙垣就全部坍塌了。村里隔三差五出现了不少荒草之家,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偷偷生了一个孩子,而且交不起罚款。

后来,终于因为计划生育闹出人命。

小耿庄历史上因为死人全村出动去打群架的事情,一共有三次。

第一次是因为一个嫁到外村的姑娘喝农药死了,夫家把尸体送回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死了姑娘的男人家,挨家挨户叫了全村的人,二百多户人家的小耿庄,集齐了三四百个壮丁,扛着锄头钉耙镢头之类的农具,连夜赶到夫家那个村,把他沾亲带故的人家都给打了,锅砸烂了,人打伤了,现场办丧事的那家亲戚,没有一个不挂彩的。

因为这事,十里八乡都怕了小耿庄,没人敢再因为一点小事跟耿庄人结怨。

但有些人就不怕,比如远近闻名的大刘村。这个村子有上千户,从清末至今,一直是马甸镇附近最大的村。在战乱时期,还接待过隐姓埋名的刘少奇。

第二次打群架,就是跟大刘村结怨。

整件事折腾了半年,前因后果已经被各种人讲出了多个版本,我只能综合几种说法,权作公正的讲述。一开始是小耿庄一个拉沙子的货车司机,在路上刮倒了一个扒车玩闹的大刘村年轻人,那人摔伤了腿,经过调解这事算是有了了断。但是几天之后的夜里,大刘村几个不忿的年轻人,偷偷潜伏到小耿庄去偷车,准备把货车连带一车沙子直接拉走。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

货车司机和他的邻居们一吆喝,半个小耿庄的人都起床了,大家一起咋呼着抓贼,连打带赶就把几个蟊贼追到了镇政府门口的护城河里。结果,一则因为天黑,二则因为手重,其中有个倒霉的小伙子,就被水草裹着死在了镇政府门口的河里。

这还得了!一向都是他们欺负别人的大刘村怎么能甘心吃这个哑巴亏。

于是,大刘村的人放风出去,说要举村出动,直接把小耿庄夷为平地。

这下可慌了小耿庄的人,大家商量之后,纷纷做两手准备。一是找人说和,托亲戚找政府,跟大刘村的人讲和;一是做好战斗准备,全村的男人们集合起来,分组巡夜。从入秋一直到过年,将近半年的时间,敲梆子打更的声音都回荡在小耿庄四周。女人们则纷纷未雨绸缪,把年龄小的孩子们转托给亲戚照顾,要么送回娘家,要么送到风声松点的远亲那里避避风头。

后来,钱也赔了,事也判了,镇政府出面说和,至少两村人在面子上讲和了。但据后来运货路过大刘村的拴住说,他们几个人过了半年还被大刘村的小伙子羞辱过,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他们忍过了那次——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三次打群架蔚为壮观,因为这次是全村出动要去铲平镇政府——这次,可没人再来出面说和了。

事情大概是这样:一个偷生的妇女,怀孕之后一直住在娘家,但后来听说别人偷生了孩子的在家里住,也没什么事,就趁着夜里偷偷回家了。但谁承想,消息走漏得太快,镇里计生办的车,拉着村长直接杀到他们家门口。怀孕六个月的妇女,直接被计生办做了人工流产。不知是因为伤心过度,还是失血过多,这个刚刚做完手术的准妈妈就这样一命呜呼。

这下可惹恼了积怨已久的一堆老百姓,大家借着讨说法的名义,几百人齐聚到镇政府,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不出半天,镇政府已经成了废墟一片。镇长听到风声,早早跑到县里报信;派出所长则躲进老丈人家,压根没敢出门。

象征地方最高权威的镇政府,被小耿庄人给砸烂了。经此一役,十里八乡的农村人,再也没人敢小瞧小耿庄,大家谈到小耿庄时,都忍不住要加个“大”字。虽然无论从人口还是土地面积上来说,小耿庄都实在只能算是个“小”耿庄。

因为这次大闹镇政府,小耿庄的村霸们也消停了很长时间。

【搞破鞋】

随着时代变迁,村霸们横行霸道的方式在变,但不变的是,他们称霸乡里的贪欲之心。因为贪欲,他们会想办法捞钱,想办法整人,也会想办法搞破鞋。

鳄鱼和刘二嫂搞破鞋的事,现在已经传到镇子里去了。

事情闹大还得从鳄鱼的媳妇李大嫂大闹成衣铺说起。

那天正赶上镇上的集市,我们这里的集子并不是每天都开市,一般是按照农历单数开集;而每年在农历的三月初七、十月初七还有两次规模宏大的庙会;每到庙会,都是小孩子们盛盼的节日,期望程度简直比过年更胜。

刘二嫂在集市上开了个成衣铺,给小孩做点手工鞋,给妇女们量一些时令新衣,有时候也给男人们做定制西装。虽然生意不算特别火爆,但在这穷乡僻壤的马甸镇,大小也还算是一门营生。

而他的丈夫,老实巴交的银生,则没什么本事,前几年一直在家种地,后来大家都出门打工,他也赶着潮流出门混了几年。因为没挣到什么钱,就不再出远门,只到离家不远的淮北做点小生意,一是回家方便,二是方言都一样,没什么障碍。

但因为银生没本事,他那风情万种的媳妇,就在家生了不少事端。

一开始是跟年轻小伙子打情骂俏,因为被那些年轻小伙的老娘给骂回去,消停了几年;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刘二嫂搭上了当时刚刚起步的村霸鳄鱼,从此,“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据曾经晚上去鳄鱼家交提留款的拴住他妈说,有一年秋天,快到八月十五的时候,她因为出门走亲戚晚交了提留款,特意到鳄鱼家陪个不是。结果在大门口从门缝里瞄见,刘二嫂有说有笑的坐在鳄鱼大腿上,两人眉飞色舞正要喝交杯酒呢。

心直口快的拴住妈可没给他们好脸,直接推门进去,有说有笑聊了半天,死活赖着不走,把刘二嫂的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坏了她的雅兴,后来拴住结婚,刘二嫂家虽然有三个男丁,却只上了一个份子钱,但中午吃喜酒时,却是一家子五六口人都赶去了——“他们一家子就占了半桌,只上一份钱,简直是不要脸!”多年之后,拴住妈提到这事还来气,说话时嘴里喷着白烟,眼里冒着血丝。

直到李大嫂大闹成衣铺,银生才相信杨二嫂和鳄鱼之间不是清白的。

在此之前,虽然也听过不少风言风语,但是一向视媳妇为宝的银生,只把这些话当作别人嫉妒他,或者看他老实故意拿来消遣他的笑话。

但当镇上卖菜的小贩们都在议论这事时,银生才发现原来自己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此时他才想通此前发生的那么多怪事,比如有一年,在自家厨房的窗台上发现了几块牛粪,现在想来那天路过附近的鳄鱼儿子分明是在给自己妈妈打抱不平;有一年贴完对联之后,在大门口的“出门见喜”下面挂着一双破鞋,现在想来应该是李大嫂对自己的遭遇心有不甘,也在提醒银生呢。

李大嫂虽然脾气硬,坚持不离婚,但是毕竟没有刘二嫂脸皮厚。

经过大闹一场,刘二嫂和鳄鱼表面上低调不少,但经这么一闹,在小耿庄倒是坐实了“刘二嫂和鳄鱼搞破鞋”的事实。最现实的是,鳄鱼依然是小耿庄独一无二的村霸,于是刘二嫂也“与有荣焉”,自然显得高人一等。从此,刘二嫂走在小耿庄的水泥路上,也比别人更加昂首阔步,仿佛得了什么奖赏或者上了《新闻联播》之类。

此后,遇到庄稼季子,需要政府专卖化肥,或者分宅基地的当口,还真有不少大妈大婶神神秘秘的找到刘二嫂,偷偷塞点好吃的,或者直接给钱,或者镇上请客吃饭,求她在鳄鱼那里说点好话,走走后门。

刘二嫂显然很享受这种特权,自己虽然得了一些骂名,但是与这些相应而来的实际利益相比,骂名算什么——“又不能少块肉,谁吃到嘴里是谁的”,这两句格言,简直可以媲美范爷那句“受得住多大的诋毁,就称得起多大的赞美”,何其洒脱。

不过,搞破鞋这种事毕竟不算光荣,终于刘二嫂的三个孩子渐渐长大了,对于这种经常被人指脊梁骨戳骂的处境,他们表示十分无奈。于是,在外地打工攒了一些钱之后,他们合资给老娘在村子拐角新建了一处房子,就这样名正言顺把她赶出去独居了。

而鳄鱼的日子也不好过,媳妇不愿意离婚,孩子对自己看不顺眼;因为作风问题,镇上的领导也找他去谈过话——再加上村里隔三差五的匿名举报,鳄鱼虽然大把捞着钱,却也是一天比一天憔悴了。

有一年冬天,快过年的当口,一个亲戚家嫁女儿,我过去帮忙。走到亲戚门口时,远远看到一群人簇拥着鳄鱼,他则一副领导做派,“亲切的倾听群众的呼声”。我信步走去,并没有特别要跟他打招呼的意思,他远远看见,大声招呼我,递烟过来,我以不抽烟为由客气的拒绝了他。

鳄鱼就关切的跟我打听,最近北京有什么新闻,我半打趣半认真的说,最近反腐搞得很厉害,不少官都进去了,“北京有不少村官,也被判刑了”。

鳄鱼抽着烟,没说什么话,他黝黑的脸孔在冬日艳阳的照耀下,看不出喜怒。

后来,我就再也没跟他当面说过话。

6、众口纷纭

姜戈讲完,喝了半杯水,魏武和马飞到门外抽了根烟,回来又坐了会。韩奇则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本来昨晚睡得就不是很好,今天早起到现在,还是有点困倦。花花和杨二则去补了个妆,只有晓云坐着没动,像是被小耿庄的故事惊到了。

姜戈看屋里的小零食吃了不少,又去吧台要了一些。韩奇回屋之后,也去加了两瓶柠檬水,又分别给大家倒满。小小的房间,待久了让人憋闷,韩奇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大缝,又把窗帘拉好,这样既能通风,有窗外的花香进来,又不至于太亮,破坏掉这里难得的独处氛围。

大家都回来之后,还是韩奇先发话了。

“怎么样,聊聊吧。”

“我很喜欢。”晓云终于开口了,“我小时候其实在农村生活过,后来跟着父母到了城里,只有偶尔过年时才回去几天。姜戈写的那些桥段,很多我也听说过。不过因为是小时候的记忆,所以模模糊糊——今天听你讲完,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些夏天。”

“我也觉得挺有意思,但有一个问题,这个故事本身,还是有一定门槛,如果没有农村的生活经验,可能理解起来会有困难——或者说,共情比较难。对我来讲,猎奇的成分多一些。”马飞直言直语,他说话时,嘴边的小胡子就会随之颤抖,乍看上去,还带一点滑稽感。

“故事还行,但对我们这些‘时尚’女性来说,可能都市感的缺乏,会有点不愿意读下去——坐下来听是没问题的,还挺吸引人,但我没法想象,如果是一出话剧,或者一部电影,我有什么理由一直看下去。”杨二点明问题时是比较犀利的,她一向也不需要给谁留面子。

“我赞同杨二的观点,时尚女性可能不会主动关注乡村题材,即使是带着猎奇。”花花话不多,但补妆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美艳动人,她说话时,大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一直没说话的魏武,略微挪到了一下椅子。韩奇望向他,他知道,魏武一向快人快语,一直憋着不表达,肯定是想憋个大招。

魏武先喝了口水,又清了清嗓子,刚才抽烟回来,嗓子一直不太舒服。

“是这样的,我这个人一向有话直说——姜戈,咱们都是哥们,我说话不好听你也不会介意。这个故事呢,起承转合都OK,就是戏不够,也就是说戏剧张力不足。猎奇的故事也有,但是人物多而杂,主线不清晰。且,很多时候是事在牵着人走,而不是人物带着故事走。”

魏武看了一眼姜戈,姜戈确实有点介意,脸色略微涨红了一点,不过,他一向宅心仁厚,并不会真的生气。

“我其实也是农村出身,只不过呢,稍微幸运一点,在北京的农村。小时候我在南城长大,后来又搬去了南口——也就是昌平郊区。可以说,我对农村也是有感情的。但作为半个农村人,我对纯乡村的故事,却没什么感觉。实在是离自己有点远,也离观众有点远。我们面对的,毕竟还是城市人群,或者说非纯农村观众多一些。”

“你们说的,我都接受。不过呢,这个故事对我来讲,相当于是少年经历的一段历史,我也把它叫作我的‘小耿庄史记’,虽然说故事里的事,有真有假,但一旦讲出来,或者某天演出来,那它就会成为一种既成事实。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纪念。当然,对普通观众来说,确实有点距离。我也正好抛砖引玉,给大家热个场吧。”姜戈说话时,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窗帘,窗帘随风轻摆,窗外的风随时准备闯进来,但又无路可走。

韩奇也有话要说,他一边收拾桌面上的零食,把吃完的小袋子扔到垃圾桶,一边缓缓坐下来。

“嗯,大家说的都有一定道理。这个故事我个人是喜欢的,但确实,从用户受众的角度考虑,火爆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觉得,如果是汇编一部分内容,比如把那些猎奇的成分留住,作为一条辅线,还是挺有意思的。”

魏武抬手打断了他,接着说,

“哎奇哥,我倒是有不同意见。我觉得,还是这种猎奇的风格,但只要主线明确,人物鲜明,把猎奇的成分做大,把人物立起来,也能火。”

大家都望向魏武,他猛喝了半杯水。

“比如说,你以村长的视角,将他是怎么一个人带着大家发财,但发财之后,人心思变,开始骄奢淫逸,一边出轨,一边还当起了村霸——也就是说,一个村霸的堕落历程,可能故事本身会变得现代和深刻起来。但是故事的料,还是这些内容。然后那些小伙伴呢,跟主线关系不大,可以改编成村长的儿子,从一个懵懂的淳朴少年,逐渐转变成一个无法无天的小恶魔,成为村霸二代。但因为爱情或其他原因,突然疯了。这样的话,一个村霸,搭配一个疯儿子,整个主线围绕这样一个奇葩的家庭,其他人物都围绕这堕落的两代人,纷纷扰扰,逐个出场,是不是效果好一些?”

“这个好,这样改的话,一个农村故事,瞬间变成中国版的《父与子》了,借乡村背景,讲两代人的堕落——姜戈,你可以试试,这样改的话,其实是老戏新唱——把苏联的那些经典故事,嫁接到国内的乡村环境里。说不定,还真能成经典。”杨二自己讲起来,都有点兴奋。

“不过,魏武,我觉得你这样一改,就把姜戈的初心改没了。戏味是足了,但好像不是他那个故事了。变成别人的心,他的壳了。”马飞捋了捋不长的胡子,眉头一皱,像个课堂上的老学究。

“对,我肯定不能光站在河边指挥,自己不下河游两下子。小耿庄的故事,还是留给姜戈自己去改,不如大家来听听我这边的故事,我之前构思过一出大戏,各位掌掌眼,看看能不能爆?”

魏武掏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讲起他的南口英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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