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岁时，我爹送了辆新款迈巴赫作为礼物。
我看着还没过实习期的驾照陷入沉思。
我问：「能不能顺便附赠点美丽的支付宝余额？」
我爹表示，不要车就滚。
我于是从车上赚零花钱。
转头拍照发朋友圈：「出租全新迈巴赫，八百一天。」
不久，一个老同学爽快地以一万五连租 20 天。
后来我才知道，这丫是个狗中介，转头两千一天再租给别人。
而这个别人，好巧不巧，我很快就见到了。
同学聚会上。
同村曾经的同学时隔十几年再见，自然是隐形的修罗场。
你聊聊工资，我谈谈包包，原本大家都不当真。
可偏偏有个不识相的，在大家吃到一半的时候姗姗来迟。
我前男友，刘海波。
哦，不是他一个人。
他搂着曾经班上的班花，朱挽仪。
他一开口，我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来来来，泊车小弟呢？来给我把车停一下。」
说罢晃了晃手里的迈巴赫车钥匙。
我看着钥匙扣的款式，觉得有点熟悉。
泊车小弟恭恭敬敬地接过钥匙。
刘海波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说：「我亲自跟过去吧，新款的 s680 刮一下可不好修。」
说罢一脸歉意地夹着公文包和大家挥挥手：「老同学们，对不住，再等我一下哈。」
又推了推怀里的朱挽仪：「亲爱的你先入座吧！」
听到 s680，我心里一惊。
我偷偷发信息给租车中介——也就是曾经的副班长：「你把车租给谁了？」
副班长：「……我也没想到他会来这里装×。」
果然是我的车！
我问：「你给他租多少钱？」
副班长：「啊哈哈其实我也就……」
我：「说实话。」
副班长：「两千。你听我解释，我也要手续费啥的所以……」
我：「其实吧……可以更贵一点的。」
副班长：「？6。」
而朱挽仪挎着最新款的香奶奶，坐在了我对面。
她自顾自地炫耀自己的包包，没注意到大家看她的神情逐渐玩味起来。
看来，副班长的大喇叭属性依然牛逼。
想当初，一个八卦，他能在半节早读课内迅速传递给教室里的每一个生物。
看目前这个架势，应该是汤碗里的王八都已经知道刘海波这辆车的来源了。
而朱挽仪还在大肆凡尔赛，聊天聊得唾沫横飞，还时不时瞥我一眼。
随着嘴皮子翻飞，她眼影上的大闪片掉了一些在鼻尖上。
我实在没忍住，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结果她一下子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支棱起来了。
朱挽仪：「哎呀冰云，你也不用这么敌意地看着我啦。」
我欲言又止：「其实吧……」
朱挽仪神情更得意：「要是没有你的放弃，我也没机会找到海波这么好的老公呀！」
我指指她的脸：「你口红粘牙上了。」
02
朱挽仪跺着脚冲进了洗手间。
大家说话这才肆无忌惮起来。
由于直接笑有点过于嚣张，我们走了一下流程——面对面建了个新群。
没有两位当事人的那种。
嘴快的女同学已经忍不住吐槽起来。
【她是哪来的自信这么做作的？】
【嗐，仗着两分姿色呗。当初班主任可是戏称她为班花呢。】
【还提这个呢。她不是数学课上涂口红被抓住才有的班花称号吗？明明是嘲讽，人家可恨不得当锦旗挂起来呢。】
【她三过的没有十对也有八对吧？现在这位老公可不也是从原配手里抢过来的吗？】
众人突然转向我。【你说是吧，杨冰云？】
我轻蔑地一笑。
【可别这么说我。】
我喝了口汤：【我可不是某些人的原配。
【一个眼瞎时捡过的垃圾而已，可不配。】
大家哄笑起来。
【对呀，当初他那么对冰云，这种恶心人的事只有他做得出来！】
这一句很快被撤回。
我只是微微一愣。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总之刘海波这种人，确实是恶心人。
正说着，恶心人的老婆补好了妆，扭着腰走回座位。
大家立马噤声。
真不怪大家讨厌她。
上中学那会儿，她就很会搞校园霸凌那一套，很多人深受其害。
三天两头喜欢谁就要把别人追到手，追不到就不择手段，不闹到沸沸扬扬不罢休。
一遇朱挽仪，猪都润得没礼仪。
她回来的时候，正好刘海波停完了车入座。
朱挽仪做作地站起来招手：「老公，这里！」
刘海波顺势坐下。
很快觥筹交错。
几瓶下去，几个男同学都脸红眼白，逐渐开始神志不清。
当然，其中就包括刘海波。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笑死，男人三分醉，演到你反胃。
他以前连吹三瓶的事情是以为我忘了？
来，舞台交给你。
我在群里发了个噤声的表情包。
他举起酒杯，指向我的方向。
「时光可……可真是个……好东西。」
我继续喝汤。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唉。
「我现在功成名就，有的人啊，后悔也来不及。
「从前对我爱搭不理的，现在……可都高攀不起咯！」
没人说话。
我眼皮都没抬，甚至想夸一句智障。
他自认有些尴尬，借着装醉的借口若无其事地坐下了。
这四万块租车费算是白搭了。
朱挽仪迅速救场。
她温柔地拍着刘海波的背：「亲爱的，你喝多啦……唉，你呀，总是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说罢翻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这世界上有眼无珠的人太多了，不是谁都那么有福气的啦。」
一秒。
两秒。
桌上依旧安静如鸡，群里却爆出 99+表情包。
【笑死我了，这就是装逼翻车的感觉吗？】
【刘海波以前就是这个装逼做派，果然狗改不了那啥，哈哈！】
【我说，不会他花这笔巨款就是为了在某人面前秀存在吧？】
【前面的，很有可能！】
【要是他知道自己租了杨冰云的迈巴赫来杨冰云面前装逼，以后这张老脸只能挂村口了吧哈哈哈哈！】
【哇，你这么一说我更期待了！】
【来来来，谁提一嘴？】
七嘴八舌间，甚至还有人转发了那个经典的装逼失败的视频在群里。
【各位，别这样。】我叫停了刷屏，【等会咱们还得指着他买单呢。】
【……】
【6。】
【666。】
【6 翻了，还得是云姐！】
几桌人不约而同又点了帝王蟹、大龙虾之类的硬菜。
而我看着群里的视频，再次陷入沉思。
当视频第三遍无声播放到「租了一台迈巴赫，村里让我修路出二十万」的时候，我勾了勾嘴唇。
我发信息给村主任：【村里装路灯，你用大喇叭喊刘海波出二十万，他绝对出。】
说真的，格局不能小，不能只为了个人恩怨做事。
我是要用他的钱，好好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把我们村打造成旅游景点，惠及所有人！
03
这对可爱的夫妻使劲浑身解数把×装了个十成十。
为了让他买单，众人也慢慢开始应和，一口一个「波哥」捧得他找不着北，直到——
「波哥」一拍大腿，车钥匙咣当响：「今晚这一顿，我买单！谁也别和我抢啊！」
他应该是以为，和那种电视段子上的场面差不多，好多人拿着钱包银行卡争着抢着买单才对。
而这顿饭上，所有人都举起酒杯：「感谢波哥！波哥大气！」
然后继续吃。
他们夫妻去结账的身影格外孤寂。
我们则在桌上会心一笑，抓紧最后的冲刺时刻把桌上贵一点的菜全部清空。
等他们磨磨蹭蹭结完账回来还想说两句时，发现桌上已经一片狼藉，帝王蟹只剩下壳儿，大龙虾勉强能辨认出两根须。
而我，正拿着塑料袋，把半个王八往打包盒里装。
朱挽仪的脸都白了：「杨冰云！你是八百年没见到王八了吗？」
我：「啊？」
朱挽仪：「你也没付钱，吃白食不说，还往家揣？日子过得这么苦了吗？」
我简单直接：「对呀。」
朱挽仪蒙了：「啊？」
我用手指似有若无地从他俩面前划过：「确实八百年没见过王八了，这不今天才见到么。」
说罢乖巧地把打包盒放下：「那……留给你俩了？好好补补。」
我这一放，众人也纷纷默契而又动静很大地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打包盒。
一个女同学阴阳怪气地放下两百块：「嗐，还以为波哥大气，是我们不对了，吃了饭就应该给钱才对呀！」
「是啊，毕竟咱们大多数人都是同一个村儿的，知根知底，贫富差距不会太大的，怎么能白吃人家的呢？」
好家伙，还把「贫富差距」几个字加了重音。
最后，众人纷纷放下一张或几张钱币。
这一刻，偌大的饭店仿佛一个桥洞，而巨大的餐桌就是他们夫妻俩的破碗。
众人带着怜悯的神情，纷纷施以援助之手。
朱挽仪说不出话了。
从我的角度，清晰地看到——
刘海波的手，用力地掐着朱挽仪的腰。
好家伙，怕是她今晚免不了一顿家暴了。
众人散了以后，群里依然不消停。
我说：「大家早点睡。
「明天有好戏等着大家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