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和冰人、田氏互视一眼,讪笑道:“这个老奴就不知了,主人诸事忙碌,应是会来吧。”
宝月又道:“我家小姐第一次来金陵,先去市集上逛逛走走,买两身衣裳,也买些土仪特产,捎给老夫人。”
“这是自然要的。”
晚间住在客栈,宝月打水给薄妄洗漱:“婢子心里有些毛毛的。”
“怎么了?”
“那几个老嬷嬷,只提他家宅子多好,仆人多少,吃穿用度是几等,怎么不提他家都有什么人,新郎官是什么样的呢。”宝月道,“咱只知道一个名字年龄,其他什么也不晓得。”
宝月问薄妄:“小姐就这样放心?”
“满家人都放心,哪个没有去祖母面前美言几句,这么多人替我把关,我有什么不放心。”薄妄收拾自己行囊,不由得莞尔一笑:“有才有貌有银子,没爹没娘没娶亲,不在遍地开花的金陵找,眼巴巴跑来江都娶亲,要么世上就没这人,拐我去卖,要么那新郎官在金陵恶名昭彰,或者病死冲喜,冰人有利可图,左右串通,跑来远地害人。”
宝月瞪眼“呃”了一声。
薄妄睃了她一眼,淡声道:“田婶娘敢跟着一起来送我出嫁,应不是拐卖去做妾做婢,而是是那人身上有什么蹊跷,臭名昭著,马上要死,两者选一,没得跑。”
“小姐这种人怎么能嫁”宝月脸色苍白。
“为什么要嫁,你不是知道么?”薄妄笑,“这么不靠谱的婚事,祖母病急乱投医,都把我打发出来了,你看不出来么?”
“你是我带出来当陪嫁丫头的,清露明霜只来送嫁,日后还要跟着孙先生回江都的。”薄妄此行压根没带多少行囊,两身衣裳,几件银首饰,“那人指不定前头死过三四个妻妾,或是个要死之人,我若嫁过去,你日子也不能好过。”
“所以”薄妄微笑,“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到了金陵,定然会有个临时的寓所让我们住两日,男方再过来迎娶新人。你是陪嫁丫头,不会陪着我一道出门上花轿,而是花轿走后有人来接你进府,所以迎亲那日蒙着喜帕出嫁的人是你。”薄妄看着宝月,“你要替我拜个堂,进了洞房,清露明霜守在门外,你喜服底下穿的是婢女的衣裳,脱了喜服,带着清露明霜一道出去找田婶娘,悄悄跟婶娘说我丢了。”
“新娘丢了,田婶娘定然第一个慌张,肯定早早要抽身走,若是能顺利抽身最好不过,早些和孙先生回江都去,祖母那也有个交代。若是男方察觉的早,心里有鬼,未必敢声张,定然先四下去找,再找田婶娘理论,田婶娘也要抓着男方反咬一口。但这些事都不会闹出来,最后面上还会遮掩过去,事由利起,最后总有人能拿银子摆平,田婶娘不会让此事败露,不然她在施家难以立足,也自然会瞒着孙先生。”
这样一来,她逃脱了,施老夫人那处安心以为她嫁了,至于鹿之绫回来后怎么样,就让他们去闹,施老夫人定然会蒙在鼓里,其他的天翻地覆也和她无关。
“你若是想回江都,就抓紧田婶娘,她会想法子帮你遮掩。若是不回留在我身边,我在外头等你,我们一起走,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宝月听得目瞪口呆,薄妄看她:“明白了吗?”
“我不要回江都。”宝月一激灵,若回施府,大哥儿回来还不知道怎么闹得天翻地覆。
“这几日你跟着我,将有可能的破绽一点点想好。”薄妄握着宝月的手,柔声道,“别怕,我身上带着银子呢,够我们以后过的很好。”
“小姐既然要逃我们现在就能逃啊。”宝月哆嗦问,“何必等到迎亲,众目睽睽之下”
“祖母身子越发不好了”薄妄轻叹,“她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我也想她过得安心些。”
剩余路上,宝月都是抖着手,张大耳朵听旁人说话。
马车行至长江口,渡口泊船数里,云烟淡渺,银河玉带蜿蜒从天上来,众人等了小半日,有个褐衣的中年人过来,引着马车驶入一条平板船。
船上有小舱室,宝月扶着薄妄去舱内坐,船虽旧,内舱却布置的整洁干净。
江面风平浪静,一眼辽阔,静水东流,碧天如洗,白云如烟,白鸟展翅高唳,回头望,还能见江岸碧绿的芦苇。
上一次过长江是在镇江渡口,夜半时分,风浪颠簸,狂风呼啸,她在梦中,梦境混乱又靡艳。
薄妄轻轻叹气,她偶尔也会想起鹿之绫,旧年的清脆笑语和肌肤上的黏腻汗水,清风和腻香交织在一起,像什么?像用清甜的花蜜水泡醇厚浓茶,一开始就格格不入。
宝月端来茶壶,薄妄拾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味熟悉,老君眉,味轻且甘甜:“你从家里带来的茶?前几日怎么不是这个?”
“没有啊是船家送来的茶。”
薄妄心头猛然跳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细白透明的白盏,质地甚佳。
船只靠岸,船沿搁好船板,车夫驱着马车缓缓驶下平缓,沿着人流,向前驶去。
宝月看着薄妄脸色发白,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僵坐在马车内:“小姐,你怎么了?”
天色不早,这夜宿在客栈里,这里是官道岔口,因商旅兴旺聚集而成的一座小镇,明早启程再行一日,明日就进了金陵城。
这夜,薄妄是盯着宝月入睡的,夜半时分,薄妄摇醒宝月:“宝月,快起来。”
宝月揉着眼睛起身:“怎么了?”
薄妄换着一身极朴素的衣裳,将头发缠成光髻,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不成婚了么?”宝月诧异问。
“不了。”薄妄脸色苍白,“金陵未必是可去之地,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宝月一骨碌从床上起来,穿衣裳:“我跟小姐一块。”
客栈门掩着,门口柜台趴着打瞌睡的店小二,一盏油灯轻轻晃,等着来投宿的过客。
半夜仍有赶路的车马行人在官道上走过,借着月色能看到官道上不时经过的黑影。
薄妄拉着宝月的手,蹑手蹑脚出了客栈大门,藏在官道两边的杂草往前走。
“小姐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宝月有些害怕,手掌冰凉,“黑黢黢的宝月害怕。”
“我们找车搭我们一路”薄妄咬牙,环顾四野,“去金陵吧。”
身后突然响起咄咄的马蹄声,紧促,声声落地,薄妄头皮一麻,拉着宝月往前奔去。
月光下,有人纵马横拦住她们,面前有一人,凝视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两个女子。
鹿之绫脸色很冷,笑容却仍然温柔,仰头看着漆黑天幕,轻轻叹一声,而后柔声道:“妹妹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次日一早,田氏收拾妥当,从房里出来,见着眼前整理衣袖的男子,脸刷一下白透,鹿之绫抬头瞟她一眼,甩甩袖子,脸色淡淡的:“甚巧,在这儿遇上婶娘,一道上车吧,回江都。”
第58章第58章
宝月紧张如小鹌鹑, 挨坐在薄妄身旁:“小姐,马车朝着渡口去了,我们要回江都了”
薄妄端坐车内, 双手安分搁在自己膝头,不起波澜的目光放在自己手指上。
十指剥青葱, 先前用凤仙花汁染的指甲依旧嫣红, 指甲根部新生出的半月牙儿淡白微粉, 这是一双柔软鲜嫩、赏心悦目的手。
“回就回吧。”
事已至此, 还有什么好说的。
昨日夜里, 在这陌生的地界,昏暗的夜色下,鹿之绫翻身下马, 笃定又沉稳的脚步声和衣袂在夜风中拂动之音朝她扑面而来,他站在她身前,半垂的丹凤眼睇她, 心平气和问:“怎么跑这儿来了?”
夜那么灰暗,四野投射而来的暗淡光影将男人脸庞线条加深,面容清晰如刀刻,冷硬如石,她轻轻喘了一口气,语气也淡定:“祖母替我配了一门婚事, 要嫁到金陵去。”
鹿之绫瞧她那副不知天高地厚、无所畏惧的模样, 长长的“哦”了一声, 又看看一旁瑟瑟发抖的宝月, 点头:“甚好。”玩着手中的马鞭,淡声道:“嫁人就嫁人,大半夜的带着宝月出来做什么?遇上歹人怎么办?”
“我不想嫁, 所以趁机拉着宝月逃跑”薄妄垂着眼,牵牵自己粘着枯草的裙,抬头问他,“大哥哥缘何在此?”
昏暗星光下见一张隽秀俊逸的脸,那双眼深深沉沉又星光点点,像夜色下的湖水,一点波光是星月和风撩起的涟漪,语气也同湖面一般平静:“办些杂事,路过此地。”
薄妄微微将头点了点,看着夜空不说话。
“既然不愿嫁,又遇上了我。”他垂着眉眼,语气还是淡,“那妹妹跟着我走吧。”
宝月缩着肩膀上前去牵马,鹿之绫背手扬着马鞭,往前迈了两步,扭头看僵住不动的薄妄:“怎么”
语气轻轻往上一挑:“妹妹不愿意?”
她偏身,极快的瞟了鹿之绫一眼,又直直的看着眼前,今夜多云,月色被云雾遮挡,脚下的官道蜿蜒没入黑夜,草木蛰伏如兽,三三两两的虫鸣。
有鞭声从风中过来,长长的马鞭缠上她的腰肢,那头轻轻一拉,薄妄身形随着鞭上力道微微晃了晃。
她被那马鞭碰了下,心头一梗,拧着脖子抬头直勾勾的看他,玻璃珠似的眼久久凝住,而后轻轻抖抖浓密的睫,垂眼回他:“愿意。”
鹿之绫目光比月色还冷清,收回马鞭,淡声道:“去客栈。”
客栈门前挂着光亮暗淡的灯笼,门大开着,守夜的小二哥擎着油灯,打着哈欠照明,顺儿在门旁翘首以待,遥见鹿之绫身边是家里二小姐,后头跟着牵马的宝月,嘴里“嚯”了一声,重重拍了拍大腿。
进了客栈,鹿之绫吩咐宝月:“陪着二小姐回房,好生歇一会,明日起早就要走。”
宝月恭顺领着薄妄回去,鹿之绫目送这主仆两人回屋,和顺儿去屋外说话:“你回金陵去,把宅子里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再回江都。”
顺儿矮着身应了一声,挠挠头:“都怪小的,办事出了岔子。”
鹿之绫神情淡淡的:“她今日不跑,明日进了金陵也要逃。”
顺儿暗自咂咂舌,又听鹿之绫道:“把孙先生喊来,要打点一下,我明日带着人,先水路回江都。
薄妄哪里能再歇,领着宝月回了屋,两人默默在屋内枯坐,见外头亮起一丝曙光,主仆两人将东西俱收拾了,下楼来,见鹿之绫和孙先生袖手在门旁说话,看着下人搬运草料,准备行囊。
孙翁老半夜被顺儿敲门唤醒,惊讶不已,见了鹿之绫,更是大吃一惊。
鹿之绫离去前,只吩咐了孙翁老,若是家中有事,只装聋作哑,不管不问,一切等他回来再处置。
近来家里闹出的这些动静,再瞧着鹿之绫眉宇间的冷霜,眼下这场面,只觉敲锣打鼓,必有热闹戏码要登台。
这家里家外能说的不能说的,太多了。
宝月和薄妄早早就在车上坐着,清露和明霜进来伺候,叽叽喳喳还挺开心:“大哥儿如何在这儿,是送二小姐出嫁的么?”
田氏见了鹿之绫,只觉天旋地转,目眩神晕,听鹿之绫说要回江都,半个字都不敢说,腿软手抖爬上马车,见马车内坐的冰人满脸慌张,问田氏:“这年轻官人是谁?差人把我架上马车,还不许我走动问话。”
冰人看田氏雪白一张脸,又瞧着马车驶去的方向,也是紧张兮兮:“不去金陵成婚么?”
田氏心乱如麻,抖着唇:“回回江都”
薄妄和宝月一夜未眠,这会主仆两人已经熬不住蜷在马车内睡了,鹿之绫轻轻掀帘看了眼,又走开去同孙翁老说话。
马车又回了渡口,车夫驱着车直接上了船,那男方家几个接亲的嬷嬷听说又要回江都,都叫囔起来,冰人也不肯,闹着要走,几个妇人就在舟头大囔大叫,把码头巡查的兵卒都引了过来。
鹿之绫亲自去打发兵卒,那几个卒子收了好处,掂掂手中的钱袋:“串通骗婚,这倒要不得,就放你们回江都,扭送到州府去治罪,小官人不可动用私刑。”
最后一行人都上了舟,鹿之绫不耐烦听妇人聒噪,皱了皱眉,伸手在面前一点,指使府丁:“把她们几个,都绑好了,押到船舱内关起来。”
手指一划,把田婶娘也算上:“一个也不许逃。”
“大哥儿,好侄儿这是要做什么?”田氏白着脸,“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老夫人”
鹿之绫压根懒得说话,利落的眉头往下一压:“把嘴堵上。”
府丁和车夫都是施家的,见大哥儿神色和眼前这阵仗,将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一个个都麻利捆了,扔在甲板上。
薄妄在车内早就醒了,被婢子们搀扶着上船,见地上麻绳绑着好几个人,田氏发髻散乱,狼狈歪倒在甲板,嘴里还塞着块帕子,涨着通红一张脸,呜呜冲着她说话使眼色。薄妄脚下不停,目不斜视,扶着木梯,直接上了二楼舱室。
从金陵沿长江顺流而下至镇江,再剪江北渡,经瓜州至江都,也不过四五日的水程,田婶娘和那些冰人嬷嬷都被五花大绑锁进舱室里,又不许说话叫囔,每日不过送一顿薄粥进去,所以舟上也清净,清露明霜和宝月都是第一次坐大船,难免有些好奇,日日伴着薄妄推窗看江面水阔,左右行舟。
鹿之绫也不太出面,多和孙翁老喝茶闲聊,他这回出门月余,先是和蓝可俊去了瓜州运粮,从瓜州北上济宁,路过江都时又下了漕船,在江都停留过一日,带着顺儿雇舟南下金陵,日日忙碌,也不得闲。
“大哥儿回过江都?”孙翁老问他,“如何不回家中?突然改了主意要南下金陵?”
“不去金陵,如何能遇上先生。”鹿之绫微笑。
孙翁老看着他倚窗喝茶,沉吟片刻:“大哥儿把田婶娘锁起来,若到家老夫人见着后头蓝表叔回来,又如何交代毕竟是亲戚”
鹿之绫丝毫不惧:“她们敢趁我不在使坏,就当想一想后果,别说祖母,就算老天爷护着也不顶用。”他轻哼一声,眯起眼,“吸我身上的血,在我身上打主意,真以为自己翻身做主,活腻了。”
孙翁老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低头呷了口茶,不再劝。
船一路都不靠泊,扬帆直奔江都,船上就那丁点地方,吃饭散心看景,兄妹两人总有见面的时候。
兄妹两人并不多话,但态度也不算冷清,偶尔脸上也微带着些笑意,外人看着倒是挺谦和的一对兄妹,只有宝月心惊胆战,生怕两人闹出个什么来,最后她又被关柴房受惩。
到瓜洲那日,又见瓜洲白塔,这日是个阴天,灰蒙蒙的,视景并不佳,那白塔看着细细小小,伫立在山水之外,江水混浊,被风和途径的船只一搅泛出一片片白沫,丁点倒影都不见。
鹿之绫喊薄妄喝茶,两人就坐在舟头的舱室内,将四面窗都推开,短帘挂高,任凭江风左右横窜,将人的衫袍吹得东飘西扬。
他倚在窗边,半只手臂还搭在窗外,迎面吹着微腥的江风,唤她:“妹妹来煮茶。”
薄妄端端正正跪坐在软垫上,将铜色小茶壶搁在泥炉上,静等水沸。
鹿之绫目光从茶炉挪着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眼,又扭头去看外头江景,微微敛眉,支手揉揉额角。
“大哥哥头疼吗?”
鹿之绫慢吞吞“嗯”了一声。
“我帮哥哥揉揉。”
他说了好。
薄妄趋步过去,跪坐在他身后,伸手,慢慢替他揉着额头。
她的长袖随着手姿,荡垂在他肩头,鹿之绫闻到她身上那股安定的甜香,这香气难以描述,是她身边的花花草草,熏过的衣裳枕褥,身上的胭脂水粉和香膏,入口的茶水和甜食,各种零零碎碎的气味,一朝一夕糅合出来的一股子甜味。
鹿之绫闭眼问她:“这一个多月,在家做什么?”
“针黹、写字、陪祖母和喜哥儿,和婢子们玩闹。”
“哥哥呢?”
“去瓜州运粮,再往金陵去办事,做买卖。”
“哥哥在金陵有什么买卖?”
“今年两湖的新粮下来了,行客们把余粮运到南直隶来卖,我来看看行情。”
薄妄不懂这些,轻轻嗯了一声,鹿之绫反手去搂薄妄的纤腰:“到我面前来。”
薄妄被他反手一拖,半歪着身体,从他身侧滑到他怀中,枕在他腿上,安安静静看着他。
他仍是一手搭在窗沿,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两人凝神互视,都是年轻的、鲜嫩好看的脸庞,彼此的眼里都倒影着对方的面容,都是不动声色,不起波澜。
舱室静谧,身旁茶炉上的茶壶突然沸腾,咕噜咕噜作响,水雾弥散,满室氤氲,又被瞬间闯入的江风吹去。
两人面上都拂过一点潮热的水气。
他突然勾起唇角,目光盯着她的红唇:“妹妹好大的胆子。”
“哥哥教导有方。”
“还是妹妹聪颖,一点就透。”停在她腰间的手慢慢往上爬,捏住她柔软的手,揉了揉,而后顺着手背钻入衣袖,一路抚摸向上,最后停住,来回抚弄着伶俜锁骨。
衣袖往上卷蹭,露出纤细晧腕雪臂,被风一吹,冰冰凉凉。衣裳内有什么东西在游走,擒住一只酣睡的白鸟,揉捏摩挲,语气轻飘:“妹妹的心在哪?似乎不太好寻?”
她抿唇,轻轻瞟了眼他:“哥哥的心在什么位置,我的心就在什么位置。”
“找到了,原来在这。”
茶壶盖“咯”的一声,重重被水汽顶跳起来,尖锐的声响划破静室,他猛然手上施力一揉,手下娇躯哆嗦,薄妄轻喘声从喉间溢出,身体不防一滑,从他腿上往下摔,又被鹿之绫拉着胳膊攥起来。
薄妄扶着榻沿站稳,闭着眼缓了缓,睁眼见鹿之绫目不转睛看着她,将他的手挥开,往后退几步。
“水开了。”鹿之绫收回手,昂起下巴示意,“妹妹泡茶。”
薄妄收敛心神,面上沾了些轻绯,又被江风刮出几分凉意,扭身去拎茶壶,泡了一盏酽茶,递给鹿之绫:“喝茶。”
鹿之绫垂眼,接过茶杯:“谢谢妹妹。”
他低头喝茶,她便退下,鹿之绫见她离去身影,伸手那只逞坏的手,在鼻端下轻轻一嗅,指间还萦绕着甜甜的香气。
施家众人见到去金陵的马车又原模原样回来,一旁还跟着鹿之绫时,都是目瞪口呆,措手不及,施老夫人捂着胸口,几要心梗。
鹿之绫朝祖母行礼:“祖母。”
“你”施老夫人拄着拐,指着他,又颤颤指指孙翁老,“这”
“蓝表叔独自北上济宁运粮,我临时起意南下金陵办事,未告知家中。”鹿之绫见施老夫人脸上皱纹蹙成一朵菊花,冷声道,“恰好在金陵城外遇见孙先生一行人。”
鹿之绫掀起眼皮:“也恰好知道二妹妹要去金陵嫁人。”他拍拍手,让人把捆在车内的田氏等人扔到地上,“是谁的主意?哪家哪户?什么身世底细,短短时日就能定下一门亲事,连男方是圆是扁都不知就送二妹妹去金陵?”
施老夫人听得鹿之绫冷声发问,心头突突的跳,桂姨娘和云绮、芳儿几人,无不脸色煞白,众人又见地上捆得严严实实,堵着嘴,被折腾得萎靡潦倒的几人,连田氏也在其中,一时俱不知如何作答。
鹿之绫往日在家,都算是温和端方的性子,对田氏也算客气有礼,一月前才和蓝表叔交好一道出门,怎么就将田氏折腾成了这副模样,这这
鹿之绫先吩咐人 :“二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心力憔悴,先把二小姐送回榴园安顿。”又扭头向施老夫人:“祖母,我们去堂上说话?”
薄妄从马车上下来,低头向施老夫人福了福,和宝月、清露明霜往榴园去,家中人等人目送她身影离去,芳儿哭哭啼啼扑到田氏身边,向鹿之绫求饶:“大哥哥,不知道母亲做错了什么,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不误会另说。”鹿之绫冷声道,“芳儿妹妹若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