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仆从登时扑通跪了一地,吓得不行,少帅这人虽冰冷淡漠,却鲜少对下人苛刻,也鲜少会如此动怒,如今这景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战无炔抬手抚上景怡然受伤的额头,清冷的语调内是少有的温柔,“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去置气。既然担心她的这张脸给你带来困扰,那便毁了,然后逐出府去。”
“……”此话一出,景迦然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有一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悲恸,死死地拽入了她的心。
景怡然内心暗爽,却做作出了几分心疼,“少帅,这样对姐姐,会不会有些太过残忍?”
可战无炔的眸底就连一丝波澜也不曾闪过,大手一挥,“拿刀来!”
小厮很快的便递上刀来。
景迦然立刻被四个男丁押住手臂,禁锢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匕首离她越来越近,景迦然泪容哀绝,“不……不要……”
战无炔的黑眸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闪,他盯着景迦然的脸,脑中反反复复都是他大婚那日的难堪与绝望,他用手掐住她的下颚,示意小厮动手。
“本帅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你这张脸,如今既然又见到了,那便彻底毁了,也好绝了你的那点心思!”
冰冷又残忍的话,在景迦然的心口狠狠一剜。
“不……不要……啊!”她的脸硬生生的被人扣住,刀起刀落,一道血光闪过,从太阳穴划至嘴角,撕开肌肤的丑陋疤痕跃然脸颊。
鲜血直留。
景迦然的这张脸,彻底毁了,整张脸似烧起一般,压制着她的力道忽然全无,她瘫软在地,身子蜷成了一团。
“啊!!!”抬手抚上,满手都是鲜血,她甚至不敢摊开手去看。
战无炔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腾出的手搂住景怡然的腰,“如此,满意了?”
“少帅英明。”景怡然也没料到战无炔出手竟然比她还狠,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她看以后景迦然还怎么狐媚惑主卖弄风骚!
钻心刺骨的疼痛,激醒了景迦然。
曾经她是燕京才貌双全的女子,一张脸蛋不知让多少人倾倒,一双巧手更是能弹出这天下最动人的旋律。
他曾经说过,她是天下最完美无缺的女人,他爱她的巧笑倩兮,爱她的身姿绰约,爱她故作卖弄风情的小家碧玉模样。
可如今,却也是他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景迦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点点爬到战无炔的脚边,“如此,是不是便可以解你心头之恨了?是不是互不相欠了?”
第5章 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
战无炔眯起的黑眸中,闪着狂戾的光。
她欠他的青葱岁月,难道是她的一张脸便可以轻易抵消的吗?
“我的脸如今已经毁了,那我求求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留下我。我……”
我只想救你,只要你身体好起来,我愿意从此在你的视线里消失,找一个廖无人烟的地方安静的死去……
心里如是的想着,想说出口,可景迦然脸色越来越白,血流过多,隐隐有要昏厥的趋势。
“景迦然,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这里,就是你最后的容身之所?”战无炔低头睥睨着那卑微的身影,冰冷的声音如同一道魔咒。
“嘶,好疼!”生怕景迦然的嘴会说出什么,景怡然拧着眉惊呼一声。
“怎么了?”
战无炔回过神,扶住了景怡然的肩膀,这才想起她伤口还没处理,当下不悦的吩咐旁人道,“你们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南泽医生?”
小厮忙不迭的点头跑了出去。
景怡然靠在战无炔的怀中,昏迷了过去,被他打横抱起出了屋子。
景迦然望着门口那越来越远的身影,眼前似乎有无数个重影,唯有一道意识尚存。
恍恍惚惚间,听到佣人问他,“少帅,那景大小姐要怎么安排?”
“先丢到柴房去,等太太醒了交给太太处置。”他声音岑冷,不带一丝的感情。
丢下这话之后,他还不忘补充一句,仿佛是刻意说给她听的一般,“以后关于她的事情我一概不想听见。”
东厢房的暖阁内,一袭青衫长袍的温润公子,将正楷小字交给婢女,叮嘱道,“二姨太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多补血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
婢女道了一声谢,匆匆的随人出去采药。
南泽背起药包,这才注意到战无炔单手支颚的坐在碎花圆桌边,衣带恣意的半敞,“你身体未好,怎可轻易下床?”
“我有话要问你。”
战无炔眉心皱起,唤南泽到跟前,“我中的毒,到底何药可解?”
毒性发作时,他体内难受异常,便会吐血,在床上躺了足足月余,却依然未见好转,大夫们开的药他也悉数服用,依然无效。
所有人均说他是中了邪毒,今日他越想越发觉得不对,既是他中了邪毒,为何外府频频的将各种各样的女人送至他的榻边?
而更让他想不通的是,景迦然的言行举止,好像所有的一切只奔着一个目的。
“……”似是未料到战无炔会陡然问及这个,南泽愣住。
毕竟战老夫人严令禁止任何人告知少帅病情,怕影响病人情绪。
毕竟毒蛊凶猛异常,说成是邪毒尚好,毒蛊可是会吞噬人五脏六腑的啊!
可若是他不说,他想起了刚得到的消息:景迦然回来了!却因觊觎帅府夫人之位被打入了柴房!
想必也是因为迦然心思过急,想救他却又无法说清原委,毕竟他们之间还有那三年前的陈年旧事……
如此,南泽心思一转,犹豫道,“邪毒需与女子交合方能解除……迦然她应该是……”。
第6章 她快死了吧
就在此时,榻上的景怡然转醒,吃力的撑起身体,“母亲命人发布告示,悬赏三千银元,只求有女子能爬上少帅您的床!与您交好!”
所以,景迦然的所作所为,试图爬上他的床与他交好,还真是缺钱所至?!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
战无炔逐渐阴鸷下来的神情,让南泽心道不好。
他想替景迦然解释什么,但景怡然所言也并不算污蔑事实,战府的确对外悬赏三千银元,甚至还有个额外一万银元的封赏!
景怡然言之凿凿,“少帅!我本不想将这一切告知给您,可我实在见不得姐姐此举!她这是将您当成什么了?!屡次三番的背叛欺瞒!”
如此,便一切都说得通了……
战无炔只觉得从窗户口吹进的寒风凛冽刮骨,心就如同被尖刀挑起了血肉一般,疼痛难忍。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真的又要被那个女人给欺骗了!
迷迷糊糊中,景迦然感觉自己被丢到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轻,却仿佛看得见自己丑陋的那张脸。
她怕是,很快就要死了吧……
不然又怎么会在恍惚中,仿佛看见当初书塾里那个风度翩翩的俊雅少年,捧着她的脸,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他是统帅燕京的将帅继承人,而她出自书香门第,世家之女。
本是天作之合。
可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她一朝家破人亡?
大婚之日她悲痛难耐,负气而走,让他在士族门第中丧尽颜面,可她又何尝不是颠沛流离,熬坏了身子?
大夫说,她没几日可活了……帮他过完蛊毒,她就可以彻底的离开了……
再醒来时,景迦然是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是被脚心的疼痛钻醒的,睁开眼后看清楚脚边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啊……”
门很快就被打开,嬷嬷似乎刚睡醒,没好气道,“一大清早的喊什么喊?”
景迦然缩成一团,惊的眼泪都落下来了,“有老鼠。”
“老鼠?”嬷嬷嗤笑一声,扬起手中的竹竿,狠狠地抽在了景迦然的身上。
“都到这儿了,你还当自己是太太小姐不成?这儿不只是有老鼠,还要蟑螂,蚂蚁,蛇呢!都什么时辰了,起来给我滚去洗衣服。”
景迦然连滚带爬的滚到门口,哭喊着被一竿子抽了出来,紧跟着便是外面佣人早就准备好的劈头盖脸的一桶桶脏衣服,“这些,日落之前洗完,不洗完不准吃饭。”
嬷嬷的竹竿在她身侧地上狠狠落下,景迦然尖叫一声,躲在了衣服堆中,急声道,“我这就洗!”
时值腊月,北方正是最冷的时候。
前日刚下过一场雪,院子里连看管她洗衣服的嬷嬷都熬不住了,训斥了半个时辰就哆嗦着进屋取暖。
只剩下景迦然一人,一双手洗的麻木皴裂。
“看见了没?听说啊,这个女人跑去爬上少帅的床勾引少帅,就被毁了容打发到这里来了呢!”隔着窗帘,也有多管闲事的婢女对着她指指点点。
“少奶奶说了,既然这个女人赖这儿不走,那便把所有的脏活累活全打发给她干,要是一不留神给弄死了,便丢到后面的乱葬岗去。”
景迦然蹲坐在木桶边,浑浑噩噩的搓洗着,心口痛到难以քʍ呼吸。
景怡然存心想要她死,她知道,而这一切也一定是战无炔默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