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万万没想到，我预想到的一切，辅导员也早有预料。
我回到寝室，还没来得及冰敷伤口，室友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阿雅，你快看学校论坛吧，出事了！」
她瞥见我脸上的红肿，顿时脸色一黑。
「谁打的？」
「先别管这个，你说，刚刚哪里出事了？」
室友担忧地看着我的脸，但又拗不过我，只好拿出手机给我看。
那是一段视频，正是我去林莹莹寝室找她麻烦的监控记录。
因为视频没有录音，只有画面，所以看上去就是我在主动找林莹莹麻烦！
「这女的是谁啊，这么恶毒？」
「嫉妒人家美女学霸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呗。」
「这女的我知道，金融系的，前段时间还造谣人家美女学霸傍大款！」
「我来组成网暴雪花，这女的叫顾音雅，金融系的。」
「对不起各位校友，我们管院竟然有这样的人渣，给学校的学生平均素质拖后腿了。」
我看得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我的寝室大门传来一声巨响。
等我们走出门时，发现门口被人泼了红油漆。
「霸凌惯犯顾音雅滚出校园？」
「不退学我们帮你退学？」
室友看得拳头都硬了。
「阿雅，你的人品我们都清楚，你等着，我们帮你发帖澄清。」
「没用的。」
我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向来先入为主，这些同学主观认定了我是去霸凌林莹莹，就会咬死了这一点，哪怕真相水落石出，澄清了，他们也会笃信这件事里面有灰色交易，会笃信林莹莹这个绿茶妈姐是无辜的，不然他们就打脸了。」
室友比自己被校园暴力了还生气。
「可就这么干看着吗，再这么下去你连学都上不下去了。」
我确实快上不下去了。
辅导员出现，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里面早有人在等我，是我们管院的院长和林莹莹，还有她的『儿子团』。
院长先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让我站在门口当门神，被往来的学生和老师不断围观，极为磨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外头还有大太阳晒着，我脑子被晒得一阵发晕，险些跌倒在地。
在我双颊晒得通红时，院长终于舍得说出一个『进』字。
我浑身颤抖着，站都站不稳。
林莹莹和她的儿子团，还有辅导员都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连水都不曾给我送一杯。
「情况，我大概都了解了。」院长喝了一口茶，看向我的眼神里全是厌烦。
似乎恼了我这个大麻烦。
「顾同学的个人行为，已经算得上校园霸凌了，这在我们学校是不被允许的，就算不出于维护校规校纪，我本人也会力主开除。」
开除！
我捏紧了拳头。
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明明我还是受害者，可最后被开除的人却是我，这不公平！
我正要为自己辩解，院长却一抬手，拦住我的话。
「不过这位同学，你也先别着急。」
「事情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现在林同学愿意出示谅解书，只要……」
林莹莹这时朝我粲然一笑：「顾同学，我本人很好说话的，这次只要你给我当幕后枪手，我到时候会带一个蓝牙耳机，你就一边看比赛直播，一边在耳机里告诉我怎么操作，我就愿意出示谅解书，到时候我们就两清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
「院长，您在开学时给我们上的第一课，就是说金融工作者诚信放在第一位，这就是您说的诚信吗？」
「你们既然能统一林莹莹的要求，自然也知道林莹莹是盗取账号滥竽充数。」
「这种情况下你们非但不加以制止，还为虎作伥，你们还配从事教育工作吗！」
院长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
「顾同学，我这是怜惜你的才华，才给你这个机会。」
他一顿：「而且你要知道，一个学校要是想要打出知名度，一定要有一些出圈的特色，我们学校，林同学就是最大的特色。」
「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加上美女学霸，立刻就会让我们学校出圈！」
「到时候对我们学校产生的正面影响将不可估量。」
「你呢？」院长一顿，丝毫不思考这些话该不该对一个学生说。
「你要知道，以你的长相，就算整容都不一定能出挑。」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你长得丑，就是不如林同学有资本，美貌就是通行证，不管你怎么学习，你都没法在这一点上占有先机。」
「既然长得丑，你上了也不一定能给我们学校带来正面影响，不如就把这个机会给林同学。」
说得多冠冕堂皇啊。
实际上，还不是想让林莹莹拿大赛第一，靠林莹莹的美女学霸人设叠加大赛第一名，获得出圈知名度，以此给自己竞争校长奠定资本！
我冷笑，拒不合作，「院长，想给自己的履历贴金，用不着这么冠冕堂皇！」
院长一掌拍在桌上。
「顾音雅！别给脸不要脸，这次是我们心善才给你一个机会。」
「就是！」辅导员也跟着帮腔。
「长得丑就要认命！」
「要不是莹莹心善让你有个机会，你以为你是什么下场？」
「要不是你还有用，我们早把你开除了，还能留你到现在？」
「你以为这次没了你就不行，我们到时候一样可以找人替林同学外援。」
辅导员和林莹莹的儿子团们振振有词。
叶随更是对我满脸鄙夷。
「顾音雅，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就凭你这张脸也配出现在电视上？」
「你比得上莹莹一根脚指头吗？」
「这世界上只有好看的人才有权力出头，像你这样的普女，这辈子就只能做人的踏脚石！」
辅导员更是帮腔地站起身，把手里的文件砸在我身上，「做人就要学会认命！」
「要么开除，要么当枪手，你自己选。」
8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做枪手，拿到和解书。
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能辜负自己读得这么多年的书。
看着林莹莹这群人小人得志的嘴脸，我真恨不得冲上前给两个大耳刮子。
可我不能。
整整一个月，我都埋头在金融比赛当中，熬得几乎秃头。
林莹莹站在前台，巧笑倩兮，灵活应对各路采访的媒体，随着媒体的采访，一步步成了短视频平台上人人追捧的美女学霸。
而我只能在幕后，当一个可笑的小丑，做最苦的活，什么好处还落不到。
决赛完成的那天，我熬了大通宵，黑眼圈重得像要猝死。
走出房门时不知被什么绊倒了，在地上摔得一响。
头上紧接着被人泼了满头水。
我抬起头，刚好撞上林莹莹的笑脸。
「诶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手里端着空杯子。
里面的水去哪儿了，不言而喻。
「你什么意思？」
我累极了，根本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她朝我挑眉。
「显而易见啊。」她蹲下身，摸狗似的摸我的头，「我过来看看你有多惨。」
她弹了弹手指，婊气十足，「诶呀，真是人各有命，你啊，真可怜。」
「有些人，比如我，天生就是富贵命，不管我做什么都有人替我兜底。」
她一顿，伸手突然按在我头上，力道之大，摁着我的脸只能紧贴对面。
「可是你呢，就是劳碌命，这辈子注定只能给我做踏脚石。」
「你瞧，你这么辛苦，最后一样是我享受。」
「我甚至连钱都不用花，就能成为你的上帝。」
「你的人生可真是廉价。」
我挣扎着抬起头，斜眼瞪她。
「林莹莹，你别太得意。」
林莹莹哈哈大笑：「是嘛，我得意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她又向下狠狠一按我的头。
「现在我要去领奖了，你就等着看我在台上光彩夺目，自己只能待在阴沟里吧。」
我看着林莹莹笑着走向台前，挣扎站起身。
她背影消失在黑暗走道的镜头，径自走向光芒万丈的领奖台。
而我，转身走向导播室。
或许我没有特权，我也不是什么人上人。
但我至少有保护自己的武器。
林莹莹站上第一名的位置，脖子上挂了奖牌，侧脸轻吻手中的金奖杯。
「我能拿到第一名，要感谢学校对我的栽培……」
她在台上侃侃而谈，说着些无意义的官腔。
我坐在演播室里，一言不发，插上 U 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