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来。”程潇潇一脸平静。
看她这番风轻云淡的样子，叶芷吟更加来气，出言讥讽：“怎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感觉如何？”
程潇潇没有正面回她，反问她：“曾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也曾将心事说与你听，可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朋友？”叶芷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还真是天真，若不是瞧见你的玉佩，你以为我会同你说话？”
“你从一开始便想过，有朝一日要顶替我的身份？”程潇潇觉得心中有些凉意，她以为至少，儿时叶芷吟是真心将她视作朋友的。
“是。”她的眼中有些贪婪，“荣华富贵试问谁不想要？”
也芷吟言语中带着些怨恨：“从小，你便比我讨喜，当初程家夫妇来收养孤儿一眼便选中了你，吃穿不愁。而我，却只能被一家农户收养。”
“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本就不易，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进了六扇门当上女捕头吗？”叶芷吟满脸的不甘，“就因为你，我被撤了职，还失去了沈承庭！”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程潇潇一脸淡漠，“你不该肖想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是你的贪婪，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程潇潇看向她：“叶芷吟，我以为我们已经两清了。”
“两清？你说得倒容易。”叶芷吟冷笑，突然一把捏住了程潇潇的脖颈。
她出手极快，程潇潇哪里是她的对手，直接被她捏住了咽喉。
“你为何不去死，当初程家灭门的时候，你就应该是一具死尸了才对，你为何会完好无损地回去？！”叶芷吟发了狠。
程潇潇被她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话音断断续续：“你怎知……我在程府？”
“你猜啊？”叶芷吟笑得阴狠，“你这嘉宁公主的身份，可是方便我行使了不少权力啊。”
“是你……！”程潇潇顿时反应了过来，随着她越来越用力，嘴角已经开始范出了丝丝血迹。
“瞧瞧这一副病美人的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啊。”叶芷吟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你说说，你为何会生得这般好命，既是流落人间的公主殿下，还能嫁给沈承庭。”
“你究竟凭什么？”叶芷吟眼中满是杀意，“你说这一次，还有谁能来救你？”
程潇潇已经快要窒息了，她只能拼命地拍打她的手。
难道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就在叶芷吟快要捏断她的脖子的时候，一片梅花直接划伤了她的手。
随后，一股强大的内力直接将她弹开。
沈承庭从外走进来，看着被自己击倒在地的叶芷吟，脸色冷凝。
第二十九章
沈承庭刚进温泉宫便察觉到不对劲，直接用轻功来到程潇潇的寝殿，顺手扯下了树上的一片梅花。
摘叶飞花！
沈承庭！
叶芷吟见他一脸阴沉，眼中还泛着杀意，立刻从窗边跳走了。
沈承庭刚想去追，却听见程潇潇一阵咳嗽，他忙来到她身旁。
见她的洁白的脖颈上被掐出了一道红痕，甚是刺眼。
他不觉有些心疼：“抱歉，是我来晚了。”
沈承庭的言语中满是愧疚，不知是因为未能保护好公主，还是其他。
程潇潇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猛地抓住沈承庭的衣摆：“是叶芷吟下令斩杀的程府一门，是吗？”
“是。”沈承庭并未隐瞒，“此前，我刚刚求得了皇上的恩典，暂且赦免程府，但被她抢先一步，提前让锦衣卫动了手。”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此事是她所为，为何不告诉我！”程潇潇满眼不可置信，用力揉皱了他的衣摆。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沈承庭看她这般模样，心中一沉，“有些事情，你无需知道。”
“他们是我的养父母，我有权知道真相！”程潇潇提高了些音量。
没有必要，是在说她就算知道也于事无补，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而已。
可就算如此，她也必须知道真相。
她之所以拖着这具残破的身体，苟延残喘至今日，就是想要洗刷养父母的冤屈。
养恩大于生恩。
“普天之下，没有锦衣卫查不了的案。这话，是你说的，我也相信你的能力。”程潇潇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查出了真相，只是一直没告诉我。”
沈承庭垂下眸子，并未回答。
见他沉默不语，程潇潇松开了手，冷声道：“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告诉我所有真相！”
“是……”沈承庭抬眼，看她她眼中的倔强。
如她所说，他确实早已经查出了真相，也一直很犹豫该不该告诉她。
但没想到程潇潇会以公主的身份来命令他。
“此事牵连甚广，不告诉你，是怕你会遇害。”沈承庭看着她，“经查明，程恒确属无辜，是被人当作了替罪羊。”
“是谁？”程潇潇沉声道。
“当朝丞相，李宏。”沈承庭接着道，“他行事谨慎，至今，锦衣卫还未掌握他明确通敌叛国的证据。”
原来如此，程潇潇万万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都是高臣权贵之间的夺权把戏。
他养父程恒不过是当地一个小小的县令，便被当做了替罪羊，全家上百口人，因此断送了性命。
程潇潇不禁觉得有些悲哀，在大人物的眼中，他们的命是如此的轻贱，不值一提。
“父皇是如何决断的？”程潇潇问道。
“证据尚且不足，暂无定论。”沈承庭回道。
“还有一事。”沈承庭有些犹豫，将一叠纸递给了程潇潇，“我刚刚回到程府，发现了一些东西。”
程潇潇接过，上面赫然是程母的字迹，记录了一些她不曾知晓的真相。
看完内容，程潇潇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程潇潇！”
第三十章
程潇潇昏过去后，沈承庭急忙找来了沈叙白。
沈叙白为她把脉过后，松了一口气：“还好。”
“什么意思？”沈承庭看向他。
“还好的意思就是说……死不了。”沈叙白见沈承庭一脸焦急，倒是觉得有些新奇：“听说沈大人对潇潇往日都是爱答不理，如今看来应当是传闻有误啊。”
沈承庭一愣，恢复了往日的神情，言语中又带着些宣示主权的意思：“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她的毒当真无解吗？”
沈叙白伸了一个懒腰：“你不都知道了吗，但我至少能保她三年。”
“世子你的医术……”沈承庭看着他，满是不信任。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在质疑未来名满天下的神医大人吗？”沈叙白看他一脸怀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只有三年了吗？”沈承庭没理会他，只当他是在胡诌。
“潇潇体质本就孱弱，加上这毒，能有三年就不错了。”沈叙白佯装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有本神医在，定然能救她。”
“那便好。”沈承庭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对她有些关心过头，又补充了一句：“公主殿下无恙便好。”
程潇潇正巧醒来，便听见沈承庭的话。
果然，他在意的只是公主的安危，那是他的职责。
“潇潇，你醒了。”沈叙白见她转醒，“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无碍。”程潇潇摇摇头，“又麻烦表哥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沈叙白笑笑。
不知为何，沈承庭听他这话，心里隐隐又冒出了些火气，却无从反驳。
想到刚刚纸上的内容，程潇潇觉得如坠冰窖。
上面写的最多的是一个陌生又熟悉名字：“婉晴”。
这应当是程母的日记，看纸张的泛黄程度，应当有些年岁了。
原来，程家夫妇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名唤程潇潇，因先天不足，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
程母曾遇到一个西域来的大师，以千金购得一盆石斛花。
说只要找到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女孩，让她悉心栽培，便可将两人的命格互换。
程母世代医家都束手无策，因救女心切，信了那西域人的话，将程潇潇将养在别院，在慈幼局寻到了她，给她取名“程潇潇”。
三年后，程潇潇还是因病去世了。
程母不愿相信，以为是哪处出了岔子，后又觉得是程潇潇克死了她的亲女儿。
她即使知道那石斛花有剧毒，却依旧让程潇潇好生照料，不可懈怠。
但程家夫妇对程潇潇确如亲生女儿一样好，她对他们从未起疑。
如今想来，他们每次看她，唤她的时候，看的、叫的真的是她程潇潇吗？
她不过是他们女儿的替身罢了。
程府，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甚至连名字，也不属于她。
可笑叶芷吟曾经艳羡她能被程家收养，而程家夫妇当时又一眼选中了她。
她们都以为是自己幸运，不曾想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自己这一生，原就是一场虚妄！
第三十一章
程潇潇一时难以接受，这才急火攻心。
她并不恨程家夫妇，只是觉得心中无限悲伤。
“潇潇，你这是怎么了？”沈叙白见她的眼睛微微泛红，眼角还有些湿润。
程潇潇摇了摇头，又看向沈承庭，语气有些冰冷，“沈大人还在此处做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
沈承庭心下一沉：“臣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程潇潇直视他的眼睛，“若非我逼问，你打算何时告诉我？”
“我……”沈承庭一时哽住了，他原本确实并不打算告诉她。
程府被锦衣卫查封，自然也早就搜寻到了这些纸张，但因其内容与通敌无关，便无人向沈承庭禀报。
但沈承庭方才听闻程潇潇身中剧毒八年有余。
能如此长期下毒，不被发现的，也只有她极其亲近之人才能办得到，那便只有程家夫妇了。
他这才重回程府寻找，知道了真相。
但程潇潇却并不知晓，她以为沈承庭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方才沈承庭知道自己身中剧毒，表现得那么惊讶，当真是好演技啊。
不过是想看她的笑话罢。
自己在他眼中向来如此不堪，不，她本就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
他们本就隔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如今两人之间，除了那名义上的一纸婚约，便是那所谓的君臣之谊了。
程潇潇心中满是苦涩之意：“沈承庭，我当真从未了解过你。”
沈承庭心里一紧，有一丝的不安。
他沉默片刻才说：“那程府一案……”
“自然要查。”程潇潇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无论如何，程府既是无辜的，就该还他们清白。”
“哪怕，他们心中的女儿不是我，但养育之恩总是要报的。”程潇潇看向他，“此事，就拜托沈大人了。”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程潇潇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她眼中的疏离，也微微刺痛了他：
“公主……客气了。”
“潇潇，我看你这脖子上的伤也挺严重的。”沈叙白见气氛有些不对，忙岔开了话题，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还破了皮，你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听到他的话，程潇潇这才平复下心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又要辛苦表哥了。”
“好说。”沈叙白打开了他随身所携的折扇，“本神医定不会让你留疤的。”
眼见气氛轻松了些，沈叙白像打开了话匣子，兀自与程潇潇聊了起来。
沈承庭见两人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熟稔，言笑晏晏。
莫名有些烦躁，觉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甚是刺耳。
“臣先告退了。”沈承庭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待沈承庭离开，程潇潇才收起了眼里的笑意：“方才多谢表哥了。”
沈叙白无所谓地摇了摇扇子：“知你不想与他多说，我故意气他的。”
“嗯？”程潇潇有些不解，自己都还没生气，沈承庭又何来生气之说。
沈叙白用扇子轻轻打了下她的头：“你还未开窍呢。”
“你俩当真是绝配啊。”他看向沈承庭离去的方向，摆了摆头，有些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
“长路漫漫，道阻且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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