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过去之后,我跟谢谰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我试着不去想起他,但午夜梦回却总梦到他搂着冯静宜离开,跟我挥手道:
「陆宁,我的真命天女来了,你这个替补被开除了!」
我拼命地哭喊,求他不要丢下我。
然而他却丝毫不留情分,抛下我走远了。
……
醒来后,每每都是一脸泪水。
我想,我跟谢谰一起太久了,十年就是一条狗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没关系,迟早我会走出来的。
再遇到谢谰的时候,是高中同学的婚礼上。
拿到请柬后我犹豫了很久,我怕碰到谢谰。
但我跟新娘关系不错,不去实在不好,最后还是硬着头去了。
结果到了酒店门口,我却意外地先撞上了小段总。
他穿着一身禁欲系灰色高定西服靠在一边,衬衫却大咧咧地松开上面的扣子,多了一分恣意。
我感觉他应该看见我了,然而他却把头赶紧扭过去假装没注意到我。
我也没在意,走过去打招呼:
「小段总,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小段总转过来,好像刚发现我一样:
「陆宁啊?是挺巧的,我同学婚礼。」
我随口问道:「你跟新郎是同学?」
小段总盯住我,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些不善。
片刻后,他开口道:「不是,新娘同学。」
「高中的。」他强调。
我有些惊讶:「我跟新娘也是高中同学,原来咱俩也是同学?」
小段总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冷哼道:「是吗?」
我有些担忧地看向小段总,猜测他是不是跟新娘有过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不然为什么突然态度这么恶劣。
我试探道:「小段总,有些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小段总黑着脸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大老板似乎生气了,可能他不愿意提起伤心事,我赶紧转移话题:「我高中怎么没见过你啊,你几班的?」
小段总深吸一口气:「陆宁,我叫段戚。」
我一愣。
天天小段总小段总地叫,我还真忘了他全名叫什么。
只是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我蹙眉思考,半晌后才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是段戚,那个小胖——」
完了!
我眼前一黑!
小段总却没生气,桃花眼微微挑起,表情好看了一些。
「对,」他续上了我没说完的话,「就是那个小胖子。」
我傻了。
高中的时候隔壁班是有个小胖子,他成绩挺好的,家里也挺有钱的。
但是因为太胖,他体育课成绩很差,我们那时候是联班上体育课,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没人愿意跟他组队。
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心软这臭毛病总是改不了,主动去找他组了好几次队。
但他运动能力真的很差,我俩一组打羽毛球总是达不到标准数额,连累了我好几次不及格,别人都劝我别搭理他了,但我总觉得不好意思扔下他,又找了他好几次。
我记得后来在我们又一次没及格的时候他哭得很惨,死活不要再跟我组队了,凶巴巴地叫我走开。
我也没办法,后来就换人组队了。
这事儿在我高中生活里甚至没掀起什么波澜,那个小胖子后来好像给我送过不少东西,但当时我一颗心都扑在谢谰身上也没怎么在意。
毕业之后也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但是那个眼睛都被挤得眯起来的小胖子居然是……小段总?!
我恍惚地看着小段总这张可以立地出道的脸,没记错的话公司运动会,我看到他有八块腹肌的!
男大十八变,小段总是去重新投了个胎吧!
怪不得都说胖子是潜力股啊!
见我想起来了,小段总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他刚要说话,不远处却突然冷冷传来一句:
「你们在干嘛?!」
我转过头,看到谢谰正牵着冯静宜的手定定地看过来,脸色难看。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捏紧。
距离我们决裂那一天已经过去 1 个多月了,这是我跟谢谰第一次见面。
他和冯静宜紧握的双手还是那么刺眼,让我想起那天的羞辱,不自觉地想要逃跑。
就在这时,小段总睨了一眼我的表情。
他掀起眼皮,一只胳膊搭上了我的肩膀。
在我呆滞的目光中,他嘴角扯出三分笑,对着谢谰道:「这不是老同学吗?
「我带着家属来参加婚礼啊。」
07
我这辈子没见过谢谰脸这么黑过。
不是我自作多情,但他的表情就好像抓到老婆偷汉子的老公一样。
「回见。」
小段总朝他们敷衍地挥了挥手,「我们先进去了。」
我被他搂住脖子一起转身,背后的视线灼热得几乎快要烧透我的背。
「你那天哭,就是为了他?」小段总在我耳边凉凉道。
我知道他大概是在为我出气,也没有挣脱,算是默认了。
「嘁。」
他翻了个白眼儿,「什么东西,换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哭。」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哭笑不得,跟着他一起进了宴会厅。
婚礼布置得很豪华,头顶无数的星星吊灯垂落,好似星河流淌。
也是倒霉,我跟谢谰还分在了同一桌,小段总不停地给我夹着菜,谢谰的脸色则是越来越臭,一边的冯静宜都顾不上了,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掀桌而起了。
我坐立难安,那视线存在感太强,随口扔下一句「我去厕所」就跑了出去。
结果出门来刚松了一口气,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
我回头,谢谰沉着一张俊脸,一言不发地把我往一边拽。
「你干嘛?!」
我用力想要甩开,他却下手很重,我手腕疼得要命都没有挣开。
一直把我拖进了一边空无一人的楼梯间,谢谰才猛地甩上门,一把把我抵在墙上,黑沉沉的眸子低垂,脸上阴沉得好像能滴下水来:
「你交男朋友了?」
我冷笑:「关你屁事,你不是不想耽误我吗,不是如你所愿?!」
谢谰一窒,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起来有些烦躁,用力搓了一把脸:
「陆宁,感情的事情是没办法勉强的,你不能为了气我就这么随便找了个男人,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甚至一时有些恍惚。
眼前这个大义凛然指责我的男人真的是我记忆里那个少年吗?
我这十年,到底是喜欢了个什么东西?!
「随便?」我讥讽道,「我男朋友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家里随便什么产业都九位数起步,长得好有钱对我又好,你随便找一个这样的给我看看?」
谢谰还要再说,我冷了脸色:
「谢谰,既然你要一刀两断,就少跟我拉拉扯扯。
「以后你就看好你的冯静宜,我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一概与你无关!」
说完我转身就走,回去的时候小段总一直用眼睛斜我,只不过他的一双桃花眼在漫天灯光下潋滟生情,实在是凶不起来。
刚坐下,他就恶狠狠道:「陆宁,你昨天提交的报告写的什么狗屎,一会儿回去给我加班!」
我惊呆了:「老板,你抽什么疯,刚才在席上碰到了你前女友吗?」
「我看你就是工作太闲了,还有时间跟男人拉扯!」他白我。
本来我还有些生气的,被他这么一打诨插科的反倒气不起来了,跟他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嘴来。
谢谰不久也回来了,只是脸色一直很差,冯静宜给他夹菜,他也只是烦躁地推开。
冯静宜一怔,朝我看过来,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眸子里似乎结了冰,带着几分探究似的不善。
我懒得搭理她,草草吃了几口就提前走了。
小段总追出来非要送我,被我拒绝了。
我心里有点乱,很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我和谢谰这段孽缘不能再这么一笔糊涂账继续下去,早晚要把话说开。
08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的微信好友添加多出来一个陌生人。
然而只是一眼,我就认出了那是谁。
头像是谢谰曾经发过的那条朋友圈,他跟冯静宜的合照。
我想了想,还是通过了冯静宜的申请。
冯静宜的消息发来得很快,她也清楚我知道她是谁。
「我想和你谈谈。」
我回复:「谈什么?」
那边的消息显示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又删除了再次输入,显然冯静宜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说,打字的时候都在纠结。
片刻后,消息来了:
「我知道你跟谢谰从小关系很好,也很感谢你这些年对他的照顾。」
「但我觉得男女之间的相处还是要有分寸,以后我会照顾他,你就不用担心了,希望你们可以保持距离。」
我看着消息,心里真的觉得很费解。
难不成谢谰喜欢冯静宜就是因为他俩三观一致、磁场相合?
不然怎么会一个两个的都找过来,说得还都这么无耻。
我懒得打字,直接给她发了语音:
「首先,从你们在一起开始,我就没有主动找过谢谰。
「其次,今天他找我是他犯病,不关我的事。
「最后,我已经和谢谰一刀两断了,以后你也没必要来找我,有工夫跟我说这些不如看好你自己的男人。」
然后我也没管她要说什么,干脆利索地删除拉黑一条龙,顺便把谢谰也拉进了黑名单。
这十年一起走过来,大概已经耗尽了我们所有的缘分。
既然注定没有希望,留下不过是白白伤心。
倒不如删了干净,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09
谢谰妈妈忌日那天,我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去。
往常我都会和他一起去祭拜,他爸爸早逝,家中的长辈也走的走,散的散,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谢谰对他母亲的感情很深,他妈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一度抑郁甚至轻生。
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是我陪他走过来的。
现在他已经走出来了,也有了新人陪他去,我也就不去碍眼了。
只是我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谢谰却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的电话我已经拉黑了,换了个号码打来,声音憔悴不堪,我一时间竟然没听出来是谁。
「你在哪?」
我疑惑道:「什么?」
谢谰重复了一遍:「我在给我妈上坟,你为什么没来?」
我哑然,片刻后轻声道:
「……以后有冯静宜陪你,我就不去了。」
谢谰沉默了一会儿,低哑道:「她没来,我在这等你。」
大概是怕我拒绝,他又加了一句:「不当情人,朋友总还算吧,我妈对你不错的。」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我深深皱眉,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谢谰说得不错,他妈妈在的时候很怜惜我小小年纪父母不管不顾,一直都很照顾我。
她去世的时候,我不比谢谰好受多少。
我跟小段总打了招呼,在他杀人般的眼神中冲出了公司。
一路到了墓园,我在旷然空寂的坟前找到了毫无形象席地而坐的谢谰。
他没看我,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妈是什么样的人吗?」
寒冬的墓园落了一层茫茫的雪,放眼望去,除了灰色的墓碑就是一片白色了,萧瑟得有些落寞。
我把手里的糕点放在墓碑前,坐到谢谰身边,想了想道:
「柳阿姨是很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