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副部长才像是刚看到我似的，夸张地问：「这……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焯。
什么意思。
我配不上？
我有点生气，但还是保持礼貌：「同学你好，我是赵扬帆老师。」
副部长明显慌了一下：「老、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语气不太好……等等，老师您怎么在写六级卷子？」
很快，副部长看到我写在卷子上的名字「20 新闻舒雪」。
她立刻挑眉：「我以为你真是老师呢，原来就是辅导功课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赵扬帆打断她，已经有些不耐烦。
她这才把手里的宣传页摊开：「体育部团建，我帮你报了个名。」
「不去。」
「为什么？大家都去，就差你了。」
「不要影响我考四级。」
「就去一天，回来再补习也来得及。」
「来不及，」赵扬帆侧头看我一眼，「舒老师很贵，耽误不起。」
随着他的话，副部长再一次打量我，充满敌意。
「说起来，你真要补课，我可以帮你介绍专业的老师，还能打折，你这样学能行吗？别时间花了，最后没有效果。」副部长暗中讽刺我。
赵扬帆笑了：「你认真的吗？就你那个英语成绩——我敢相信你介绍的老师？」
女生噎了一下，最后话题又转回团建上：「这次去海边，我准备了烧烤炉子，可以自己烤肉吃，会很有夏天的感觉，对了，女生都自备了泳衣哦，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去。」赵扬帆还是拒绝，「我不喜欢看海。」
「那你喜欢——？」
赵扬帆神情淡淡：「我只喜欢雪。」
05
他这话说得很有歧义。
我几乎是愣了一下。
但很快反应过来，他一个冰雪运动员，从小就跟雪打交道，应该没有其他意思。
副部长最后铩羽而归。
她一走，赵扬帆就问我：「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为了学习，我拒绝了娱乐，你是不是应该表扬我？」
他眼光带笑地看着我，像是摇着尾巴求主人摸摸头的大型犬。
我心跳如擂鼓，表面淡定地说：「嗯，你真棒。」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是一句普通的夸奖，赵扬帆心情却变得非常好，做题都更认真了。
但我却静不下心来。
「我只喜欢雪。」
这句话在我脑海回荡，久久不息。
我借口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弯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赵扬帆的场景。
那是高一，第一天上课他就迟到了。
卡着铃声，教室后门被推开。
赵扬帆冲进来，撑着桌子，直接跃进座位里。
我当时回过头，就看到风将他宽阔的外套吹鼓，T 恤下摆掀开一点，隐约传来清澈的皂香。
他冲班主任笑笑，眉眼带光，浑身都是少年气。
时至今日，想起那个画面，我仍会走神。
但我早就告诫过自己，赵扬帆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不要肖想。
过去的秘密也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他本人。
为了让自己冷静，我登上抖音小号。
这个号只关注了一个健身博主。
他偶尔会发点锻炼视频，从不露脸。
他的肌肉不算发达，但恰到好处，一点都不油腻。
是我理想中的男友身材了。
我边看边评论：
「嗨老婆！」
「老婆，我今天才发现，你胸肌也好棒哦！」
「屁股也不错。」
这个博主从来不回我，也无所谓，评论嘛，开心就好。
等到博主取代了赵扬帆，占领我的大脑后，我才回到自习室。
赵扬帆卷子写完了。
我给他讲了一下。
最后一项是作文。
我想去网上搜个范文，给这个不成器的学生看一下。
打开手机，刚才播到一半的腹肌视频蹦了出来。
那一刻，我跟赵扬帆都愣住了。
06
「然后呢？你怎么解释的？」舍友一脸八卦。
「没解释……」
「牛啊舒雪，我猜赵扬帆现在已经把你当成变态了。」
「变什么态？我一个青春无敌美少女，看男人的腹肌怎么了？想男人怎么了？人之常情！」
我奋力为自己辩解。
但很快，我又跟个丧家犬似的唉声叹气。
舍友说得没错，那一刻，赵扬帆看我的眼神是复杂又震惊的。
但我又能怎么解释呢？？
说我是不小心刷到的吗？？
可是进度条已经出卖我了啊！！
垃圾抖音，毁我英名！
最后我只能假装无事发生了啊 TAT。
好在赵扬帆也比较懂事，啥都没说。
以至于后来我都忘了问——
那个说要跟我处对象的舍友呢？怎么还不来加我！
我一顿捶床，手机突然「叮」的一声。
抖音上那个腹肌博主，给我点了个赞。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个小哥哥平时冷漠得像个机器人，无论粉丝怎么在评论里逗他，他都跟没看见似的。
可他今天居然赞我了耶？
紧接着，他就跟吃错药似的，一连爆更好几条视频。
还回粉我！！！
我赶紧发挥粉头精神，留下我激昂澎湃的赞美：
「很冷吗？为什么要穿裤子？太见外了吧！」
「真搞不懂，年纪轻轻就在网上发这种视频，道德在哪里？素质在哪里？你家地址在哪里？」
「你这肌肉不行啊，好好锻炼，每天发照片给我，我监督你，不用谢，现在乐于助人的网友不多了！」
……
然后，这博主把我的每一条都点了赞。
07
又到了给赵扬帆补习的日子，我简直想死。
自习室里，赵扬帆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语气和神情都很正常，看起来应该不记得了。
他贴心地给我带了早餐，我没话找话：「你舍友呢？怎么还不来？」
赵扬帆动作一顿：「他不来了。」
「为什么？」
「他配不上你。」
「不至于吧？你不说他有腹肌，长得还帅。」
「怎么说呢，」赵扬帆一脸严肃，但隐约感觉他在胡扯，「你看久了我这张脸，应该就看不上别人了。」
「……」
这么自恋的发言，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无法反驳。
我小声嘀咕：「那你还说？都怪你。」
「是的，都怪我，」赵扬帆接话，「所以，要我负责吗？」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我半天没动。
「你的意思是——」我理顺了逻辑，「在我找对象这件事上，你会负责地帮我筛选到底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老同学。」
赵扬帆敛起笑容，垂下了目光。
我赶紧抽出卷子：「别闲聊了，快点写吧。」
但赵扬帆迟迟没落笔。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问：「舒雪，高中那会儿，你怎么看我的？」
「用眼睛看。」
「我说认真的。」
「唔……跟大家一样，觉得你很厉害吧。」
「就这样？」
「嗯。快做题吧。」
我握紧笔杆，有些走神。
当然是撒谎了。
高中时，我很崇拜赵扬帆，但也仅限于远远观望。
青春期嘛，大家都知道，脸上长痘，身材胖，都是很正常的事。
学校里对他感兴趣的女生太多了，我那么平凡，根本没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地方。
也就每天跑操的时候，借着跟同学说话的时候，悄悄往他那个方向看。
或者故意碰掉铅笔橡皮，弯腰捡的时候，往他的位置扫一眼。
有一次课间，班里同学不知怎么讨论到了青春痘。
那段时间，我刚好鼻头上长了一大颗，正中间，跑操时头都不敢抬。
一个同学开玩笑，说我像红鼻子鲁道夫。
我故意笑得特别大声，来假装我不在意。
就在这时，赵扬帆说：「青春痘嘛——」
他慢条斯理地撩开额前碎发：「我最近也长了好几颗，你们看。」
大家的注意力迅速转移了。
七嘴八舌地分享祛痘妙招。
而我低着头，始终没敢看他。
「舒老师。」
赵扬帆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完形填空我写完了，您批批？」
他把笔一撂，甩手掌柜似的看着我。
对完答案，又错了一半。
赵扬帆却不以为意，说：「舒老师，问你个事。」
「别叫我老师，问。」
「我记得你的择偶标准里有腹肌对吧？」
「嗯。」
「那你觉得网上晒腹肌的博主怎么样？」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不、不怎么样……」
赵扬帆眉头一皱，仿佛此事并不简单：「为什么？」
「不守男德。」
「……嗯？！」
「反正我不会找不守男德的人处对象。」
赵扬帆的表情僵了。
08
我对我义正词严的语气很满意。
他一定看不出任何端倪。
至于他听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
我就知道他在漫长的沉默后，轻「呵」了一声，意味不明。
应该不是笑我……吧？
从那以后，他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而我的抖音腹肌小哥哥，在那次爆更之后，就再也没更新过了。
我每天都上去看看，然而失落退出。
终于这一天，我给小哥哥发了私信。
「老婆，你怎么不更新了呢？
「你丢下我和孩子不管了吗？孩子越来越大，每天吵着问我要妈妈。
「你可以讨厌我，但孩子是无辜的啊！孩子想看眼妈妈有错吗！」
过了半天，他给我回了一排省略号。
很好，说明这人还活着。
他应付差事似的更了一条视频。
我激情澎湃地留言：老婆，太短了，不够看。
评论区马上被「哈哈哈」淹没。
网友问我：什么太短？
好家伙，这不就格局打开了嘛。
我琢磨着解释一下吧，但转念一想，这是小号，谁都不认识我，放飞一下又如何？
于是我发了个「狗头」：家「短」不可外扬。
小哥哥本人亲自回复：别乱说！
……
又过了一段时间，四六级考试。
我从考场出来就给赵扬帆发微信，问他考得怎么样。
他：不太好，可能要再战了。
我顿时有些失落。
毕竟他考不好，有我的责任在，我怀疑是不是自己教得太差。
赵扬帆恳请我继续帮他补习，我们约在自习室，先把这次卷子给他讲一遍。
但没想到，我们被人偷拍了。
还被传到了表白墙上。
「这是赵扬帆女朋友吗？经常在自习室看到他们，赵扬帆啥时候脱单的？」
照片从侧方拍的，没有打马，露出我一半的脸。
毋庸置疑，我红了。
无数消息涌进来，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慎重考虑良久，给赵扬帆发了条微信：我想了想，你还是找专业的老师给你补习吧，我可能不太适合。
赵扬帆：？
赵扬帆：是那个表白墙给你造成困扰了吗？我可以联系管理员删掉。
我：那只是一方面啦，跟你传绯闻，确实不利于我找对象/狗头，之前从表白墙加我的男生最近都不跟聊天了，我亏大了，你赔不起/狗头。
赵扬帆：我怎么就赔不起？
我一怔。
他正在输入中，但好久，都没发来。
我岔开话题：主要原因是你这次没过，是我教得不好，成绩下来时我就想跟你说了，你报个好一点的补习班，比我跟学有用多了。补习班的名片我推给你了，加油噢~
后来，任赵扬帆怎么发，我都不再回复。
他就这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过了几天，我和他在食堂里偶遇。
他被体育部的人簇拥着，目光在我身上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跟同学谈笑风生。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样也好，他是焦点，是新星，我们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吃完饭，去放餐盘，一转身，就跟赵扬帆撞上。
我冲他点头，算是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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