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有些害怕。
自从入了这行,我在大街上遇到官兵都要抖上几抖。
更别说是面圣了。
但是摄政王对我用激将法。
他幽幽道:「作为前任杀手,你难道不想光明正大地进去看看吗?」
我当然想,只是……
他看出我的迟疑,又下了一剂猛药。
「御膳房的糕点做得不错。」
我抿抿嘴,摸着胖了两圈的肚子,毫不犹豫道:「去!」
皇帝病重,几乎日日躺在榻上。
隔着几层厚重的幕帘,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如山般威严,却处处透着死气。
他撑着精神跟摄政王聊天。
话里的弯弯绕绕,比山路还多。
我听得云里雾里,觉得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没错。
正无聊到打哈欠,突然听他蹦出一句:
「平音公主心悦你多年,朕想着,为你们赐婚。再者,她吃斋念佛,也能平了你的杀孽。」
我一激灵,垂首沉思。
摄政王早些年带兵打仗,手上沾了不少人命。
皇上的想法固然不错。
但「吃斋念佛」四个字在我心里久久回荡。
我很喜欢府中的红烧肘子和糖醋鱼。
若要和公主一起吃素,我恐怕会伤心欲绝。
不行。
这门亲事我第一个不同意!
摄政王倒是面色如常,冷淡得像局外人。
他未起身行礼,屁股牢牢黏在椅子上,略显敷衍地推脱:
「臣心有所属。」
我:「??」
假的吧。
皇帝也没料到这茬,短暂的沉默后,他说:
「平音懂事,以后会是个好王妃,等你们成婚,再将你那心上人娶回去做妾……。」
「嘭」的一声巨响,皇帝的声音骤然停止。
摄政王沉着脸,将手中把玩许久的瓷杯重重撂在桌上。
他眸底戾气毕现,眼尾猩红,竟是装都不愿再装。
「臣的妻子有且仅有一个,还请陛下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皇帝缄默不语。
我微微胆寒。
这厮简直勇得惊人。
怪不得他有那么多仇家。
只是,说话就说话。
他掐着我的手腕干嘛?
陛下十分不高兴。
他虽未直说,我却能从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听出一二。
我小声同摄政王耳语:「再不走,他的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
他嫌弃地掸掸袍角,不动声色地换了只手牵我。
「既然陛下龙体欠佳,那臣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拉着我抬脚就走。
只留皇帝无能狂怒。
这人说话倒是格外算数。
出了寝殿,他派人去拿打包好的点心。
又带我去凉亭等候。
初秋的季节,天气还不是很凉。
他伸着长腿看石桌上的那盘残棋,是平时不常见的闲适模样。
鬼迷心窍地,我开口问他:
「王爷准备何时成婚?」
暗杀计划迟早得执行。
我倒要看看谁家倒霉姑娘刚嫁进来就守寡。
他抬眼望青天:「快了。」
我又问:「日后真不准备纳妾吗?」
一个寡妇就够可怜了,可千万别再多来一个。
他回:「我家有条祖训,对妻子不忠的人要被扒光衣服浸猪笼。」
嗯??
我大为震惊,还没多了解一下他家的祖训,就听有人抢先开口:
「真是有趣。」
我顿觉声音耳熟,转身看去。
只见有位姿态清雅的年轻男人阔步上前。
他身穿月白色长袍,腰间别着一块双龙戏珠的玉佩。
我目光微凝。
是他——
我的雇主!
我俩目光在空中交汇,只觉得默契无比,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摄政王起身,朝他唤了声:「太子殿下。」
捏妈。
狗屁的默契。
这人身份竟如此尊贵。
我不禁为摄政王捏了把汗。
惹了儿子又惹爹,他真的还能活到娶妻吗?
太子只同他唠了两句家常,临走前拼命给我使眼色。
我借着上茅厕的理由,紧赶慢赶追上太子弘崇。
他避开宫人,疑惑不解:「你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对了,我们在杀手堂交易那天,他戴着面具。
我指着他的衣服,无奈扶额:「你这次和上次穿得一样!」
他恍然大悟:「此言有理。」
太子对我的表现很是满意。
虽说还未伤到摄政王一分一毫,但我已经混成了他眼前的红人。
他试探道:「摄政王有多信任你?」
我挠头反问:「跟他躺在一张床上算信任吗?」
「当然!」
他一脸兴奋,顺势和我约定了下次刺杀的时间。
他说,届时会派人在王府后院的树上挂一段红绸。
我暗暗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