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原委的桔梗，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脸上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小叔，我没事儿。
你怎么不在家里住一晚，我一个人也不怕的。”
“这不是担心你嘛！”
李安福在院子里转一圈，见羊和东西都在，松一口气道。
“晚饭只能将就吃点东西，最好不要升火引来大军的注意。
麦冬没哭吧！”
李安福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一拍脑袋才想起怎么把麦冬给忘了。
“没呢！
他当时正睡得香，什么也没听见。”
桔梗回屋抱出睁着眼睛四处看的麦冬，小家伙见到李安福时小手一拍。
给他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治愈了他不安的心。
夜幕降临时，村子里没有一丝炊烟升起，更没有呼喊孩童的声音。
村民们战战惊惊地缩在家里，将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藏得严严实实的。
生怕一个不注意，会有人持枪闯进来祸祸了自家人。
桔梗和李安福就着锅里的冷糊糊吃，煮麦冬的羊奶时，两人也是胆战心惊。
用最小的火煮得刚冒泡，赶紧将多余的火星撤出几脚给踩灭。
两人七手八脚地给麦冬喂完，李安福低声道。
“桔梗，你带着麦冬回屋关上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知道吗？
我把羊弄到我那屋去，再把嘴给它们缠上，不让它们发出一点儿声音。”
李安福对大军的认识，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有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害怕。
但此时，他不得不站出来，总不能让桔梗挡在前面吧！
不然，他一个做小叔的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桔梗点头，见李安福一脸的紧张，她也有点怕了。
院子里很快没了一丝动静，也没有一丝亮光。
带着麦冬闪进空间的桔梗，在浴室里放热水给麦冬洗澡。
坐在木盆里的麦冬，兴奋地拍打着水，小嘴叭叭个不停。
白嫩嫩的小奶娃，一段时间调养下来，身上肉嘟嘟的，看上去比桔梗有肉多了。
桔梗熟练地一手撑着麦冬的后背，一手拿着小布巾给他擦洗。
擦到小肚皮时，麦冬笑得全身发抖，桔梗好奇地戳一下。
“咯咯咯……”
怕痒的小家伙伸手抱着姐姐的手指，笑得一脸讨好，口水顺着下巴流。
“麦冬，你真邋遢！”
桔梗一脸嫌弃地用布巾给他擦脸，发现他牙龈上有两白点。
“啊，张嘴！
啊~”
麦冬学着姐姐的样子张开小嘴，发出小奶音。
“啊~”
桔梗伸手去感受一下牙龈上的小白点，大呼小叫地道。
“球球，球球，麦冬长牙齿了！”
“早知道了，六个月的孩子长牙齿很正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球球不以为然。
“可我是第一次见到小孩子长牙齿嘛！
而且还是麦冬，好有成就感。”
从坟堆里捡回来时奄奄一息的小不点，给养成肉呼呼的白嫩小子，桔梗是超有成就感。
这可是她亲手养大的。
“赶紧的提出来，别感冒了！
小桔子，我出去一趟，你好好呆在空间里。
我没回来之前，不许出去。”
知道他又去看热闹的桔梗，只得老实地将麦冬抱出来，放在一件旧衣服里擦干身上的水。
收拾完的姐弟俩乖乖睡在空间内，以桔梗现在的胆量根本不敢出去。
张家湾，二十四军和二十六军对垒，摆开阵式。
“呯~”战火一触即发。
“呯呯呯……
哒哒哒……
轰……“
火舌与周围燃烧的火堆相辉映，肥沃的土地上青色的麦苗很快被夷为平地。
周围的山地都在颤抖，附近的村民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平静的山村，被突然而至的枪炮声打破世代的平静，没人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拂晓，一切归于平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儿。
“小桔子，快跟我走。
我们捡便宜去！”
球球猛地一声，吓得抱着麦冬无聊的桔梗一抖，差点将怀中的小家伙摔出去。
“捡什么便宜，仗打完了吗？”
“早打完了，跟玩儿似的，晚点回来给你看现场。
快点，有些人身上有好东西，跑快点儿还能发一波财。”球球不断地催促。
一听能发财，桔梗也不管那么多了，她将喝过羊奶的麦冬放进摇篮，匆匆吩咐一句。
“麦冬别哭哈，姐姐去给你捡好东西。”
被催得急吼吼的桔梗，闪出空间打开竹门，拖着墙边的大背篓就要往外冲。
瞪着眼睛在门后坐了一夜的李安福，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打开门。
“桔梗，你背着背篓去哪儿？
外面响了一夜的枪声，现在肯定乱得很。”
“小叔，快拿个背篓，我们去战场上捡东西。
再晚就来不及了。”
桔梗抛下一句话，也不多解释拉开门栓就往外跑。
“哎哟，你这么跑出去，麦冬怎么办？
你给我回来！”
李安福吼着只能追上去，根本来不及去看一眼屋里的情况。
桔梗在外面跳脚，摸出一把锁头就要上去锁门。
“我来我来！”
李安福一把抓过她手中的锁头，心中如擂鼓。
【臭丫头胆子太大了，竟敢去扒死人的东西。】
一想到此，李安福腿肚子有点儿转筋。
【他不是真怕，是腿自己不争气。】
桔梗跳起来抢过李安福手中的钥匙，这个可不能丢。
她不再管李安福，追着前面的球球跑，无奈的李安福只得背上背篓咬牙追上。
一会儿回来，他说什么也得揍桔梗一顿。
臭丫头太无法无天了，村子里最胆大的男人都没她野。
【这是要上天啊！】
李安福恨不得二贵哥立马出现在眼前，一定要让他好好管教下自己的闺女。
他这个小叔当得太难了！
第98章 扒死人堆
远处的乌鸦在半空中盘旋，‘哇~哇~’叫着，令这个初冬的清晨更加的肃冷。
山道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小短腿翻飞，后面壮实的青年背着背篓，紧跟着前面的小身影。
东倒西歪的尸体，被炮炸飞的肢体，鲜血染红了褐色的土地。
浓重的血腥味中夹杂着硝烟味，令桔梗顿住脚步瑟瑟发抖，不敢挪步。
追上来的李安福正想骂她几步，一见眼前成片的尸体哑了声。
昨晚还是鲜活的生命，从村子里闪耀而过，如今却成了死都不能入土的孤魂野鬼。
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年轻的生命就因为一场无端的战争，付出了代价。
连魂归故里的机会都没有！
残破的现场给两人的冲击力是非常的大，桔梗不禁想到外出不见的父兄，小小的心灵升起一股悲凄。
“小桔子，傻站着做什么！
还不快点儿动手，这场战争是两个势力为争这片土地的税收权，无辜的只是百姓。
这些死去的人，成了两个势力的牺牲品，是他们自己站错了队伍。”
球球不忍说出更残忍的话来打击桔梗，乱世人人自危，贫穷的小山村同样会是别人手中的筹码。
真正买单的只会是地里刨食的百姓。
被骂醒的桔梗壮着胆子踏上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她小心地不踩着已死的人。
但地上死的人太多，难免有碰着的时候。
桔梗由刚开始的胆怯，再到无视……
“你的正前方五十米处，有一个穿皮鞋的，快点儿！”
要不是怕惊世骇俗，球球都要自己动手扒拉了，他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
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胆子大的人反应过来，跟一群大人比起来，小桔子连汤都没得喝。
对于李安福那个傻子，球球是一点儿都不指望他，到现在还木在外面不敢进来。
真是白长那么大的个子！
吃了他弄回来的那么多肉，一点用处都没有，以后得克扣。
正在翻袋子的桔梗，抬头看向正前方，将手中刚搜到的几张纸币塞进裤子口袋里。
实则被她收进空间小院，没经验的她是挨个地搜口袋，但好多口袋比她还穷。
搜到的几张纸币都沾上了血迹，桔梗只敢将钱放在小院中，等回去再处理。
桔梗听话地跑去搜穿皮鞋的口袋，这人的穿着一看就比别的人好，身上的棉衣是崭新的。
上衣口袋还别着一支钢笔，桔梗没客气地将钢笔据为己有。
小手探进怀中搜出一只银色的怀表，链子系在衣服扣子上，桔梗麻利地解下怀表收起来。
将别的口袋搜了个遍，三块大洋，一叠纸币。
桔梗看一眼这人身上的新棉衣，肩膀上的血迹是从脑袋上流下来沾上的。
她干脆地把人家身上的棉衣也给扒下来，又在手上发现一个宽大的金戒指。
最终，桔梗把他脚上的皮鞋也给扒了，好在没将人家的棉裤给扒了。
趴在头顶的球球，更没想到小桔子会扒死人的衣服。
他心虚地看一眼自己的小身体，心想着他是不是要弄一套衣服穿上。
傻站着的李安福，已经快要被桔梗的操作气蹶过去了。
谁家的小姑娘会去扒拉死人的东西不说，还要扒人衣服的。
他这小叔也太没用了。
李安福心一横，眼一闭，绝不能让桔梗小看他。
不就是扒死人堆吗！
他也可以的！
终于心一致的叔侄俩，朝着各自看准的目标扒拉，有经验的桔梗还不忘指点李安福。
让他瞅着鞋子穿得好看的人扒拉。
尝到甜头的李安福也不知怕为何物，更不觉得扒死人衣服是丢脸的事。
因为他也没少干，好在两人只是扒棉衣，没有动其他的衣服和裤子。
再怎么着，还是要给死人留一点儿尊严的。
桔梗则专门瞅着穿皮鞋的人搜身，这种人并不多，但只要找到一个就会有大收获。
银元、纸币那是少不了的，偶尔还会搜到一些金银首饰，她还运气好地搜到一块白玉扳指。
桔梗对地上黄灿灿的弹壳也没放过，特别是炮弹壳，又大又沉，抱在手中非常有份量感。
球球说那是铜做的，能值不少钱，最奇葩的是她将别人装弹药的箱子，也给收进空间。
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挡着，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不然，非得将她当妖怪不可。
两人所过之处惊起停留的乌鸦，‘哇~哇~’似婴儿的啼声，并没有给两个捡漏的人带去多少恐惧感。
桔梗摘下一把匕首，抽出一截映出她沾血的小脸，一头短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
站在山顶，头被吹得凉嗖嗖的！
身上更是沾上一些血迹和脏污。
活脱脱一个小乞丐！
出门总喜欢柴刀不离身的桔梗，这次出来得匆忙压根忘了带柴刀。
这把只有大人两掌长的匕首，对她来说非常合适。
桔梗将那人的皮带解下，斜挎在小肩膀上，再将匕首套穿进皮带中，竟然觉得异常的合适。
桔梗满意地拍拍，以后出门都带这个了。
对面山上出现三五个鬼祟的身影，他们也看到这边的两人，但双方谁也没打招呼。
几人都扭过脸去，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尝到甜头的人自不会落下好处，让别人独占。
本还想跑到另一个山头的桔梗，只得歇下心思。
球球说过，捡漏的事不能独占，否则会让别人怀恨在心。
当心小命不保！
桔梗的四个口袋，都装满了搜到的纸币，还有最初捡到的怀表、钢笔。
其他的东西都被她收进空间，银元、扳指和金银首饰，她不准备露出来。
毕竟她的年龄摆在那儿，怕给家里来麻烦。
“快点儿，都给我挖坑去，搜出来的东西都是你们自己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是上面公派下来的任务。
谁敢不去，我会如数地上报。
都给我走快点儿，一群男人娘们叽叽的！”
保长骂人的声音从山下传来，桔梗蹲着身子蹭到边上偷看。
山下大约有四五十人，扛着铁锹、锄头停在那儿都不愿意动。
第99章 桔梗出手
桔梗悄悄退回来，跑到李安福面前低声道。
“小叔，快走！
保长带人来挖坑了！”
心虚的两人肯定不敢让人知道他们干的事，眼下不溜更待何时！
对面山头的人见两人跑了，也机灵地各背着一大背篓撤走。
两人下山的途中，遇上几拔上山的村里人。
他们见到李安福满满一背篓的棉衣，只来得及点头，便匆匆往山跑去。
贫苦的农家人，一件棉衣会从爷爷辈传到孙辈，足见棉衣对他们的诱惑力有多大。
贫穷能让一些胆大的抛开对死亡的恐惧，这就是俗话说的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
像李家祠这样的村子，也不是每个人冬天都有一身厚棉衣的。
棉衣在他们眼里就是最值钱的东西，大冬天的是眼下家家户户都需要。
李安福有点遗憾，竟然没见到他爹和大哥出来，也不知他们躲在家里干什么。
【胆小鬼，还没他胆子大！】
李安福掂掂身后有份量的ᵂᵂᶻᴸ背篓，对他们今天的收获非常满意。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他肯定跑在桔梗前头。
李安福有点儿可惜，没捡到一把枪，残留的只有破得不能用的枪。
他见桔梗没有费心思去捡，便明智地没捡那些只能当烧火棍用的枪。
有那时间捡破枪，还不如多扒两身干净的棉衣回家。
桔梗和李安福快到家时，又碰上一群老少。
而这一群老少，正是他们都认识的李有贵、李有银两家人。
【嗬！这是一家老小齐出动。】
桔梗瞟一眼一个不拉的两家人，十口人全部到齐，连最小的李金宝也被何秀兰背着。
每个人不是背篓就是箩筐的，看样子是不把山头扒拉干净不罢休的样子。
一向不爱出门的李朱氏豁然也在其中，在桔梗看来是多么的讽刺。
这个一向自诩有教养的奶奶，竟然上山扒死人堆，说起来都是好笑。
桔梗垂下眼眸，只当不认识这群人。
大房一家人见到桔梗时，那眼神像淬了毒，特别是苗大妮和李冬儿。
见到桔梗，唯一让她们想起的便是那次的丢脸，苗大妮甚至觉得是桔梗将霉运带给她一家。
苗大妮没想到会在这种场面下见到桔梗，曾以为分家后活不下去的人，却比原来长得好。
这让她恨意更浓。
两拨人擦肩而过时，李朱氏骂骂咧咧地出口。
“不孝的东西，见到老人都不知道喊一声，是哑巴了不成！”
“大伯娘，话别说得那么难听！
当初可是你一心将人赶出来，现在只剩下桔梗姐弟俩，你满意了吧！
孝不孝的，要到最后才能看出来，希望你不要有后悔的那一天。
你老就留点儿脸面吧！
是你自己不认二房的，现在又贴上来，是想干吗！
别动不动就拿老人的架子，你配吗？”
李安福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李朱氏留，他早就想这样怼她了。
正好自家老娘和爹没跟着一起，先过过嘴瘾再说。
长辈又怎么样，就没见过这么黑心肝儿的人。
想端架子，呸！
真当成桔梗没人撑腰了，他还没死呢！
“你，你个目无尊长的东西，老五两口子是怎么教你的。
老大，给我揍他一顿！”
被下面子的李朱氏气得脸通红，她好歹是这死小子的大伯娘，敢这么对她。
肯定是左三妮那混帐东西教的他，那两个妯娌一直都看她不顺眼，嫉妒她家儿孙多。
现在连个小辈都敢欺负她！
真是反了天了！
“李安福，嘴巴放干净点儿，等我有时间再找你算账。
娘，有什么事还是待会儿再说，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李有贵阴沉着脸，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臭脸。
“呵呵，大堂哥好大的威风啊！
我好怕哦！”
李安福对他的威胁一点儿没放在眼里，谁还怕他不成。
这辈子打架就没带怕的！
真把他当成桔梗欺负不成。
李安福鄙视地看一眼眼圈青黑的李发富，就凭他这个走路都打哈欠的儿子！
真是笑话！
李安福虽没成家，但做短工的时候，没少听那些男人说荤话。
这种被掏空的人，他一拳就能解决掉。
跟在李发富身后的女人一直低着头，走路的姿势很奇怪。
她眼角余光瞥到桔梗挎着的匕首，目光一闪。
突然，一只脚和一只手，同时伸向擦身而过的桔梗……
一直没说话的人‘唰’地抽出匕首，绷着小脸目光凶狠地快速下蹲，小手一划。
“啊~
你个死丫头，杀人啦！”
苗大妮捂着划破的棉裤大叫，手下的棉花慢慢被血染红。
早在两拨人相遇时，桔梗就感觉到了苗大妮和李冬儿的不善，又有球球的提醒。
她自是会对她们加倍注意，想害她跌下山坡去，那也得看她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