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时隔三年,我终于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
莫旭仁打来电话时,我正在我和迟宴泽的家。
一切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
婚纱照也还是那么被拆分开,扔在地上。
一个月了,上面积攒了一层的灰。
我没嫌脏,一点一点的将婚纱照铺开,然后找了把剪子,从我和迟宴泽的中间径直裁开。
他是他,我是我。
泾渭分明。
之后,我找遍了房子里所有我和迟宴泽的合照,一张一张,全部裁开。
莫旭仁就在视频里看着我这么做,也不打扰。
他脸色很疲惫,这些天他前前后后一直在帮我跑爷爷和欣安的事,还要处理自己公司的事务,分身乏术。
见我停下来了,他才开口:“周爷爷的事件报告已经提交了,具体的开庭时间还要等通知。”
“欣安现在还在你名下,你不愿意,迟宴泽除了打压,也没别的操作空间。”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病,我联系了国外的医院,等我忙完这段,带你去看看。”
莫旭仁一句接一句,像极了爷爷在时,对我的唠叨。
“旭仁,谢谢你。”
这句话我很诚心。
莫旭仁笑了笑:“那要不要以身相许?”
“好啊,下辈子有机会的话。”
这辈子我无法回报,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也真心愿意。
我看着莫旭仁愣住的面容,摆了摆手:“你忙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好。”
莫旭仁回完,我挂断了视频,低头沉默了很久。
我没告诉任何人,其实我很怕疼。
癌症的折磨让我疲惫不堪。
我不知道还要这样多久才能不再痛了,也不想无休止的等下去了。
于是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8
但在这之前,我和迟宴泽之间,还差个结局。
之后,我找了几个大箱子,将我的东西全部都收了起来。
能捐的捐掉,不能的,就扔。
迟宴泽回来时,我刚解决完最后一件东西,要离开。
四目相对,他看着空了大半的客厅,很生气:“周宁琅,你这算什么?”
看到我时,迟宴泽明显顿了下。
他皱起眉:“你病了?怎么瘦成这样?”
我没告诉他,说过了他不信,就没必要再说第二遍。
我想了想,回了他第一个问题:“分家?”
我其实不太会处理感情的事,迟宴泽是我的初恋,应该也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恋人。
但不管怎样,都要有一个确定的结束。
“迟宴泽,去离婚吧。”
迟宴泽一愣,然后拒绝:“不可能。”
我有些不理解,但又恍悟。现在迟喻甯还没放弃,他怎么能给她希望。
“那就算了,不过以后我不会回来了,你……”
还要跟迟宴泽说些什么呢?
我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到,干脆不说了,往外走。
路过迟宴泽时,他拽住了我。
“周宁琅,我以为一个月的时间够你冷静。”
他总是站在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来指责批判我。
我突然来了火气,设想好的体面收尾也做不到了。
“你怎么敢叫我冷静?迟宴泽,你做的那些事,足够我恨你。”
我甩开迟宴泽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久违的艳阳天,晒得我有些发昏,却慢慢消了火气。
律师事务所。
我找到这里最权威的律师,立下了遗嘱。
“我死后,名下欣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全部留给莫旭仁。”
这样,即使迟宴泽作为我的丈夫,也没办法得到欣安。
他伤害了我,还伤害了我的亲人,这样不算过分吧?
不算。
我自问自答着,一身轻松的,奔向死亡。
……
迟宴泽家里。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脑海里全是周宁琅那句:“迟宴泽,你做的那些事,足够我恨你!”
她……恨自己?
迟宴泽深邃的眼里闪过些茫然。
好久,他才有了意识,蹲下身捡起那些只剩一半的合照。
上面明明只剩下了自己,可脑海里却清晰的拼接出了另一半周宁琅的模样。
迟宴泽看了半晌,拿着这些碎照上了楼。
一间一间,直到卧室。
这里还残留着周宁琅的些许气息,他走进去,沉默的伫立了很久。
夜色深沉。
迟宴泽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做了个梦,梦到了向周宁琅求婚的那天。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对自己笑。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戴上那枚戒指。
她说:“阿行,我不恨你了。”
然后转身,走远。
说不出的心慌蔓延,迟宴泽下意识想追上去,却一脚踏空——
他猛地惊醒起身,喘着粗气,慢半拍才听到门铃声。
只是场梦而已。
迟宴泽想着,下楼去开门。
门外,莫旭仁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神色奇怪。
迟宴泽刚要开口问,陌生男人就开了口:“您就是周宁琅小姐的丈夫,迟宴泽先生吧?”
听到周宁琅的名字,迟宴泽心咚跳了下,嗓子有些发干:“我是,你……”
“我是周小姐的委托律师,特地来向您和莫先生,宣读她的遗嘱。”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屏息的那几秒,迟宴泽的脑海就像走马观灯般闪过很多画面。
可全都敌不过律师最后的那一句:“遗言。”
……
“不可能,周宁琅怎么可能死!”
迟宴泽紧皱着眉,一把将门关上,将两个人关在门外。
他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想起周宁琅离开时的一幕幕,她还在说恨他,怎么可能会寻死!
是假的!
莫旭仁是故意骗他的!
迟宴泽想着,拿过手机就给周宁琅打去电话,决定戳破莫旭仁这可笑的谎言。
但被接起时,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莫旭仁的声音——
“迟宴泽,如果可以我比你更不想这个噩耗是真的。”
“但宁琅,确实死了。昨晚,她在西郊跳楼自杀了。”
西郊。
这两个字如雷轰在迟宴泽头顶。
他僵硬的重新打开门,看着同样拿着手机的莫旭仁:“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宁琅的遗言,你必须听完。”
迟宴泽沉默看了他很久,将两人让了进来。
“周小姐将自己名下欣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全部给了莫旭仁先生。”
“本来是不需要通知迟先生您的,但因为您是周小姐的丈夫,按照法律,您拥有继承权。”
“但因为周小姐立有遗嘱,我们还是按照逝去人的主观意愿进行分配。”
迟宴泽对这些没有兴趣,他看着莫旭仁:“她的……尸体在哪儿?”
莫旭仁却没说。
宣读完遗言后,律师和莫旭仁就离开了。3
迟宴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自己和周宁琅的手机,一遍遍拨打。
听着铃声一遍遍响起,他一遍遍挂断。
终于将周宁琅死亡的现实,刻进脑海。
天又黑了。
迟宴泽恍惚中,又梦到了周宁琅。
那是一片仓库。
他跑上去,一眼就看到绑在窗台上的迟喻甯,以及被绑匪刀架在脖子上的周宁琅。
“哥哥,救我,救我。”
迟喻甯哭得梨花带雨,好不让人怜惜。
反观,周宁琅却心灰意冷,身上的衣服都被撕开,露出诱人的脖颈。
迟宴泽看着这一幕,心都在收紧。
绑匪用刀抵着周宁琅的脖子:“迟大总裁,怎么样,妹妹和老婆,你只能选一个。”
迟宴泽想让他放开周宁琅。
可还没等开口,他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放了甯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迟宴泽想要否认自己的话。
可是晚了。
下一秒,他看见周宁琅挣脱开绑匪,站上了窗台,然后,一跃而下!
“周宁琅,不要!”
迟宴泽疯了一般朝前奔去,可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
“嘭”!
最后一声沉重的闷响。
那蔓延的血,像是无穷无尽,染红了周宁琅的白裙。
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迟宴泽神经,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血管!
楼下。
迟宴泽双目赤红,看着面前浑身浸在血里的女人,他想走上前,双脚却像灌了铅。
梦里的周宁琅……也要死了吗?
迟宴泽像被定住,只能看着救护车把周宁琅拉走。
声音响彻在耳边。
十分钟,仿佛是迟宴泽这辈子渡过最漫长的时间。
一路上,医生都在对周宁琅做着紧急抢救,但都没有效果。
终于到了医院。
周宁琅又紧急被送进了抢救室,情况一度危机。
医生甚至都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可全都被迟宴泽严厉打回去了。
他想,如果梦里救下了周宁琅,能不能也改变现实。
“救不活周宁琅,我让你们整个医院陪葬!”
众人顿时被吓得出了冷汗,谁都知道这位是华兴集团的总裁,得罪不起,只得任命的又钻进抢救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迟宴泽始终守在外面,不曾离开。
要是现在周宁琅还有意识,那她一定会觉得好笑。
前不久还公开要和她离婚的男人,此刻却满面愁容的等在外面,只觉得可笑。
终于,抢救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医生捏着一把冷汗,却还是不得不告知迟宴泽这个消息。
“迟总,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是迟太太没有求生意识,脑电波消失……”
第12章
迟宴泽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医生直视着男人疲惫的双眼,一字一句解释:“现在迟太太就是一个活死人,没有知觉,没有意识,只是用呼吸器和药物吊着一口气。”
“迟总,与其这样折磨,还不如让迟太太好好离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半响,迟宴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医生再次沉声开口:“迟总,现在就看你这边的决定,是继续靠药物维持,还是放弃治疗。”
迟宴泽再度沉默,周易在一旁没有做声。
他了解自己的总裁,越是平静的时候,代表内心越是纠结。
终于,在大家都以为迟宴泽要选择放弃时,他开口了。
“维持治疗。”
他不想失去周宁琅,非常不想,一万个不想。
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怕只是留下她的躯体,他也要留下她。
只要周宁琅还活着,他就觉得他们之间还会有可能。
医生在听到迟宴泽的回答后,立马转身进了抢救室。4
抢救室的灯又再次亮了起来。
迟宴泽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一向冷静的大脑,里面不断回荡着医生的那句话,没人知道他有多紧张。
过了一会,他才感觉到身后站着的特助。
“仓库外的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打好招呼了吗?”
周易上前一步回答:“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只要谁敢乱说出去,律师函将会送到他们的手上。”
迟宴泽背靠在椅子上,手抚上眉心:“医院这边,封锁消息,不要走漏一点风声。”
周易点头应下,然后下去处理了。
迟宴泽转头盯着抢救室的灯,内心充满希翼。
简单包扎了一下的迟喻甯走了过来,她看着迟宴泽眼里的担心,内心嫉妒的因子作祟。
但面上还得装作难过的样子。
“哥哥,我听说周姐姐还在抢救,甯甯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过来了。”
迟宴泽回头瞥了一眼,是迟喻甯,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
迟喻甯手臂上缠着纱布,隐隐还有血渍渗出。
可迟宴泽却是一脸平静的凝望着,眼里没有之前万分之一的疼惜。
因为这样鲜红的血,他在周宁琅那里看到了更多,更多。
想到这,迟宴泽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眸。
“受伤了就回去吧。”
话还是关心的模样,但语气却像变了一个人。
迟喻甯怔在原地,她一步一步走上前:“甯甯想陪着哥哥。”
迟宴泽却不动声色的躲过了女人的触碰:“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看着落空的掌心,迟喻甯只能竭力忍住内心的情绪。
她装作懂事的样子:“好,那甯甯就先回去了,相信周姐姐一定会醒过来的。”
迟宴泽看着迟喻甯的背影,眼神变得复杂。
天色渐明,朝阳落在脸上,有些刺眼。
迟宴泽抬头挡住阳光,站起身,抬头看向抢救室的灯。
下一秒,灯灭了。
医生推着周宁琅出来,然后又马上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这之后,医生才摘下口罩,对着迟宴泽沉重的说道:“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但是药物毕竟不能百分百维持迟太太的生命气息,具体能撑多久,就看迟太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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