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她觉得好像从来没看清过他。
‘咔’的一声,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颤抖的手。
公安朝肖思睿敬了个礼:“谢谢您配合我们工作,只是……”
“秉公执法是所有人的责任和义务。”
黎渃僵在原地,泛红的双眼凝着肖思睿,只要他一瞥,就能看到她眼中的不解、期盼和痛苦。
可从始至终,男人的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停留过,挺拔冷冽的像个看客。
视线逐渐朦胧,黎渃眸光渐黯。
原来他要她,为她介绍工作,并不是因为他接受她了,
一切,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他就是讨厌她,所以无论花几辈子的时间,结果都是一样……
黎渃像具失去灵魂的,任由公安带走。
一路上,尽是不堪入耳的叱骂,可每一句,都不及肖思睿的冷漠来的痛。
浑浑噩噩的在公安局待了几天,也没有人来问话。
稀里糊涂被关了四天,才被释放。
顾不得委屈,黎渃拖着疲惫的身体奔回家拿钱。
刚走到家门口,却听见里面传出——
“青柠啊,为了把在军服厂常年侵吞军款的人揪出来,我们故意污蔑黎渃偷公款,让真的小偷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可算是把人抓住了。”
黎渃瞳孔一紧,推门的手顿住。
“只是黎渃还不知道,现在这事儿也了了,你要不去公安局接她出来好好解释,毕竟她也受了顿无妄之灾。”
无声片刻,肖思睿漠然的声音像千万根针刺进她的骨血。
“不用,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第10章
握住门把的手缓缓垂落。
男人的冷漠如嘲讽的利刃,告诉黎渃,她的坚持和挽回,是多么可笑。
黎渃凝着眼前的门,白着脸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混混沉沉的回到县医院,刺鼻的药水味终于拉回了些许意识。
刚到病房外,便听见外婆熟悉的嗓音传出:“我没事,不用……”
黎渃黯淡的眸光一亮。
外婆醒了!
顾不得一身的风尘仆仆,她撒腿奔了进去。
却见医生站在病床边,苦口婆心劝着:“您大脑里还残留着血块,拖得越久,就会引发严重的脑出血,必须赶快转去首都医院治疗。”
老人捏着陈旧褪色的存折,抗拒地摆手:“这钱是我给囡囡存的,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入土了,花钱就不值当了……”
黎渃听得心骤然收紧。
“外婆。”
她轻轻叫了声,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认不出。
看见她,外婆苍白的脸顿时浮起了笑:“囡囡。”
亲昵虚弱的呼唤像槌敲着黎渃的胸膛,她上前握住老人冰凉枯瘦的手,自责卷着痛占据整颗心。
外婆撑着笑,爱怜地摸着她的脸。
看着无言却各自红了眼的祖孙两人,医生于心不忍:“老人家的病情不能耽搁,如果你同意转院,我可以立刻联系首都的医院,今晚六点就能走。”
“转!当然要转!麻烦您了!”
黎渃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得到回答,医生才舒了口气离开。
贴着外婆长满老茧的掌心,黎渃混乱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平静。
几番努力,她才咽下满喉酸苦:“外婆,去首都治病吧,囡囡陪着你,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能挣回来,但命只有一条,囡囡不想失去你……”5
“听说首都很繁华,我们在那儿工作生活,不回来了好不好?”
外婆看着她,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不回来?你那么爱青柠,舍得他吗?”
一句轻问如巨石砸在黎渃心头,疼的泪水滚出眼眶。
她摇摇头,泪眼里含着坚决:“我只是明白过来,爱他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不爱了,也不要了……”
半晌,外婆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好,无论囡囡做什么,外婆都支持。”
当天中午,医生帮着联系好了首都中心医院,黎渃赶回部队家属院。
将因为二流子来闹事,被妇联主任谈话时收到离婚申请报告翻了出来,签好字后交给妇联主任。
傍晚六点,初雪突至。
黎渃带着外婆,头也不回地踏上前往首都的火车。
看着窗外逐渐模糊的月台,黎渃眼眶酸涩。
再见了,肖思睿。
晚上十点。
一辆军绿大卡停在部队外,身穿迷彩服的肖思睿匆匆下车,大步往家属院去。
风越来越大,他的心忽然乱了几分。
之前虽然嘴上说着让黎渃吃吃苦头,但只是场面话。
他越冷漠,上级碍于人情也会帮着说好话,以后,她在家属院的日子才更好过……
跟营长谈完话后,他就去了公安局,但路上突然接到任务,只能把接黎渃的事先搁置,没想到忙到这么晚才回来。
现在,她应该回家了吧?
肖思睿从怀里拿出支新的派克钢笔,摩挲间,一会儿想起黎渃拨弄算盘时的认真模样,一会儿又是她被公安带走时的惶恐……
污蔑她盗窃,确实吓到了她。
肖思睿收起钢笔,有些踌躇。
只送支钢笔道歉,她会接受吗?
她一向听外婆的话,不如过两天把老人接过来陪陪她……
这么想着,肖思睿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一上楼,就见自家门半敞着,灯光从里照着走廊。
黎渃特地开着灯等他?
从前她也这样等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肖思睿心头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正了正衣服,正要推开门,却听见陆母和吴英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大娘,您可真聪明,跟纪老太说青柠哥要离婚,让她来找黎渃时被车撞,黎渃果然吓得交了离婚申请报告。”
“早知道动那老太婆就能让黎渃离婚,我也用不着把纪伟找来闹事,还让二流子故意谣传勾引她,让这俩人去找黎渃麻烦,可费了我不少钱!”
肖思睿紧缩的瞳孔颤了颤,怒火几乎在瞬间淹没了理智。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大力踹开!
陆母和吴英玉一惊,错愕转头。
只见肖思睿站在门口,黑眸阴鸷,整个人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气息。
陆母强作镇定,试图安抚:“你听妈解释,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黎渃那种货色只会拖累……”
“够了!”
失望、愤怒和懊悔揪着心,肖思睿握紧拳的手骨节都泛了白:“无论黎渃怎么样,她已经是我结了婚的妻子,这辈子,我也只会有黎渃一个老婆!”
说着,转身就要去找黎渃。
陆母气性也上来了,这么多年以来,肖思睿头回这么跟自己说话,还是为了一个她从来看不上的女人!
她直接把一份签好字的离婚申请报告扔出来:“你不用找了,这离婚报告黎渃已经签了字,她早带着那老太婆远走高飞!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她!”
第11章
陆母的话重重砸在肖思睿心头。
看着被扔到怀里的离婚申请报告,脑海中黎渃的音容笑貌刺的心骤然缩紧。
见肖思睿怔站在原地,吴英玉故作温柔,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青柠哥,是黎渃自己要走的,你怎么能因为她跟自己的妈置气呢?”
陆母立刻帮腔:“你听听,英玉多善解人意,当年你娶的要是她,我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多心思,现在黎渃走了,大家皆大欢喜,你跟英玉趁早把事儿办了!”
“大娘……”吴英玉娇嗔的红了脸。
‘嘶’!
肖思睿像是没听见,冷着脸撕碎了手里离婚申请报告。
陆母当即急了,捡起碎片恨不得拼在一块:“你这是干什么啊!”
吴英玉也怔住,只觉掌心一空,被面前男人寒冽的视线看的头皮发麻。
“我再说一次,我肖思睿这辈子,只有也只认黎渃一个老婆!”
扔下这句话,肖思睿头也不回地走了。
“青柠哥!”
吴英玉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他不是很讨厌黎渃吗?为什么现在又非她不要了?
原以为黎渃走了,自己就能跟肖思睿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6
听着陆母的抱怨,吴英玉脸上闪过抹不耐烦,却也没说什么。
雪越下越大,铺满了整条路。
肖思睿朝门口的军绿吉普奔去,向来沉稳的心越来越乱。
他做梦都没想到,黎渃连招呼都不打就递交了离婚申请报告。
当初结婚是她起的头,难道离婚也是,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紧咬着后槽牙,铁了心要把人抓回来!
刚拉开车门,杨排长匆匆跑过来,敬了个礼后将一分封的严严实实的文件交过去:“连长,从京北军区发来的急件!”
肖思睿接过一看,是司令员的密令。
细细扫量几遍,他眉头越拧越紧,眼神瞬变:“紧急集合!”
“是!”
望向漆黑的远方,肖思睿捏紧了拳。
只能完成任务后再去找黎渃了,但愿在那之后,她还愿意听自己的解释。
两个月后。
首都中心医院。
黎渃抱着饭盒走进病房,看见病床上的外婆正眯着眼,勾着快要完工的毛衣。
“外婆。”她连忙走过去,放下饭盒接过棒针和毛线,“医生虽然说您恢复的不错,但也不能太累,您就好好休息吧。”
外婆笑了笑:“勾件毛衣也不是什么累活儿,倒是我耽误了,冬天都快过了,给囡囡的毛衣还没勾好。”
黎渃心头一暖,打开饭盒细心的给她喂着饭:“天还冷,再晚都能穿。”
话落,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
“若初,奶奶。”
回头望去,一身驼色大衣的徐墨拎着一兜苹果走进来。
黎渃连忙起身:“徐大哥,你怎么来了?”
两月前,她带着外婆来到首都,通过医生介绍认识了开服装厂的徐墨,在厂里干了会计。
徐墨看起来斯文,但当初也是在岭南军区当兵的,退役后才回到首都做起了生意。
因为他退役军人的身份,又曾跟肖思睿一个军区,黎渃对他也是很信任。
徐墨放下苹果:“听说奶奶好了些,我过来看看。”
顿了顿,他突然问:“若初,你认识一个叫肖思睿的军人吗?”
第12章
听见那再没提起过的名字,黎渃面色一滞。
看了眼心照不宣没有说话的外婆,她恢复神色,继续给老人喂饭:“不认识。”
闻言,外婆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
徐墨眸光闪了闪,解释道:“小李告诉我,今天下午你下班后,有个叫肖思睿的军人去厂里打听你的消息。”
听到这话,黎渃心一沉。
肖思睿来首都了?还打听到了自己的工作单位?
出神间,手被外婆轻轻握住。
她抬起头,撞上老人安慰的目光,起来波澜的心才逐渐平息。
“大概是找错了吧。”
黎渃生硬地回避话题。
既然决定要跟肖思睿断,就没必要再有什么联系。
徐墨也没久留,和外婆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等人离开,外婆才长叹了口气:“囡囡,青柠千里迢迢来首都找你,心里一定是有你的,要不……”
黎渃打断她的话,故作自若地倒了杯热水:“这辈子我跟他缘分已经尽了,以后我只想好好照顾你,把咱们的生活过好。”
听她这么说,外婆也不好再说什么。
望向窗外飘着的细雪,黎渃思绪渐渐惆怅。3
虽然嘴上那样说,但心里还是很难受,一个爱了两辈子的人,根本不可能轻易忘记……
晚上八点。
肖思睿站在首都中心医院门口,凝着来来往往的人。
今天他已经找遍了首都所有医院,只剩这一家,如果黎渃不在厂里,一定在医院照顾外婆。
他没有犹豫,大步跨了进去。
几番打听,结果却听护士说:“纪老太太啊,她两个小时前就出院了。”
肖思睿面色一黑。
这么巧?难不成黎渃知道自己已经找到她,所以故意躲着吗?
“有她家的住址吗?”他问。
护士见他一身军装,有些为难:“抱歉同志,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们不方便透露。”
又一次无功而返。
肖思睿上了军绿吉普,靠着座椅背扶额,眉头紧拧。
驾驶位上的通信员程远瞄了眼他难看的脸色,小心开口:“连长,嫂子不在这儿吗?”
肖思睿沉默。
后天就要归队了,如果明天再找不到黎渃,还不知道又得错过多久。
许久,他才坐直了身准备让程远开车去服装厂。
忽然间,看一个驼色身影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徐墨!?
肖思睿脑子里的弦顿时绷紧。
徐墨提着个旧皮箱,上了停在路边的白色桑塔纳。
“跟上那辆车,注意距离,别被发现。”
听见肖思睿发话,程远立刻启动车子。
盯着前面的桑塔纳,肖思睿思绪飞快运转。
徐墨是被军警联合盯住的走私犯,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军警两方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要揪出他背后的保护伞。
看他的行动,似乎是想去见什么人……
桑塔纳一路向城南开,最后停在一个胡同口。
眼见徐墨下车进了胡同,肖思睿也悄悄跟了过去。
拐了两个弯,徐墨停在一个四合院的门前。
‘叩叩叩!’
没一会儿,暗红色的大门被拉开,一个披着藏青色棉衣的女人走了出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拐角处的肖思睿瞳孔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