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她光洁白皙的后背,圆润滑腻的肩头……
可此刻她的后背伤痕累累,右肩更是有中弹留下的疤痕,她转过身,左锁骨下又是一条一指长的狰狞刀疤……
面对郑明宴错愕的目光,陈舒瑶声音清晰:“这就是理由。”
“这……”
“郑明宴。”
相隔五年,她再认真次叫出这个曾让自己经历生死的沉重名字:“我以前从不知道身为军人的意义,满心都是你,都是想让你爱我,可直到爷爷去世,我才真正明白,就算我花一辈子的时间,也永远打动不了一个讨厌自己的人……”
陈舒瑶忽然停下来,微垂了下眼眸,像是再次释怀了什么。
“我应该谢谢你,让我找到了当兵真正的意义,这辈子,我要为自己活,为祖国活。”
听着她的话,郑明宴的心一下就紧缩在一起,跳动也伴着疼痛。
他压着喉间的涩意,捡起衣服将面前的人轻轻裹住:“这五年,你过的很苦……”
陈舒瑶抿抿唇,捏住衣角后退几步:“是挺苦的。”
当得到军区选拔特种兵的通知时,她是通讯营里第一个报名的女兵,也是唯一一个。
没有人相信她能扛住地狱般的训练,有人劝她不要去自讨苦吃,更有人嘲讽她不自量力。
但最后,她的蜕变,给了所有质疑她的人响亮一耳光!
她不仅扛过了非人的特训,还成了突击队副队长!
陈舒瑶仰起头,眼神坚定而自信:“但也让我感觉自己真正活着,像一个战士一样活着。”
第13章
这些年,陈舒瑶几次忘记自己重生过,只有偶尔梦见前世的种种,才惊觉自己已经换了另一种人生。
上辈子现在的自己,或许正在凌乱的家里喝的烂醉如泥……
察觉到陈舒瑶的抗拒,郑明宴慢慢攥紧手,冷峻的脸如弦绷紧。
不等他再找由头开口,陈舒瑶已经下逐客令:“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请回吧首长。”
郑明宴脸色微变,半晌后才僵硬地吐出句:“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离开。
‘砰’的一声轻响,门被关上,宿舍又恢复一片沉寂。
陈舒瑶看着紧闭的门,眼眶突然有些发酸。
打从成为特种兵后,无论受多重的伤,伤有多痛,她都没再掉过眼泪。
可这一次,她竟然有些想哭……
陈舒瑶仰头合眼深吸口气,缓解不该有的低落后,再睁眼时,又恢复清冷的模样。
无论如何,她活着的目的,已经不再是郑明宴。
次日。9
训练场,报名参加训练的两百三十六名战士整齐站立。
陈舒瑶和姜延看着手中的战士信息表,其他六个雪狼突击队的队友们面无表情看着这两百多名‘菜鸟’。
放下手里的战士信息表,姜延面对战士们,气沉丹田开口:“从今天开始,你们将进入为期七天的无休止训练,这七天你们不会得到任何休息时间,更不会有力气去想训练以外的事!如果有想退出的,现在就可以喊报告退出!”
话音刚落,一句声若洪钟的‘报告’响起。
姜延望去,只见一个战士满眼不满地看着背手站立的陈舒瑶,奋力嘶喊:“我们到这儿来是要成为特种兵,不是来被女人训的!”
这话直接将陈舒瑶推至风口浪尖。
她能感受到眼前两百多人至少有一百道视线包含着质疑和看不起。
不远处的营房外,郑明宴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
刚想过去,却在踏出一步时被身边的唐司令拦住:“郑司令,战士们之间的事交给苍鹰和蝴蝶解决吧。”
听到‘苍鹰和蝴蝶’,郑明宴表情更加难看,紧握的拳头也‘咔咔’作响。
另一边,陈舒瑶踱步到那名战士面前,义正词严:“请你正确使用‘女人’这一个词。”
“报告!我说的不对吗,你不就是女人吗?我们每个人都打算用命争取属于特种兵的荣耀,但你们不能用一个女人来羞辱我们!”
对方声音大到嘶哑,仿佛倾注了他所有的不悦。
陈舒瑶目光流转,打量着眼前高自己一个头的小战士。
见此,雪狼突击队的其他队员互视一眼,默默替那不自量力的‘菜鸟’叹息。
下一秒,陈舒瑶眼底一凛,一脚将面前的人踢出三四米。
还没等他站起来,她一个跨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翻身又给人来个过肩摔。
战士咬牙忍痛准备反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横在了喉咙。
陈舒瑶看着他,语气冷冽:“如果这是战场,你已经死了。”
泛着寒光的眼眸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觉一滞。
他们似乎都忘了,眼前的女人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而是真正经过浴血奋战的特种兵。
陈舒瑶起身收好匕首,朝姜延看去。
姜延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扩音喇叭:“欢迎下地狱!”
话音刚落,周围骤然响起‘轰’的爆炸声!
第14章
两百多人顿时慌了阵脚,只能抱头卧倒。
陈舒瑶从容地走到姜延身旁,接过他手中的喇叭,指着远处的山头:“拿上你们的东西,极限越野,快!”
伴着此起彼伏的爆炸,众人浩浩荡荡朝山上跑去。
她转头看向队友:“佩刀,你带着兄弟们去看着,有坚持不下去的就带走。”
“是!”
看着队友们都走了,姜延才开口:“郑司令……好像一直在看你。”
作为特种兵,洞察力本就比一般人敏锐,何况郑明宴的视线又那样明目张胆。
陈舒瑶下意识朝营房看去。
只见郑明宴站在屋檐下,一身作训服挺拔而俊朗,丝毫看不出他已经三十六岁了。
看她不说话,姜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蝴蝶,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第一次,他这样追问陈舒瑶。
陈舒瑶抿抿唇,移开了视线,踌躇了半晌才开口:“我说过我在做文艺兵的时候结过婚……”
闻言,姜延愣住:“你不会是想说……你前夫就是郑司令吧?”
陈舒瑶点点头:“之前不说是不想添不必要的麻烦,但我也知道瞒不住你。”9
姜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陈舒瑶结过婚,却没想对方竟然是郑明宴。
难怪在唐司令办公室,他看到陈舒瑶时会有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见姜延紧起眉,陈舒瑶以为他生气了,有些尴尬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
话还没说完,姜延双手轻轻捏住她的双肩,语气柔和:“我能理解,我也相信你能处理的好,放心吧。”
听了这话,陈舒瑶心生感动。
姜延总是能给她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就像太阳温暖着她。
“谢谢……”
“我是你未婚夫,谢什么。”
姜延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俊脸上浮起抹温柔的笑。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郑明宴神色如冰,恨不得上前把陈舒瑶拉到面前,质问她到底怎么想的。
可理智一再告诉他,自己是军人,是司令,于情于理都不可以。
隐忍的妒意像无数根刺,深深扎在心里,又痛又痒……
天渐渐黑了。
第一天的极限越野就让二十七人退出,跑回训练场的战士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赶下了泥潭做俯卧撑。
“快!别磨磨蹭蹭的!”
“你们这样的速度还参加什么训练,赶紧退出吧,退出不丢人,回到你们的原部队,你们还是优秀标兵!”
听着队友们的刺激话语,陈舒瑶也见怪不怪。
当初她参加训练时也是被这样刺激过来的,只要心足够坚定,这些言语打击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看向身边的姜延:“我回去拿训练资料,马上回来。”
姜延点点头。
离开训练场,陈舒瑶一路朝宿舍去。
可刚走过岔路口,她突然停住脚站在灯下,也没有回头:“首长什么时候学会跟踪人了?”
话落,郑明宴从暗处走了出来,凝着那背影:“我们能谈谈吗?”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私事。”
陈舒瑶这才转过身,语气淡淡:“首长抱歉,我拒绝。”
第15章
郑明宴霎时愣住,俨然没想到陈舒瑶拒绝的这么干脆。
看着她依旧明艳的脸,他试图找到她五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对自己的依恋和深情。
可她就像竖起了一堵无形的墙,让他难以看透。
郑明宴一步步靠近,压迫感如山倾倒:“如果我以司令的首长命令你呢?”
即便不愿让两人有上下级的距离感,但这似乎已经成了唯一能让她接受的理由。
陈舒瑶脸色微变,挺直身子敬了个礼:“首长的命令,我当然要执行。”
不知道为什么,一团无明业火烧上了郑明宴的心。
她对姜延笑,对姜延温和,对姜延没有上下级的恭敬,偏偏对曾经是丈夫的自己,疏离冷漠。
他深吸口气,压抑的声音有些发哑:“我在蒙北军区找了你五年。”
陈舒瑶微垂双眸,没有应答,又听他说:“当年你一声不响的走,现在又一声不响的带个未婚夫出现,从头到尾,你就一句解释都不肯给我?”
闻言,她脸上骤然扶起丝怒意,面对男人鹰爪般的眼神,她一字字开口:“那我也想问你,当年小杰往我鞋子里放玻璃渣,你误会我伤害小杰,又一次次为了沈秀梅抛下我,我问你到底跟爷爷说了什么,我说我们离婚吧,你给我道过歉,给我解释了吗?”5
一句一句,像盆冷水浇在郑明宴头上,却熄灭了心头的火:“我……”
“郑明宴,我知道那段婚姻是我自己厚着脸皮求来的,落得那个下场也是我自己活该,但也不是你践踏我自尊的理由。”
陈舒瑶深吸着气,艰难缓和已经长久没出现过的心痛:“我不想知道你找我有多么艰难,我也不在乎,因为你已经不是我的期盼,更不是我的全部,所以从前的事,到这一刻就彻底结束吧。”
停顿了瞬,她声音轻了些许:“就当是给我们的过去留点最后的体面。”
说完,陈舒瑶转身便要走。
郑明宴咬着后槽牙,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不愿意。”
陈舒瑶步伐一滞,侧身看着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首长别忘了,我已经有未婚夫了,而且我们已经打算特种兵选拔训练结束后就打结婚报告。”
听了这话,郑明宴心骤然一紧:“你爱他?”
陈舒瑶迟疑了瞬:“当然。”
“他是我的教官,他热爱祖国,坚定果敢,会无条件的信任我支持我,在我冲锋陷阵的时候会在后方保护我,他其实跟你一样是个话少的人,但他会把所有温柔毫无保留的给我。”
她每说一个字,郑明宴胸口的沉重感就越重。
无形中,他觉得自己好像再也追上陈舒瑶了……
回过神时,眼前的人早已离开。
灯光照在郑明宴身上,投下的影子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
郑明宴立刻敛去落寞,转身看去,竟然是姜延。
看见才被陈舒瑶夸到天上的人,他拉下脸:“训练结束了?”
姜延立正:“报告,没有!”
顿了顿,他看了眼陈舒瑶离开的方向,神色肃然:“首长,那是我的蝴蝶,不是你的。”
第16章
无形中,两人碰撞的视线电光石火。
第一次,郑明宴被人这样正面宣誓主权。
看着面前一脸坚定的姜延,他薄唇轻动:“她在你那儿是蝴蝶,但在我这儿是舒瑶。”
姜延眼神一沉,无疑听出他话语里的挑衅。
到底是自己的蝴蝶,还是他的舒瑶,以后就会知道。
姜延敬了个礼,越过他径自往陈舒瑶离开的方向去了。
郑明宴站在原地,眼眸深邃地让人难以捉摸。
几天后。
烈日下,陈舒瑶扫了眼还在泥潭里挣扎的六七十名战士,有些出神。
“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