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他偏头冷冷看着我。
我腿一软,跪了下去。
我:「……」
我发誓,真不是故意的。
这次丢脸真的丢大发了。
众人震惊,连赵予骁也有些惊讶,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今天去哪了?」
喜月刚要扶我,他便问出声。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在审问犯人。
喜月也不敢再扶了。
我脑袋飞速转着:「我,我今日……」
有了!
「我今日去了寺庙。」
「寺庙?」
赵予骁身旁的侍卫朝着我疯狂挤眉弄眼。
这是什么意思,夸我说得好?
「对,寺庙,夫君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地回来,我便想着去寺庙为夫君,感谢佛祖保佑。」说着我拿手帕掩面,假装哭了起来,「夫君是不知道,您在外面四年,我便在京中担心四年,月月到寺庙祈求佛祖保佑。」
「好在,夫君如今平安归来,我自然要去感谢佛祖的。」
他感不感动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都快要感动了。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就不信他不心软。
「真的?」他似笑非笑。
「真的!」我立马坐直,手举起来,句句情真意切,「若我说的有一字是假话,我便……」
完了,我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到底要说出什么。
「我便……我便这辈子吃不到鸡肉!」
反正我也不爱吃鸡肉。
此话一出,赵予骁嗤笑,嘲讽意味明显:「你倒是敢发誓的。」
他身边的侍卫面如死灰地看了看我,随后像是不忍心,偏过头去。
这是在暗示我赶紧闭嘴?
我不再说话,郎中和常蕙从房间出来。
赵予骁视线被引走。
喜月扶着我起来也往房里走。
听郎中说是高热,开几服药便好。
我假模假样地走到床边,常蕙坐在床沿心疼地看向蒋昶。
「今日是我不好,让昶儿受罪。」
常蕙没看我,眼角瞬间落了几滴泪:「我知我们母子俩来府中打扰到夫人,可我们母子俩在京中无依无靠,全靠将军接济,夫人恼我怒我是应该,但昶儿只是一个三岁孩童啊。」
字字泣血,我见犹怜。
句句都说是我的错。
好大一股茶味。
我:「?」
这是做吗呢?
我在回来的路上打听过,常蕙到我门前哭喊着要见我,府里的丫鬟说了我不在,一直问她发生了什么,可她偏偏不肯说,转身就跑出府去找赵予骁。
孩子病了你找人去请郎中啊,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娘。
敢怒不敢言,憋屈。
我翻了个白眼,和赵予骁眼神对上。
我:「……我说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
「出去。」
我眼睁睁地看他嘴唇微启,吐出冰冷的两个字。
行,出去就出去!
反正回了房我更自在。
我立马转身离开,一刻不带犹豫。
转身后翻了好几个白眼才微微消气。
到了房里,饭菜过了点还没送来,我叫喜月去看看。
「将军说,夫人在外吃饱喝足,不用备菜。」
他怎么敢的?!
叫我滚就滚了,还不让我吃东西?
「别生气,别生气。」喜月连忙哄住我,顺带还洗脑,「贤良淑德,温柔娴静,美丽贤惠。」
「贤良淑德,贤良淑德,」我越念越不对劲,「凭什么我要贤良淑德忍气吞声啊?」
对啊,我为什么要受气?
我撸起袖子准备出去跟他大干一场:「他是我爹啊?」
喜月见拉不动我,喊出杀手锏:「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
给钱就是爹,他就是我爹,亲爹。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是赵予骁。
为了银子!
我堆起温柔的笑:「爹!」
「……」
他表情一僵。
我赶紧改口,用娇嗲嗲的声音:「夫君。」
齁死你。
他皱眉:「好好说话。」
「哦。」
「后日随我进宫,皇上要见你。」
「见我做什么?」我不解。
从小到大,我就见过皇帝一次,实在惶恐。
赵予骁不说话,不咸不淡地瞥我一眼。
我立马老实噤声,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朝背影翻了个白眼。
凶我,不给饭吃,还不准我说话。
这家没法待了!
他好像有感应似的,忽然停下脚步,偏头,露出干净利落的下颚弧线。
很可惜,我没看到。
因为我的眼球差点没翻回来。
他没说话,也没再回头,静了没多久,抬脚离开。
这次我是确认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垮下脸的。
喜月安抚地摸了摸我的手。
我心不在焉地往里走,想着晚上该如何避开奴仆去伙房偷食。
最好把赵予骁明日早膳的备菜给吃光,饿死他。
夜深人静,这是最好的时候。
我穿着深色衣着,偷摸往伙房走。
没想到这一路出奇地顺利。巡逻的一个没碰上。
我先在窗户那瞄了一眼,伙房里没人,点了根红烛。
准备翻窗进去,却意外发现门没锁。
我颦眉,这也太粗心大意了吧。
不行,等明日,我定要好好说教一番。
伙房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什么吃的都没有剩下。
这是我当时立下的规矩。
怕有人下毒害我。
听着肚子饿得发慌的叫声,我不知道该哭该笑。
寻觅一番,无果,正准备垂头丧气离开。
却发现红烛旁的盖子里放着一碗阳春面。
一定是阿杜见我没吃晚膳,特定给我留的。
呜呜呜,好感动。
以后再也不说阿杜是老死板了。
3
到了进宫面见圣上的日子,赵予骁一大早便在府外的马车上等我。
我无意拖沓,只是女子梳妆打扮怎么也会多费些时间。
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他正坐在中央,视线投过来,莫名压迫。
「没迟,时间刚刚好。」我下意识辩解。
刚好是他给我定的最后时间。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很稳。
他端坐,不久便闭眼养神。
一路上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我实在好奇,坐近了点。
见他没反应,又坐近了点,凑过去看他。
原只想看看他是睡着了还是懒得理我。
但他生得实在好看,鬼使神差,我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看他硬朗的眉骨,浓密的眼睫,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张颜色较淡的薄唇。
呼吸无意间纠缠在一起。
我想再近一点。
忽地,赵予骁抓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肘抵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盯着我。
他速度太快,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快要窒息,求生本能让我不断挣扎。
我想叫他名字,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就当我以为即将归西的时候,他眼底恢复清明,双手松了力。
在这刹那间,马车剧烈抖动一下,他双手没了支撑,惯力向前倾压。
赵予骁反应很快,起身坐好,掀开窗的帘子,皱眉问:「怎么回事?」
「不知是谁在地上扔了很多石子。」
我趁他问话期间,赶紧撑起来,连滚带爬坐到最边上,抚着胸口顺气。
他看向我的脖子:「回府我叫人给你送点膏药,敷两三天便好。」
「多谢将军。」
没「逝」,只是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我太奶而已。
气顺了些,我才抬起头,这才瞧见赵予骁的下巴处沾上了我口脂,不多,但在这张脸上过于碍眼。
我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开口告知,目光在他脸上落下又移开。
「有事?」他掀起眼皮。
「将军下巴处……沾……沾上了我的口脂。」
我抬手指了指他下巴左边,心虚着讲出,转头便移开了视线。
生怕他发怒。
赵予骁愣了下,蹙眉扯出手帕在下巴处胡乱用力擦了几下。
动作看着很不耐烦。
我下意识看向他下巴,又将视线幽幽往上移,和他眼神撞上。
他眼神压得有点低,像是在说:又怎么了?
「没擦干净,还有。」
「……」
他的不耐烦已经显现在脸上,垂眼往下看,想要看看自己下巴。
你又看不到。
见他神情不悦,我脱口而出:「不然我帮你擦?」
完全没经过脑子。
表情直接在脸上裂开。
闻言,赵予骁抬眼,扬了扬眉。
你真是不客气。
我受命拖着一颗担惊受怕的小心脏坐到他身旁,非常郑重地开口:「将军,冒犯了。」
说罢,我便一手扶住他,一手拿着自己的手帕仔细擦拭。
他坐得直,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我看似认真,却有些心猿意马,拼命抑制住呼吸。
他下颌的触感是凉的,身上有股檀香的味道,靠近些,总让人有些乱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