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被压着跪在一旁哭喊:“夫君,夫君!”
她想要挣脱桎梏的手,爬向苏父,却只能被按在原地。
苏卿语泪眼朦胧,凝望着怀里苏父未凉的尸身,慢慢落到动手之人手里那滴血的绣春刀,和他们身上的飞鱼服。
为什么又是锦衣卫?又是贺时霖!
就在这时,锦衣卫再次举起绣春刀,直指柳氏!
苏卿语心慌意乱,朝着柳氏跑去:“母亲……”
却被锦衣卫拦住。
挣扎间,柳氏朝她看来,眼里有歉疚,更多的却是复杂。
“卿语,是娘对不住你,求你护着晚柠,不管如何,护着她——”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温热的血溅上脸颊,苏卿语像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声。
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氏倒在地上,瞳孔涣散,再无声息……
苏卿语觉得耳边都安静了。
锦衣卫手中的绣春刀泛着瑟瑟寒意,一步步朝她走来。
苏卿语没有半点逃的想法,父母在眼前被杀却无力救,她枉为子女!
她缓缓闭上眼,等着死亡来临。
只听“噗嗤”一声,刀入血肉的声音,却没感受到痛。
苏卿语迷茫睁开眼,就见不知何时跟来的小六,挡在她面前,而他心口,正插着一把绣春刀!
刺目的鲜红血色染红了衣襟。
他脸色苍白,却还是笑着的:“小姐,快……走。”
苏卿语浑身都在抖,手足无措:“小六……”
小六往外推着苏卿语,可太疼了,他挨不住,随着力气一点点消失,栽倒在苏卿语的怀中!
小六低头看了看自己,眼里满是庆幸:“还好,我现在……不脏。”
苏卿语再也忍不住眼泪,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要是当初她没有把小六带回来,他还是那个小乞丐,就不会这么死去……
小六摇了摇头,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呕出来一涓涓的血,最后他用尽力气掏出腰间的玉佩,想要递给苏卿语。
然而,却在抬起的那刻,骤然砸落了下去——
“小六!小六你别走……”
她没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小六了!
可怀里人再不能回应她一声。
贺时霖赶到时,就听到苏卿语的哀泣。
他心里一紧,快步走进,就看到锦衣卫拽着她,就要动手。
“住手!”
贺时霖厉声喝止,上前护住苏卿语,“她早被逐出苏家,不必杀。”
随后,他将满身血污,神色呆滞的人带回了指挥府。
自始至终,苏卿语都没开过口,只死死攥着掌心那枚玉佩。
贺时霖吩咐丫鬟,好生照料她,便要离去。
出门之际,背后忽然响起苏卿语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贺时霖呼吸一滞,回头就对上苏卿语死寂的目光。
这一刻,他竟有些不敢直视,沉默逃离。
门外,夏花璀璨,却耀眼不过那满地的血河!
苏卿语猛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流下。
没过多久,苏晚柠来了。
她穿着华丽衣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十个丫鬟,一副正妻之态,不见半点悲伤。
苏卿语颤了颤手指:“你知道爹和娘都死了吗?”
“知道啊。时霖身处其职,迫不得已!我理解他。”
“理解?”苏卿语心口一片雪凉,只觉悲哀。
她的亲妹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连杀父杀母之仇都不在乎!
“是啊,若是父母还在,他们也会理解我的,对吗,姐姐?”
苏卿语手紧攥成拳,最后无力的松开。
母亲临死前的话语一遍一遍萦绕在耳,她不得不承认,苏晚柠说的是对的。
无论父亲还是母亲,对她的宠溺,几乎到了极致!
“你出去吧。”苏卿语不想再看到她。
苏晚柠也不想多留,只是在临走前,将带来的粥放在苏卿语面前:“这粥里放了断肠草,姐姐吃下不过半刻钟,便会毒发,却不受苦痛。”
“时霖哥哥说了,只有如此才能护住我。姐姐,若父母知道这个法子,也会同意吧?”
听到这些话,苏卿语心里一片寂然。
这就是她母亲临死还不忘嘱咐自己护着的妹妹。若母亲泉下有知,会是何反应?
苏卿语垂眸,最终再没说一句。
从父母,小六死在面前的那刻,这个世间就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东西了……
“姐姐明白就好,用过粥,若是无趣,姐姐可出去走走。”
扔下这话,苏晚柠满意离去。
而苏卿语看着桌子的粥,许久没动。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了贺时霖的脸上。
她有太多话想说,可他未必想听。
最后,苏卿语寻来张纸,提腕落笔,说出了这些年没说出口的话。
他要用自己的命换苏晚柠下辈子平安,她也同意了,算是听闻贺时霖好生安葬苏家和小六的感谢。
写到这儿她手一顿,忆起了七年前那场初见。
身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贺时霖年少惊鸿,被奸人所害,身受重伤。
她与家人游玩经过,顺手搭救一见倾心,之后京城重遇,知晓他便是贺时霖时,欢喜待嫁……
苏卿语垂眸遮掩起那些情愫,从随身荷包里拿出那枚妥帖保存的箭头,摩挲了很久,再次落笔:“过往种种皆流水,不后悔曾救过指挥使,只是如今我把这个还给你……两清了。”
一纸诀别。
写完后,她将信折好,连着箭头一起压在了枕下。
若有缘,应会看见的吧。若无缘,也罢了。
屋外,是一片艳阳天。
喝完粥的苏卿语一路走,一路问,最后来到了父母安葬之处。
看着眼前林立的三座坟茔,她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剩肺腑间蔓延上来的疼痛,和着血腥一起,几乎将苏卿语淹没。
贺时霖又骗她,明明就……很疼!
苏卿语疼到连跪着都没力气,最后蜷缩成一团倒在父母和小六的坟间。
晕眩的视线里,除了黄土,就只剩蓝白的天。
渐渐的,她感觉不到痛,也什么都看不见……
彼时,指挥使府。
贺时霖从外归来,本想回书房,却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苏卿语的房里。
却在看到屋内人时一愣:“晚柠,你怎么在这儿?”
他环顾了眼再无别人的房间,眉心紧皱:“苏卿语呢?”
闻言,苏晚柠眼底闪过抹慌张:“姐姐不想待在府里,说要出去走走。”
贺时霖觉得她有些奇怪,但没多想。
转身要走时,视线略过床榻,便瞧见枕下露出的一抹白。
他疑惑上前抽出——
“当啷!”箭头掉落在地。
贺时霖捡起,眼神一凝,这不是当初伏击他的奸人专制的箭矢吗?怎么会在这儿?
思虑间,他打开手中信,没瞧见苏晚柠一下子紧绷的神情。
她绞紧了手中丝帕,没想到苏卿语竟然还留了信!
慌张间,苏晚柠只听贺时霖冷凝的质问:“苏晚柠,我什么时候说过用她的命换你的?还有当初救我之人不是你吗?!这支箭为何会在苏卿语手里?!”
苏晚柠浑身一颤:“时霖哥哥,我……”
她不知如何解释。
见状,贺时霖还有什么不明白。
想着苏卿语信里说的那些话,以及最后的‘两清’,他心中骇然。
贺时霖立即唤来下人:“搜!务必找到苏卿语!”
一个时辰后,有人来报:“找到苏小姐了!”
贺时霖连忙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苏卿语那抹熟悉的身影躺在坟前,一动不动。
不安却越来越深,贺时霖大步走上前,他听不见自己声音里的恐慌:“苏卿语?”
无人回应。
贺时霖瞳孔一震,抬起微颤的手指去探她的鼻息——
一片静默。
第11章
贺时霖心脏骤停。
直至一旁侍从走上来:“大人,苏小姐已经去了。”
“闭嘴!”
贺时霖眼神冷厉,随即俯身收紧双臂,将人死死搂到怀里,轻唤道:“卿语,别睡,我带你去太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苏卿语紧闭双目,没有一丝反应。
贺时霖一身肃杀冲入太医院,所过之处皆是惊恐之色。
他散发着阴森的戾气,命令道:“救人!”
太医们纷纷上前,查看了片刻,最终都垂手而立。
“如何?”贺时霖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
其中一个老太医走了出来,拱手道:“指挥使大人,此乃中毒之像,已错过最佳救治时间,药石难医。”
轰——
晴天霹雳落在了贺时霖的脑袋上,他目光倏然通红一片,如同地狱恶鬼!
“滚——!”他推开太医,扑到苏卿语面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苏卿语!你别忘了苏晚柠在我手上!你要是敢死,我就立刻杀了她!”
贺时霖喘着粗气,发出受伤猛兽般的怒吼声。
太医院内人人噤声。
这时,长公主拖着长长的裙尾走了进来,她挥了挥手散退了众人。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抱着一具尸体无能狂吼,不禁心里发笑。
“你的计划失败了,她死了。”2
贺时霖不甘心地攒紧拳头:“是我的失误。”
长公主冷笑:“一个女人而已,你便这么失态。就算她没死,迟早也会被皇帝的人干掉。”
“你看,你就宠爱了苏晚柠几个月,一个苏家就没了,下一个估计就是她了。早点脱手吧,苏晚柠只是一个没用的棋子。”
贺时霖红着眼眶看着苏卿语说:“苏晚柠是卿语的妹妹……”
“所以你还要护着她?”长公主蹙起眉头,一副不满的样子,“我准许你喜欢这个女人就够了,她现在死了,你要是再胡闹,别怪本宫无情!”
长公主说完便转身离去,她步伐稳重,三十好几的岁数依旧风华绝代。
太医院瞬间空无一人。
贺时霖垂头看着苏卿语的面容,心好似被人掏空。
他伸手轻触她的脸颊,忽然回想起某次重伤之时,苏卿语的悉心照顾。
她的双手如同软玉轻抚在他的肌肤上。
贺时霖记得那时自己差点没有把持住,想要伸手搂住她。
可一想到悬在空中的皇权剑,惊得他迅速收回手。
他害怕,那个龙椅上的男人会把苏卿语当成筹码。
“我以为你呆在那里就安全了,可没想到是我错了……”贺时霖佝偻下身子,在她额头上亲吻一口。
我终于能触碰你了,但你却永远离我而去。
贺时霖带着苏卿语回了贺府。
棺木立在他的院中,他将自己唯一的夫人慎重放入其中,不舍得理了理她的衣襟。
“这个院子,你只在新婚之夜来过,没想到第二次居然是……”贺时霖的声音猛地一噎,再也说出任何话来。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疏远,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贺时霖细算了过往,他发现如果重来,他依旧会这么做。
至少,不能让苏卿语暴露在皇帝的眼中。
从小到大,他这个皇帝叔叔毁了他多少喜爱的东西,贺时霖已经数不清了。
“时霖,你以后便是朕的利刃,不允许有任何弱点!就算是你的母亲,朕让你杀的时候,也不准留情!”
就因为这句话,贺时霖再也不敢暴露自己的喜好。
喜欢的食物,喜欢的下属,喜欢的夫人……
一个个逐渐离他远去。
长公主也是抓准了这一点,轻而易举地拉回了儿子的亲情。
贺时霖悬在两大权力之间,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拖苏卿语下水?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时霖!”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贺时霖下意识往院门看去,恍然间看到了苏卿语站在那里,一脸温柔的看着他。
倏然,眼前的人变成了苏晚柠。
贺时霖惊醒,指尖冰凉。
她已经不在了。
第12章
苏晚柠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贺时霖讨厌别人进入他的院子。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听丫鬟们说,你匆匆回来,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我就过来看看。”
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的贺时霖垂了垂眼帘,说:“我无事。”
苏晚柠的目光放在院中的棺木中,她不知道那是谁的棺木。
看到棺木停在院子中间,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转开话题说:“对了,苏卿语好像不见了,我派人去抓了。”
“她身为罪臣之女,没让她死已经天大的恩情,居然敢逃!我看还不如杀了她,免得给你添麻烦!”
倏然,一股煞气涌起。
贺时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知道苏晚柠比较娇蛮,和苏卿语关系不是很好,但是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想杀了苏卿语!
苏卿语之前为了她付出了多少?
谁对苏卿语有恨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闭嘴!”贺时霖怒气低吼。
苏晚柠吓得身子一抖,不敢再说话。
“不知礼数,看来苏家没有把你教好!”贺时霖脸色阴沉,他思念一转,即说,“既如此,从今日开始便让宫中嬷嬷来好好教导你!”
“什么?”苏晚柠没想到过来会受罚。3
谁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有多严厉,她身子不好,哪里受得住那些规矩!
“时霖!我不能学!那些太累了,要是我出什么事……”
“放心,出不了事。我会安排一个太医随行!”贺时霖冷冷说道。
苏晚柠彻底慌了,她好吃懒做惯了,真的不想学规矩,急忙喊道:“时霖!”
贺时霖听到这个称呼,压下不悦说:“只有夫人能这么叫我,你现在应该还是叫我姐夫!”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厢房。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砸了下来。
苏晚柠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为什么贺时霖要这么对她?
不光要学礼仪,就连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出现了裂痕。
明明贺时霖马上就要娶她了……
都怪苏卿语!
如果不是她,她现在已经是贺府正妻了!
苏晚柠咬牙切齿地低吼:“苏卿语!为什么你死透了还要来阻碍我?!”
……
深夜,一个黑色的人影背着一个全身包裹起来的人闯入皇宫深处。
背上那人好似失去了意识,如果不是身前人抓住了他,可能随时会掉下来。
“总算赶上了。”黑衣人将背上之人放下。
黑布散下来,露出苏卿语的面容。
这时,一个穿着朴素书生装的老头走了过来,低头看了几眼:“这就是那小子给老夫找的徒弟?”
“还请大人出手!”黑衣人脱掉遮脸黑布,露出一张平凡的脸。
老头摸了摸胡子,从兜里取出一个药丸,塞入苏卿语的口中。
过了好一会儿,苏卿语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一脸迷茫,难道她没有死成吗?
一想到这个念头,苏卿语就心里一阵刺痛!
为什么都不让她死?!
这个世间她已经没有任何事务和人好留恋的!
苏卿语思绪还没有理清楚,下一秒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她瞳孔一缩,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沈闻羡?”
第13章
那黑衣人居然就是曾在牢狱中将她强制带走的沈闻羡!
沈闻羡连忙解释道:“苏小姐,之前是神医的药丸让你进入了假死状态,才让我有机会将你带出贺府。”
苏卿语恍恍惚惚地看向那个小老头:“神医?”
神医摸了摸胡子,一副高声莫测的样子:“不错,老夫就是神医薛启成,我看过你写的《泸州杂病录》,很不错!你以后就是我的徒弟了!”
听到这番话,苏卿语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收徒就这么随便吗?
沈闻羡说:“这次拜托神医出手,是因为一位大人承诺了神医一些事情。”
苏卿语回过神,连忙拱手对神医说:“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不管她想不想活,至少神医愿意救她就足以感激了。
她回头看沈闻羡:“不知那位大人是……”
“暂时我还不能说。”沈闻羡充满歉意地说,他拱手说,“在下一直护着小姐,也是他所托。”
苏卿语想不到有谁会这么对自己。
她抿了抿唇,还想问些什么,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闻羡看出她的顾虑,问:“小姐是担心贺时霖吗?”
闻言,苏卿语身子一顿,她犹豫万分才开口:“我不是担心……我只是……”
她吞吐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汇表达现在的情绪。3
薛启成见状眯了眯眼:“你的情况,老夫也听说了。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尝试忘掉这一切如何?”
苏卿语无奈一笑:“如果能忘了,这红尘之苦,又怎会困住这么多人?”
“别人或许没有办法,但老夫却不一样!”薛启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从中取出一粒黑色的丹药。
“此药名为忘忧丹,吃了它你就会忘记所有执念和忧虑。”
苏卿语目不转睛地盯着忘忧丹,心里掀起一阵波动。
如果真的能忘记……
她思绪了片刻,觉得自己只剩下一条命,沈闻羡和薛启成也无法从她身上骗走什么。
不过须臾,苏卿语就接过丹药,直接吞入腹中。
吃完后,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神医,这药……”
话还没说完,苏卿语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下一刻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沈闻羡见状心一惊,连忙扶起苏卿语。
薛启成看到他的动作,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说:“小六,别忘了,她是那个人看上的。”
闻言,沈闻羡的动作一顿。
他说:“没关系,如果她不想呆在这里了,我再带她走。”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三年后。
御书房内,数名官员站成两排,其中贺时霖站在左手首位。
贺时霖的气质比起以前更胜,就算是武将在他面前都不自觉降了一头。
此事皇帝路世洲坐在龙椅之上,他冷哼了一声,将手中奏折扔在了地上:“连续两个月上书立太子的奏折,你们倒是说说那些废物皇子,哪个适合当太子了?!”
此话一出,所有官员把脑袋低得更低了。
谁敢在路世洲面前编排皇子的品信?
更别说这是立太子的事情,他们嘴里要是随便说出一个皇子,不管好坏都会彻底将自己的站位定下来!
路世洲见状冷笑了一声:“贺爱卿,你来说。”
贺时霖目光一凝,他站出来说:“陛下正值当年,皇子们尚且年幼,更何况,皇后娘娘近日传来喜事。立太子一事,暂时不急。”
此话一出,众官脸色虽然千变万化,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贺时霖说完正准备退到一边。
抬头之际,一个宫女走到了路世洲身边,将茶水斟满。
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目——
这宫女居然和苏卿语长得一模一样!
第14章
“苏……”
“沈尚宫,来得正好。”路世洲开口打断贺时霖的话,他撇了撇下方站立的官员,“听皇后说,你每日都会熬制药膳,刚好给朕的爱卿们都来一碗,尝尝滋味。”
“臣遵旨。”
沈问苒欠身走下去,回来之时身后跟着端着药膳的众多宫女。
她走到贺时霖面前,毕恭毕敬道:“贺大人,请。”
贺时霖恍惚地接过药膳,双目紧紧盯着眼前之人,可当对方看来之时,愕然发现她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沈问苒走到其他大人面前,将药膳递给他们。
贺时霖咽了咽喉结,他抬头看向路世洲。
只见高高在上的皇帝戏谑地观察他的表情,嘴角的恶劣深深刺入他的心。
这个家伙……
是故意的!
待沈问苒回到路世洲身后,贺时霖这口气才慢慢接上。
“贺爱卿,为何不尝尝?”路世洲突然开口。
话落,贺时霖身子一顿,迫于众人的目光,缓缓喝了一口——
随即他愣住了。
这味道……不是苏卿语的手艺。
贺时霖虽然说不上自己对苏卿语的手艺多了解,但是在婚后第一年,他身心疲惫的时候还是喝过几次苏卿语熬制的药膳。9
苏卿语的药膳较为清淡,比较符合他的口味。
但是这份药膳有股浓浓的药味,虽然不难吃,但的确以药香为主。
贺时霖平静了一息,他喝完了药膳:“多谢陛下赏赐。”
其他官员:“多谢陛下赏赐。”
路世洲摆了摆手说:“不必了,刚好你们认认这位新来的尚宫,她是朕的师妹,从小在神医谷长大。”
众官一阵惊呼。
这神医谷可是江湖有名的小筑。
因神医居住在此而闻名,但世间少有人能见到神医,而路世洲就是那少数人之一。
路世洲一身功夫也是在神医谷学的。
所以众人对神医谷的威名如雷震耳!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其貌不扬,居然也是神医谷的人。
“以后还请各位大人见教了。”沈问苒欠了欠身,不卑不亢。
“不敢不敢……”
众官纷纷谦虚摆手。
别说沈尚宫出自神医谷,就她是皇帝的师妹,也没人敢惹她。
过了片刻,沈问苒暂离御书房。
虽然沈问苒是女官,但国家大事她还是无权涉及的。
沈问苒回到尚宫局处理宫中事务。
她正和另外两个尚宫一起整理宫中妃子赏赐之物的录入。
这时一个小宫女走了过来:“沈尚宫,锦衣卫指挥使贺大人求见。”
沈问苒心中闪过一丝困惑,不知道这位大人有什么事情找她。
顾不及多想,沈问苒和两位尚宫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出去。
尚宫局门口。
一身黑色素装的男人身材挺拔,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里。
沈问苒见到贺时霖的那一刻,不得不承认京城公认的美男子果然名不虚传。
就算那些江湖上的人能之辈,也不见得能强过他!
她踌躇了一会儿走过去:“见过贺大人。”
贺时霖听到声音迅速转头看来,目光倏然柔和起来。
见他半天不说话,沈问苒抬头问他:“不知贺大人有何指教?”
贺时霖猛然会回过神来。
他攥紧了拳头,只觉得手心一片湿润:“不知沈尚宫可认识苏卿语?”
第15章
沈问苒眨了眨眼,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但她还是摇头:“没听过,不知道她……”
倏然,贺时霖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沈问苒的话顿时卡在嗓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听贺时霖说:“苏卿语是在下的夫人,她三年前过世了。见沈尚宫的相貌和夫人有几分相似,所以想问一下,是在下唐突了。”
听到这句话,沈问苒忽然觉得心里揪了一下。
不过她没有太在意。
“贺大人无需道歉,这是人之常情。”沈问苒轻轻笑道。
她并不讨厌深情之人,又或者说她有点羡慕这类人。
沈问苒自己已有二十有八,至今未婚嫁,对爱情还是很向往的。
贺大人应该很爱他的夫人吧……
可惜,那位贺夫人早逝,可怜贺大人一人徒留这人世间。
贺时霖拱了拱手离去。
沈问苒看着他慢慢消失,随即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到了尚宫局中。
而在拐弯处跳上屋顶的贺时霖,发现对方的神色平常,不由得猜测这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贺时霖神色复杂地看着尚宫局好一会儿才离去。
沈问苒趴在书案上,好似有察觉,转头看去,却只看到满墙头的梨花相簇。9
……
长公主府。
长公主路怡瑶张开嘴,宫女自会将荔枝放入她的口中。
扇子微微扇动,一阵阵微风吹过她的鬓发,依稀能看到几根白发。
就算是路怡瑶也不得不承认,这几年和皇帝路世洲斗智斗勇消耗了不少精气神。
好在自己的儿子还是偏袒母亲的,没有和他的舅舅狼狈为奸。
“说起来,皇帝今天留下了不少官员,可探查了什么情况?”路怡瑶咬了一口荔枝肉,问道。
下方站着一个官员。
“回殿下,主要是商议立太子的事情。贺大人说,待皇后娘娘生了这一胎再商议立太子一事也不迟。陛下觉得有理,便推迟了立太子的决定。”
听到这些话,路怡瑶甚是满意。
虽然不清楚路世洲为什么不用太子给自己增加砝码,但这个决定对她有利,便让贺时霖自己把控吧。
官员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还有,陛下今日从神医谷带回一个师妹。”
路怡瑶一瞬间睁开了眼,好奇地看向官员:“师妹?”
官员点头:“名为沈问苒,正值尚宫局尚宫一职,手握后宫实权。”
顿时,路怡瑶转了转眼珠,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微臣有一点在意,这位沈尚宫,和贺大人的夫人苏卿语几乎一模一样。”
哐当一声。
碟盘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所有宫女瞬间停下手里的活,颤巍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苏卿语!”路怡瑶皱起眉头,脸色相当难看,“这个女人不是死了吗?”
官员低头:“这也是微臣不解之处。”
路怡瑶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她随即靠在太妃椅上,按了按太阳穴。
仔细回想着三年前的事情。
良久,她说:“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估计是皇帝故意的!去,查查此人底细!”
“是。”
这时,贺时霖走了进来,他和那位官员拱手招呼后擦肩而过。
“来了。”路怡瑶抬头看他,“可是为了那沈尚宫而来。”
“母亲自是懂儿臣。”
路怡瑶冷笑一声说:“你要是想娶沈尚宫,那就立刻将苏晚柠给本宫扔出京城!”
第16章
“女官在职五年不能婚嫁。”贺时霖淡淡地说。
路怡瑶不以为然:“你要是向陛下要人,他会不给?”
贺时霖抬眼看她:“沈尚宫是陛下的师妹。”
“这倒是个麻烦的ⓈⓌⓏⓁ身份。”路怡瑶叹了一口气,一副头疼的样子。
贺时霖拧着眉没说话。
其实从刚进来,他已经有隐隐不悦了。
虽然无法证实沈尚宫和苏卿语的关系,但路怡瑶开口贬低沈尚宫的时候,贺时霖心里很不是滋味。
路怡瑶看不上苏卿语,但这是他深爱的女人。
母亲的做法无非是在刮他的心。
贺时霖正色道:“母亲,请将沈尚宫的事情交给我自己处理。”
路怡瑶偏头看他,随即无奈一叹:“随便你吧。”
贺时霖得到答复才离开长公主府。
……
宫内。
沈问苒忙碌一日,回到自己的住所。
她没有着急休息,而是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医术,翻阅来看。
大约过了一炷香,火烛突然飘动了一下。
沈问苒抬头看向紧闭的窗口,轻声道:“师兄既然来了,为何不走大门?”
话落,一道轻盈的身影推窗而入。
那人站立在沈问苒的面前,脸上带着坏笑,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竟是皇帝路世洲!
路世洲坐到沈问苒对面:“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走窗户!”
沈问苒放下医术,无奈摇头:“老百姓们要是知道陛下喜欢走窗户,不知道又要编造出什么奇怪的故事来了。”
路世洲讪讪一笑,一点没有皇帝的样子。
“师妹,今日可习惯了宫中事务?”路世洲询问。
“还算能接受。”沈问苒说,“以前在神医谷也常常帮师父整理书卷。”
两人对坐闲聊,不知不觉蜡烛越来越短。
路世洲知道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他起身说:“下次有空,和师妹一起到湖边走走,酌点小酒,畅聊医术。”
沈问苒站起身:“既如此,师妹就等着了。”
说完,路世洲又翻身离去。
此刻,月明星稀,已是深夜。
高居的屋顶上,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白衫长衣的路世洲从沈问苒的房间里翻出来。
不一会儿,火烛才灭了。
贺时霖站在那里如同僵硬的石柱,心里却疼得指间抽搐。
方才他已经听清了屋内的对话。
毫无破绽。
原来沈尚宫真的不是苏卿语!
不一会儿,黑漆漆的屋内有人打开了房门。
贺时霖下意识看过去,只见沈问苒走了出来,她四处望了望,最后目光直直往他这边看过来。
贺时霖微微一顿,随即跳下了屋顶。
沈问苒见到他的样子,微愣:“原来是贺大人。”
“嗯。”他淡淡点头。
沈问苒没有一丝尴尬地解释道:“我天生对视线比较敏感,所以才出来看看。”
听到这句话,贺时霖更加相信这个人和苏卿语没有关系了。
要知道婚后五年,苏卿语没有一次发现过他在偷看她。
而沈问苒明显是从小学过功夫,所以对被人偷窥有感觉。
贺时霖见状解释道:“在下只是按照惯例,巡视宫中,打扰沈尚宫了。”
“无事。”沈问苒笑了笑,“既然贺大人在处理公事,那我便不打扰了。”
说着她欠了欠身,转身往屋内走去。
突然,一个带血的箭头从沈问苒的腰间荷包中掉了出来!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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