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完，“砰”的一声关上门，程绚坐在床头上哭泣着，任由手上的伤就这么呆着，对门外的敲门声充耳不闻。
他一定又要埋怨自己了吧？骂她不懂事，骂她婊子。
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一直被骂？
可她，就是爱他啊。爱一个人，就卑微到了尘埃里。
爱一个人，就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爱一个人，就心甘情愿。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绚才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她又梦到了那个孩子，站在悬崖边上朝着她伸出手，笑嘻嘻的很天真，和画面一转，她忽然掉进身后的万丈深渊，血肉模糊。
血淋淋的。
“云苏，你醒醒！”
程绚醒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看见于途正紧张的看着她，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别墅。手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她抹了把汗，笑笑：“于途姐，昨天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谢谢你帮我包扎。”
“没事儿，我怎么会跟你生气呢。就是慕砺正他……”
“他还在生我的气是吗？”绿̶
于途点点头：“我去劝劝他，他这个人其实就是脾气差点，其实人还好。”
“谢谢。”程绚干涩的唇一张一合，说完，看到于途，她还是多了些抵触，于途也没打算继续待下去：“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关上门，于途眼中露出一抹阴狠的表情。
既然已经醒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程绚呼了口气，索性起来，昨晚和宴慕砺正弄得那么不堪，还是去道个歉吧。
她穿好衣服，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特别差，只好涂了个口红，对着镜子演示了好几遍道歉，这才推门出去。
可程绚刚推开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响动。她紧张的扶着门，不知所措。
宴慕砺正满脸怒容，棱角分明的五官燃着怒意，拿开于途的手：“你让我去找他算账！他输光了家产就算了，怎么还能打你？！”
“你别去……慕砺正，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可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
“离婚了也要让他付出代价！你的脸上身上都是伤，如果不是我发现你还要瞒着我多久？”宴慕砺正双手按着于途的肩膀，眸子里满是爱意和关切：“你和他离婚，我娶你！”
看着两人之间迸发的爱意，程绚脸色刷白。他、他居然要娶于途姐……
程绚捂着嘴巴，防止自己喊出声，可心脏像是被泡在醋缸子里一样难受。
“慕砺正，我不值得你这样……你，你和云苏好好过日子吧，云苏是个好女孩儿。”
看着于途大方的样子，宴慕砺正心里难过，当年他在国外留学，是于途写信对他处处关心鼓励，独在异乡，后来也是于途来了之后陪在他身边，那些出现在桌上的家乡食物，生病时候的关心照顾，都只是她……
“我不要她！”宴慕砺正一把将于途搂在怀里，执拗的说到：“于途，你相信我，我跟她不是那样，我从头到尾只碰了她两次，还都是被下药了，我对她只有厌恶，以后绝对不会碰她，如果你不喜欢，我这就把她赶出去好不好？”
宴慕砺正声声含情，这样一个痴情的男人……程绚眼眶已经模糊。
她被他弃之敝履，可他却把于途姐当做掌上明珠……
程绚局促的关上门，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渐渐碎掉了。
第9章 他是信我，还是信你？
她忍着泪，慢腾腾的收拾行李。
好多衣服都是宴妈妈给买的，她现在还能记得宴妈妈慈爱的眼神：“云苏啊，你这孩子我看着特别满意，慕砺正那孩子年纪轻不懂事，心总是热的，多焐焐就行了。”
现在想缕皱想，哪有什么日久生情。这么久了，宴慕砺正只觉得她是个累赘，甚至避如蛇蝎，也只会越来越讨厌她。
她只随身带了两件换洗衣服，随后坐下来，忍痛写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宴慕砺正收。
做完这一切，她才出去，刚敲开房门，就见宴慕砺正出来，见到程绚，宴慕砺正脸色难看：“你来干什么？”
“我、我找于途姐有事。”
“没事别烦她。”宴慕砺正吩咐道，程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绕过他，砰的一下关上门。
房间内静悄悄的。
程绚的心扑通扑通。
静谧的环境让她下意识的谨慎，她试着喊了两声于途姐，可没人应声，程绚不禁有些疑惑，却见阳台上有人影晃动，她刚靠近，就听见于途得逞的声音。
“说好了，你把离婚协议寄给我。啧啧，离婚了就别想着了，要不是我故意设计在身上弄这么伤，宴慕砺正能心疼吗？程绚纯粹就是个傻子，宴慕砺正不会看上她的。等我和宴慕砺正结婚以后，我给你一百万当做分手费，谁让你赌钱败光了家产！”
哐当。
程绚一不小心踢翻了旁边的花盆，她慌乱的抬头，就看见于途已经挂断手机错愕的望着她。
一瞬间心里翻涌着各种情绪，程绚往后退了两步，于途收起脸上的表情：“云苏，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
“那你，听到了什么？”于途脸上还挂着轻轻紫紫的伤痕，她缓缓靠近。
那些伤，她曾经为她不值，可现在……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伤痕都是于途自己亲手弄得！她怎么能下了这种狠心！
程绚吸了口气，质疑道：“于途姐，你、你是真心喜欢慕砺正哥哥的吗？”
于途一愣，有些意外她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半晌，才狐疑的回答：“对不起，云苏，当年如果不是宴慕砺正的妈妈从中作梗，我嫁的人应该是慕砺正。我们两个两情相悦，却被棒打鸳鸯……”
说着，于途已经委屈的落泪。
“云苏，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程绚难过的别开眼，宴妈妈常说她性格软，心软。可此刻，面对楚楚可怜的于途，她真的想要将真相告诉慕砺正哥哥。
见她不为所动。于途脸色变了：“云苏，你觉得如果你告诉慕砺正，他是信我，还是信你？”
“你……”
程绚心里咯噔一下。对，慕砺正哥哥那么讨厌她，一定会相信于途的。还会讽刺她心机婊，可笑她刚才还想劝于途放下顾虑，和慕砺正哥哥好好在一起，真是傻得可笑。
程绚摇头，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行，于途姐，你不能这么对慕砺正哥哥，你不能骗他。”
哪怕被慕砺正哥哥骂，她也不希望慕砺正哥哥被欺骗。
程绚说完，利落的转身就拉开门，宴慕砺正就在门口，见状蹙眉。
程绚立刻开քʍ口：“慕砺正哥哥，我刚刚听到于途姐说，她根本没有被家暴！她脸上的伤都是故意弄的，为了就是让你心疼然后嫁给你！”
“程绚，你又想耍什么心计？”宴慕砺正拧眉。
第10章 我放弃了,我不爱你了
于途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哭了出来去拽宴慕砺正，委屈的瞪向程绚：“云苏，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从来没想过嫁给慕砺正，就因为他对我比较温柔你就这么诬陷我吗。云苏，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不。不是的，慕砺正哥哥你听我说，我真的听见她讲电话了！”
宴慕砺正脸色越来越黑，一把扯开程绚，冷笑道：“程绚，没想到你这么恶毒。于途只是暂时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可你居然这么冤枉她？你以为是个人都跟你一样狠毒吗？！”
面对宴慕砺正的话，程绚脸上血色褪尽，在宴慕砺正看不到的地方，于途对她诡异一笑。
程绚依旧没有放弃，拽着他的胳膊不停地解释：“真的！不然你可以去查，去问她的老公，她答应了事成之后给她老公分钱！”
“云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误会我，我和慕砺正真的没什么……”于途委屈兮兮的说。
她的话让宴慕砺正更加厌恶眼前的女人，到底是多蛇蝎心肠，他一把甩开程绚的胳膊，“闭嘴！你够了！”
“啊！”
程绚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宴慕砺正的这一摔直直的推倒，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那一刻脑子一片放空，却还能记起于途挑衅的笑，宴慕砺正厌恶的眼神。
她本来就虚弱，现在手上没劲儿，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直挺挺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滚下了楼梯。
“别装了！程绚，你不累吗？总是这些把戏。”宴慕砺正在楼上嫌恶的瞪着躺在地上的人，却只见她微微动了动手，半晌，湿润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后脑流了出来。
“遇、慕砺正哥哥，我没有骗你，你信我……”气息柔弱的程绚说完这一句，眼前越来越模糊，小腹也是撕裂般的疼痛，渐渐失去了意识。
闭眼的最后一幕，她依然看见宴慕砺正怜惜的将于途搂在怀里，果然她说的对，慕砺正哥哥不会相信她的……
“程绚？”宴慕砺正突然有些慌，下楼去探她的鼻息，程绚头上的鲜血还在流淌，脸色却是苍白的病态，意识到她不是装的，宴慕砺正面色一沉，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的喊声：“慕砺正，你、你还会回来吗？”
“放心，我只是怕她死了。”
程绚昏昏沉沉的，却听清了这句话……
她自嘲，宴慕砺正，我想我是真的要放弃你了。
终究，没能爱你到最后。
因为，真的没有力气了……
看着昏迷在自己怀抱里的程绚，宴慕砺正忽然有些怕，她那么顽强，不管他怎么打骂她永远是嘻嘻哈哈的，可是这次她就跟纸片人一样躺在自己的怀里，了无生息。
宴慕砺正第一次知道，原来她这么瘦，抱起来更是轻飘飘的。
他将程绚放在车上，一路飙车，路上，程绚被晃得头晕，缓慢的睁开眼睛，伸手去抓他的衣服，宴慕砺正蹙眉，呼吸不稳：“马上就要到医院了。”再坚持一下。
程绚动了动唇，嗓音婉转，气若游丝：“遇、慕砺正哥哥……我、我放弃了。我不……不爱你了……”
第11章 把孩子拿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旷的走廊时不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声声，不重不轻的击打在宴慕砺正心口处。
慕砺正哥哥，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程绚软糯的声音忽然在宴慕砺正耳边响起。
“程绚……”宴慕砺正下意识看向周围，下意识想要抓住程绚那细若游丝的声音。
可当宴慕砺正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出现了幻听。
懊恼，无力，烦躁……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宴慕砺正撑着墙壁，突然有些害怕。
怕什么？难道怕那个女人会离开自己吗？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护士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胸前的白大褂上染上了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她…现在怎么样？”宴慕砺正只觉得喉咙干的发痛，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护士摘下带着血迹的手套，一边道：“病人情况很不好，她现在的身体太虚弱，根本没有办法再生养孩子，现在已经开始出现流产的迹象，如果不及时把孩子拿掉，恐怕病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流产？把孩子拿掉？她怀孕了！
宴慕砺正的理智和冷静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执笔在流产协议书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宴慕砺正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无力，双手都在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知道得知孩子要拿掉的瞬间，心里好像空了什么。
他应该是不希望孩子生下来的，却在这一刻感觉到满满的不舍。
“宴先生放心，病人一定会没事的。”护士拿起已经签好的协议书快步走进了手术室。
在手术室合上的那一刻，宴慕砺正才慢慢回过神来，双手紧握成拳。
麻药退去，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刺激着程绚。
这是哪里？她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死了也会觉得痛呢？
明晃晃的灯光让程绚很是不适，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周小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医生说只要你醒过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陌生的声音将程绚的思绪拉回。
原来她还没有死。
缓缓将手放下，看着周围一片雪白，程绚嗫嚅着苍白的唇：“这是哪里？”
“这是医院。”护工适时答道，一边端着黏糊糊的补汤坐到了程绚床边：“医生说你才小产，必须地好好补补身体呢。”
小产。
程绚呼吸一滞。
她怀孕了？
下意识抬手抚上了平坦的小腹，她又有了宴慕砺正的孩子？可护工的话，让程绚身体止不住的颤栗。
“你说什么！”程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的抓着护工的手腕：“我小产了？是什么意思？”
一字一句，耗尽了程绚所有的力气。
被程绚抓得生疼，护工端着碗的手忍不住颤抖，滚烫的汤汁溅了出来，撒在程绚手上，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周小姐你冷静一下，孩子没了，可你还年轻，以后总会有孩子的。”
总会有孩子的。
程绚大笑起来，她有过两个孩子，可两个孩子她都没有保住，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称职的母亲了。
眼泪顺着脸颊划到嘴里。
好苦，真的好苦。
宴慕砺正，你当真太狠心了，你讨厌我，所以连我的孩子也不肯放过吗？
消毒水萦绕在程绚鼻息间，裹紧被子，却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直到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她才惊觉，原来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彻底失去了温度。
高跟鞋敲打地面发出的声音将程绚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扯断。
突兀的声音忽然停下，一切归于平静。
于途看着被子里蜷缩着一团，眼底泛起一丝诡异的笑。
“云苏，我来看你了。”
第12章 了无牵挂
程绚呼吸凝滞。
被子拉开一角，于途那张温婉的脸落在程绚眼里，只觉得无比的刺眼。
“你不要恨我，爱这种事谁也说不清不是吗，对了，你不是一直拜托我要看你的孩子吗，你看看这个吧。”于途从包包抽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程绚。
程绚没有勇气，可还是忍不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文件袋接了过来。
“这是那个孩子的死亡鉴定和当时的照片，现在你可以死心了吗？”于途字字见血，将程绚最后的理智彻底碾碎。
照片中的孩子早已血肉模糊，只是一眼，程绚便再没有勇气看下去。
“不…不是，这不是我的孩子……”照片和文件散落一地，程绚抓紧被子往床角缩去。
“于途，你骗我，这不是我的孩子！”她不会再相信于途的话。
说话间，程绚忽然摸到一旁桌子上的水果刀，泛着寒光的刀刃挥动起来：“于途，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于途笑意愈深，缓缓逼近程绚，一字一句道：“程绚，你的孩子已经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刀刃划过于途的手，于途下意识倒退一步，撞进一堵肉墙。
“程绚，你干什么？”宴慕砺正生冷的声音响起，将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冻结。
于途在听到宴慕砺正的声音时，身体下意识僵住。
“慕砺正，我想劝劝云苏的，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我的手伤的不严重，你别怪她，快去看看她。”于途委曲求全的模样让程绚恨不得撕下她的伪装。
可宴慕砺正像是没有听到般，幽深的眸紧锁着程绚，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担忧。
“程绚，你把刀放下。”宴慕砺正定了定神，维持着仅存的理智。
听到男人冷漠而又疏离的声音，程绚眼底带着一丝倔强：“宴慕砺正，我只想知道，这十一年，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在意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话音刚落，程绚突然又自嘲的笑了起来，
“你不要回答我，我早该知道结果的，你若是有一点点在乎我，就不会那么狠心，连个还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一刻，宴慕砺正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都知道了，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是他一手害死的。
宴慕砺正徒劳的垂下手，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亦或者，他的解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孩子确实是他同意流掉的。
“我真傻，过了这么多年，我终究还是在妄想，这样也好，没有了孩子，这个世界上我也就了无牵挂了。”清浅的语调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了无牵挂！
那他呢？宴慕砺正有些慌乱，她说过，她不要再爱她了……
伴随着于途的尖叫声，宴慕砺正突然回神，满目都是刺眼的猩红。
水果刀已经没入了程绚的心口，她的脸上，满是决绝，似乎还带着一丝解脱的轻松。
“慕砺正哥哥，再见了，再也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