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已经承诺看在他妹妹周皇后被圈禁的份上,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怎么到头来,宋初晓那贱人挑唆几句,陛下就关押了自己最厉害的长子?!
“陛下!陛下啊,您不能这样!!!”周琛大喊,却被锦衣卫拦下,宋帝拂袖而去。
“好了,无事退朝!”和公公尖厉的声音响起。
锦衣卫们虎视眈眈下,周琛只能怨毒地瞪着宋初晓,咬牙切齿:“贱人,你敢害我儿,咱们走着瞧!”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宋初晓不卑不亢地微笑,眼珠异常冰凉:“勇武侯慢走。”
随后她刻意略慢了众人一步,蹲下将自己的袜子穿上,她刚才脱鞋砸周琛时,不小心把袜子也扯脱了。
但下一刻,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高大冰冷的阴影,将她笼在阴影里。
一只绣鞋被递到她面前。
宋初晓身形微顿,接过绣鞋,冷淡地道:“多谢千岁爷,臣女告退。”
她刚起身,却忽然身体一轻,竟直接被靳九州拦腰抱起,回到他的位置上,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宋初晓几乎瞬间小脸变了色,本能地四处张望。
这人疯了,竟然在这大殿这样暧昧地抱她,万一被人看见……
“怕什么,难不成你我在偷情?”靳九州似笑非笑地看着怀里的小王妃,顺手握住了她雪白纤细的脚。
宋初晓不想理他,试图抽回小脚,被他扣紧玉足不松手。
靳九州的手指却蓦地收拢,把她柔软的玉脚握在掌心。
他慢悠悠地问:“你那日将周家虎贲营的牌子放在士兵和杀手的尸体上,目标压根就不是彻底扳倒周家吧。”
虽然在一品命妇大妆,着珍珠玉鞋前,都要焚香沐浴,但宋初晓总觉得不自在。
她垂下睫羽,试图抽回自己的小脚:“陛下看重周家,又刚圈禁了皇后,只要秦王和周家不做出谋逆的事情,陛下是不会动周家的。”
她心里清楚得很。
放那些虎贲军的腰牌在尸体上,根本就不是给皇帝看的,而是给大理寺卿徐家、按察院左都御莫家等人看的。
让他们清清楚楚看见到底是谁要杀他们的孩子,是谁不将他们这些肱骨之臣放在眼里。
宋帝得位不正,不信任百官,靠着靳九州和东厂、锦衣卫控制百官,但却信任一手提拔的周家,早已让群臣心有不满。
所以这次,人人都知道杀手一定是周家派来的,可皇帝偏袒周家,苦主们又不得不顺从天子的心意,心中极度憋屈。
这才有今日这一场殿上撕扯的戏码。才有文官们争相助力她将周家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从今往后,她是周家一系的敌人,而周家的敌人——满朝野!
靳九州慵懒地眯起眸子:“悼王妃,倒是好算计,不惜带着孩子出行,让周家出手,你冒这一场险,将文武百官都拉下水为你背书。”
宋初晓不自在地移下臀,她实在不惯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坐在男人大腿上:“不让周家知道我是块硬骨头,小希未来只会遇到更多危险!”
打得一拳开,才能免得百拳来!
这是一场她为自己打的立威之仗!更是必冒之险!
“你是为了小希,还是为了你自己一路向上的野心?”他问她。
他长指上握刀箭残留下的粗粝薄茧摩挲过她柔嫩的脚心,似在把玩白玉把件。
酥麻的触感顺着脚心蔓延上小腿。
为了她的野心又怎么样?只许男子有野心么?
但……
宋初晓不想回答他,只捏紧了衣袖,冷问:“怎么,千岁爷在皇后宫里羞辱我还不够,这是到了正德殿来继续?”
靳九州长臂扣紧她的细腰,淡淡地道:“这就是羞辱了?当初你是怎么有勇气说要跟本座对食的?”
他倒是想让她试试看,什么叫真的羞辱,只是舍不得罢了。
宋初晓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那是我脑子不好,您不要放心里去。”
她做过的事儿,她认,可她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靳九州抬起凤眸看着她,轻哂一声:“当真是个记仇的丫头。”
这一次,他反手取了罗袜,替她穿上,又把绣鞋给她套好。
宋初晓浑身不自在,只冷淡地道:“臣女想回去了。”
“怎这就要走了,这些时日不见,你就不曾想过我?”靳九州支着长腿,逼迫她坐回自己腿上,含笑挑眉问。
宋初晓忍不住悚然地睨着靳九州,咬着后槽牙很想问——
这无耻的男人是怎么做到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就这样抱着与她调笑自若的?!
可她这一转头,他色如春晓之花的脸几乎就近在咫尺。
他修挺漂亮的鼻,飞眉下如工笔勾勒的凤眸,微微泛着病态嫣红的眼角,一身可怕修罗煞气都成了轻佻浪荡的诱惑气息。
勾魂摄魄,色相动人!
她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后猛地转回脸,面无表情地道:“臣女日日祈祷千岁爷安康,好庇护我,怎么会不记挂您。”
她讨厌这种仅凭借容貌就能轻易动摇人心的坏家伙!
“是么,那就好,对了,你该给本座看病了是不是?”靳九州下巴轻蹭了下她的发鬓,握住她的肩膀,笑容妖异慵懒。
他身上那馥郁的沉烟香,冰冷又炽烈,侵袭进她的鼻尖,甚至发丝与皮肤里,全是他的味道。
宋初晓耳朵泛红,忍无可忍地骤然起身:“是,我先去拿医药箱!”
这次,靳九州没有拦住她,只眯起眸子,含笑道:“本座在暮云殿等你,小王妃莫要忘了。”
宋初晓落荒而逃!
这种气氛真是让她要疯了!
仿佛她真是不守妇道的小奸妃,而他是无耻下作引诱她厮混对食的大宦官。
什么狗玩意!有病!
宋初晓提着裙边匆匆出了正德殿,才松了口气。
却不想正看见大理寺卿、左都御史几人正与几位他们派系的人低声议论什么。
见她出来,大理寺卿欲言又止,只咳嗽了一声。
随后和左都御史几个上来,都客客气气地对她说了句——“尚未感谢悼王妃救了家中小女。”
宋初晓规规矩矩地回了一礼,温淡地道:“是我牵连了各位小姐,初眠必定备上厚礼送给各位小姐赔罪。”
“悼王妃客气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客气地道,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宋初晓今日这番机敏又果决的表现,让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名声狼藉,被宋家除族的悼王妃。
圈禁五年,再出现的女子,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无知的少女。
她的勇气和心谋、对朝局的判断这样老辣,实在奇异,倒是有宋国公的风范。
“秀逸受了惊吓,过几天病好了,还说请悼王妃赏脸做客。”大理寺卿摸着胡子微微一笑。
宋初晓含笑点头:“是,那我就等着麻烦大人和夫人了。”
她清楚这由堂堂二品大臣口中的邀约意味着——从今往后她终于重回了京城社交圈,再无人敢随意轻视她!
目送着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等人离开。
宋初晓站在正德殿前宽阔大气的白玉阶梯前,寒风吹起她耳边琳琅的凤簪步摇与华丽的宽袖。
她望着天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淡淡地笑了。
终有一日,她会同风起,扶摇直上白玉京!
不过……
她闭了闭眼,还是先把殿里那个臭不要脸的“修罗王”给打发了再说!
宋初晓拿了药箱,在和公公的引领下进了暮云殿。
那是靳九州宫中休息的宫殿。
和公公准备让宋初晓进内殿前,欲言又止。
宋初晓看着他轻声问:“公公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和公公迟疑了下,低声道:“您这次给督主诊脉时,除了治那男子根本之病外,能不能看看督主还有没有其他病?”
宋初晓疑惑地问:“什么病,他是有既往病症发作吗?”
和公公脸上的神色复杂,还是咬牙低声道:“离魂症。”
宋初晓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和公公:“离魂症,怎么没有听你们说起过?!”
靳九州怎么会得这种病?
和公公犹豫着,还是低声道:“这病吧,是督主少年时就有的旧病,唐老大夫一直在照顾爷的身体,他原本是好了不少的。”
可最近好像又有点犯病的样子。
宋初晓蹙眉:“离魂症有很多情况,他到底是哪种情况,先说说?”
离魂症说简单点就是——疯子。
靳九州确实挺疯的。
和公公迟疑着道:“督主掌控东厂之后,渐渐喜怒无常,有时控制不住暴怒,唯有见血杀人之后会恢复正常,偶尔又情绪低落,冷淡自闭于内室不愿见人,可转眼又能与人谈笑风生……”
宋初晓接过话:“但你无法揣测下一刻,他会不会笑着一刀劈了你。”
和公公噎住了:“……”
他轻咳一声:“唔,是……好罢,是这样的。”
宋初晓又问:“这些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和公公想了想:“有好些年了,少年时,督主有夜游之症,偶遇夜里起来,看着天一站就是一夜,醒来之后,督主却不记得了。”
说白了就是梦游。
宋初晓揉了揉眉心:“你们督主……还真是有那个大病。”
真是好多大病!
又是离魂症,又是梦游,东厂锦衣卫结仇无数,靳九州这掌印大太监居然没被人趁机刺杀,简直是命大!
和公公不高兴地板着脸:“唐老在的时候,督主病情可是稳定很了,您圈禁王府那几年,督主一年也就偶尔两三次夜游症发作,这离魂症犯病也犯得少!”
宋初晓何等机敏的人,哪能听不出和公公这指桑骂槐,在说她把靳九州的病给惹出来了。
她挑秀眉,拢手入袖:“呵呵,这是怪我咯?”
离魂症一定有病根子,因为疯子一定是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才会疯。
他得离魂症也不少年了,他得病的时候,她也就是个小孩子,这都能怪她?
和公公心虚地咳嗽两声:“老奴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督主心里记挂着您,您老跟他这么吵架,闹腾的,他情绪难免不稳定。”
唉,他还指望着宋大小姐给主子爷看病呢,哪能得罪大夫!
宋初晓陷入了沉思
现在回想起来,靳九州确实情绪相当不稳定,他有时候看起来很在乎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却又完全不顾及她的想法,为所欲为。
还有那次在皇后宫里,他情绪失控暴怒,仿佛进入怒境的凶煞修罗王,听她说个话都要断章取义,认为她想要他死!
这种极端偏执的情绪,似乎……特别容易在跟她相处时出现。
她抬起清丽的眸,沉声道:“行,我知道和公公的意思,我会进去给他好好看一看的。”
说罢,她提了箱子跟着和公公进了暮云殿。
靳九州刚巧从内室出来,他简单清洗沐浴了一番,穿着一身柔软的黑色缎光长袍,乌发微润。
愈发增加了他身上那种暗夜一般的深沉慵懒的气息。
看见宋初晓进来,他凤眸一挑:“来了?”
宋初晓放下箱子,有些不自在地坐下:“嗯,开始吧,和公公说过您一直有按照我说的在服药。”
“那必须按时服药,本座还等着病好,让你这当大夫亲身验收成果呢。”靳九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抬手让她诊脉。
宋初晓僵了僵:“……”
这人说话,实在很难让她不想歪。
她轻咳一声,让自己努力忽略他看着自己的深沉而诡魅的目光,沉下心来把脉。
这一次,她把脉的时间格外长,一按他脉门就是一刻钟。
靳九州都察觉了异样,他微微眯起眸子:“怎么,可是病情有反复?”
啧,病情如果不好,怎么拿面前这小母猫试他的“刀”!
宋初晓沉吟了片刻,抬起清丽美眸,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千岁爷,最近这些时日可有暴躁易怒,肝火郁结,神思不属的情况?”
靳九州眯起凤眸,莫测地看着她片刻,忽然冷淡地起身:“怎么,老和跟你说了什么?”
宋初晓立刻反手一把抓住他抽回去的手腕,笑了笑:“和公公也是为了你的病情着想才让我给你看看离魂症,毕竟肝经、肾水、神思都是人体循环,互相影响。”
这凶残的家伙,也太敏锐了吧!
靳九州看着她死抓着自己手腕不肯放手,阴沉着脸,隐忍着怒气:“放手,本座没病,你出去!”
老和这混账东西,竟然出卖他的秘密!
宋初晓不知道靳九州为什么这么敏感,不听话又讳疾忌医的病人,是最让大夫头大的!
她也冷了脸,不肯放手地拽着他的衣袖:“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你我之间在病情上,本就不该有秘密,你既要治病,就得听我的,不然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当个真男人了!”
“砰!”
他忽然一掀宽袖,反手就一把将她狠狠地按在桌子上,俯身而上,居高临下阴戾地看着她微笑——
“做不成男人,本座也有一万种法子玩你,乖孩子,要不要试试啊?”
宋初晓看着他眼角又泛起暴躁病态的猩红,暗道不好——这人该不会真的犯病了吧!
他疯起来,她可招架不住。
她急中生智,抬手抚上他精致的眼角和脸颊,叹气:“可是,我想你好好的,想你当个正常人。”
她微凉柔软的手指触碰在他炽热的眼角,像清凉的雪花落在他面容上。
那些温软的凉意,如水一样缓缓消融了他眉宇间暴戾的烦躁火气。
他眸光渐渐也跟着平静下去,他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儿。
她发丝微散,步摇凌乱地躺在桌子上,一双清美不安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
他几乎能从她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脸,这让他心情也跟着平复下去。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本座要是一辈子都不正常了呢,你会怕吗?”
宋初晓愣住了,憋了半天,讷讷嘀咕:“这怕不怕的……你好像也不在乎我怕不怕吧,还不是该欺负人,就欺负人?”
她怕,难道他就会变成隐书生那种纯情书呆子么?
靳九州看着她憋了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大实话”。
他忽然忍不住低头,把脸不客气地埋进她肩窝,闷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嗤哈哈……”
他笑得肆无忌惮:“哈哈哈哈,你清楚就好。”
宋初晓翻了个白眼,哼,这人横行霸道,猖狂无耻到一定程度了!
算了,看在他有病不正常的份上,她不跟个病人计较。
靳九州笑够了,心情不错地起身,温柔地顺势将她抱在自己的长腿上坐下。
“饿不饿,本座这里准备了点心,你想吃什么,绿萝金丝饼可好?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总闹着要。”
宋初晓:“我……要吃水晶糕,但我还要给你看病。”
这人真是情绪变化,跟翻书似的。相关Tags: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