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他抽回了自己的手,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而后叫司机过来接他。
凌文珊看着楚邺俊朗的眉目间透出来的疏离与凉薄,无声地将手紧握。
今天她的确是将楚邺骗到婚纱店里来的,三年陪伴,她以为自己在他心里会有所不同……
虞衣婳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看着空旷的客厅,她的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与空洞。
她拖着已经几乎无气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无声地翻看着手机里以前和楚邺拍下的照片,仿佛这样,她身上的疼痛便减轻了。
那一张张甜蜜的照片,都在告诉着她,他们曾经有多恩爱。
当翻到他们拍的结婚照时,虞衣婳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下午楚邺和凌文珊试婚纱的场景。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或许她一直爱着的那个楚邺,真的已经不在了……
当时钟指到凌晨一点时,家里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楚邺走了进来,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虞衣婳,随后他皱了眉头,不耐烦地上前,声音比这夜色都要寒凉。
“你不是说有惊喜要给我吗?”
闻言,虞衣婳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拼命地忍住了阵阵袭来的眩晕感。
她看着楚邺一身挺拔的西装,面容冷峻,岁月没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反倒让他添了几分沉着与威严,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虞衣婳轻轻开口:“阿豪,我不想耽误你了。”
楚邺一愣,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虞衣婳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承诺:“我不用你陪我三十天了,就今夜,你最后再陪陪我,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楚邺顿时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有想到虞衣婳竟会突然改变主意。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能尽快摆脱对两个人都好。
“好,我答应你。”
这一夜,虞衣婳要楚邺面对面地抱着自己入睡,就像两人刚结婚时那样。
楚邺依言做了。
他的怀抱比从前宽阔了许多,有说不出的安全感,虞衣婳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秒也舍不得沉睡。
第二天一早,趁着楚邺还未醒来,虞衣婳已经悄悄收拾好了行李。
看着生活了八年的家,她眸光中只余一片灰败。
楚邺醒来时,一眼便看到虞衣婳穿戴整齐地望着自己,眼中有他看不清的情愫。
他蹙眉,还未开口,便听到她说:“我要走了。”
楚邺没有说话,心底莫名有些发堵。
只见虞衣婳微微弯唇,声音却不拒绝地道:“当初我们结婚,是你把我背进了周家大门,如今离婚,我要你背我出去。”
第六章最后的要求
客厅里一片寂静无声。
两人目光相对,楚邺几乎愣在了原地。
虞衣婳深吸了一口气,眸中含着泪:“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或许是她眼底的泪光让他有些心软,想到他们到底是夫妻一场,楚邺最终还是如了她的愿。
楚邺半蹲着让虞衣婳覆在他的背上,背起的那一瞬间,他不由心惊。
她轻得让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削瘦得好似只剩下骨头。
但很快,这种感觉便被周围不明所以的围观人群给冲散了,那些目光与小声的指点让周戏十分的不耐与尴尬,眉头更是皱得紧紧的。
虞衣婳感觉到了他身体发僵,心中满是悲凉:“你很煎熬吗?我还记得,八年前我们举行婚礼时,你当着比现在要多无数倍的宾客面前,一步一步背着我进周家,那时你看着是幸福的。”
他会这样,不过都是因为不爱了。
可她对他的爱,却至死都不会消亡。
楚邺没有回答,脑海中却不自觉地闪现出八年前,两人婚礼的画面。
那时的他背着虞衣婳,觉得自己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宝。
可如今……
“就到这里吧。”虞衣婳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抬眼间,不过走了几十米。
虞衣婳让他将自己放下,极力忍着要掉下的泪,温声说:“阿豪,以后照顾好自己。”
不知为何,这话让楚邺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只道:“你也是。”
最简单不过的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冰凉异常。
虞衣婳知道他不想再看到自己,拉着自己的行李,转身离开。
她走得极快,没有一丝犹豫,生怕再多看他一眼,会提不起离开的脚步。
坐上出租车的那一瞬间,虞衣婳终于泪如雨下,心脏处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剥离,痛不欲生。
虞衣婳原先的房子早在几年前为了帮楚邺卖掉了,无处可去的她只得暂时住在狭窄简陋的路边宾馆。
开好房间,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身体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缩成了一团,她只得咬牙忍着。
意识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宽阔的肩膀和楚邺的那么像,她不由自主地唤道:“阿豪……”
叫出声的瞬间,虞衣婳睁开了眼,满目却是一片漆黑。
她摸索着手机,打开一看,发现只过了两个小时。
身体的疼痛感已经减弱,可她再也睡不着,双手环着膝盖一个人撑着到了天亮。
早上八点,养老院的护士突然打来了一通电话,告诉虞衣婳该缴费了。
早在几年前,她因为楚邺不喜欢便辞去了车模的工作,以前的存款用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不足以缴纳父亲在养老院的费用了。
虞衣婳只得先去租了一处偏僻的小房子,将从养老院将父亲接回来。
回来的路上,雨淅淅沥沥的下,虞衣婳将伞撑在父亲头顶给他遮雨,自己却淋湿了大半。
沈父却开心得像个孩子:“回家了,回家见小洛!”
看着父亲懵懂无知的样子,虞衣婳心中难受到了极点,只得忍着哽咽温声说:“爸爸,小洛就在您身边啊……”
沈父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痴痴地看着远处。
将沈父接回家安顿好,虞衣婳不得不开始为生计发愁。
她辞去工作后就没再和圈子里的人联系,曾经的经纪人因她退圈的决定失望透顶,彻底跟她决裂,只除了纪思霖。
他现在已经是时尚圈内的顶级男模,曾和虞衣婳是一个经纪公司的,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不久前,纪思霖成立了自己工作室,还给她打过电话,希望她复出,但被虞衣婳拒绝了。
想了想,她给纪思霖发了一条短信。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找一份兼职。”
很快,纪思霖那边就给了回复:“瑰丽国际酒店3301,等你。”
第七章与周先生无关
看到这条短信,虞衣婳愣住,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她转过头,看到一旁的沈父正痴痴看着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
陪着沈父吃完饭又哄着他睡了后,虞衣婳换了身衣服赶到瑰丽国际酒店。
用纪思霖给的密码开了门,入目之中是一片黑暗。
虞衣婳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便有一道道闪光灯接连亮起!
下一秒,她就被一众记者团团围住,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也朝她抛了过来。
“沈小姐,你还没离婚,私会别的男士会不会有所不妥?”
“沈小姐,传闻周总要和你离婚,是不是因为你不忠贞?”
“沈小姐,你曾也是顶级车模公众人物,怎么能这么没有道德?”
“……”
虞衣婳自从退出车模圈后,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记者被这般围攻过。
她苍白着脸一步步后退,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无意识地望向了人群之外,不料却看到了纪思霖的经纪人乔安娜,而她的身边,还站在凌文珊,正望着她笑得一脸得意。
虞衣婳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逃离出去的,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大街上,寒凉的夜雨将她全身都淋湿。
而此时,各大商场及街边都在播放着她在酒店与人私会的丑闻!
这是乔安娜和凌文珊联手做的局,哪怕没有拍到她与人同框的照片,也足以让她身败名裂!
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凌文珊打过来的。
“娇娇姐,今天的事,算是我给你的一点教训。你若识时务,就别再踏进模特圈,否则,我会让你再无翻身的机会!”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虞衣婳拿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心中是无法形容的绝望,脸上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她从未想过,铱華自己会沦落到这一天,会被人逼到如此地步。
“娇娇!”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她缓缓抬头。
只见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停在了她的身侧,车窗摇下,里面的人竟是纪思霖。
车停稳后,纪思霖快速下车,将手中的伞撑在虞衣婳头顶,满脸愧疚:“新闻我已经看到了,对不起,是我工作时将手机交给了经纪人保管,没想到竟会……”
不等他说完,虞衣婳便打断了他:“没关系,是我不该突然打搅你。”
此刻的她不想多说,只想离开。
纪思霖却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娇娇,你为什么会突然要找兼职?楚邺呢?”
虞衣婳故作轻松地回道:“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纪思霖闻言,难以置信。
当初虞衣婳为了楚邺不惜放弃大好前程回归家庭,如今怎么会到离婚这个地步?
纪思霖心情复杂,还要继续再说,虞衣婳却已经礼貌地推开了他的手,转身走入雨中。
回到租的房子里,已经不早了。
虞衣婳刚一推门,便看到楚邺坐在屋内的沙发上。
她还未出声,冷冰冰的指责与嘲讽便朝她压了过来:“虞衣婳,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其他男人?”
虞衣婳愣住,来不及作出反应,楚邺已经起身朝着她走来,气息森冷。
“他是谁?”
虞衣婳回过神,苍白的唇轻启:“我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我和谁在一起,好像都跟周先生无关。”
周先生!
楚邺第一次被她这般冷言相对,一下子就被激怒了。
他铁青着脸将虞衣婳逼在角落,语气是透心的寒:“我警告你,曾经我能让你成为顶级车模,如今我也能让你什么都不是!”
听到这话,虞衣婳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根刺卡住了一般。
明明是她自己努力一步步地成为顶级车模,根本就没有靠他!
而且,如今的自己,又还有什么?
她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张嘴正要说话,忽然一道苍老的身影就从房间冲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耳光便朝着楚邺扇了过去!
“谁准你欺负我女儿?!”
第八章无法幸福
楚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父的耳光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爸!”
虞衣婳也愣住了,父亲突然的举动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沈父将虞衣婳护在身后,怒气冲冲地瞪着楚邺:“你这个混小子,当初你娶小洛的时候,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你说从今以后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不会让她掉一滴眼泪!”
楚邺闻言,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虞衣婳没有想到父亲会忽然清醒,忍着泪意地握住父亲的手,哽咽着说:“算了,爸。”
“怎么能算了,才结婚两年,他就这么欺负你!”沈父不甘地大声道。
听到这句“两年”,虞衣婳鼻尖酸涩得难受。
她和楚邺已经结婚八年了……
她还以为父亲清醒了,原来没有。
楚邺此时也发现了沈父的不对劲,正要开口问是怎么回事,虞衣婳却已经率先说道:“楚邺,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不愿让楚邺看到自己如今狼狈的样子,也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生了病,一把年纪还要为自己操心。
看着虞衣婳发红的眼眶,楚邺沉默着转身摔门离开。
屋里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沈父忽然拍了拍虞衣婳的手,温声安慰道:“小洛,不要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你还有爸爸。”
一句话让她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紧抱着沈父,沙哑地道:“谢谢爸,有你真好。”
这一晚,虞衣婳睡得异常安稳。
沈父却在此时悄悄起了床,他摸出房间,看着墙壁上的日历上面显示:2021年。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的头痛也让他捂住了脑袋。
沈父没敢再睡,转身坐到了书桌前,翻出一个小本子,埋头写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虞衣婳做好早餐叫沈父起床,却发现父亲竟趴在书桌上睡着。
“爸?”她轻声叫醒了沈父。
沈父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虞衣婳,却如往常一般痴痴呆呆的。
虞衣婳有些失落,但什么也没说,只让沈父去床上休息,而后又仔细叮嘱他不要乱跑,见他答应后才离开房间。
出门前,她收到了纪思霖发来的短信。
“新闻已经被压下去了,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照顾你。”
虞衣婳怔了怔,随后却直接将短信划过了。
她一直都知道纪思霖喜欢自己,他也不只一次地向她示爱过,但她每次也都拒绝了。
如今,她有了孩子,还有父亲需要照顾,她不想拖累任何人。
没几天,虞衣婳找到了一份工作,在离租住的房子不远的一家小超市当售货员。
薪水不多,却可以就近照顾沈父,虽然艰难,但虞衣婳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转眼,便到了白色情人节。
虞衣婳结束一天的工作准备回家,忽然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打开后是一张凌文珊发来的照片:一大束的香槟玫瑰和一枚奢华的钻戒。
随后是一条信息:“这是阿豪送给我的,我们很快就要订婚了,娇娇姐,你什么时候离开江城啊,我怕你看到新闻承受不住呢!”
虞衣婳脸色瞬间苍白,她闭了闭眼,无声地将短信划除。
这几天,凌文珊发来的炫耀短信越来越多,她不懂,楚邺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虚荣无德的女人。
晚上的春风中还伴着冰冷。
虞衣婳独自走回家,眼前模糊得厉害,头也痛到让她无法思考。
她从包里翻出止疼药吃了几粒,回到家刚推开门,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便闯入了她的眼帘。
虞衣婳愣愣地走过去,见玫瑰花里放着一张卡片。
她打开来看——
“希望小洛能幸福——永远爱你的爸爸留!”
第九章倒数
虞衣婳的眼前瞬间湿润了。
“爸!”
她将花抱在怀里,走进屋内,却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
狭窄的出租屋,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清全部。
父亲竟然不在!
虞衣婳顿时慌了,正要出门去找,忽然便见门边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苍劲有力:
“小洛,爸爸去给你讨个公道,你不要担心,很快就回来。”
眼泪几乎控制不住地掉落下来,父亲怕是又记起什么了,才会给她这样的留言。
放下花,虞衣婳立刻赶去楚邺那。
此时外面的气温突然骤降,风中夹杂着凉雨,眼看着要越下越大。
虞衣婳出来太急并未带伞,全身已经被雨水淋透,好不容易到了楚邺和她曾经的家,却发现大门外围满了人。
她心中发紧,快步上前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全身湿透的父亲抱着楚邺的腿,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你把我的小洛骗哪儿去了……快把她还给我……”
楚邺一脸冷峻地看着这样的沈父,眼底是十分的不耐。
虞衣婳了解楚邺,知道他已经忍到了极点,正要上前,却又听到沈父说:“你个混小子,你把小洛骗出学校,还要受处分,我打你,打你……”
听到这话,虞衣婳的眼泪再次涌出。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和楚邺谈恋爱,父亲不同意,楚邺就偷偷将她带出了学校。
那时候,父亲找了她整整一天一夜。
“爸,我在这儿……”虞衣婳终于忍不住哑声喊道。
沈父闻言,朝她看了过来,随后摇了摇头否认道:“你不是小洛,我的小洛最听话了……她不会乱跑……”
说完,他又看向楚邺:“楚邺,你把我的小洛还给我!”
这句话让虞衣婳的眼泪更加无法控制。
而此时楚邺的眼底却满是不敢置信,曾经的沈父儒雅清风,是个有名的教授。
没想到如今竟会变成这样!
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愈来愈大,楚邺的脸已经完全黑沉,十分不悦地对虞衣婳说: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你爸带回去。”
虞衣婳顿时回过神,抹了把眼泪,几步上前,轻轻地去拉父亲。
“爸,小洛在家等你呢,我们回去就能见到她了!”
沈父怔怔地看向虞衣婳,半晌后他才颤颤巍巍地站起:“好,我们快回家,小洛还在等我……”
听着沈父的话,虞衣婳眼底蕴满了泪,默默地扶着父亲穿过人群往外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楚邺只觉心口处莫名压抑,甚至有些透不过气来。
“虞衣婳。”他不由喊出她的名字。
虞衣婳闻声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向楚邺。
四目相对。
她发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悲伤让楚邺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动了动嘴角:“还有五天。”
虞衣婳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说离婚冷静期还有五天。
苦涩顿时蔓延全身,她强忍着心绪,温声回:“我知道。”
而后她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楚邺一眼。
因为她知道,这一刻,曾经的楚邺彻底地消失了……
走了没多远,虞衣婳便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腹部也隐隐作痛,眼前渐渐看不清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带着沈父一同去往医院。
将沈父安顿在外面长椅上,虞衣婳独自去见医生。
主治医生看着她的诊疗结果,摇头叹气:“你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化疗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而且你很快就会彻底失明,更会有难以想象的痛苦。”
虞衣婳苦涩一笑,看了眼外面的沈父低声问:“那我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一个星期。”
第十章不爱早有预兆
虞衣婳没再多说,起身和医生道了谢,而后带着父亲去药房拿药。
药房的护士通知交费时,她看着手机里仅剩的一千多块钱,又看了看一旁穿着皱巴巴衣服的沈父,最后把药退了回去。
走出医院时,虞衣婳已经疼得看不清路了,但她依旧紧紧地拉着沈父的手,自言自语,声音充满了悲痛。
“爸,如果我走了,您该怎么办啊?”
她仰头看着灰暗的天空,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虞衣婳带着父亲一起逛街给他买了身新衣服,又去超市里买了很多他爱吃菜。
在车站等车时,沈父忽然看向她,见她一手提着很重的袋子,另一只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忍不住温声问:“你怀孕了吗?”
虞衣婳顿时愣了一下,而后看着父亲点头。
沈父又问:“那你的家人呢?”
虞衣婳的喉咙一下便哽住了,随后她含泪回答:“我家里只有我和爸爸,但他……生病了。”
沈父闻言,微笑着出声安慰:“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此时的虞衣婳泪眼婆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她先照顾着沈父休息,待他睡后,才一个人站在了阳台上。
江城的春季多雨,让整个天空都好似被蒙了一层雾气,根本看不清。
医生的话,也在此时一遍一遍的回响在虞衣婳耳边,一个星期……
她缓缓回头,房间里,沈父蜷缩在狭窄的床上,头发已然花白,满身沧桑。
父亲学识渊博,一生清雅,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是她没用,照顾不好父亲。
半晌后,虞衣婳拿起手机翻出了楚邺的号码,犹豫良久,终归还是拨了过去。
“我们能最后见一面吗?”
电话那头的楚邺本想拒绝,但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还是答应了。
两人约好下午在明月湖见面,虞衣婳提前到了。
明月湖畔,风景已和十年前大不相同。
她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天,楚邺就是将她偷偷带到了这里,两人相互依偎着吹了一夜的冷风。
当时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他说,他会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
“虞衣婳。”
身后传来了楚邺的声音。
虞衣婳转身,看到楚邺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但天色渐暗,视力已经快消失的她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楚邺走近,她消瘦的身影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心,而后开口问道:“你爸怎么样了?”
虞衣婳没有立刻回答,转头看向平静的湖面,才说:“他不记得我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楚邺又问。
“三年前。”
那时父亲忽然一个人倒在家里,她惊慌之下打电话找楚邺,但楚邺却只说在开会,连话都没让她说完就挂了。
原来,不爱早就有预兆,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相信。
楚邺愣住,唇角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曾经两人在此处有说不完的话,如今却是相对无言。
湖边寒冷寂静。
虞衣婳看向楚邺,忍不住开口:“时间过得真快,你说如果当初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幕,我们还会结婚吗?”
楚邺紧抿着薄唇没说话,心口处却闷得厉害。
虞衣婳见他不说话,心中已然知晓了答案,微微一笑道:“不管怎么样,我祝你以后幸福。”
顿了顿,“我走了……”
看着虞衣婳渐渐融进夜色的背影,不知为何,楚邺心头猛地涌上了一如十年前那般的痛楚。
当时的他,眼睁睁地看着虞衣婳被沈父带走却无能为力,那一瞬,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她了……
“虞衣婳!”
第十一章没了……
楚邺忍不住叫道,声音失控。
闻言,虞衣婳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楚邺喉咙一哽,压低声音说:“下次见。”
虞衣婳没有回答,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到家,她便进了厨房,做了一大桌沈父喜欢吃的菜,又让沈父穿上了今天新买的衣服。
席间,她给沈父夹菜:“爸,您多吃点。”
沈父看着满桌的菜却没有动,而是当着虞衣婳的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后开始边看边念:
“今年是2021年,我叫沈之勤,我得了老年痴呆症,我有个女儿,叫虞衣婳,小名叫小洛,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忘记,不能让小洛伤心……”
看着沈父的模样,虞衣婳顿时愣住了,她凑过去看了一眼,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本子上密密匝匝地记满了父亲已经忘记的事,写的最多的却是——
不能忘记我的女儿,她叫虞衣婳。
看到这一行字,虞衣婳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满头花白的父亲,哽咽到几乎失声:“爸,对不起……”
沈父怔了怔,轻轻拍了拍虞衣婳的后背,声音充满了慈爱:“小洛乖,一切都会好的。”
晚上,照顾着沈父吃完了饭,又看着他睡着后,虞衣婳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手中紧紧地攥着沈父的小本子。
客厅里的电视声音开得极小,刚好能够驱散四周的冷清与孤寂。
这时,电视上开始播放新闻。
“据可靠消息透露,周氏集团总裁楚邺即将与顶级车模凌文珊举行婚礼……”
虞衣婳失神地看着这条新闻,忽觉鼻尖一热,有鲜血涌了出来。
她颤抖着手用纸一遍遍地擦,可鲜血就好像坏了的水龙头,根本就止不住。
这一刻,虞衣婳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踉跄着起身,看着床上熟睡的父亲,眼泪不自觉大颗落下。
“爸,我们好不了……”
说完,她强撑着身子,将屋子所有的门和窗都关紧,而后一点一点地打开了厨房的煤气,直到最大。
做完这些,虞衣婳回到沈父身边,流着泪低声道:“女儿对不起您……”
她不想这么做,可她已经时日无多,一旦自己离开,父亲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还有她的孩子,他还没有长大,来不及出生,看一眼这个世界……
她心痛地闭上眼睛,缩在沈父身边一手抱着他的手臂,一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如同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衣婳的手不自觉松开,终于重重垂下。
而此时,窗外的风呼呼吹过,每一声,都仿若老天爷的呜咽。
……
很快,离婚冷静期便结束了。
江城市民政局。
楚邺按约定的时间准点到场,然而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等了足足快三个小时,虞衣婳都没有出现。
他有些不耐烦地打电话过去,那头却是关机状态。
楚邺不由皱眉,也没耐心再等,直接开车去了虞衣婳住的地方。
yīhuá 一路上,他心中烦闷无比,车速也快。
他不明白虞衣婳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却又闹了这一出,她究竟想要怎么样才能干脆地把这个婚离了?!
很快,到了虞衣婳租的房子。
车刚刚停稳,楚邺就听到了议论声。
“这一对父女还真是可怜啊……”
“可不是,才搬过来没多久就出了事故,女儿死了,就留下一个痴痴呆呆的老人。”
“听说那个女儿还怀孕三个多月了……”
楚邺脑中突然“轰”的一声,脚下也顿住了。
强按着心底的烦燥,他直接往虞衣婳住的楼层走去,脚步却透出一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门口围了一群人,甚至还有医护人员。
楚邺几步上前越过人群,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沈父,他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虞衣婳,神志不清地说:“我的女儿小洛,没了……”
第十二章永远的离开
楚邺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些人议论的真的竟是虞衣婳和沈父,一时之间难以置信,整个人如同被钉子牢牢钉在了原地,半晌都无法动弹。
虞衣婳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而且,她怎么会还怀着孕……
听着沈父那一声声的“小洛没了”,楚邺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突然抽离了一般,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此时,医护人员见人群越围越多,上前强行将沈父怀中的虞衣婳给夺了出来,放在担架上抬上车,准备送走。
“你们要把小洛带去哪里,她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的!”沈父一边挣扎上前要拦住他们,一边固执地说道。
几个医护人员招架不住沈父,便将沈父一同带上了车。
看到医院的车即将开远,楚邺终于反应了过来,转身快步下楼回到自己的车上,发动车子紧跟在医院的车后面。
一路上,他的手都在不停地发抖,根本无法控制,他也从未觉得去医院的路会这么遥远,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煎熬。
半个小时后,到了医院。
医生先给虞衣婳做了详细的检查,随后确认了她的死亡。
“很抱歉,沈小姐在送来医院之前就已经没了呼吸,死因是煤气中毒,请节哀。”
一旁的沈父此时看着完全不像个老年痴呆症的病人,听完医生的解释,他瞬间便红了眼眶,上前将虞衣婳抱住,声音悲戚:“我的小洛啊……”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就好了,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死,如果我早一点醒来,早一点关掉煤气,小洛一定不会离开我……”
沈父死死地抱着虞衣婳,口齿不清地说着,而一旁的楚邺听到这话,整个人血色全无。
他怔怔地看着病床上虞衣婳那张已经全无生机的脸孔,艰难地出声:“她怎么会……”
那个字,他说不出来。
明明几天前,虞衣婳还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此时此刻却成了一具冰冷冰的躯壳。
他所认识的虞衣婳,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轻生的人……
医生的话语中充满了沉痛:“沈小姐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确诊为脑癌晚期的患者,这样的情况若是积极配合治疗,也未必没有康复的希望,只是……”
“只是什么?”楚邺失声反问。
“沈小姐当时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并且她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因此,我们只能给沈小姐采取保守治疗,但是疗效甚微,因为癌细胞扩散得实在太快,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不要说孩子,沈小姐自己几乎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安静的病房里,医生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楚邺的耳中,而后一点点地钻进他的心底。
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
他满心只想跟虞衣婳离婚,根本就不关心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瘦,甚至不关心她的任何事。
他也从未想过她会生这样重的病,更不知道她怀了他们的孩子……
到底是有多绝望,她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楚邺说不清此时此刻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手和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轻飘飘地无处安放。
直到——
一个耳光“啪”的一声重重落在他脸上。
他还未回过神来,沈父的耳光再次扇了过来,力道比刚才更重。
沈父用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楚邺,每一个字都含了满满的愤恨:“是你害死了我的小洛,是你!如果你要抛弃小洛,她一定不会想不开!”
“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让小洛嫁给你!”
面对着满身悲痛的沈父,楚邺没有动,也没有反驳,任由着他指责谩骂。
虞衣婳的死,他有责任。
他想,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第十三章一语成谶
三天后,葬礼。
楚邺办得十分隆重盛大,几乎整个江城里有名望有地位的人都一一到场悼念。
而短短三天的时间,沈父的头发已全然花白,背脊也变得佝偻,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二十岁不止。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老年痴呆症却一次都没有病发,全程清醒无比,如同一个正常人。
他没有再和楚邺说一句话,一直都陪在虞衣婳的冰棺边,寸步不离。
下葬的这天,下了很大的雨。
沈父手捧着骨灰盒,在雨中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放进冰冷的墓地,颤抖的双手中满是不舍与心痛。
巨大的雷声也在这一刻轰然响起,好似老天爷也在为虞衣婳悲伤哭泣。
“小洛,好好走……下辈子还来做我的女儿……”沈父跪在地上轻抚着虞衣婳的照片,声音哽咽到说不出来话来,“但……别再爱上楚邺这个混小子了……”
大雨倾盆,但一旁一身黑色西装的楚邺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雨水已经将他身体淋透,但他却如同感觉不到一般。
墓碑上,虞衣婳微笑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让他眼前控制不住涌上一片温热。
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们刚刚结婚不久时的画面,那是一个舒适的午后,他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而刚刚洗完头发的虞衣婳正枕在他的腿上看泡沫韩剧。
剧中的男主角为救女主角而死,女主角哭得撕心裂肺痛彻心霏,虞衣婳也被这剧情看得眼泪汪汪,一边擦眼泪一边对他说:“将来,我一定要比你先死。”
楚邺十分不解,问她原因,她却是这样回答他的:
“因为这样,我就不用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那时的他一笑置之,只当是个玩笑。
却不想如今,竟一语成谶。
她死在了他之前。
而他,也成了承受痛苦的那个人。
正在这时,一辆银色的保时捷飞速地驶进了墓园,车刚刚停稳,纪思霖便下车冲进了雨中。
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不管不顾地扔下工作赶了过来,直到这一刻他都无法相信好好的人,竟然说没就没了!
而那天的见面,竟是他和虞衣婳的最后一面。
纪思霖一路跑过来,在看到虞衣婳墓碑的这一刻,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眼眶已然泛红。
“楚邺,是你吧!”他猛地转身抓住了楚邺的衣领,咬牙笃定道,“你抛弃她,跟她离婚,让她伤心绝望,所以她才会想不开,活不下去!”
说完,纪思霖迅速挥起拳头朝着楚邺的脸就砸了过去。
楚邺来不及闪躲,嘴角顿时渗出了血迹,他回神及时抓住纪思霖再次挥来的拳头,面无表情地反击道:“你没资格指责我。”
纪思霖往后跌了几步,楚邺的几个保镖也顿时涌上前来将他牢牢制住。
但纪思霖并不罢休,情绪十分激动,他一边挣扎一边红着眼眶大声道:“是,我是没资格,可你呢?楚邺,她那么爱你,周愿为你放弃一切,你又是怎么对她的!”
“你这种薄情寡义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纪思霖被保镖往外拖着,嘴里却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楚邺,你以为给她办场隆重的葬礼,买块豪华的墓地,再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好丈夫模样,就可以弥补她生前时你对她所造成的伤害,再继续心安理得的做你的周总吗?”
“楚邺,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虚伪的人!生前不珍惜,死后却装深情,你这样的人会遭报应的!”
纪思霖的声音消失在了雨中,很快便听不到了。
楚邺没有回头,任由冰凉的雨水将他嘴角的血迹冲涮干净,却冲不散他眼底的悔恨与痛楚。
他闭上眼,虞衣婳的模样便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如同生了根一般,挥散不去。
他多想虞衣婳此时此刻可以重新站在他的面前,打他,骂他,怎样对他都可以,只要她活过来。
可是,再也不能了。
突然,耳边传来“嘭”的一声,雨水四溅。
楚邺猛地睁开眼,便见沈父倒在了地上,已然昏迷不醒。
第十四章痛不欲生
沈父病倒了。
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让他的身体彻底地垮了下来,醒来时更是谁也不认识了。
不认识楚邺,更不记得他有个女儿,叫虞衣婳。
看着这样的沈父,楚邺心中涌上难言的疼痛,除了代替虞衣婳照顾好沈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一个星期后,沈父出院了。
楚邺让助理查到了沈父之前住的养老院,便将他送了过去,同时请了院里的专业陪护二十四小时照顾沈父,并叮嘱有问题随时与他联系。
原因无他,只因这里是虞衣婳曾经选的。
养老院的负责人在新闻里见过楚邺,也知晓虞衣婳和他的关系,因此对他十分殷勤。
“我太太之前经常来这里吗?”楚邺看着远处由护工陪着晒太阳的沈父,沉声问道。
负责人立刻回答:“是的,沈老爷子之前在我们这里住了三年,沈小姐几乎每周都会过来陪老爷子。”
楚邺没再说话。
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几乎很少回家,大多数的时间不是在公司,就是和凌文珊在一起,根本就不关心虞衣婳的情况,更不知道沈父生了病。
虞衣婳从小丧母,只有沈父一个亲人,那个时候,她一定很难过,也很害怕吧?
可他,却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任由她独自一人面对风雨。
他真的是个混蛋。
办完养老院的事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楚邺打开灯走进去,看着屋子里熟悉的家具陈设,他忽然有些恍惚。
失神间,他仿佛看到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虞衣婳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惊喜地小跑着过来。
“阿豪,你回来啦!”她笑得眼睛弯起,“我做了你爱吃的菜,就等你回来了!”
说着,虞衣婳就要朝厨房走去。
楚邺忍不住伸手去抓她,却不料抓了一手空。
再一眨眼,“虞衣婳”已然消失不见。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抬眼看了看空寂得没有第二个人的屋子,只觉心口处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一般,又冷又痛。
他转身缓缓上楼,推开了他们的卧室,墙壁上挂着的巨大的婚纱照便跃入眼底。
照片上,身穿着白色婚纱的虞衣婳挽在他的臂弯里,明艳美丽,那灿烂的笑容里满是幸福。
他走过去,抬手抚在了她的脸上,再一一地经过她的眉眼,鼻子,嘴唇……
巨大的悲痛也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袭卷而来,将楚邺整个人从头到脚地笼罩住。
他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冰凉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疯狂涌出,心跳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医生宣布虞衣婳死亡时,他没有流泪。
他亲自举办她的葬礼,不眠不休守灵三天三夜,他也没有流泪。
之后看着她从一具冰冷的躯体变成骨灰再到下葬,他还是没有流泪。
可这一刻,看着她的笑颜,触摸着她的照片,楚邺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了。
他抵着墙壁下滑,而后半跪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发出压抑到了极致的哭声。
他从未想过,失去虞衣婳,会让他这么痛。
仿若身体里的骨头与血肉被人一寸寸地剥离,无穷无尽,令他痛不欲生。
第十五章他不配
整整一个星期,楚邺都没有去公司,更没有出门一步。
他无法停止自己对虞衣婳的思念,屋子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虞衣婳的气息,有时候,他甚至还会看到虞衣婳的身影。
看到她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剧,看到她替他准备早餐,看到她和他躺在床上,轻轻柔柔地叫他“阿豪”……
如果这是一个梦的话,楚邺宁愿自己不要醒来。
直到这天下午,助理李九晨忽然打来了一个电话:“周总,您交待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楚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交待了让李九晨将虞衣婳之前租的那套房子给买下来。
虞衣婳曾在那里住过,他不愿再有别人踏足,抹掉属于她的痕迹。
拿到李九晨送来的钥匙后,楚邺洗了个澡,换了套英伦风的西装,款式和颜色都是虞衣婳喜欢的。
半个小时后,楚邺站在了虞衣婳住过的小房子里。
这是他第三次来,却是第一次觉得这里真的很小,小到他一眼就可以看清全部,他无法想象虞衣婳和沈父是怎么在这套小房子里住了那么些天。
因为房子小,东西并不多,楚邺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虞衣婳的手机。
充上电开机,用两人的结婚照作的屏保便率先出现,楚邺的心忍不住被刺痛,他深吸一口气,才解除锁屏进入桌面主页。
在看到虞衣婳相册里的照片时,楚邺整个人被狠狠地震住了。
相册里,除了他们两人的合照,剩下的便全部都是他的单人照了。
有工作时的,吃饭时的,看书时的,睡觉时的……
照片从模糊到清晰,从青春年少到日渐成熟,年限长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