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我的暴力拷问下,终于对整件事情进行了复盘。
原来和妃得到的情报是:一、郭修仪来请皇帝时,我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就留下了。二、早上宫人来收拾的时候,我睡在大床上,软榻上的被褥也是乱的。三、我脑门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然后和妃就用她惊人的情报分析能力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我自己都不知道脑门上的包哪儿来的,她居然就知道了?
和妃娘娘我现在相当质疑你在八卦界的权威!
但是人家和妃也说了,整件事情「纯属推测,真实性概不负责。」
可现在整个后宫的人看到我脑门上的包就对我又暧昧又羞涩地笑。
连太后都故意把我叫到宁寿宫问了些没用的话,就为了瞧一眼我脑门上的包。
直到后来我小心翼翼旁敲侧击地询问了皇帝才破了这桩悬案。
就是那晚我睡得太踏实太放浪形骸不小心从软榻滚到了地上,皇帝下床看我脑门都撞出包了人也没醒,就把我抱大床上睡了,自己在软榻上凑活了一晚。
最后皇帝说:「朕已经叫珠妃给你换一个大点儿的软榻。」
我还没能感动上几天,就听到八卦又更新了:
「皇帝嫌原来的软榻太小了不尽兴,所以给换了个贼大的。」
……
和妃我要跟你决裂啊!
8
很快郭修仪就生产了,是个小公主。这是皇帝的第三个孩子,郭修仪很得意,有人拍马屁说皇帝很快要晋她的位份了,毕竟四妃一直缺了一位。
但是郭修仪刚出月子,二公主就被贵妃抱走了,说郭修仪德行不堪为母,为了公主的前途考虑,太后做主把二公主给了贵妃,还把郭修仪的位份降到了才人,罚去皇寺为国祈福。
贵妃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忍了郭氏很久,二公主出生当天她就要抱走,是珠妃求了半天情,贵妃才肯憋到了郭氏出月子。
我觉得郭氏可怜,珠妃却说贵妃自有她的道理,和妃作为相国之女孕期都一直乖乖地养着,若以后但凡有后妃怀孕就效仿郭氏胡闹,这宫里的风气就要坏了。
这边郭氏的结局还没感慨完,那边邱宁儿被诊出已有两个月身孕了,算起来是第一次侍寝就怀上了。太后很高兴,给她晋了美人。邱宁儿也很高兴,和妃就说她傻,生孩子这事能把人疼死。
宫里人都很看重这一胎,有人说邱宁儿出身好,若生了个儿子,或许可以直接升到妃位。
这次换我握住了邱宁儿的手:「苟富贵,勿相忘。」
不多久大伯母突然进宫给太后请安,然后顺道来辛芷宫看我,我受宠若惊。
大伯母是个实诚人,也不与我假亲近,上来就实话实说了,是皇帝给大哥哥说我想家了,让家人来看看我。
大哥哥是皇帝的陪读,与皇帝私交颇深。
我母亲没有诰命,大伯母就来了。大伯母说让我不要着急,我爹爹已经进了户部,爹爹对市价行情最为熟悉,又打得一手好算盘,新拟的几个财政改革方案都很奏效,给我母亲挣个诰命是迟早的事。
我惊呆了,我老爹居然大器晚成了。
大伯母又说皇帝有意给大哥哥指婚,似乎是相中了长公主家的华安郡主。
住手啊昏君!
送走大伯母,我立刻就出门去找皇帝,可不能再让这个昏君乱点鸳鸯谱了,快点快点快点,金口一开就无法挽回了。
这是我第一次去养居殿,皇帝对于我的到来也略显讶异,我匆匆行了礼,气喘吁吁道:「陛下,华安郡主看中的是臣妾二哥哥啊!」
皇帝皱了一下眉头,说了句:「知道了。」
我松了口气,一边说着「陛下圣明」一边就要告退,却听宫人来报:
「骆王到了。」
我如轰雷掣电,一下子呆住了,怔怔地看向皇帝,不知该怎么办。
皇帝开口道:「让骆王先去见太后。」
宫人应声去了,我情不自禁地往门口追了两步,又呆在原地,蹲下身子掩面流泪。
良久,皇帝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朕送你回宫吧。」
我近乎以死相逼,才从和妃口中知道,骆王离京四处游历了两个多月,回来以后进了东郊大营,现在在跟我舅舅一起练兵。
说完和妃劝我:「皇帝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厚道,不过你想想,你伯父舅舅,几位哥哥,现在还有你爹爹,一个比一个能干有出息,但你们萧家加上你外祖家统共就剩你一个女娃,皇帝也没得选,只能让你入宫以拉拢你们两家。说起来皇帝对你不错,也没逼迫你不是?要我说你早点接受他得了,都是迟早的事。」
「等等,你知道我还没接受皇帝?」
「姐这么剔透的人,娃都两岁了,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我一拍桌子:「那你还把我跟皇帝的事情传的那么有鼻子有眼儿的!」
和妃开始逃跑:「萧又然你把针放下,姐这都是为了你好!」
皇帝原本不怎么爱来后宫,太后总是念叨,皇帝大概是听烦了,现在来后宫的频率比之前高了一倍,但是有一大半的时候都是宿在我宫里。
我倒无所谓,皇帝来了无非就是他看书,我绣花,他睡床,我睡榻。反正如今换了大号的软榻,睡着也挺舒服。第一回我还特意提前爬起来把被子收拾了,后来反正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床上换到榻上,榻上又换到床上的,我也懒得早起收拾了。
但是珠妃很高兴,因为这样皇帝就可以经常陪她和大皇子用早膳了。
有天晚上我都快睡着了,黑暗中皇帝突然问我:「你睡了多久的软榻了?」
我想了想:「差不多三个月吧。」
皇帝道:「辛苦了,明早就晋为昭仪吧。」
「谢,谢主隆恩?」
我这个风光无限的明昭仪只当了七天。
不知道是不是后宫里的女人一怀孕就要作妖,邱宁儿居然跟我说要去百官上早朝的路上偷看她爹平远伯,还一副计划通的样子,说后宫和乾坤殿之间有堵矮墙,只要我帮她一把就肯定能见到她爹。
我盯着邱宁儿五个多月的大肚子,警告她不要乱来。
邱宁儿却拉着我哭了,说别人不懂她,连我也不懂她吗?
好吧,我当然懂了。本来后妃怀孕家人是可以进宫探望的,但是邱宁儿从小没了亲娘,只与平远伯相依为命,平远伯一个大男人却进不了后宫。前几日母亲得了诰命第一回进宫来看我,把邱宁儿羡慕坏了,与我母亲抱头痛哭。
哦,忘了说我母亲也有那么一点点感性。
所以邱宁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去偷看一眼平远伯,不管我帮不帮她。
然后我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大概是进宫后一直顺风顺水的,活得太安逸,让我昏了头。
第二天大清早,邱宁儿就假装来约我散步,出门前珠妃还高兴地嘱托我们多走动走动对孕妇好。
待走到一堵宫墙下面时,邱宁儿给了我一个眼神,我明白到地方了,立刻仗义地蹲了下来让邱宁儿踩着我的肩膀把她往上托。
一套动作配合得行云流水,相当熟练,因为我们从小就这么干过。
不得不夸一句邱宁儿挺个大肚子居然可以身手不减当年。
随行的宫人一时弄不清眼前的状况,都傻愣在哪儿。
但怀着五个多月孕肚的邱宁儿比从前重多了,我不免觉得吃力,咬着牙问她看到平远伯没有。
邱宁儿说没有,但是看到我爹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我爹穿朝服。
我正想象着我爹穿朝服的样子,突然听到晴天霹雳一声怒喝:
「明昭仪、邱美人,你们给我下来!」
妈呀贵妃来了。
邱宁儿一个激灵脚就滑了,我满脑子都是我干儿子不能有事,拼了命要抱住她,然后邱宁儿一屁股把我坐晕了过去。
后来我是被疼醒的,但我睁眼看到贵妃的那一刻,我连哭都不敢了。
贵妃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王,有过必罚,这次我私见外男,又差点害了皇嗣,只怕要被千刀万剐了。
贵妃先开口道:「从前只知道你天真,没想到居然是个蠢货。」然后宣布了对我的惩罚:
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我转着眼珠看了看四周陌生的布置,好吧,我已经在冷宫了。
但胸口还疼得我不能动弹,我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问贵妃能不能让我回辛芷宫把伤养好了再来。
贵妃柳眉一竖:「法不阿贵,刑过不避大臣,你凭什么例外?」
我又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问贵妃邱宁儿没事吧?
贵妃转身就走,还念叨着:「我的天,我就是来宣读个圣旨,为什么要跟你这么多废话。」
「娘娘——」我忍着胸口的剧痛,拼命叫住了贵妃。
「可不可以别叫骆王知道我在宫里受欺负了?」
贵妃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胸口实在疼得厉害,我动弹不得,干趟了半天都没人搭理我,叫也没人应,我心里直发怵,满脑子都是戏本里的白发宫女,半夜歌声,一双绣花鞋,窗外有张脸……
恐惧开始蔓延的时候,外头出现一阵一深一浅的脚步声逐渐向我逼近,接着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萧美人……」
「啊!」我拼命开始尖叫。
很快被来人捂住了嘴,眼前是个散着头发的宫装女子,模样似曾相识。
「齐昭容?」
齐昭容在我床边坐下,手里端着一碗中药,温柔地说:「太医说你折了两根肋骨,来,吃了药就不疼了。」
我被喂着喝了小半碗,齐昭容安慰我说:「你别怕,我刚来的时候也怕,后来发现这里一点儿也不像戏本子里说的那样吓人。」又向我笑道,「还得谢谢你当初托人照顾我,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
当初齐昭容因为说了句「听说骆王府里种了许多牡丹」,就被打折了腿扔了进来,可惜了她曾冠绝后宫的惊艳舞技。
因为此事与我和骆王有关,我对齐昭容充满了歉意和愧疚,因此当时使了不少银子让冷宫的侍卫和嬷嬷帮我照顾她。
齐昭容却似乎并不知道我和骆王的关系,只当我是个心善的,一直尽心竭力地照顾我。冷宫里饭菜药物都由外头送来,但没有可供使唤的宫人,什么都得自己来。天气尚热,我躺着养伤不能动弹,齐昭容怕我捂出痱子,还一瘸一拐地搬来清水给我擦身子。
我每天看着她跛着脚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