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剧本)全文无弹窗阅读-小说梁书愿陈贺洲主角叫什么刺激剧本


24 号林班。
胡家磊和基德另一名老员工王勇一早出发,去往采集点。
林班班长带路,闷头走在前面,不怎么说话。
胡家磊也不爱攀谈,和王勇跟在后面,正好落个清静。
要是班长走太快,胡家磊就喊上一嗓子,麻烦他等等。
微风穿越林间,阳光跳跃,一条小溪蜿蜒穿过,是 24 号林班最特殊的地方,这个林班也是原住民留存最多的。
自古以来,人们就总是在有山有水的地方聚居。
三人沿着溪流朝采集点进发。
这几日出太阳,天一暖,山中蚊子扎堆,王勇走得浑身是汗,但也不敢脱掉外套。
才刚到达采集点,背包里的矿泉水,就被王勇喝了个精光。
他又热又渴,好不容易熬到数据采集完毕,赶紧往回走。
翻过两个陡坡,又见着小溪,流速缓慢,溪水清凉。
 
(刺激剧本)全文无弹窗阅读-小说梁书愿陈贺洲主角叫什么刺激剧本“我去洗把脸。”王勇三步并作两步,就奔了过去。
胡家磊拎着设备箱,站在原地等他。
阳光映照在水面上,泛出银色碎光,溪水从山顶上流下,冰凉沁骨。
手指刚一触到溪水,王勇就觉得一阵清凉的爽快直达四体,他哗哗捧起水来直往脸上浇。
灼人的热意终于褪去大半,王勇长长的舒了口气,他转头叫胡家磊,“磊哥,你也过来洗把脸。”
胡家磊擦去额头汗水,将设备箱小心放好,拜托班长帮忙搭个眼,他大步走了过去。
“这水很清凉。”王勇说着,用手鞠了一捧水,就送到嘴边。
胡家磊来不及阻止,眼看着他喝了下去。
他蹲在溪边洗了把脸,一回头王勇又鞠了捧水送到嘴边。
“没有自来水那股漂白粉味道。”王勇喝了几口说。
胡家磊斜睨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是没有漂白粉,但是有寄生虫。”
“不会吧。”王勇看着清清亮亮的溪水,一脸的不可置信。
“嗯。”胡家磊说,“五六十年代百姓大面积感染寄生虫病,就是因为没有自来水。”
胡家磊站了起来,王勇抬头看着他。
“1975 年普及了自来水,饮用水干净了,人类身上各种寄生虫病才被消灭掉。”胡家磊说,“不信,你百度一下,看看动物们是不是几乎百分百被感染?”
王勇半信半疑的摸了手机百度,没一会儿,他默默关掉屏幕,不想再看。
忍了忍,他小声嘀咕,“就不该好奇。”他伸手在面前挥了挥,似乎想将刚才看见的画面全部挥散。
他开始相信,胡家磊说水里可能会有寄生虫,不是在诓他。他刚才还觉得溪水清甜,此刻,却只觉得肚里有些翻江倒海。
“走吧。”胡家磊叫他。
王勇站起身来,频频回头盯着水面。
胡家磊拍拍他肩膀,“我带了驱虫药,你回去吃一颗。”
王勇那副难以形容的表情这才稍缓,他快步跟上胡家磊。
两人跟着班长往回走。
一起近距离工作、休息了几天,王勇对胡家磊熟悉了些,但心里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经过刚才溪边一事,王勇发现胡家磊事无巨细、准备充分,想来他对并不常见的森林资源评估也很有经验。
王勇有些佩服,但也疑惑胡家磊正是当打之年,资历、经验兼而有之,为什么甘愿屈居陈贺洲之下。毕竟,他们几个基德老员工也心照不宣的,并不服气陈贺洲。
越想,王勇心里就越疑惑。
他忍不住问,“磊哥,你在信通干了几年?”
“四年。”
“一直做苏经理下属?”王勇又问。
胡家磊觉出他背后有话,反问,“怎么?”
“没什么,”王勇绕过一个枯枝和杂草铺得满满当当的地方,说,“苏经理带过来的手下,个个都很能干,尤其是你,磊哥。”
胡家磊正琢磨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听王勇说,“磊哥,苏经理在这行也没做多少年吧?”
胡家磊扫了眼王勇,垂头没接话。
“磊哥,你三十多了,在这行资历怕是比苏经理深吧,你能力这么强,其实我们部门交给你,一点问题都没有。”王勇说。
王勇想到陈贺洲突然空降,梁书愿又放任她不守规矩,公司有人议论陈贺洲怕是背景不简单,甚至尖酸刻薄,挖苦陈贺洲是未来老板娘。
想到这里,他有点后悔自己交浅言深。
胡家磊很清楚,陈贺洲带团队空降,刘国松在关键时刻离职,现在节骨眼上,稳定军心才是保证这一单顺利完成的关键。
他想了想,起了话头,“信通过去这几年,在重庆资产评估圈,很耀眼。陈贺洲来的时候,刚毕业没多久,我跟她没什么接触。只知道她谈了不少男朋友,因为最初那两年,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男朋友每次面孔都不一样。”
王勇轻哂了一声。
胡家磊边回忆边说,“信通当年接下一家 TNT 生产企业评估的单,当时企业操作不当,剧毒泄露造成伤亡,停产整顿。有人天天上门闹,企业老板赔偿了不少钱,心灰意冷要把企业卖掉。当时无人接手,想接盘的都趁机压价。”
他继续说,“那家企业老板找到信通,想借信通在资产评估圈的地位,评个合理价卖出去。当时重资评估部不愿意接,但是信通老板程安明接了这单,又必须要做。大家都怕剧毒泄露会有隐患,怕死怕伤害身体怕后遗症,我们项目经理更是直接离职。”
“然后呢?”王勇问。
“陈贺洲当时站出来说她去做,我那时不觉得她牛逼,只觉得她很傻。程安明让她做项目经理,我们都以为她就是做个表面活,博到晋升就好。但谁能想到,她带了我还有另外一名同事,开始实地考察工厂,从外到里,事无巨细的检查、记录。”
王勇收了刚才还有些不屑的表情,微垂了头,继续听。
“为了节约时间,陈贺洲在现场一直连续工作,防护面具好几斤重,一戴就是八九个小时,饭吃不成,水喝不成。这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谁也不知道剧毒是否真的被清理干净,要知道毒气吸进身体,对器官的影响是无法逆转的。那种心理上的恐惧感可以压垮人。”
胡家磊停了好一会儿才说,“但是陈贺洲扛下来了,把那一单做得漂漂亮亮。我们把工厂存在的各种潜在危险,一并写进评估报告里,这样接手的公司,才能有预防机制。价格也遵照了市场价,买卖双方都不亏。”
胡家磊笑,“你知道吗,因为陈贺洲的这份担当,我欣赏她,愿意跟着她;但有时我又是不愿意跟着陈贺洲的,因为我没她那份魄力。”
他拍拍王勇肩膀,“我和她虽然是上下级,但我们做事不分上下级。大家做好一件事,做成一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胡家磊往前走去,王勇跟在他后面,他微微侧身,停了下来对王勇说,“你在基德很久,你应该知道,边总选陈贺洲,绝对是有原因的。他要的人,我们都不是,只有陈贺洲。所以现在随意评论,倒不如试着共事看看,自己去了解了解再下定论。”
王勇仔细想胡家磊说的话,一时没说话。
胡家磊哈哈笑了几声,圆场子转话题,“王勇,你刚才路过了野猪窝。”
“是吗?”王勇快速回忆,“刚才那堆枯枝和杂草?”
胡家磊点头,“野猪晚上觅食回来,躺那窝里睡觉。”
“还好我们没遇到野猪。”王勇也跟着转了话头,不再提起。
林场数据采集工作按既定方案推进着。
进度过半,四个小组每日在微信工作群中报告进度和趣事,也谈论遇到的惊险事。何恒轩和夏雪这对欢喜冤家在群里插科打诨,气氛欢乐一片。
各组都已经采集完四个林班数据,傍晚时分,陈贺洲在护林站处理数据时,接到梁书愿电话。
“陈贺洲,项目采集情况如何?”梁书愿贯素冷静的声音传来。
陈贺洲有些微诧异。
项目负责人早已更换为胡家磊,照理梁书愿应该问他。
陈贺洲斟酌回答,“边总,采集按原计划执行,进度介于 50%-60%之间,目前一切顺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她汇报得言简意赅,梁书愿简短肯定,“好。”彼此并无半字废话。
“你明天在哪个林班?”他问她。
“20 号。”
“好。”
陈贺洲以为他有话要说,等了半晌,却只一个“好”字。
“再见。”梁书愿说。
陈贺洲新近采集的两个林班地形复杂,她不得不将它们切割成好几个区域,再分头采集,导致最终画面有一定重复率。此时,陈贺洲正在设置系统去重,她应道,“再见,边总。”
陈贺洲挂了电话,继续埋头做事。
深夜里,窗外华灯明亮,可是梁书愿却有种说不上的孤独,他以前并不是一个习惯热闹的人。
他穿着睡衣站在酒店房间窗前,脑海里席卷而来的是在酒吧那夜,陈贺洲说起那些往事,说起林乐辰时候,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
他越想心口越发紧,骤然的紧绷,让他第一次有一种喘不过气的失落。
她满眼,满心,满世界装的都是林乐辰。
他,梁书愿在她眼里只是上级,是老板,是一个冷冽的符号。
可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梁书愿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明白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本身从来就不完美。林乐辰太年轻了,他带给陈贺洲的只是年轻人世界的爱情,那里不包含任何责任,只是男欢女爱的童话。
可是,人活着谁也逃不出现实编织的网,现实的苍凉沉沉浮浮,他们的爱情,脆弱不堪。
想到此,梁书愿忽然生出一种狂烈的冲动,他想见她,伴随在脑海里愈发清晰的,是陈贺洲站在金万专用设备下,浑身狼狈,却眼神里都闪着光。
他心底深处涌出一种冲动。
他,好想好想去见她。
第二日清晨,陈贺洲比着天光放亮,照例早起。
她几下收拾清爽,背上装备,一把拉开房门。
她手上拉着门栓,看着站立在屋前空地上的人,一身户外套装,不似往日西装笔挺,但仍旧笔直挺拔。
陈贺洲有些意外,“边总?”
她下意识抬手腕看时间,手表显示六点四十分。
梁书愿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林场,意味着他即使是从江黔区城区赶来,也是四点半左右就已出发。
陈贺洲脑子转得飞快,从愣怔中醒悟过来,“边总,你昨天问我在哪里,是因为今天要来林场?”
梁书愿双手插兜,看着陈贺洲,眼眸深沉,好一会儿,他移开目光,淡淡说道,“我来江黔区谈事,过来看看大家和项目怎么样了。”
晨曦微露,郁郁的天光穿过云层笼在梁书愿身上,更显得他整个人清冷,带着点不好相与的气质。
他走了过去,看着陈贺洲身上的双肩包。
包很沉,连带压得陈贺洲本就有些瘦削的两肩往下沉。
梁书愿伸出手去,“把包给我吧。”
陈贺洲手拽在包带上,觉得推推拉拉反倒奇怪,她干脆大方递给梁书愿,“边总,里面是采集用的装备。”
背包太重,梁书愿拎过来时,眉心微蹙了下,他禁不住看了眼陈贺洲。
“单独作业吃得消吗?”
“没问题。”陈贺洲并不在意,她更关心后续业务,笑问,“边总,我们是不是要经常跑江黔区了?”
梁书愿示意去厨房,“等林场评估结束,才能定下来。”
陈贺洲反应极快,问,“招商局推动的评估单?”
“嗯。”梁书愿侧头看陈贺洲神情,知道她担心常刚还有嫌隙,他云淡风轻道,“这一单我们做得还顺利,后面的单子也会都很顺利。”
“嗯。”陈贺洲明白,也不多言,跟上他。
梁书愿带了各种物资来,袁林正和司机一起往厨房搬,早餐已经摆满桌。
陈贺洲进去见到,直说辛苦了。
袁林退到一旁,公事公办的回,“苏经理,客气。”
他转身向梁书愿,“边总,车上有面包、牛奶,我和司机对付下早餐,先赶去其他小组。”
“辛苦。车上物资分给各组,问问他们还缺什么,立即采购。”梁书愿吩咐。
“是。”
袁林往外走,经过陈贺洲身边,顿了脚步,小声说,“苏经理,麻烦你出来一下。”
陈贺洲以为袁林有事要讲,跟着出来。
袁林去车上取下个盒子,过来给她,“苏经理,应急盒。”
陈贺洲打开,盒子里面一格是各种应急药品,一格是补充能量的高热食物,还有一格是应急工具,比如,警报器、信号弹。
陈贺洲笑问,“袁助,这是?”
“有备无患。”袁林回答她。
陈贺洲笑笑,“谢谢袁助。”
“不客气,边总吩咐专为单独作业小组准备的。”袁林略略点头,转身上车。
陈贺洲抱着一大盒零零碎碎,感叹基德对员工的人文关怀真是细致。
吃过早饭,梁书愿说跟着陈贺洲和班长一起进山。
这几日接连晴天,适合作业,但山里天气变幻莫测,才刚进山没多久,天色一下黯淡,没一会儿就下起毛毛细雨。
无人机没法飞。
找了棵大树避雨。陈贺洲望了望天,云层不算厚,她问林班班长,“班长,你估计这雨多久能停?”
班长回答,“不好说,这种小雨有时几天都不停。”
雨滴打在梁书愿和陈贺洲冲锋衣帽子上,又从帽檐滴落。
陈贺洲出声,“班长,你没穿冲锋衣,先回去吧。我们等等要是雨不停,也回来。”
班长摸了摸头发,湿湿的,身上衣服也有些湿,“那你们认得路吗?”
“认得。”陈贺洲说。
“好。我先回去了,保持联系。”
“嗯。”
细雨纷纷,天地间,安静极了,只有雨打在树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两人并立而站。
空气格外清新,带起泥土的气味来,一股有些浓郁的树木香气,涌来将两人缠绕。
梁书愿抬眸张望,看着远处一棵大树,问陈贺洲,“这里有香榧树?”
陈贺洲循着梁书愿目光看了过去,“好像是,过去看看?”
“好。”
天雨路滑,梁书愿慢慢跟在陈贺洲后面走了过去,他站定看树干上的金属标签,“是香榧,树龄有 200 年了。”
香榧树龄可长达千年,被称为植物界的活化石。因为果实要三年才能成熟,因此只能徒手攀爬,辨认三年熟果再行采摘,产量不高。香榧子在古代一直是贡品。
陈贺洲闻了闻,“这树真的好香。”她抬头看,树上正挂着果子,她问梁书愿,“边总,你喜欢吃香榧子吗?”
“你呢?”梁书愿不答反问。
陈贺洲点头,“香榧子好吃,但上面那层黑膜太难刮了,”她笑着说,“我每次都因为这个原因,忍住不吃。”
“噢。”梁书愿应了一声,抬头看看,蒙蒙细雨飘在他脸上,他问陈贺洲,“你现在想吃香榧子吗?”
 
第79章 喜欢是克制,但爱是放肆
“嗯。”陈贺洲微仰了头,看着高高挂在树上的果实。一滴雨落在她眉心,她伸手去揉。
梁书愿目光落在她眉间,又跳跃去她指尖,一向冰冷的语气带了丝难得的柔软,“想吃吗?”
陈贺洲笑了起来,“边总,想吃也吃不了。”她比划了下,叹了口气,“这树长得太高了,摘不到。”
梁书愿抬头看,香榧树枝桠向天空蜿蜒伸去,直径已有成年人大腿粗细。
“也不一定。”他说。
他突然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来,一旦从他的心底冒出就拼命的往外生长,压不住也关不住。
他打量着香榧树,内心在灼灼燃烧,目光冷静。
香榧树的枝桠离地和彼此间的高度相差不大,以他的身高和长年健身训练出来的力量,攀爬上去根本不成问题。
“试试。”他说。
陈贺洲以为他开玩笑,并未在意,结果却见他就地卸了背包,轻放在地上,身手敏捷的原地起跳,一下抓住粗壮的枝桠,单手一撑,一个借力就轻巧的翻了上去,稳稳站在枝桠和树干连接处。
陈贺洲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他,也不敢轻易出声,怕一惊扰,他从树上失足摔下来。
这是她老板。在林场做数据采集,因为她而让老板发生意外,她可万万担当不起。
陈贺洲紧张万分的死死盯着梁书愿。
不知怎的,陈贺洲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的小青瓦平房前,有棵年头很久的核桃树,每年夏末核桃成熟时,总有个小男生来爬树打核桃,再坐在树下,把打下的核桃用小刀去了青壳,兜了满满一衣服给她,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染得黢黑的十个指头。
后来,小男生长成了少年,每当核桃成熟时,陈贺洲总有最新鲜的核桃吃。
“喜欢吃吗?”他总是不好意思看她,微红了脸问。
小时候,她欢天喜地的接过核桃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外婆给她找核桃夹;到后来,她微低了头,远远站着,看着核桃树下的少年,她很想对他喊“小心”,最终也没能喊出口。
少年过来,核桃塞了她满怀,却也是一个字不说。
直到很多年后,陈贺洲才恍然大悟,这好像就是她的懵懂青春和情窦初开了。而后,又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恍惚想起,除了当年那句没喊出口的“小心”,她还欠那个腼腆的小男生一句,“喜欢。”
陈贺洲站在树下仰头看,梁书愿已经攀跃过好几个枝桠,爬到离树梢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紧贴着大树站在枝桠分岔处,单手抱着树,正在仔细辨认果子的成熟度。
细雨依旧不停,飘落在陈贺洲脸上。有雨飞进眼里,她使劲眨了眨眼。她觉得树上的梁书愿,似乎离天空很近,离她很远。
“边总,小心。”陈贺洲手拢在嘴边,朝着树上喊。
梁书愿听到了。
“小心。”陈贺洲又喊。
梁书愿微垂了下眼睫,没有回答,他双唇紧抿着,嘴角边浮出笑意,一直挂着不曾消散。
一串又一串香榧果实沉甸甸的挂在他眼前,仔细辨认,其中几串绿色的果皮泛出些微红来,那是三年生的熟果。
梁书愿小心摘下几颗香榧果,也不贪多,他放进裤兜里,这才慢慢下树。
陈贺洲目光跟着他在树上移动,看着他从树梢不远处下到树干中部,尽管看起来,梁书愿对身体的掌控度极好,核心力量也很强,但直到他踏实踩在了地上,陈贺洲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边总。”陈贺洲迎了上去,她这才得空将额前湿掉的刘海拨去一边。
她觉得空气中有一点异样的成分在缓缓流动,缠绕,包裹。
梁书愿看着她,轻声问,“什么?”
似乎在期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陈贺洲平了语气,在下属的尊敬和轻松气氛的调侃中拿捏出一个度来,“边总,小时候经常爬树吧?”
梁书愿转了头去,似乎想要听到的并不是这样的话语。
“噢。”半晌,他只淡淡应了一声。
并不搭话。
这冷淡,让陈贺洲觉得自己想得颇多,有失冒昧。
她转念过心思,只当是寻常避雨的小插曲。
见梁书愿想掏香榧果子出来,却又看了眼手上的脏污,陈贺洲问,“要湿纸巾吗?”
“嗯。”
陈贺洲拿了给他。
梁书愿擦干净手,将用过的湿纸巾包裹好揣着,这才伸手掏出那几个香榧果。
“我第一次爬树。”他终还是悠悠缓缓的说道。
像是害怕陈贺洲给到的反应不及他期待,他又问她,“带了工具没?”
带着那么一点上司对下属的审视。
陈贺洲也认真作答,“瑞士军刀?”
“好。”
梁书愿接过军刀,将这几颗果实绿色的外壳划开剥去,露出尚被硬壳包裹着的香榧子。
陈贺洲左右看地面,寻找着什么,“边总,用石头砸开硬壳?”
梁书愿看了她一眼,“不用。”
他说完,用拇指和食指拿着颗香榧子使劲一按压,硬壳瞬间破开。
“这么简单?”陈贺洲也试,但是坚硬的外壳在她手中纹丝不动,陈贺洲低头琢磨,把香榧子换了个方向又试,依然无解。
陈贺洲“咦”了一声,似乎在奇怪。
梁书愿看着陈贺洲在指尖忙活,却不得要领,他示范给陈贺洲看,“每个香榧上有两只对称的‘眼’。”
“这里。”他看着陈贺洲将香榧颠来倒去的看,他指给她。
“捏一下。”梁书愿说。
一滴雨从树叶尖上滑落下来,砸在那颗香榧上,瞬间碎裂成无数的细微水珠,四散溅开。
飞溅起落在陈贺洲指尖,也落在梁书愿指腹。
尚来不及感受,那丝微凉就转瞬即逝。
陈贺洲一捏,硬壳裂开,里面是包裹着一层黑膜的香榧子。
她有些惊喜,“这样就破开了!”
梁书愿微微侧过头去,将眼底笑意隐没,把香榧子都取了出来,梁书愿将手擦干净,把它们聚拢捧在手心,问陈贺洲,“这个黑膜很难去?”
“嗯,很麻烦。”陈贺洲努了努嘴。
“你先拿着。”梁书愿说。
陈贺洲双手并在一起窝着,梁书愿将香榧子倒在她手心,他拿起一颗,用刚才捏开的硬壳去刮掉那黑膜。
“你还喜欢吃什么坚果?”梁书愿问。
“板栗,松子。”陈贺洲略一侧头,回答说。
梁书愿低着头,无声的笑了一下,浅浅淡淡的说,“像只松鼠。”
陈贺洲没听清,她凑过去看,梁书愿修长的手指间捏着椭圆的香榧子,黑膜刮得干干净净,露出白乎乎的果肉。
梁书愿递给她,“尝尝?”
陈贺洲伸出手,手心向上。
梁书愿看了她一眼,眼眸极深,将香榧子放在她手心上。
陈贺洲细细的嚼,“香。”
她脸上带着笑意,有细小的雨珠飘飞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边总,你尝一颗。”
梁书愿刮完一颗,就掌握了要领,很快,他又刮干净一颗,仍是递给陈贺洲。
“没事,你先吃。”梁书愿说。
陈贺洲“噢”了一声接过。
好一会儿,梁书愿将取出来的十几颗香榧子都给弄得干干净净,他从背包里拿了小食品袋给装好。
“慢慢吃。”他看着陈贺洲,将那小小一袋香榧子递了过去。
陈贺洲犹豫了下,看梁书愿神情平淡,好像递给她的并非是他冒着自损形象和摔伤风险去摘得的坚果,反而更像是他往常无数次递给她看的《合作协议书》、《评估报告》等等。
陈贺洲大方接过,道谢。
梁书愿又说,“生香榧子油脂太高,容易积食,一次不能吃太多,万一肠胃不耐受。”
“是,边总。”陈贺洲规矩回答。
梁书愿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到了嘴边明明想说,最后却还是抬头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色,环视了下四周,“这雨不会停了,我们回去吧。”
陈贺洲也觉得这雨大概能缠绵着下完这整个深秋、初冬交易之时。
她出声,“好,边总。”
她弯腰去拎放在一旁的背包,却已被梁书愿一手抄过,一甩去背上背好。
两人往回走。
雨不仅没停,反而下得大了些。“嗒、嗒、嗒”的打落在树叶和地面上。
陈贺洲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不用着急。”梁书愿说,他走在她后面半个身位,“小心路滑。”
陈贺洲一手紧紧拽着那一小袋香榧子,一手杵着登山杖,将步子放得慢了些。
两人沉默无言,静静的往回走。
雨丝带走空气里的暖意,周遭温度渐凉。
离护林站不远,梁书愿昨晚那股窜来窜去的疯狂念头,才终于开始慢慢回归理智。
此时,他似乎有些醒悟,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于他而言,多么疯狂的事情。
在他过去的三十年中,他不曾做过,也不屑于做。
但是,这次,他就那么做了。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陈贺洲,从小袋里掏着香榧子,吃得正欢。
“喜欢吗?”他问。
“喜欢。”陈贺洲飞快的回答。
丝丝暖意从心中溢出,流淌……
依稀能看见护林站的几排木房。陈贺洲正想对梁书愿说“要到了”,一股闷痛就从胸部传来,猝不及防,她轻轻闷哼了一声。
这段时间里她忙得有方向,也有动力,浑身都是劲儿,她似乎忘记了,那颗藏在胸口的囊肿。这痛准确无误的提醒她,项目再重要,在身体的痛感面前都显得没什么意义。
陈贺洲皱着眉,回过头看了眼在细雨纷飞中倾身向她的梁书愿。
他温声询问,“是不是不舒服?”
陈贺洲摇了摇手,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黯了下去,“边总,数据采集再有 5 天就结束了,分析数据和出评估报告,大概需要 5 天。”
她抬头看着梁书愿,“边总,10 天后,我能不能请一个小长假?”
微雨像断了线的珍珠,嘣一下从天洒落,淋落在他们身上。
陈贺洲知道痛感意味着什么,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但她也不想拖累项目,这是胡家磊第一次主导的案子,她想要让他做得完美。
再者作为基德合伙人,她不想成为横亘在基德和常刚之间的天堑。她知道梁书愿在努力帮她化解矛盾,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局,得她自己破。
于无声处,梁书愿为她做了很多,她清楚,从金万设备评估开始,梁书愿为她踏平了多少条路。
如今,基德要开拓江黔区业务,政府是很重要的合作方。以前,她是员工,与常刚较真,她只针对项目说事。现在不同,梁书愿将她抬高到另一个角度,她要想的是基德,而不是她自己。
曾经她是程安明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程安明告诉她,要认真做好每一个案子,该较真就要较真。
可是在并驾齐驱的后半场,程安明背离了轨道。
陈贺洲也曾在某个瞬间,突然悟明白,程安明为什么升方凯为信通的合伙人,而不是她。信通从来只想让她跑在一线,而不是做管理层。
陈贺洲稳住心神,看着站在一步之遥的梁书愿,此刻,他身上少去了太多的锐利,多了一种无言温润。
陈贺洲乍然想起,梁书愿问过她的问题——他该是什么样子?
陈贺洲认真想过,他于她而言,有冷硬的职场包围,她能看到的只是他驰骋职场时的决然和孤注一掷。
可是陈贺洲明白,恰是这样密不透风的冷厉之人,在职场上给了她无限种可能。
他允许她在职场里有无限的高度,这种高度,是她留在信通,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想到这些,陈贺洲胸口忽然一暖,跟着眼睛都涩起来,“边总,如果常刚一直对我有意见,基德想要拓展在江黔区的评估案,可能性很低。”
梁书愿目光淡淡,神色里有一种远山淡影的轻和柔。
陈贺洲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退出合伙人,基德要优先开拓江黔区的业务渠道。”
“陈贺洲,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基德,或者是我?”
梁书愿的话,被潮湿的风吹散,像扬在风里的碎纸片。
陈贺洲迎上梁书愿的目光,笑了一下,恢复了往日的严肃,“边总,我相信我自己,是低估了常局;我相信基德,是高估了常局的为人处世。”
她语气中有着坚韧,“常局固执也好,偏颇也好,江黔区后面的案子,都要直接或者间接经过他。如果基德没有我,后续业务都能轻松吃下。但是现在不一样,常刚对我有本质上的排斥。”
梁书愿静静的听陈贺洲将话说完,他微微仰起头,看细雨逐渐飞成大雨,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继续追问,“所以陈贺洲,那我呢?你相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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