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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
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开回了方家别墅。
明明才过了半年的时间,我再看向这里,却觉得恍若隔世。
下了车后,方典觉得我的形象太过潦草,令我收拾后再来见人。
我乖乖照做。
谢绝了保姆们梳洗打扮的帮忙,自己收拾好后从衣柜里费劲吧啦找出一件低调、中规中矩的长裙,在她们为我整理发型时诚惶诚恐地对她们道谢。
保姆们和我同样无措,她们不明白,原来张扬任性、目中无人的大小姐怎么把自己看的跟佣人一样了?
她们错了。
她们至少是方家花钱雇佣的保姆,而我只是白花方家钱的废物。
我还不如她们,校长告诉我,我撑其量是方家可怜收养的一条狗。
一条狗就该有一条狗的觉悟,不要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东西。
一切收拾妥当后,已是中午时分。
我谢绝了造型师帮我化妆的请求,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容颜,穿着不合体的衣服出了门。
方典在门口等我。
他倚在楼梯口,长身玉立,细碎柔软的黑色刘海软化了他身上的戾气,显得整个人又乖又软。
见到我出来,他慵懒的抬眸,看到我打扮后有些错愕,冷嗤一声:“何迟迟,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怎么,又想在父母面前告我的状,以此彰显你的可怜?”
不是的。
我在心底悄悄反驳。
老师说,一个好的女人,穿着打扮就要朴素低调不长扬,化妆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才做的,她们是想勾引男人。
而且,我身上的伤太多了,我不能露出来,露出来就是不知悔改,就是在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不知廉耻。
可我不能说。
因为一个好的女人,是不能跟男人顶嘴的。
尤其是方典。
我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下了楼,来到餐厅,餐厅里一片沉寂,只余坐在餐桌上的三个人沉闷地等待。
他们在等待我。
方母见了我,也顾不得贵妇的礼仪,站起身就要冲过来抱我,却脚下一滑,被身边的女人稳稳扶住。
那是方典的秘书白涟。
她贴心地扶住方母,为她顺顺因着急呛到的口水,温声细语地哄她:“方阿姨,您瞧,何小姐这不没有事情吗?倒是您,这么久都吃不好睡不好,急得头发都白了。”
“再说了,方总送何小姐去学习,也只是希望她更懂礼仪呀,这是方总的一片好心呀!”
我麻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娇艳的红唇一张一合,细数着我的罪行。
是啊。
我的消瘦是我让别人担心的罪。
我被迫和外界断了所有联系是我不懂事的罪。
我被送去学习是我不安分的罪。
我身上的那些伤痕,是他们为我好帮我改正、而我不识好歹的罪。
只是白涟哪里会说最后一条罪呢?她带着玫瑰金的项链,打扮得体又优雅,怎么能让腌臜事污了他们的耳朵呢?
我静静地站在餐厅中央,又像是回到了学校,被扒光后赤身裸体地站在主席台上,接受众人的审判。
我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方典的一句话及时把我拉回了现实,他说:“何迟迟,你在干什么?站在那里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我立刻就要跪下来,却被方典扶住,在他威胁的目光下在餐厅落座,局促不安又贪婪地扒着碗里的饭菜。
“呵。”一声轻笑。
我立刻坐直了身体,看到旁边的白涟在小口小口优雅地吃饭,为众人展示着她良好的餐桌礼仪。
我几乎是立刻放下了筷子,小心翼翼瞧了眼餐桌上众人的脸色,学着白涟的样子,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饭菜。
我很饿,空荡荡的胃在叫嚣,多日来头一次荤腥刺激着胃酸的翻腾,可我舍不得,也不能嫌弃一口菜肴。
刚进去时,因为激烈的反抗,我被扒光了扔在“静心室”里七天。
那里很黑,很静,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无能地在里面发泄,只有在一天一次的送饭时才知道外界又过去了一天。
他们送来的是残羹冷饭,冷掉的菜肴清汤寡水,甚至没有一点油花。
可饶是如此,也会有老师在旁边监督,逼迫我优雅、又不失礼节地全部吃完。
一口米饭要嚼三十下,一口青菜不能低于二十下。
教官拿着实心的龙鞭在旁边虎视眈眈,只要错一下就会有一棍子抡来。
有一次他抡空了,实心的钢铁的龙鞭砸到地板上,水泥地面碎裂,留下狰狞的疤痕。
“囡囡,这些日子你瘦了不少;是方典这小子不好,我们这就批评他。”
露出的手腕纤细瘦弱,仿佛一捏就可以碎掉,方母见此几乎落下泪来,瞪了方典一眼,让他给我叨菜。
可方典,哪里会知道我爱吃的菜呢?
他不情不愿叨了一块糖醋鱼给我,却不知道我如今最讨厌的就是鱼腥。
我没忍住,在他筷子放进来时一把推开他,捂住肚子,俯下身大口大口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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