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点头,争先恐后地和我说,说他身上散发着恶臭,说他那发旧的书包,说他爸妈来家长会那丢脸的样子,说他阴郁、恶心,像阴沟里的老鼠。
我认真地听着,等她们说完了,我才说。
「可是我觉得猴子更恶心诶,他老是扯女生的头发,还乱扔别人的东西,上次还往大家的抽屉里放了虫,你们不都被他放过虫子吗?」
我看向挽着我的邻桌:「他上次还把虫子放你帽子里,毛毛虫,太恶心了。」
邻桌的脸白了,我们往前走,她们又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话,只是恶心的人换成了另一个,她们说,猴子这个人,她们早就想说他了,恶心。
身边有几个男生走过,他们过来搭话,他们说,原来你们也这样觉得啊,我们早觉得他恶心了。
人总是这样。
上体育课的时候,依旧是两两一组,虽然体育老师上次刚知道,班里其实有四十一个人。
李原依旧站在原地,他默默地退到了阴影里。
一个男生朝他走过去,这是班里最文静的男生,他说话很轻,他们叫他「书呆子」「娘娘腔」,之前他都和猴子一个组。
我听见他说:「李原,我和你一组吧。」
李原抬起了头,他说,好的。
我们这楼的厕所坏了,上厕所得往上面的楼层跑。
语文老师布置了一张卷子,宣布下节语文课前写完,于是这场课间休息,只剩下教室里唰唰唰的下笔声。
我和邻桌说:「我去厕所了。」
她愁眉苦脸地看了我一眼:「我试卷还没写完呢。」
我抽出自己的试卷递给她,「慢点抄。」
她欢呼:「娇娇,你真是个好人。」
楼梯口,我撞上了一个人,洗得发白的校服,还有那厚重的、破了一角的眼镜,平凡的,普通的。
他的眼镜被我撞在地上,他蹲下去捡,我也蹲下去捡,我看见他的眼睛,不是那种深沉的黑,隐隐泛着褐色,好像咖啡。
我把眼镜递给他,他戴上了,声音很轻地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摇摇头说不用谢,然后往楼上走。
「林同学。」他叫住了我。我转头看他。「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那么怕我吗?」
他只是站在那里,黄昏的光落在楼梯的扶手上,落在他的身上,安静的、沉默的、漆黑的,如同隐入暗处的飞蛾。
但飞蛾会扑向光和火焰,他不会。
我动了动脚,朝楼上走去:「有些问题,你不需要知道。」
「好,」我听见他说,「谢谢。」
猴子被孤立了。
有人代替了他「三剑客」的位子,但他不甘心,他试图再次挤进去。
于是在他们说话时,他从旁边探出头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小团体,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他们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很默契地转过了身,继续聊。
他缩了回去,他很不安,所以他干了一件事。
他来抢女生们的书本,举得很高,不让她们拿到,他抓来了毛毛虫,放在她们的抽屉里。
他没有把本子扔来扔去,因为没人会和他玩接力赛了。
邻桌是个眼睛很大的女孩子,她性格很活泼,同样也很娇弱,还有一个,她是黄毛一直暗恋着的人。
黄毛喜欢她这种类型。
我在她的帽子里看到了一条毛毛虫,我告诉她,她尖叫一声站起来,使劲地去抖帽子,一边哭,一边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那毛毛虫掉在了地上,蛆一样地扭动起来,而邻桌崩溃地蹲在地上,她说:
「谁啊,是谁啊,是不是有病啊,是不是有病啊!」相关Tags: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