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救援一队，办公室内。
“新调来那个商队长好帅啊，我刚看到他在训练场和陆顾问在做磨合训练。”
办公室外传来的议论声打断了秦灿的思绪。
她向上级申请调换搭档后，重新给商彦分配了一个勘查顾问——陆雯琪。
秦灿靠在椅背上，低垂下了眼帘。
她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一天商彦说的话。
这三天来她不断用工作麻痹自己，试图压抑心中翻涌的情绪。
但只要一闲下来，她便忍不住地去想商彦。
这种感觉太令她窒息。
秦灿放在窗上的手渐渐收拢，心尖痛意渐渐传开，就连呼吸都短了半寸。
明明根本看不清他们脸上神情，可秦灿却察觉到商彦在笑。
他手握成拳抵着唇瓣，片刻后放下。
这是商彦笑的习惯，秦灿一直记得。
一瞬间，秦灿鼻头抑制不住的酸涩，眼前微微模糊。
从她再见到商彦开始，他便再也没对她笑过。
秦灿仰起头，快速眨着眼，试图让酸涩感消散。
下一秒，警铃传遍了整座办公楼——
是出任务的通知！
“商业大街的餐厅发生火灾，火情严重，急需救援。”
秦灿猛地一怔，那正是平平母子摆摊的地方！
第六章
秦灿来不及多想，推门跑出了办公楼。
风划过耳畔，秦灿快步向救援车队跑去。
商彦开着车疾驰而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秦灿脚步一顿，回忆一瞬间涌上脑海。
这是两人曾经搭档的习惯。
秦灿刚要抬步上前，一道身影却先一步坐上副驾驶！
是陆雯琪。
商彦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秦灿怔在原地，瞳孔微颤。
自手心传来的隐隐痛意蔓延至心尖。
苦涩交缠，哽塞在她的喉头。
是她忘了，他们不再是搭档。
身后一辆辆救援车辆驶过，秦灿拦下一辆救援车上了车。
……
商业街上。
大火熊熊燃烧，秦灿赶到时，冲天的黑烟已蔓延至天际。
秦灿看着小舟，声音颤抖：“现场情况怎么样？”
“是煤气泄漏引发的爆炸，连着一整条街都烧了，商队和陆顾问已经部署好了救援计划。”
秦灿转头看去，商彦身着红色救援服，头上带着护具头盔，准备带人冲进火场！
而陆雯琪看着商彦，满脸担心：“保护好自己，我相信你。”
说完，她伸出手来横在两人之间。
商彦点了点头，抬手对着陆雯琪的手击了一下，默契十足。
秦灿看着两人的动作，心猛地一滞。
眼前好似浮现了三年前的场景，他们也是这般默契。
秦灿阖了阖双眸，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转身火速加入到医疗队伍中进行救援。
可直至新的医疗支援到位换下秦灿休息时，秦灿也没有看见平平母子的身影。
她坐在路边上四处张望着，额前是细密的汗珠。
终于，秦灿看到一个熟悉的商贩面孔，她连忙起身上前：“平平他们呢？”
那摊贩伤势轻一些，摇了摇头：“火太大了，根本看不清！但我好像听到平平在哭……”
秦灿的心猛地一紧，平平真的在火场里！
她声音嘶哑：“在哪？！”
摊贩指了个方向，秦灿来不及多想，径直向陆雯琪跑去。
她此时已经慌了神，眼里写满慌乱：“陆顾问，马上联系商队！让他去西街支援，平平在那里！”
陆雯琪闻言皱紧了眉头，转头看着秦灿：“秦顾问，救援方案是已经计划好的，麻烦你不要打乱我的部署。”
秦灿的心都悬到了喉咙处，她眼眶通红：“情况危急，平平是商队队友的遗孤……”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雯琪蹙眉打断：“救援队为的从不是单独某一个人，秦顾问，你不是不懂。”
秦灿闻言，攥紧了手心。
她自然是懂的。
每一场救援都应该按照方案进行，他们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为了特定的哪一个人的安危。
而是全部的生命！
至少……是可行计划之下的最多生命！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年小武才会遇险。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西街已经发生了建筑坍塌！
秦灿脑中的弦顷刻间绷断，她看了一眼陆雯琪：“陆顾问，请您尽力保证商队的安全。”
“如果可以……请顺便帮我和他说，我真的很爱他。”
闻言，陆雯琪一愣，抬眸却只见秦灿冲进了浓烟火光之中！
第七章
火场内，浓烟滚滚。
秦灿视线十分模糊，只能凭脑海中的记忆向西街摸索着走去。
“平平！你在哪儿？！”
秦灿一边踉跄着快步奔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平平！我是秦灿姐姐！你在吗？！”
烈焰之中，只有木柴燃烧炸裂的声音。
不知道跑了多久，秦灿的肺已经被灌满了浓烟。
她的呼吸愈发的虚弱，双眸也被熏出眼泪：“平……咳咳！平平！”
终于，一处坍塌的角落里传来了平平微弱的呼救声——
“秦灿姐姐，我在这……”
秦灿一瞬回神，循着声音方向狂奔：“平平，别怕，姐姐来了！”
被火焰烤的滚烫的石块通红，她却浑然不觉，一把抱出在断梁下面的平平护在怀中。
秦灿一边抚着他的背脊，一边颤抖着声音安慰：“没事的，平平，没事了……”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秦灿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身子。
平平紧紧抱着秦灿的脖子，大声哭喊：“姐姐，妈妈还在里面！”
秦灿的心猛然一紧，悬着的心再次吊紧。
她抱着平平跑到街口，拦下救援队员，将平平塞进他怀里：“这孩子有心脏病，带他去找医生！”
那名救援队员看着秦灿，十分惊讶：“秦顾问？你怎么在这里？！”
秦灿来不及解释，不顾阻拦的头再次跑进火场中！
另一边。
商彦从火场中冲出来，指挥着其余搜救员将伤者带出。
他对着领口的通讯器开口：“东街火势已经控制，伤者全部撤离。西街是否需要支援？”
只片刻，陆雯琪的声音传来：“西街火势蔓延，街区建筑坍塌，B组的人正在撤离……”
说到这，通讯器里的声响顿了顿：“秦顾问二十分钟前冲进火场，还没有出来。”
商彦闻言一怔，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我去找她。”
……
西街火场内。
巷子浓烟聚集。
秦灿靠着墙体不断往前，但依旧没有找到平平母亲的身影。
这样的浓烟，根本无法维持正常人的供氧需求。
浓烟滚滚，秦灿呼吸愈发沉重。
每吸入一口浓烟，她身上的痛意便加重一份。
灼烧感自周围传来，秦灿拖着身子，声音沙哑：“周姐……你在哪儿？”
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要失去意识。
秦灿微阖双眸，忽然踉跄摔倒在地！
她努力着想要睁眼，却只能模糊看见一道身影向自己跑来。
“秦灿！秦灿！”
商彦心头猛地一紧，他上前一把抱起秦灿，向火场外跑去！
……
医院。
秦灿醒来时，已是午夜。
她睁开双眸，脑海一片空白。
身体被一阵熟悉又陌生的体温裹挟，耳边传来铿锵有力的心跳……
秦灿猛然回头，却撞上了一道冷沉目光！
商彦正抱着自己躺在病床上！
四目相对，商彦揽住她腰间的手骤然一松。
等秦灿回过神，男人已经站在了床边。
病房内一片寂静。
秦灿张了张干涩的唇瓣，喉咙嘶哑：“平平和……周姐……”
话还没说完，商彦垂眸冷视着她，声音低沉：“秦灿，身为勘查顾问却只会给救援队增加负担，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吗？”
第八章
秦灿身子僵住，心猛地一颤。
商彦凝眉紧锁，声音低沉凌厉：“现场情况危急，因为你一个人的冲动耽误救援队行动。”
“秦灿，扪心自问，你真的配做勘查顾问吗？”
秦灿一愣。
她声音沙哑，语调急促：“我当时……”
却被商彦厉声：“够了！”
“你没有受过专业的救援训练，贸然进入火场就是在为救援队增加负担，进入现场救人这种事，轮不到你。”
秦灿呼吸窒住。
道理她都懂，可从商彦的口中说出来她却觉得无比心痛。
秦灿眼眶微微泛红，手指也逐渐收拢，竭力克制着情绪：“抱歉。”
商彦语气淡漠：“这种话你留着和主任汇报时说。”
说完，他转身离开病房。
秦灿坐在病床上看着商彦离开的背影，心中是压抑不住的酸涩。
眼前升起氤氲水汽，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
两天后，海城救援队内。
“秦灿，你当了六年的勘察顾问，怎么这么冲动？！”
主任眉头紧锁着，十分严肃。
没人能想到，秦灿身为队内的顶级顾问向来沉稳，这次却如此不顾章法纪律。
秦灿站的笔直，沉声道：“对不起，是我给队内造成了影响，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主任背着手，声音沉缓：“念在你之前的优秀表现，这次只给你做降级处理以示惩戒。”
“之后由陆雯琪来接任你的位置，你就负责留在队内做接应。”
秦灿心口沉闷，她紧攥着手，声音很轻：“是，谢谢主任。”
办公室内。
秦灿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东西，准备搬去一楼的接应室。
“商队，这次的救援行动很成功，但还有些地方我需要跟你再磨合磨合……”
陆雯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秦灿转头看去。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推开，商彦和陆雯琪并肩站在一起。
四目相对，秦灿率先移开视线。
陆雯琪看着秦灿手中的箱子一怔，微微蹙眉：“秦顾问，你要走？”
秦灿沉吸一口气，只觉得手中的东西重了几分。
她调整呼吸，试图让语气平静下来：“上级调配我去做接应，以后由你接替我的工作，辛苦你了陆顾问。”
陆雯琪讪讪的转头看了看商彦。
商彦看着秦灿，语气淡漠：“做接应也好，正好磨磨秦顾问冲动的性子。”
秦灿抱着箱子的手紧了紧。
她知道商彦说的没错，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只觉得异常刺耳。
好像不管她怎么做，商彦都是不认可她的。
不管是坚持方案执行，还是舍身取义的奔赴火场，商彦总有一万个理由讨厌自己。
在他眼里，仿佛自己在救援队任职原本就是错误且没有价值的。
秦灿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用他人的主观否定自己。
她从来没有任何私心，只是一心为了人民的安全。
可是心中的涩意却绵延不断的袭来，湮灭了秦灿的理智。
许久，秦灿仰起头，将眼眶中的酸涩压下，声音很轻：“商彦，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配成为救援队的一员？”
闻声，商彦蹙紧双眉。
办公室一瞬死寂。
他看着秦灿沉默半晌，答非所问：“你觉得呢？”
秦灿喉头一哽。
她眸中含满晶莹，点了点头，望着商彦淡薄神色，语气坚定。
“我自愿向上级申请停职，调离海城救援队。”
第九章
气氛一瞬间凝滞，办公室内像是陷入到一片死寂当中。
许久之后，商彦薄唇轻启：“最好。”
秦灿抱紧了手中的东西，只觉得多待一秒就要窒息。
她与商彦擦肩，只垂头留下一句：“再见。”
商彦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微沉。
三天后，公寓内。
从救援队递交停职申请后，秦灿再也没有出过门。
秦灿窝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双眼红肿。
这三天来，她脑海中不停回荡着商彦所说过的每句话。
屋内的窗帘紧紧拉着，透不进一丝光亮。
这时，突然电视机一阵晃动，茶几上的水杯也开始震颤！
下一秒，一阵喧闹声响起，整座楼都充满慌乱的脚步声。
秦灿一怔，立即起身打开门，只见公寓门外早已是乱作一团！
安全通道内人群拥挤，秦灿心下一沉，下意识开口部署。
“双手抱头有序下楼，保护好孩子和老人！”
话音刚落，耳边却是一声巨响！
公寓大楼一瞬陷入坍塌，一时间天塌地陷！
……
海城救援队。
警铃响彻整个办公楼——
“闻德公寓大楼发生坍塌，有人员被困！”
商彦心头一跳，闻德公寓……是秦灿所住的地方！
小舟意识到这一点，走过来低声提醒着商彦：“商队，秦顾问就住在那！”
商彦蹙紧眉，语调冷沉：“即刻准备救援！务必要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
救援队收到指令，高喊一声：“是！”
另一边，废墟内。
秦灿被压在坍塌的断梁下面，空气稀薄。
她气若游丝，双眼几乎要睁不开。
这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灿勉强睁开眼，只见眼前的废墟被扒开，一丝光亮顺着缝隙透进来。
随着缝隙越来越大，商彦的模样渐渐出现在眼前。
秦灿微阖双眸，哑声开口：“商彦……？你怎么在这……”
商彦面若冰霜，伸臂进入废墟拽住她，声音沉静：“很意外吗？我是救援队的。”
秦灿早已浑身失力。
她呼吸发颤：“余震还没过去，现在不是最佳救援时间！你们立马撤离！”
秦灿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剧烈晃动！
商彦领口的通讯器传来陆雯琪的声音：“商队，是余震！撤离现场！”
可还没等商彦反应，周围已经再次坍塌！
他下意识地护住了下面的秦灿！
残垣断壁砸在商彦的背脊上，痛意一瞬遍布全身！
秦灿瞳孔骤然放大：“商彦！你有没有事？！”
商彦喘着粗气，只觉鼻腔内满是灰尘，呼吸都困难。
他借着些许光亮看向秦灿：“我本来可以没事。”
“现在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意外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开心了？”
二人距离几乎为零，被断裂的水泥建筑挤在一起。
秦灿看着商彦嘴硬模样，莫名觉得好笑：“不等余震过去就开展救援行动，商队有失水准。”
话落，一时寂静无声。
废墟隔绝一切声响，只有通讯器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杂音。
秦灿苦笑一声：“是为了我吗？所以这么快的出队？”
商彦眉头一蹙。
秦灿低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商彦，我只问你一遍……”
“你还爱我吗？”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沉寂。
半晌过去，商彦冰冷的声音回荡在了狭窄逼仄的空间里——
“不爱。”
第十章
空气一瞬间凝滞。
商彦的一句话似是将秦灿打入了冰窟之中。
她只觉得周身血液回冷，心都在痛。
不知道过去多久，秦灿喃喃开口：“商彦，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
“可我忍不住幻想，有没有可能，哪怕是一点点，你还爱着我……”
身上的断梁挤压着秦灿的背部，她疼的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
借着光亮，商彦还能看到秦灿眸中有泪光闪落。
“可是商彦，你真的因为小武的事在恨我吗？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我的错……”
废墟内一片沉寂，秦灿有气无力的声音格外清晰。
许久，商彦沉出口气，声音低沉：“我知道。”
“但是这和爱无关。”
闻声，秦灿眼角泪意汹涌。
她哽咽着，视线落在了男人身后只一指宽的缝隙上：“听到你这样说，还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临死前也不愿意骗骗我吗？我……真的很爱你。”
商彦闻言皱紧眉头：“胡说什么，余震过去救援队的人马上就会过来。”
秦灿合上眼，热泪划过脸庞。
她声音轻的几乎不可闻，呼吸越发的困难：“商彦，可我撑不住了……”
商彦心头一紧，呼吸微滞，沉声喊道：“秦灿？！醒醒！”
救援队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赶过来，将坍塌的废墟搬开。
商彦强撑着身子从废墟中钻出，长臂一伸将秦灿抱在怀中，向救护车奔去！
……
医院，病房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