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离渊满眼震惊。
千年前他刚从人间历劫归来，对六界之事了解甚少。
随从仙使禀报要事，他甚觉絮叨避而不听。
“若非魔族中人攻上天界，切莫来扰。”
那时的他，因气愤与凤萋萋的婚事而选择了闭关。
直至大婚当日才现身。
离渊终于能明白，为何大婚当日，一身艳红霞帔的凤萋萋哭丧着脸无精打采。
心中莫名一刺，他感觉呼吸有些不畅。
离渊问向土地公：“前几日凤族公主凤萋萋可有来过？”
土地公摇头：“南禺山已经整整百年未曾有生灵踏足了。”
离渊神色暗了暗。
那个女人没有回南禺山，她还能去哪？
离渊想起了天帝凌霄殿内的昆仑镜。
能上看天文地理星辰，下知六界生灵前尘往事。
大抵，也能从那镜子里看到凤萋萋身在何方。
这般想着，离渊直接运转灵力极速飞去。
他敛了气息未让守卫天兵察觉，悄然入内。
只是昆仑镜内显现的画面，却让离渊眸色一沉——
凤萋萋正在桃林中，和一白衣男子对饮品茶，那男子执手帕擦过她的唇角，熟稔而又自然。
离渊看的恼火，更是想了起来那男子的身份。
那是凤萋萋三拜九叩认的师父银尘，更是九重天上唯一的一只万年白狐。
“这便是你要断姻缘的真相！”
离渊ɖʀ攥紧了拳头，转身从殿内遁走。
他没有看到，昆仑镜内凤萋萋唇角的乌血，还有她那逐渐透明的身形……
青云宫。
离渊饮着玉露琼浆，心底的郁气却依旧无法排遣。
他看着宫门方向，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凤萋萋的身影。
象征夫妻身份的龙凤信物虽已还给他，但他们两人的名字还在三生石上刻着。
姻缘尚未断，那个女人却直接和其他男子住到一起，将他的颜面至于何地！
“砰！”
离渊摔了手中的玉壶，心中怒火肆虐。
突然，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离渊抬眸望去，一个仙气飘飘的白色倩影自仙雾中显现。
凤萋萋！
离渊几乎未多想，一个瞬移过去，将白衣女子自仙雾中拽了出来。
“既要断姻缘，你还回来作甚！”他厉声质问。
仙雾褪淡，女人的脸出现在离渊眼前。
不是凤萋萋。
离渊愣住：“荼蘼？你来作甚？”
荼蘼眼波流转，露出一副我见犹怜的神色。
“荼儿听闻凤萋萋仙子离宫而走，想来帮离渊哥哥排忧解难。”
她说着，白皙的小手轻柔拉住了离渊的衣袖，继续道：“离渊哥哥，那个女人终于不再纠缠于你，往后你都解脱了，荼儿真替你感到开心。”
离渊听着她所言，眉宇微不可见的涌上一抹不耐。
他侧身将衣袖抽离而出，与荼蘼保持一定距离。
“天帝命你千年之内不得离开荼蘼山，你不该来此。”
闻言，荼蘼眼眶泛红：“千年之期马上就快到了，离渊哥哥你一定要等我，我们很快又能在一起了……”
离渊冷漠道：“上次见面我便告诉过你，凡间和你的种种纠葛乃历劫之身所经历，与我无关。”
荼蘼双眼泛起水雾：“我们历经了三世情劫，每一世都被凤萋萋从中作梗无情拆散，生而为神的这一世，你为何不愿与我一同争取？”
离渊眸光冷沉了几分：“在这天界，你我只是仙友，莫再执意于此。”
说罢，他不再给荼蘼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拂袖以仙术将其送回了千里之外的荼蘼山。
青云宫再次冷寂下来，静得有些可怕。
离渊飞跃至宫墙屋檐之上，举杯邀明月，心中惆怅更甚。
他耳畔一次又一次浮响起荼蘼说过的话，脑海中盘旋的身影却始终都是凤萋萋。
那个女人不再纠缠他，自己真的解脱了吗？
眸光转向西厢的凰曦阁，离渊骤然呼吸一滞。
往日黑漆漆的阁楼，此时一片灯火通明。
凤萋萋真的回来了？
离渊飞跃落地，朝着凰曦阁大步奔去。
看着窗户上倒映出来的熟悉身影，他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第五章 凤凰玉
推开门，离渊正要说话。
却骤然发现那身影根本不是凤萋萋，而是她的师父银尘。
“三更半夜为何来我青云宫鬼鬼祟祟！”离渊怒声问道。
银尘正在木架上翻箱倒柜找东西，对离渊的出现并未意外。
“凰曦阁是从南禺山搬迁而来，并不属于青云宫。”他言语中毫无畏惧之意。
离渊蹙眉看向他：“你在找什么？”
银尘动作微顿，想起自己寻了许久无果，遂道了出来。
“萋萋的凤凰玉可否在你手中？”
离渊眸色暗沉几分，凤凰玉是龙凤二族世代联姻圣物，亦是凤凰一族对龙族的永远效忠与臣服的见证，难不成那女人想拿走？
“你要作甚。”离渊冷声问道。
“你和萋萋姻缘已断，自应归还。”银尘神色中带着一抹看不透的情绪。
离渊一声冷笑：“她想要凤凰玉，那便自己来找本殿！”
说罢，他拂袖而去。
想起自己前来凰曦阁时的心境，离渊只觉荒谬。
他想着和她好好谈谈，她却让其他男子来取凤族圣物，何其可笑！
另一边，桃林小筑。
银尘空手而归，心中沉重。
看着床榻上躺着身形枯槁的凤萋萋，他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萋萋。”
凤萋萋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眸底透着茫然。
“师父，现在是何时辰？”
“戌时了。”银尘哑声道。
闻言，凤萋萋费力地坐起来，想起身下床。
“我得回青云宫了，不然离渊回来见不到我定会生气。”
银尘拧着眉，微微有些愠意。
“你还要忘几次，你们姻缘已断，再无瓜葛。”
凤萋萋一怔，脑中一阵细细密密的痛意蔓延而上。
原本混沌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过往的种种一并在眼前闪现。
离渊曾下凡历劫遭魔族中人毒害，她违背天规下凡救之，染了九阴煞气致使元神受损，修为日渐溃散。
凤萋萋挽起衣袖，看着原本在手腕的黑紫纹络已经遍布了整个胳膊，触目惊心。
“萋萋让师父失望了。”她看着银尘，有些语涩。
银尘叹息道：“若能寻到凤凰玉，方可净化煞气。可那圣玉尚在天界龙族手中，怕是一时半会寻不到。”
凤萋萋顿了顿，眸底浮现一抹忧伤。
“既是大限已至，我也不该强求。”
凡人常言生死各有命，神仙千年苦行亦难逃天劫。
靠着仙丹的滋养，凤萋萋在桃林又修养了数日。
但日渐蔓延的黑雾，让她清楚自己早已时日无多。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跟师父告别回了南禺山。
落叶归根，她也应该归家。
嫁给离渊的那几百年，她努力让自己成为众人眼中认可的天界太子妃，能回凤族的日子屈指可数。
如今，终是可以好好陪父母族人了。
……
南禺山。
凤萋萋看着漫山遍野的萧条枯木，眼前却浮现出曾经郁郁葱葱繁华景象。
“父王，母后，小凤凰回来了。”
凤萋萋涩声喊道，沙哑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谷。
“小凤凰以后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永远陪着你们，一起守护我们的南禺山。”
她踩着枯石砂砾，缓慢朝山上走去。
但视线却愈发模糊，丹田之处隐隐有腥血上涌。
一定要到山之巅，那里才是归处！
“噗——”一口乌血喷出。
凤萋萋腿软着趔趄栽倒，身上被荆棘刺伤，血迹斑驳。
望着近在咫尺却再也无力触及的山巅，她沉沉阖上了眼……
第六章 梦魇
青云宫。
离渊手中的龙凤玉佩骤然坠地，碎得四分五裂！
他下意识一颤，从混沌睡意中惊醒。
方才，他好像梦到了凤萋萋。
她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南禺山畔，再也没有醒来。
离渊大口喝水，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
那个女人是凤族最后一只凤凰，定是惜命得紧，又怎会让自己倒在那萧条之山。
并且前些日子她还在桃林和她师父逍遥快活，自己这梦做得可笑至极！
离渊指尖运转灵力拂过地面，顿时那碎裂的玉佩化作齑粉，消失无影。
想起那在脑海中怎么都挥散不去的身影，他直接捏了个传音决，朝着凤萋萋的气息飞去。
“三生石畔断红线，姻缘散尽还凤玉。”
既然她有心要离开，自己便如她的意，断个一干二净。
离渊站在宫门口，时不时眺望不远处，是否有传音决传回。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一只冰蓝传音鹤在夜色中徐徐飞来，漂浮在离渊跟前。
他绿̶抬手轻触，传来了一道低弱的声音。
“好。”
离渊蹙眉，眸底不可遏制地涌上一抹冷意。
他捏碎传音决，转身回了寝宫。
只是辗转反侧，他却始终都无法入眠……
翌日。
天帝身侧的仙君来命，要离渊前去凌霄殿。
他看着一身隐隐透着酒味的皱褶衣裳，拧着眉宇去衣橱翻找衣物。
只是打开柜子，离渊骤然愣住。
他的衣裳之中，竟有着几件凤萋萋的罗衫纱裙。
蓦地，他想起了从前。
“阿渊，你我既是夫妻，理应同心同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凤萋萋小心中带着憧憬的脸庞倏地闪现在他脑海中。
离渊神色暗了暗。
他正要伸手将那些衣服都拿出来处理掉，耳畔又出现了凤萋萋的软软中透着几缕卑微的嗓音。
“阿渊，我不求你心中有我一席之地，只愿你每日能多看我一眼，日复一日直至此生，可好？”
砰——！
离渊关上了柜门，心底一阵沉闷。
明明这是他一人的寝宫，却好像四处都有凤萋萋的痕迹。
又似乎是整个青云宫都萦绕着她的气息。
一波又一波莫名的感受，让离渊烦乱不已。
他干脆直接运转仙术将衣裳上的皱褶和酒味全都褪散，随即去了凌霄殿。
凌霄殿前，离渊正要进去，一旁的扉临上仙跟他打着招呼。
“离渊，恭喜啊。”
离渊拧眉：“有何可喜？”
扉临甩了甩手中的纸扇，笑道ɹp：“天帝提前赦免了荼蘼花仙，后日她在怜星宫大办宴席，欢庆重获自由之喜。”
“与我何干？”离渊听着只觉不耐。
扉临微愣：“你和荼蘼可是有三世情缘，现在凤萋萋走了，你们两个不正好可以继续做神仙眷侣。”
闻言，离渊神色冷了几分：“我跟荼蘼毫无瓜葛，日后莫再让我听到你乱嚼舌根。”
扉临噎住，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怕凤萋萋吃醋吧？”
曾经的离渊，从来不会反驳好友对他和荼蘼的调侃。
更是不会因他提及凤萋萋而生气。
离渊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
“想多了，后日我与凤萋萋要去三生石畔断姻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