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儿看了看已经弯了一个角的烙铁,不甘心的刮了冯嗣堑一眼,才满脸委屈地看向正阔步踏入牢房的高大男人。
林雪儿泫然欲泣的仰面看他,朝他伸出手,明显要他抱她起来,“宴初哥哥,你弄疼我了。”
贺卿的脸色很不好,周身的气息极冷,极沉。
他没理会林雪儿,目光扫过冯嗣堑血肉横飞的脊背和糜烂的手指。男人漆黑的双眸霎时间赤红一片,他猛然攥紧了拳,额角青筋暴起,却狠狠闭了闭眼,再次睁眼,他已经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冯嗣堑睁开眼时,对上的就是他冰冷无情的视线。
她望着他,突然便吃吃地笑了。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可笑,可笑!
林雪儿见贺卿没理会她,本来脸色便及其阴沉,倏然听到冯嗣堑的笑声,她还以为冯嗣堑是在嘲笑她。
她凝眸就是一声怒吼,“贱人,闭嘴!”
她说着,迅速起身,抓着冯嗣堑的头发,就要扇她几巴掌。
扬起的手被人拽住,林雪儿回头。
贺卿皱着眉,厉声道:“闹够了没有?”
“我闹?”林雪儿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她惹我生气,我教训她怎么了?反正也是因为要给我换心,她才能苟活几日,给我出气,还委屈她了?”
“林雪儿。”贺卿沉了脸,“你再闹,人死了,你就要和她陪葬。”
“哼。”林雪儿骄傲的仰面,“我就知道宴初哥哥是心疼我,才不会被这个女人勾引。”
“知道她对你的重要性,你还要任性?”贺卿松开她的手,别开眼,微不可擦的擦了擦手。
“那我不开心嘛,她太讨厌了。”林雪儿却没放过他,搂着他的手,蹭着他撒娇。
贺卿睇了她一眼,眸色晦暗,他看向冯嗣堑,沉冷地说:“她的心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
“她的心本该是我的。”林雪儿依旧不依不饶。
贺卿无视了她,招来侍卫,吩咐道:“去找神医。”
“哼。”林雪儿又冷哼了一声,抱紧了贺卿的手臂,恨恨瞪了冯嗣堑一眼。
冯嗣堑望着眼前的一对壁人,本该痛到麻木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阵阵钝痛。
好在,身体上的痛分散了心脏的痛,她还能淡漠的看着她们,把仇人的面孔牢牢记在心里。
“九王爷和林小姐还真是般配。”她几乎是半睁着眼,无力嗤笑:“一样的心狠手辣。”
“你……”林雪儿怒然开口。
贺卿淡淡地开腔,“雪儿才对你用了一部分刑法,后面的刑法只多不少,换心,你可以有个好死。”
闻言,林雪儿仰着脸,几乎是用鼻孔看着冯嗣堑。
冯嗣堑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她极为无力的扯着嘴角,扬眉笑道:“……不。”
她的脸色煞白,这一抹笑,诡异阴寒。
她话音刚落,神医已经来了。
神医一踏进牢房,看到冯嗣堑依旧还在流血惨样,漆黑的瞳眸闪了闪。
“给她止血,别让人死了。”贺卿只是简单的交待了一句,双眸定定地望着冯嗣堑,看不出情绪。
冯嗣堑趴在地上,痛的动了动手指都是钻心的疼。
神医正要给她看看伤口,林雪儿却突然捂着心口,朝贺卿倒去。
贺卿下意识闪开,神医刚走到贺卿身后,顺手接住了倒过来的林雪儿。
林雪儿见接住她的人是神医,脸都气绿了。
虽然神医也很年轻俊朗,可他怎么能和她的宴初哥哥相比。
神医挑眉,关切的问道:“可是心疾又犯了?”
闻言,林雪儿双眸一闪,递给神医一个眼神,捂着心口,说道:“对,神医,我的心口又难受了。”
神医扶着她坐下,侍女紧张的给她喂药,神医给她把脉过后,神色认真地说道:“林小姐今日过度劳累,现在最好回去好好休息。”
林雪儿看向贺卿,虚弱道:“宴初哥哥,你可以陪我回去休息吗?”
“不必,你好好休息,本王还有事要忙。”贺卿脱开而出。
“可是……可是你都好久没陪我了,看不到你,我难受。”林雪儿咬牙,一脸的委屈。
“九王爷不如就陪林小姐回去吧,林小姐的心疾近来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还是要保持心情愉悦,否则对病情不利。至于黎姑娘,草民必然不会让她有事。”神医垂眸,眸色渐渐幽深。
第4章仇怨
贺卿深深看了神医一眼,不动神色地瞥了一眼冯嗣堑,袖下的手捏的泛白,却淡漠道:“如此,神医可要治好她,在雪儿换心之前,她不能有丝毫的意外。”
“一定。”神医拱手,目送贺卿揽着林雪儿离开。
冯嗣堑同样望着他们,面上再无一丝波澜。
林雪儿带来的侍女,都退了下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贺卿的身影,地牢的大门再次被关上,神医才收回视线,眸色幽幽,神色冷淡的对守卫说:“你们都退下吧,我给黎姑娘上药,你们也不好看着。”
守卫面面相觑,想到神医和他们王爷交情匪浅,且他说的也是对的,他们也没多犹豫,不一会便退了下去。
此处终于安静,神医垂眸看向冯嗣堑,缓缓朝她走近。
冯嗣堑身上实在是太疼了,正主也都离开,她终于无力的倒在地上,苍白的脸直接贴着冰冷的地面。
她双眸微阖,连睁眼都费力。
“黎姑娘,别来无恙。”神医蹲在她面前,面上勾起诡异的笑。
闻言,冯嗣堑倏地睁眼,看向居高临下打量她的男人。
他的表情太过诡异,冯嗣堑不禁蹙眉,淡淡开腔,“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神医笑的愈发肆意,轻轻挑起她沈乱的墨发,轻轻地缠绕着,语气也十足的温柔,“没关系,我记得黎姑娘就好。”
可他话音刚落,手上却猛地用力,狠狠攥住了冯嗣堑的墨发,把她的头颅硬生生扯高。
“黎姑娘自小高高在上,又怎么会记得我们这种平头百姓。”
头皮处猛然钝痛,被拖动的身体更是触动到背脊和手指上刺骨的痛,冯嗣堑不禁咬紧了牙关。
她颤着声,断断续续地说:“我……得罪过你?”
神医轻笑,眼中却是寒凉,“怎么会?黎姑娘心地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又怎么会得罪仇某。”
男人的手越收越紧,疼痛不断刺激冯嗣堑的神经,她闷哼一声,艰难地说:“现在这样,说你和我没仇,你信吗?”
“我是和你没仇,可你偏偏要姓黎,偏偏是黎铭的女儿,这就是你的原罪!”神医脸上霎时间便没了笑,整张脸透着一种病态的阴鸷。
“我爹?”冯嗣堑皱眉,“你……”
神医仿佛一下子受了刺激,用力把她摔在地上。
四肢百骸的痛,激的冯嗣堑浑身痉挛不止。
她剧烈的喘息,却又因为疼痛,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小心翼翼的给自己顺气。
神医似乎被逗笑了,嘴角一咧,他抱着膝盖好整以暇地看她。
在冯嗣堑看过来时,他白玉般的手指轻抵唇瓣,“嘘……”
他在耳后一抹,冯嗣堑倏地睁大了眼。
神医正一点点的揭开人皮面具,露出面具下年轻俊美的脸。
长期不见阳光,男人的脸带着病态的苍白,可这都不足以令冯嗣堑震惊。
“是你……”令她震惊的是,眼前这个人她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她叫了他三年的思璃哥。
“小浅儿,不敢相信是不是?”神医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也不敢相信,黎铭那个老狐狸,竟然会有如此蠢笨的女儿。”蠢笨到,他竟然有了心软的念头。
他绝不许!绝不许自己对黎氏一族心软!
他们都该死。
“我也觉得我蠢。”冯嗣堑自嘲,内心的愧疚,沉痛,一点点啃噬着她,“我竟把我全部的信任,都给了你们,到头来,害了我的族人。”
“没办法,上天如此不公,我只能通过自己,给我董家满门一个交待。”神医手上用力,神色愈发幽深,“十年前,黎铭陷害我父亲,令我家破人亡,父亲拼尽全力护我周全,最后也被乱箭射杀。”
“这十年里,我始终记得,是你爹,是黎铭最后站在城墙上,看着我的家人一个个被斩杀殆尽。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黎铭不得好死,要黎家所有人给我董家陪葬!”
冯嗣堑凝着他疯狂的模样,秀丽的眉头紧皱。
十年前……董家。
那时候她才六岁,可她记得,她听爹爹说过,董家也是无辜,忠心与左相一派,却被左相随意安了个罪名,最终落了个满门尸浮的下场。
当时,她还好奇的想听爹爹再继续讲故事,爹爹却再也没说过这件事。
她当时太小,也不懂,现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