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最终还是断了翅膀。
我不愿再回到那个囚笼,也算成功了。
显然飞不起来的金丝雀逃跑的可能性并不大,于是我拥有了一个更大的囚笼。
霍南辞雇了一个无法交流的人来照顾我,一个不会说话的女人。
平时只叫她林姐,我们之间没有办法沟通。
我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开始整日整日的不说话,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让林姐推我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院子并不是很大,四周围了高高的围墙,连大门都是黑色的铁质,完全看不到外面。
霍南辞怕我无聊,在庭院里种了很多花。
我并不喜欢花,但是我喜欢花间的蝴蝶,自由自在的翩翩起舞,盯着就可以看好久好久。
有时候看的入神了想伸手去抓,但是胳膊只抬起一半就顿住,只剩下绕过指缝的空气和阳光。
没关系,起码现在可以见到阳光了,我苦涩的想。
林姐带着围裙走出来轻拍我的肩膀,又指了指腕上的手表,几个月的相处让我们之间也有了一些默契。
她是在告诉我,霍南辞快回来了,让我进去。
「没关系的林姐,你先去忙吧,我一会儿自己进去。」
听到我的话,林姐有些着急,站在原地不肯走,又不敢直接推我的轮椅,只是不停的指着时间和门口。
我正要开口把她劝进去的时候,别墅的大门打开了。
林姐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但是她反应很快,手马上就搭在轮椅的把手上,做出正要推我进屋的姿势。
我觉得好笑,也没有说什么。
阳光有些晃眼,我看着走向我的男人,跟我一起长大的少年,告诉我他爱我的少年,亲手把我推进深渊的少年。
和眼前的身影重合,一如既往如神明般美好的样子,走向了深渊里的我。
「我回来了,阿乔。」
他蹲下和我的视线齐平,伸出手温柔的理了理我的长发,又轻轻的亲了一下我的额角,很是深情。
我没有什么反应,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对此霍南辞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
身后的林姐好像有些紧张,手还搭在轮椅的把手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霍南辞起身恢复面无表情,对着她微微蹙眉。
「起风了,怎么还让夫人在外面?」
显然林姐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低着头仿佛犯了什么大错似的,我轻轻叹气,不忍在这压迫的氛围中再多待一刻了,漠然道。
「是我想多待一会儿的,林姐,推我进去吧。」
林姐松了一口气,擦了下额头的汗,连忙点头。
把我推进客厅,因为没有电视可以解闷,林姐还贴心的给我拿了一本书。
旁边的餐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的饭菜,香气四溢,我没有什么胃口,静静的坐着发呆。
霍南辞迟迟没有进来,好像在外面接电话。
他一会儿进来肯定会过来把我推到餐桌那边去。
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我抬手小心的试着控制轮椅,但是因为长时间的生病和休养,身体素质已经差到不行。
再加上还不是很适应,使不上什么力气,费了好大的劲才一点点挪动到餐桌附近。
林姐端着粥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
她慌忙过来帮我扶正方向,一边推还一边心惊胆战的看着门外霍南辞的动静,我无奈,心想他是怎么做到的让所有人都怕他。
又不想他喂我吃饭,我先端起一碗粥放到面前,用勺子轻轻搅着。
霍南辞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我在小口的喝着粥,目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他走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轻声说了声,乖。
林姐最后端上来一盘水果后不知道去哪里打扫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霍南辞两个人。
我低着头安静的喝粥,他没动筷子,只是看着我,目光柔和深情的快要滴出水来,我突然又想起叶教授曾在我失忆刚醒来时隐晦的提醒我。
「南辞他……对你病态的迷恋,这种感情,很危险。」
现在再感受他的目光,除了温柔和深情,在其掩盖之下的,是一种奇怪的情愫,类似于对于宠物的欣赏和注视,想来我跟他曾经养的那只小鸟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一小碗粥不一会儿就见了底,喝完粥发现霍南辞还在盯着我看,干脆把头侧过去闭目养神,也不会真的睡着,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困了?」霍南辞凑过来,还顺手帮我拉了一下盖在腿上的薄毯,我没有理他,心里默默的想快让林姐来把我推回房间吧。
但事与愿违,来不及反应,我被稳稳的横抱起来,落在他怀里。
跟以前不一样的是,我已经不会再反抗了,再怎么厌恶和抵抗,对于我和他来说都只是无谓的挣扎。
「你好久都没理我了,阿乔。」 原本打算依旧沉默的,但是感到有些不对劲,我抬眼,他抱着我要去的方向,并不是我的房间。
「你走错了,这边不是……」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霍南辞打断了我的话,低头看着怀里的我,露出一个明朗的微笑,「阿乔肯定感兴趣。」
他的卧室,是那个承载了我的痛苦和绝望的房间。
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感到心率变快,呼吸困难。
霍南辞轻轻的把我放在床上,转身出去拿什么东西了,我裹着薄毯默默缩成一团,手心已经浸的满是冷汗。
「阿乔你看,这是什么?」
我看着他慢慢走近,又看清了他手里拿的东西,在卧室并不刺眼的暖色灯光下,折射出微弱的星星点点的光,我心里一惊。
是那条手链。
是池扬给他的吗?
还是说他发现我的手链不见了又买了一条新的?
池扬的手机里有霍南辞的号码,如果池扬信了我有精神障碍,打电话给霍南辞还手链……
我的内心一阵慌乱,不安的看着他慢慢靠近。
霍南辞坐到我身边,摊开手掌,我看着放在他手心里的项链,犹豫半晌,强作镇定抬手拿起来,又酝酿了一下措辞:
「我都没有发现它不见了,你在哪里捡到的?」
说完又心虚的偷偷看霍南辞的脸色,没有什么不对,甚至比平时还要温柔一些。
「是费了些功夫,不过还好……」
我还在等他的后半句话,霍南辞却离我更近了些,手撑在我身后的枕头上,这个动作正好把我圈在一个小空间里,他带着笑意说出下文。
「还好有定位。」
懵了片刻,我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池扬。
他不帮我没关系的,千万不要因为我有事啊。
我有些着急,摇了摇霍南辞的胳膊,也顾不上现在的处境有多窘迫和危险了。
「手链是我自己不喜欢才随手丢到便利店的,跟池扬没关系!」
「池扬……叫的好亲密啊,宝贝。」
由他而生的阴影笼罩着我,我看着他脸上晦暗不明的情绪,冰冷的语气让我一阵瑟缩,但还是颤抖着开口。
「池……池先生真的是无辜的。」
「你很担心他,嗯?」
一只手已经覆上了我的脖子,我害怕的闭上眼睛,他却没有用力,而是把我往后推,身后离可以倚靠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没有支撑的地方,我直直的倒在床上。
那个夜晚的一幕幕又回现在眼前,比起受伤和疼痛,最无法恢复的是心理上的摧毁。
我浑身僵硬,动也动不了,想开口却不自觉的咬住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霍南辞勾起嘴角,表情又染上了一层怪异的妖冶,衬着这昏暗的灯光,像一个堕落的神。
「阿乔,那个男人现在……不知道有多恨你……」
「毕竟……他是因为你才变成一个小偷。」
什么小偷……他诬陷池扬偷我的手链?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拼命的摇着头,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出来,池扬的脸浮现在脑海中。
那么一个阳光善良的男孩子,因为我被毁了人生吗。
「你这个混蛋!」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从没有这么愤怒过,但我已经连抬手打他耳光的力气都没有了。
霍南辞笑了一声,出了门,我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