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知,不用早起处理家事的日子原来有这么舒坦。
可以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优哉游哉地享用一日三餐并午点,最快乐的是不用看那一堆一堆的账本。
老实说,这日子我就过了一天便沉溺进去了。
这才是大家闺秀该过的生活嘛!
至于一心想做出成绩的滕华月,很遗憾,她极不适应管家的强度,又总想着比过我,结果是做十件事错五件,整个侯府乱做一团。
最严重的时候,二叔的朝服差点和平日里穿的衣服混着一起给浆洗了,滕辛邀来的同窗等了一个时辰才吃上冷饭冷菜。
因着这些事,二叔跟滕华月大吵一架,倒是滕辛,处处维护,半点也不想他的华月阿姐受委屈。
二叔又生气又无语,说要让苏姨娘和滕华月一起管家。
这管家权还没捂热呢,滕华月岂会答应?
只是不知她怎么想的,竟然在这个节骨眼派了乳母来找我。那女人圆肩厚背,指着我的时候浑身都跟她的主子一样写着高傲。
「二小姐每日在前厅忙得脚不沾地,大小姐倒是好福气,在这小院里才几天,都养出肉来了。」
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开心:「当真?」
乳母被我说得一噎,只得断了讽刺的话,直奔主题:「二小姐今日派奴来,是担心大小姐闲不住,寻思着大小姐要是愿意,就重新把厨房和浆洗房管起来罢。」
我指了指桌上摊开的书:「不愿意,我挺忙的。」
乳母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她张着嘴「啊」了半天,不可思议地问:「不愿意?那可是厨房!」
厨房一向油水多。
而且我现在拿下厨房,日后就能跟滕华月一争了。
但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冤大头呢?她们还真当我没了管家权就没了底牌了?
我乖巧地笑了笑:「世子那日训得对,我书读得太少,所以你瞧,这些日子,我整日埋头苦读呢!对了,正巧你来了,烦请帮我问问二小姐,何时能替我寻个女先生?」
说完我还让丫鬟芹儿给她递了块老大的银子。
乳娘看着银子眼都直了,只可惜这银子不是银子,是烫手的山芋,她不敢接。这要是接了,她就真得帮我办这趟差事了。
乳母最后灰溜溜地走了,芹儿关上院门的时候,狠狠朝门下啐了一口。
「真不要脸,自己惹了麻烦解决不了,就来烦我家小姐。真当小姐是专门收拾烂摊子的?」
她怕我不开心,又上前:「小姐,要不我让不尤上街给您买烧鸡去?」
不尤是芹儿的哥哥,也是我的小厮。
「再拐去后街买坛子酒。」我说。
「好嘞!」
等我吃上烧鸡喝上果酒的时候,就听说滕华月请来了自己的表姐和姨母,明面上来做客,实际上是来给她帮忙。
我摇摇头,她那姨母去年新寡,早就想投奔侯府了,这一请,恐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不过这又与我何干呢?
我大大地咬了一口烧鸡,真香!
3.
滕华月捣鼓了一季,才将将把侯府理顺。
李管事托小芹问我,这钱是让支还是不让支。
李管事是夫人的旧人,夫人过世前曾下过死令,滕辛封世子之前,这些旧人只可听我一人的命令。
至于封世子之后该如何,夫人没说,但懂的都懂。
我若没有二心,便还可听我的;我若有了二心,便听世子的。
我初时很感激这条命令,因为它我才牢牢握了八年的掌家权。
但现在,我说不清是什么感触,只叹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如今滕辛已经站到了我的对立面,这三个月,他甚至没往我院里来一次。
按理说李管事不该也不用再过问我的想法才是。想来是滕华月这般大手大脚把他吓到了,他是下人,没法驳主家的话,只能指望着我去制止。
是了,我一贯都会为了侯府的每一分一厘斤斤计较。
我想到了那日在正院,李管事站在一众下人前面,平静地看着我被夺权的样子。
我笑了:「当然让。现在是她滕华月当家,怎么花钱,花多少,都是她说了算。你告诉李管事,以后这样的事不用来问我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小芹的眼睛滴溜滴溜转,欢快地传话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摇啊摇,思绪一下随着天上的云飘远了。
二十两一桌。
当初夫人从滕家旁支买下我的时候,也是给了舅舅二十两。舅舅拿这钱娶了媳妇,生了娃,又花了整整三年,才来找我要钱。
滕辛总嫌我对钱财太过看重,也是,他自幼便在云端,又怎知钱财于贫苦人家的意义?
不过,我本以为那个没了我的压制,敞开手脚花钱的人会是滕辛,倒真没想过一向以清高风雅自居的滕华月会先跳出来。
也是,赏花宴呢,多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