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苗的文章(精选21篇)


秧苗的文章(精选21篇)

距离是个问题

文/高明昌

十六岁,我开始学做生活。第一样生活是插秧。插秧要弯腰,老辈人说小囡是没有腰的,插就插吧。再说插秧是跟村上的姑娘们学的,跟她们在一起,等于与美在一起,吃力也开心。这些姑娘啊,滚烫的日头里,照样晒不成黑炭,照样白嫩、水灵。

插秧开始了,姑娘林妹第一个走下水岸,插了几行,然后起身,先说注意事项一二三,接着手把手教了几分钟,然后就叫我试试,自己又开始插秧了。我知道第一个插秧的人,一是要速度特别快的,因为要起带头作用;二是要有方向感,不能歪斜。她一歪,后面所有人都跟着歪,事关整个插秧队伍的整齐。

时间过了一刻钟,我与林妹的距离拉开了,越拉越长。这时候,她偷偷地帮助我插了两行,而且经常在我的脚后跟放了不少的秧把,看得出,是特意挑了清爽的秧把给我的,零乱的秧把她都自己插了。我知道,她是千方百计想节省我的时间,好让我快点赶上。她安慰我说,慢一点,秧苗歪转也没有关系,就是秧苗之间空当的大小,一定要掌握好。为此,她时不时地提醒着我。

弟弟,太稀了;弟弟,太猛了(我们用“猛”说“密”的)。

什么意思啊?其实指的就是秧与秧之间横与竖的距离。她说距离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要正好才对——“正好”是什么距离?她不说,指着她插好的秧苗。我看了一下,这秧苗之间的距离不到一虎口长,都是一个样子,而且新插的秧苗没有拖泥带水的,秧头比我插的要挺直、整齐,确实好看。

少插了,不是浪费土地吗?回家后问母亲,母亲说插猛了,将来这些秧苗只长叶子,不长谷粒的,收成反而要少。

我懂了,“正好”是为保证秧苗长得好,收稻时能收获更多的稻谷。

我跟母亲种油菜秧也碰到了同样的问题。

种油菜先要拔油菜。一畦畦的油菜秧碧绿生青,秧苗上还带着水珠,湿漉漉的,晶亮着。母亲站在油菜秧苗的前头,弯腰、蹲身,把手伸进了菜畦里,手指紧扣住菜根,将油菜连根拔起,然后按照根头分列的样子放进了篮子里。母亲说,油菜秧多的地方拔掉一点,这样油菜就容易长大,所以本来油菜秧少的地方就可以不拔的。

种油菜了,母亲是先将铲刀铲进泥土,深度大概在三寸左右,然后铲刀再左右摇晃了几下,摇晃出一个扁形的上大小小的口子,再将拔过来的油菜根放了进去,放好后拔出铲刀往边上的泥里插进去,再将铲刀弯过来,泥土就拱了过来,种了油菜秧的口子也自然并拢了,就这样,一棵油菜秧算是种好了。

种好一棵后种第二棵,种在什么地方,母亲用铲刀铲好了印子。我看了一下,发现离开第一棵的距离在半尺左右,中间空了一段距离。问母亲,这么种不是油菜秧就少了,将来油菜不是少了吗。母亲说,不少的,正好。

又是“正好”。母亲继续补充说,你不懂,油菜秧苗离开的距离太小,油菜将来只长个子,根脚会很细的,根脚细的油菜是不肯长油菜籽的。

哦,也是为了将来多些收成。

麦子不是移栽的,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事实也不是——

麦苗是撒播的,谁去撒,经验不足的农人是挨不上的,父亲有时也只有看的份儿,爷爷才有资格。我亲眼看见过爷爷撒播麦种的情景。爷爷搓了搓手,往簸箕里抓过一把麦种,走到一畦田垄的边口,站定,不慌不忙地将麦种一把把撒了出去,麦粒像天女散花,飞舞后飘落在田里。大家看着那个架势,再看了看泥土,给爷爷竖起来大拇指,都说真本事,真匀。

真的是真匀吗?不见得,这要看长出来的麦苗的,如果长出来的麦苗一堆稀一堆密,像个瘌痢头,甚至畦与畦里也长出几棵麦苗,说明撒播人的技术一般般,下次就自动取消资格。麦苗撒种,抓一把种子在手心,抓多少,什么时候撒出去,什么时候手指放收,其实就决定了麦粒之间的距离,也决定了麦子未来的长势。

我说这可以等麦苗长出来后,将密的地方拔掉,少的地方移栽过去就好。母亲说,麦苗是拔不掉的,不相信,你去试试看——我真的去拔了,拔得很吃力,那些麦苗是拔一根断一根。原来麦苗的根系扎地本领特别强大,扎地扎得又广又深,它宁愿断自己的腰、自己的茎,也不随便起身,真正的根深蒂固。

父亲的手

文/林江文

小时候,我觉得父亲无所不能,能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家里家外,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父亲,都是难得和最重要的一把手。思维里,一股渴望走进父亲的音容笑貌里。父亲的手,曾经为家庭,为自己,为母亲,也为三个儿女,付出了他几乎所有的心血。

父亲一生都在忙碌,曾经的惊叹出现在田野里,数不清次数地埋头在山园里,加班加点,汗水流下,父亲以一种不服输的勤奋,工作量比一般的农民更多,付出不同寻常的努力。这样,手里不停的工作,汗水换来了一家的生活之用。

田野里,父亲扬着竹枝,驱赶着威猛的水牛,毫不逊色于一般农民,以行云流水的技术,驰骋在农田里。水与土混合着,水流声,吆喝声,牛“哞哞哞”的叫声,此起彼伏,与岸边的鸟叫声伴奏,吹出了一种田园交响曲。父亲的手把好犁,一趟趟地,游刃有余地在翻新泥土。水慢慢地流向泥土的沟沟壑壑里,极不容易地流向田地里。

父亲的手犁田,以熟练的控制,神乎其乎的驾驭,与水牛相互合二为一,把田野耕耘,把希望寄托在不起眼的泥土里。水牛在父亲的手里,乖顺如听话的孩子,辛苦的脚步不急不慢,有条不紊,奋力扬蹄,酣畅淋漓。

水田在父亲的手里经过耙田,变得平整,不再凹凸不平,不再起起落落。父亲的手,把持着铁锄,一种水到渠成的技术,把田岸打理得光鲜、有棱有角。田岸粗细均匀,顺势而成,令我的心灵挂满了神奇,流溢出一种惊喜。父亲的手出色地拔秧苗,一束束秧苗用流畅的手捆绑后,整齐光洁,秧苗中藏着翠绿色的希望,含着挺拔的未来,不带一丝丝紊乱,不挟一点点杂色,自然亲切。

父亲的手,在聪明的大脑的支配下,插出一行行、一排排经得起推敲的作品。秧苗,被插得不太深,也不太浅。插秧,父亲炉火纯青一般的水平,快速轻盈,犹如蜻蜓点水,恰似服装统一、列队一致的军队。这真是有一抹“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的味道。插秧宛如艺术般的刀,刻得不深不浅的痕迹,横竖像棋盘上的一条条交叉的线,一株株秧苗似棋盘上的线与线的一个个交点,星罗密布,错落有致。

父亲的手也施肥。播撒出去的白色的肥料如天女撒花一般潇洒,化肥仿佛白雪飘落大地一般,均匀地舞动在四周。一步一个稳当的脚步印,让手轻巧细致,随心所欲。父亲低下头,低下身子,灵活的右手抓一抓,耙一耙,敏捷地除去不该滋长的小草、不自量力和悔恨交加的杂草。

父亲身上背着喷雾器,喷洒农药,迷雾一样的药水以极细小的液滴在飞扬,亲热地亲吻微笑着的秧苗,替秧苗抓抓痒,除去害虫,落得秧苗一个个身子坚韧俊秀,一个个脸蛋精神抖擞,一个个脊背坚挺如一条直线。父亲的手麻利地割稻、有力地打谷,干脆利落地堆草。在田野里,父亲淳朴的身影,爽朗的笑声,一股不罢休的干劲,督促着父亲埋头苦干,千亲万苦,不断前进。

父亲的手也能整土垄、种蔬菜、种地瓜、割芼、砍柴、做家具。例如父亲的手会做菜厨、做床,做方椅,做八仙桌,做书桌、做门和做窗户等。这一些,是父亲的强项,也是父亲自己的绝活,在乡村略有名气。

父亲的手厚实、粗糙,生满茧花,手上青筋凸出。父亲的手,令我暗生敬佩,也会暗自落泪。在电刨上,父亲工作的效率大幅度提高,收入也在增长。在电锯上,父亲的手不用费尽力气,只需安稳地推动,只需有节奏地摆弄,只需操控自如。这一切,父亲的手都做到了。

只是,一次意外的分心,父亲的左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被削去一片,血雨纷纷扬扬,疼痛钻进骨心里。那时,一家人呆在悲哀的雨天里;那时,痛苦,淹没一家人;那时,母亲伤心,指尖上的血刺痛了母亲的心;那时,母亲怜惜,指尖上的肉,模糊了母亲的一双苦恼的眼睛。

父亲的手,家里生活的依靠。家里,父亲是一家人生命的水源;家里,茶米油盐酱醋茶,有多少父亲的手的功劳?许多,许多!这里有许多!家的方方面面,离不开父亲的手。我们的成长,都有父亲的手的贡献。父亲的手,那不是绵薄之力,而是家的重心,家的焦点,家的凝聚力,家的一切!父亲的手,我一生难忘记的力量之流!

靓丽的小站稻

文/高林有

当地人管小站稻从秧田到稻田,叫“下地”,好比一个婴儿会走路,可以满地跑了,可见人们对它的喜爱。小站稻谷雨时下种育秧,到插秧“下地”,需要一个月左右,此时的秧苗有半尺高,绿茵茵的,煞是可爱。出屋“下地”的小站稻,150天后“长大成人”,进入成熟期。

小站稻的种植历史长达150多年,因其“白里透青、油亮发光、黏香适口、回味甘醇”,曾为清廷贡品。当时有民谣:“做粥小站米粒长,汁摅晶碧类琼浆。每日三餐白米饭,不思入朝称侯王。”

科技的发展,让小站稻的种植方法越来越先进,其品质也不断提高。以育秧为例,最早在农舍,后来在塑料薄膜覆盖的水田里——现在呢,在全钢玻璃温室,温度达到30摄氏度,营养也好,秧苗气色好身体倍儿棒。塑料盘的网床里,秧苗如一块块绿色小地毯,更便于机器插秧。

我在津南工作了四十多年。上世纪60年代末,我下乡劳动时,除了育苗,起芽子(把秧田里的秧苗拔起来)、担芽子、插秧、割稻子、捋稻子,几乎都干过,对小站稻很熟悉。那时种小站稻,是最值得盼望的日子,也是最苦最累最憷头的日子——因为从插秧到收割,除了拖拉机耕地外,其他所有活计都是靠人力完成的。当然有的工序如育秧、起芽子、插秧等,也有技术含量。尤其是插秧,是每个稻农津津乐道的本领。

起芽子时,我们用草绳盘起一个墩子坐在秧田里,这个活儿有两个技巧:一是薅下的秧苗在手里要卷成一卷,拔起的秧苗要在手掌里转,为了插秧时方便;二是每把秧苗用稻草腰子捆成一捆,腰子的扣儿必须是活的,一拉就开,亦为插秧时方便。我跟一个老农学起芽子,越着急手越不听使唤,拔着拔着突然感到脚脖子疼,跑到田埂一看,一只蚂蟥钻进肉里。老农抄起一只布鞋使劲拍打我的脚,不一会儿,蚂蟥缩成一团,从我的脚脖子里滚出来了。

插秧的活儿对我来讲更不划算,为啥呢?我个子高,腰得弯成锐角,往后倒退着插。当时插秧,搞劳动竞赛,一字排开,人们暗自使劲,谁插得最慢,轻则泥巴被画在脸上,重则被套一盒烟。我最怕这种嬉戏,所以每次插秧,我都是头不敢抬,汗顾不得擦——等插到田头时,哎哟,腰直不起来了。

我还受过一次伤,是因为割稻子,这个活比插秧还累人。割稻子的方法有三种:头一种,一镰刀下去,六撮稻子一起割下;第二种,先将两撮一一割下,后面四撮一刀拿下;第三种,六撮稻子依次一刀刀割下。不管哪种方式,割稻的三要素是:有力气,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镰刀快。我开始先一撮一撮地割,感觉速度太慢,改用第二种方法,割下前两撮后,我使足力气朝后四撮扫去——没想到用力过猛,锋利的镰刀尖划破了胶鞋,把大脚指头砍了一个口子,鲜血流满了鞋坑……

我调到津南区委宣传部工作后,优质小站稻的科研与开发成为全区绿色农业的重头戏。1985年,小站稻被农牧渔业部列为全国名特产品。1992年,小站稻被评为国家绿色食品。1999年,经国家工商管理总局核准,小站稻成为全国第一个粮食作物地域性证明商标。

从此,小站稻走向全国,跨出国门。当时,北京、上海、广州和成都等十多个城市,小站稻货到即空。日本、美国、印尼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商客纷至沓来。日本一个访华团抵达上海后,听说小站稻的消息,立即改变行程直飞天津,自带蒸锅和矿泉水,品尝小站稻,点头称赞;此后不到一个月,有九批日商来津考察小站稻,还表示出资买断来年小站稻的在日销售权。

今年插秧时,我站在正营村农业股份制合作社的千亩小站稻示范田边留影。当时,几台插秧机在水田里来回奔忙,一垄垄秧苗整整齐齐地跳进田里,多半个身子露在水面。远远望去,偌大的镜子面上碧绿丛丛,如一行行小鸟飞向天边的云朵。

合作社理事长苏立军介绍,这里是小站稻精品化和无人管理种植区,采取的方法是:施用有机肥,无人机施肥,种植白花除虫菊,稻蟹混养,机械耕种和收割。田里还安装了摄像头,坐在屋里就可以看到小站稻的生长模样了。

你看,小站稻这个宝贝疙瘩,在新时代农民的手里,出落得越来越靓丽了!

那声呼哨

文/徐学林

南方的7月底,进入“双抢”季节,时令节气不等人,在这几天内必须抢收早稻抢插晚稻,即“双抢”。

这是农民一年中最忙碌的季节,适逢盛夏,酷热难耐,强烈的阳光晒得身上发疼,处处挥汗如雨,辛劳可想而知。

我家孩子多,全靠父母种田养家,柴米油盐、衣服学费都依靠田地的收成,日子过得很是清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知道劳累,孩子们暑假都非常懂事地随父母下地干活,所以,每季“双抢”也是我暑假的必修课。

爸爸话不多,那时,他会带着我去水田里扯秧苗,太阳很毒,水田里的水汽很浓,像个蒸笼,非常闷热。我擦汗时偶尔会抬头看看爸爸,他埋头扯秧苗,草帽已经老化成了深灰色,草帽边缘破损成锯齿状,那件打了些颜色不一补丁的衬衣,汗湿后紧贴后背,很不舒服,但爸爸浑然不觉,习惯了吧。

秧苗扯好后用一根稻草捆扎成一把一把的,方便挑到另一块田里栽插,挑秧苗往往要走过窄窄的田埂,湿滑难走,踉踉跄跄。我们必须尽快挑完,因为不敢耽误下午插秧的时间。爸爸会推迟午饭时间,在人家吃午饭时我们要把秧苗均匀地撒到田里,以便午饭后出来直接插秧,效率更高。

正午,太阳火辣辣地照射下来,汗水流下眉毛流进眼里,眼睛都睁不开,肚子也饿,很是疲乏。这时,一声呼哨在耳边响起,爸爸的呼哨!似乎上天能听懂爸爸的呼哨,风来了,好像树梢也在动了,感觉微风拂面凉爽了许多。感觉像端午节里放风筝,呼哨一声,风筝就能听话地飞上蓝天。一声呼哨后,我总能振奋起来,麻利地干完活儿,和爸爸一起回家吃饭!

……

爸爸过世几年了,我也是爸爸了。

晚饭后我常带女儿去江边散步,女儿会牵着我的手,开心地一颠一颠地跑着,夏天她老是跑出一身汗,这时我总会不由自主一声呼哨,一声呼唤凉风的呼哨,一声从心底发出的呼唤:爸爸,你在天堂还好吗?

女儿刚开始时很是好奇,用小手抠着我的嘴巴,想看看呼哨从何而来。时间长了,她也习惯等我那一声呼哨,甚至还模仿着试试。这声呼哨,难道也让她感觉到微风拂面了吗?宝贝,等你长大了,爸爸会告诉你:呼哨一声,微风是可以呼唤出来的。

姑娘秋

文/王忠范

我说的姑娘不是未婚女子的称谓,而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毛酸浆。在东北都管毛酸浆叫姑娘,其娘应读成(niǎng)。

嫩江西岸我农村老家红旗社那地方,家家都有一块用农家肥培育的园田地,年年栽种姑娘。风一凉,姑娘熟了,满地摇曳的浆果表明季节开始转换。大人和小孩都像过节一样欢欢乐乐吃姑娘,别有滋味,品不够这甜甜圆圆、黄黄胖胖的姑娘秋。

小时候,我就跟父亲学种姑娘。开春后,父亲便带着我架造暖棚育秧,按时喷水,用不了多少天秧苗就齐刷刷地长高了。这时我们开始打垅,这垅要宽要高,确保水分充足。正是栽茄子的时候,挖出姑娘秧苗往地里栽植。我们先是沿垅台刨出一个个埯坑,抓粪下到坑里,栽好秧苗,灌满水,然后封埯。秧苗株距要长,因为姑娘秧棵的长势格外蓬勃,密了会影响生长和结果。铲趟以后,秧棵分叉,四下蔓延,长满腺毛的茎叶遍地喷香涌绿。开花了,浅黄色的,白色的,密密层层,很好看。几夜之间,结出的粒粒浆果被膨大的

花萼包裹,满枝满叉,成嘟噜连串串。浆果变青,欲熟未熟之时,那些女孩子便摘下果实,从膜眼处抠出里面的毫米颗粒,含着膜皮吹出咕咕嘎嘎有节奏很好听的声音,是寻乐,也是逗趣。

穿上绒衣绒裤,披起长袖外套,人们就感觉到又一个姑娘秋来临了。满地的姑娘全熟了,一派丰收的景象。撕开外皮,里面的果实像葡萄一样小巧玲珑,黄澄澄的,圆鼓鼓的。果实入口,顿觉皮柔、粒甜、汁浓,香清味纯,滑润爽神。而落到地上的姑娘黄得透亮,都熟出了裂口,吃起来从嘴甜到心窝,那就是一个美。

每每姑娘熟了的时候,离开故乡的人纷纷回来,再尝美味姑娘,体会乡情。我刚到家,就听说今年姑娘年成好,销路广,把甜甜的姑娘秋都送到城里去了。

秧苗青青

文/陈如华

正月里,几场春风来去,春雷响过,随之雨脚奔驰,父亲就开始着手育秧苗——整个雷州半岛称为“浸种”。

我们家的十几亩水田,谷种是由父亲定,种什么品种,配多少量,父亲还没开耕就谋划好了。

我一直很奇怪,在泥田里掌了几十年老犁的阿公,唯独在选种这件事上,全权扔给父亲这位习惯了与黑板、粉笔打交道的兼职农民呢?

谷种的来源,别问第一只檐下的燕子,别问第一缕春风,应该问问长年与秧苗、稻谷打交道的老农。曾有人图省事,径直从本村的良种田里讨来——每一季,号称“雷州粮仓”的村头东洋西洋,几百亩稻田里,总有一些抽穗饱满、挂花丰茂的好稻苗,到田头转悠,留下话,要讨来株系,渴望自家的田地来年也能留下这些丰收。

谋得靠谱的高产种子,要到镇上的农技站,那里有着县农业部门选购分配下来的好种子。

田是农家的命,种子是田的命。一颗种子,是神圣的。有一年,有户人家买了玉米种子,开的花是谎花,光开花没有挂穗。气愤的人们拎着几大串空玉米棒子,穿过镇上闹市,一路晃着,扔到农技站的柜台上,臊得农技站的老售货员半天说不出话。

老道的农民,到柜台,朝装有稻种的斗屉,上手抓一把,捏一捏,就知道潮的还是透的。与卖种子的谈话,可以瞅出是否种粮能手。

该买什么种子,怎么买,我从没有问过父亲,至于镇上的农技站,那间灰不溜秋的瓦房,我们这一辈人,估计能走进去的,真没几个。

种子称好装好,悬在自行车的横梁前 ,随着车铃铛一路叮当,这声响,汹涌奔腾,如同人们内心的巨大暗河:回去要种点粳米、赤米、还要种七分地的糯米——今年大媳妇要生胖孙子,红鸡蛋糯米泡酒;小儿子要当新女婿,得蒸大年糕去丈母娘家回礼。

对新耕季的希翼,在黄昏的晕照中,充当了画匠,给归途中的身影描上金边。

买回来的种子,泡在化肥纤维袋,浸上水,吸饱水分的种子颗粒饱满,颜色也比干谷的暗黄而变得鲜黄,闷上几天,再打开时,父亲的表情,微微惊讶。我好奇地凑上头,才发现种子在袋子里的喧闹——白点点的芽尖!谷种的芽胚冒出来了!

把纤维袋子一圈圈地卷起,往深处一抖,波浪式涌出来的,就是一茬茬白晃晃的稻芽。再等上几天,稻芽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还没打开口子,还有一股酒味就往外奔涌——稻芽都有酒味了!

负责育种的父亲,接着井水往种子轻轻冲洗——种子的发胀发芽过程中,一些糖分成了黏稠的胶质,得冲水,才能稀释胶质,争取种子发芽的氧气。

浸好种后,该上田里育秧。预留下来的秧田,早起好秧垄,竹篱子细细打碎泥末,引了水,田泥已经烂得成了泥腻子,一点渣子都没有。匀称撒好芽胚,忧心是否有邻近人家的柴花鸡误入啄食,得插上田头的信禾——几条假菠萝的叶子,束成一扎,插在田头,这就宣告着,这一块看似空无一物的田里,正育着一秋的丰收呢。

清明前,等田里游着黑黑灰灰的蝌蚪时,播下的谷种,长成了一畦畦的青秧。布谷鸟急了,在田头迅疾地呼唤,“布谷——布谷——”

该起秧了!那也是劳力活,不论老小,都要出工,每人的标配,一只小木凳,一把干稻草。一垄秧苗,两头夹攻,臭爱美的姐姐教我们几个小的,要坐在背朝阳光的那一侧——方才晒不住脸。

长如小韭菜的稻秧,小心拔起来,根须白溜,各带着一颗芽胚,枝叶青翠。攒成一小把,两掌心合拢,抽来稻草,绕着一旋,就扎成一把。秧垄中的板凳,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身后留下来的是一把一把的稻秧子。母亲挑着畚箕,走将一把把的秧子收了,挑到不远处的稻田,那里正是阿公、大伯、父亲这样的插秧主力。

水田里,插秧人在地头一字排开,性急的人问:几行?不用阿公发号,随便谁答一句,两行三行或四行。

插秧是力气活儿,也是技术活儿,能上田插秧,是肯定一个人的插秧能力。这一秧插下去,邻居们从田埂边打过,都会评上几句:或者夸赞,“瞧瞧,这一家子,是种田的好架式。”或者鄙夷——“八成是喝了土炮吧,这秧都成宿醉的汉子。”家里失了父亲,身为长兄的朝兴叔,带着一众弟妹也下了稻田——中师毕业,他的数学功夫没白学,拉起塑料细线,定轴定标,横是横,竖是竖,一样让人钦佩。

孩子们跃跃欲试,但步法乱了,田里全是脚窝子,阿公一脸嫌弃,孩子们手头重,插下的秧,是被没过头——被淹了。

插秧,每一行要笔直,灌溉时,沟渠分明的稻田,方便旱田引水,泉流畅通无阻地欢快流向稻田。而株苗之间也要有适当的距离,不至于因为贴得太近互抢养分而费了苗。

能下头秧的人是备受尊重,也是理所当然的好手。因为他们不用度量工具,全凭着自己的经验和本事,他要是把头秧插歪了,后头整行也就跟着斜了,一年田地的新循环就从他们开始,只见阿公不慌不忙,弯腰下去,左手一握,是柔美,人秧相依,是无所不容的圈护;右手一捏,是刚硬,是快手出秧的淋漓和畅快。

面朝大地的时刻,是庄严神圣的时刻。彼一刻,天地静默,唯一的被插秧搅动的水流声,此起彼伏,它们纷至沓来,是秧苗们走向水田的脚步;它们随风摇曳,是被大地抚摸而起的舞蹈。

阿公一低头,就把一株秧苗直直送进泥里,再一抬头,是一方秧田。

待他成事,大伙儿才放心跟上,一行插完,他老人家便不再劳动,坐到一旁闲闲地点了一锅烟,一边乘凉,一边看着其他人的成品。

秧苗在水田里低头。

青青的,一方挨着一方,晃得村庄睁也睁不开眼。

家乡的地瓜

文/高山流水1212

我的故乡处于马颊河岸下,有三十多户人家,或零零散散分居,或家家户户连在一起。老旧的庄窠墙头,由于常年风吹雨打,岁月剥蚀,变得坑坑窝窝、高高低低的,有些还歪向一边,要倾倒的样子,用半截椽子斜斜地顶着。高高矮矮的墙上,架起了一捆捆秫秸杆、土豆草、柴禾,晒得灰黑灰黑的。房前屋后的空地上,栽了不少杨树、花椒树、柳树、果树、核桃树、杏树等,密密匝匝的,守护在家园周围。到了冰雪消融的季节,和风轻拂,万物复苏,村庄里的花草树木,吐翠的吐翠、开花的开花、飘香的飘香,显得绚丽多彩,馨香醉人,美丽无比,像幅非常漂亮的风景画,铺展在广袤的田野大地上。

在家乡的村庄里长大,熟悉的人情风物,已烙刻在心底,即便是离开了村庄,经年以后回头一望,那些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如昨;人在旅途,某些时候,还多了对这些景象的的想念;但是现时,故乡的村庄,已少了人烟灯火,一片荒凉景象,空有那些茂盛的草,在一个个院落和河流田野上,不知愁郁的生长。

记忆里家乡的村庄,就是一个大家庭,一个大的院落;一个家族的人聚居于一起,不亚于一棵大树的枝枝桠桠,互为依靠,互为衬托,才撑起这颗大树的挺拔和繁盛。平日里,尊卑有节,长幼有序,虽少不得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唧唧歪歪,更多的是开门一家亲的融洽,哪像城里的人,门一关,什么也不识,只顾独来独往,老死不相往来那般冷漠。得闲,捧一杯茶,东家串到西家,转一圈,杯里的茶,多了好几家的味道,再抿上一口,滋味绵长;吃饭的时候,小孩子端一大碗饭,也能走上几家,谁家的菜好,谁家的汤鲜,在心里,也就有了比对,相互闲扯的时候,会呱噪得淋漓尽致。

村子是身上的衣衫,我走一步,村子也跟着走一步。村里的人、牲畜、阳光、雨水、脚印,连同飞扬的尘埃,都完完整整地烙在了我的记忆里。5岁时,就对村子有了认知,母鸡在篱笆墙下“咕咕”地啄食,褐黄的蚂蚁在合围的树上蹿上蹿下。铁锨、镰刀、牛车、马蹄,在村子里走来走去。村东头的人和村西头的人,在同一个叫黄岗坡的村子里度年月。乡亲们在炊烟升起处扎根、做事情。树叶,落在那些年落过的地方。夕阳,滑过一排排屋顶和树梢,停在向西的有裂缝的墙皮脱落的土墙上。村子里最大的事和最小的事,浑然不觉地的记忆里。

我知道哪个路口停着牛车,哪棵树长歪了没能直起来,谁家的老奶奶大清早一开门就唠叨个没完,哪家的枣树夏天能开多少花,有多少没被雨水打落,一直留下来。还知道哪个壮劳力没能够寿终正寝,谁家借钱负债娶媳妇。谁家的一只羊羔走丢了,村南头的人都跟着找。

春天的油菜花,金黄一片,往里一钻,浑身都落满黄色的花粉,浅淡的花香,弥散周身;夏日的麦子,长在地里,小南风一刮,刷的一下,橙黄一片;父亲母亲忙着收割,小孩子又在巴望母亲蒸的又白又大又松又软的馍馍;秧苗青在田里,五七只喜鹊不忘时常来光顾,立在秧苗中间,特别精神;或者展开长长的翅膀,贴着秧苗,神气活现的来回飞翔,写在心里边,便是村庄的一种剪影,也是心中斑斓多姿的一些面。

屋顶上的炊烟,是母亲一手拨弄的属于村庄的悠长琴弦,一日一日,弹奏着锅碗瓢盆的乐章;每一日的生活,也在柴禾的清香中,沁入心脾;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的乡间小路,是父亲一生都没有走完的人生轨迹,虽然有风有雨,有悲有苦,可肩上的日子,容不得他稍有停顿,容不得他随便率意;有了耕耘日子,才有了村庄的繁茂,才有入夜映入眼帘的灯火的温暖和舒心。

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家乡没有什么特产,在那艰难的岁月,是地瓜挽救了家乡老老少少,渡过难关,繁衍生息。

地瓜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有很多名字:红薯、甘薯、白薯、番薯、红苕、山芋、土瓜、红土瓜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地瓜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青睐了,因为它不仅能够减肥美容,还能抗癌防癌,是一种药食兼用、营养均衡的食品呢。

红薯的生命力极强,它不讲究生长条件,不去管土地是富庶还是贫瘠,不去要多少水分和肥料,在各种自然条件下都能旺盛生长。在起好垅的地上,隔尺把挖个坑,每个坑里插放上一根剪成尺二长,留有两三个芽节的嫩绿红薯秧苗,然后在根部培上土,陪成饱满的馒头状,然后在踩一脚踏实。栽植时,如果遇上雨天,土地湿润,直接栽在红薯垅中即能成活;如果遇上旱天,就在插它的地方浇一瓢水,过一夜便润露生活,也能欢快地活了过来,返过劲来的红薯秧子的绿叶如迎风旗摇,煞是好看。然后便摇头晃肩,舒枝孳蔓,交给大地一片葱茏。

家乡地处鲁北平原,土地贫瘠,那时靠天吃饭,即使雨水好的时候,麦子也长得一般般,这贫瘠的土地上不适宜长小麦,但却适宜长地瓜,一致我童年的时光处处与地瓜有缘。

春节刚过,待睡了一个冬天的土地刚刚苏醒,母亲就开始东洼里进西洼里出,靠着一张大噘两只手,硬是将那些长不出麦子的土地翻了个遍,再将那些褐色的土壤一一调成直直的地瓜脊子,一条一条长龙一样的脊子,小山岭一样陡峭,远看近观,就像排兵布阵,很有气势,如同一对对军人排着整齐的队伍,以标准的立正姿势满是喜悦的等待一年里新的使命。

春寒乍暖,抽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地窖里的地瓜取出,所谓的地窖,就是一个十米多深的大洞,跟水井很相似,只不过吸不出水,专用存地瓜。记得小时候,那地窖对小小的我充满了神奇和奥秘,多次偷偷下地窖玩,惹得奶奶拿着鞋底颠着小脚追着打我的屁股。

正式下地窖的日子,在我们小孩子眼里,如同节日一般。乡村的孩子,童年的日子如同土地一样贫瘠,日复一日的单调里,能够光大证明地下到地窖,如同看过的地道战,内心充满的喜悦与亢奋。除了可以吃到新鲜的地瓜,还因为大人们在这一天里都不能出工,仿佛这一件天大的喜事,而我们是完成这一大喜事的必不可缺少的一员。我手里攥着一小段蜡烛,带着一盒济南火柴,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和亢奋。我随着那条拴着我身体的绳子晃晃悠悠地下沉,下沉,再下沉,我就从一个明亮的世界里,突然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光明消失了,一些杂陈着潮湿和红薯的霉味扑面而来。忐忑地抬头向上望去,原来那么无边无沿的蓝天瞬间变成了锅盖大小,大人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在井口晃动。下红薯窖是夜与昼的快速转换,那个黑暗的一方洞穴里,你擦一根火柴就可以点亮。

“到底了么?”窑里有回音,从上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也不甚清晰,有点瓮里瓮声的沉闷。

“到底了。”

红薯窖里面温暖如春,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你穿薄薄的秋衣秋裤也不觉得寒冷。因为红薯窑冬暖夏凉,一年四节保持恒温,故,农作物放在里面不容易变质的。站在窑口上面的大人用声音遥控着,先让我把烂红薯捡出来,灯光很暗,只能用手摸,大人说红薯是从一头开始烂的,摸到软的就是坏了。我把烂红薯就放在筐子里面,然后又去好的红薯。等把烂红薯和好的红薯全部选完可能已过了半个时辰了。在选红薯的期间,或许前面突然会跳起一只瘌蛤蟆,也许会窜过一只老鼠,甚至你摸到一条冰冷的蛇……

可那是大人交给你的一项重要的任务,是一项神圣的使命,是对你的高度信任,那条晃荡的绳子提示你上面的大人随时可以援助你,即使你忐忑不安,恐惧、危险、胆怯也只能深深藏匿在心底。悉悉簌簌从上面落下的碎土,凉丝丝地钻进你的脖子,洒落在你的头上。你似乎发现了一个隐藏着的属于地球的秘密,里面弥漫着红薯的气息、潮湿、窒息,多少年后还让人记起。

红薯捡的足够的量了,大人把我从窑里用绳子吊出来,我可以大口地喘息着。终于告别了黑暗,又重见了光明,光明真好。我在堆积在窑口附近的红薯堆里挑选一块品相好的红薯,掀起衣角用力擦擦红薯上面的水,也不顾红薯夹缝里的黄泥,就急切地用力咬了一口。窑过的红薯已经出过汗了,很甜很脆,淡红色薄薄的皮儿里面有一个红红的芯子。咀嚼时,口里的热气和小手上没有擦干的水在寒风里冒着白白的烟雾。

将地窖里的地瓜一块一块轻轻拿起,放满一篮子,摇晃一下拴在篮子上的绳子,上面的大人就开始往上提,又递下一个空篮子,我则取过另一只篮子,送它们到阳光明媚的春日里。

地瓜取出来,自然是先煮上一锅解解馋。不用熟的地瓜,在那缺少蔬菜水果的单调日子里,生地瓜也是很有美味的。取一块,抹干净,咬一口,脆甜。现在很少吃生地瓜了,偶尔心血来潮,取过地瓜,总是将其洗了又洗,然后去皮,再轻轻尝一口,比原先不知道讲究了多少倍,那味道却却远不如小时候的香甜。

母亲将地窖的地瓜整齐地摆放在北屋门前新垒的池子里,下面垫上泥土牛粪,上面铺上沙土,均匀地撒上清水,盖上塑料薄膜,不久,在温暖的阳光召唤下,那地瓜的新芽就拱破薄薄的沙土,满怀憧憬的先后钻出来,随后得天天洒水,通气,中午头里揭开塑料薄膜让它们接受阳光的洗礼与春风的问候。在母亲的精心伺候下,它们长势喜人,不出几天,就挨挨挤挤,绿了一池子。

等地瓜秧苗长到尺把高的时候,将那些高壮的从池子里轻轻提出,再移摘到地里,这活儿很辛苦,母亲用小车到湾里提一桶水,带着镐头水瓢和秧苗,一路坎坷到了东洼的地里。先用镐头在调好了的地瓜脊子上均匀地刨出一个个小坑,然后弯下腰,用右手捏好一棵秧苗,挖开小坑里的鲜土,将秧苗完整地送入土里,而那苗的绿叶恰到好处的露在地面上,这需要力气加巧劲,母亲那皲裂的跟树皮一样的双手,干起活来及灵巧又麻利。

秧苗终于插完了,再提着水桶,拿起水瓢,一个坑一个坑的浇水。等到坑里的水完全渗到泥土里,在一一将小坑埋好,一棵地瓜苗就算载完了。等一把秧苗全栽完了,母亲的腰也累得直不起来了。

炎热的夏季,是地瓜长得最欢的时候。叶柄能长到一尺多长,爱美的小姑娘,会将叶柄自蔓处掐断,用灵巧的手将脆嫩的柄沿着相反的方向折断再折断。转瞬间,那带着长柄的叶子就变成了珠线相连的天然项链,戴在脖子上,手腕上,于是乡下的孩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地瓜叶子的清香,玩累了,躺倒在瓜棚阴凉处的草地上,随意摘一朵野花,望头顶的蓝天白云,在鸟雀们此起彼伏的合唱声中,不知不觉走进了五彩斑斓的梦里。

收获的季节终于到了。

每年霜降前后,村子里的人们就开始忙着刨地瓜了,田野里到处是扛着镢头、手拿镰刀、挑着箩筐、推着独轮车的人。刨地瓜要先用镰刀把地瓜秧的蒂割断,再把整垄的瓜秧卷成团抱出地外后,才开始用镢头刨。也有省事的办法,套上牛用犁子耕,后面的人把耕出来的地瓜拾到筐里,拾满后把地瓜倒在地瓜堆上。很快一个巨大的地瓜山就呈现在人们面前。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分地瓜,生产队的会计按照全村的人口数和地瓜的总量计算出每户人家应分得的地瓜份量后,两名棒小伙便抬起大杆秤称地瓜了。每称好一份,会计便用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户主的名字放到地瓜堆上压结实。这个时候,孩子们是快乐的,大人忙他们的,小孩子们玩自己的。等到全部分完后,各户才能用扁担、箩筐、筛子、托子或者独轮木推车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运到一处地势平坦且干燥的地方。运完后,大人们开始用自家的搓刀切地瓜,一个地瓜搓完后马上接着下一个,搓刀下面的地瓜片逐渐多起来,地瓜堆却一点点的小下去。这个时候小孩子一般要帮着自家大人干活了,或者往大人手里递地瓜,或者把搓刀地下的地瓜片均匀的撒到地上,或者把已经撒在地上的地瓜片一片挨着一片的摆放整齐。摆放地瓜片是有讲究的,要把摞在一起的地瓜片拿开,否则晒得就慢,还要注意地瓜片之间的空隙不要太大,否则晒地瓜干的场地可能不够用。小孩子们在干活的时候也忘不了自己的游戏,会用地瓜片在地上摆出或者用牙把地瓜片咬出各种各样好看的图案来。一般来说,切地瓜的时间是在晚上,因此在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满土地上都是白花花的地瓜干,好似晒满了一件件洁白的衣服。

切好的地瓜片要晒上三五天才能变成地瓜干,这期间是不希望遭遇阴雨天的,否则没有晒干的地瓜片上会长出红、黑色的斑点,甚至霉烂,最后只好扔掉或者用来生火做饭。而这段时间的华北地区常常会出现阴雨天气,因此村里的人们在阴天的夜晚睡觉时都不敢睡的太实,一听到滴雨声,便立即起床拿着防雨的塑料布以及有关的农具奔赴地瓜干的晒场,漆黑的夜里顿时也变得热闹起来,到处是闪烁的昏暗的灯光,到处是抢收的忙碌的身影。

堆在院子里的红薯在阳光下晾晒几天,就可以装红薯窑了。装红薯窑之前,先把红薯合并同类项,有伤疤的放在一块,完美无缺的放在一起。有伤疤的红薯就是装到红薯窑里,也存放不了几天就慢慢变质的,块茎很小的红薯索性也就直接喂猪或食用了。

然而眼睛大肚子更大,那堆成小山似的红薯,然后,装到窑里的红薯被陆陆续续拿出来吃,或蒸个,或削皮剁成小块拌米饭,或切丝片煮粥,或塞到灶膛里的火灰中煨得焦黄黄、香喷喷的,花样很多。不到年根就被一家人吃个净光。由于新粮接不上,家里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吃红薯,但怎么吃也不感到腻味。

但我最喜爱吃且最难忘的还是乡村的烤红薯,那独特甘美而又香酥的味道,乃至于我每次返回乡村时,总要特地再品味一番。在我的童年时代,每逢冬季,勤劳忠善的祖母常常在大雪天里不能到野外做农活时,也怕我自己外出有什么闪失,总要搂着我坐在燃着通红的灶火边,一面给我讲着那些神奇的故事、传说,一面烘烤香甜的红薯给我吃,于是我常常听着、吃着……直到进入甜美的梦乡。这种食法,在乡村的黄河流域自古就盛行,很多人家会做。尤其是在冬春两季,远远便可闻到从乡村的大街小巷和农舍里飘溢出的烤红薯那悠悠香味来。

后来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家家户户富裕起来了,地瓜的产量多了,家里的地瓜干也堆成银山。那时地瓜干的主要用途是烙煎饼、烀地瓜干糊糊、蒸地瓜面窝头、包地瓜面包子,除了人吃以外,还用来喂猪。如果人畜吃不了,就会卖给酒厂酿酒。在我的印象中,那时的地瓜干才几分钱一斤。

几十年过去了,地瓜不再是贫穷落后的象征,家乡的人也早已不再以地瓜为主食,但其依旧是家乡餐桌上必不可缺少的一口。据文献记载,红薯有“补虚乏,益力量,健脾胃,强肾阴”的功效,使人“长寿少疾”。还能补中、和血、暖胃、肥五脏等。当代《中华本草》说其:“味甘,性平。归脾、肾经。”“补中和血、益气生津、宽肠胃、通便秘。主治脾虚水肿、疮疡肿毒、肠燥便秘。”红薯含有丰硕的淀粉、膳食纤维、胡萝卜素、维生素A、B、C、E以及钾、铁、铜、硒、钙等10余种微量元素和亚油酸等,营养价值很高,被营养学家们称为营养最均衡的保健食物、抗癌明星。

如今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市场日益繁荣,物品丰富,各种用红薯做成的食品比比皆是,带孩子到肯德基吃薯条、薯片,嘴嚼慢咽,竟感觉漠然无味。于是,心里越发地想念乡下的母亲,想念母亲辛勤种植秧苗的背影,每每想起,都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怀念家乡的地瓜,家乡的地瓜会根植在我的记忆深处,愈久弥香。

轻轻走过稻田

文/曾祖利

三哥说手拿秧苗一百天,是讲从插秧到收割约需三个多月时间,他有事没事沿着田梗走走,看秧苗由黄转青,看苗儿分蘖,看禾苗抽穗,看谷穗扬花,就像瞅着孩子一天天变化长大,心里的惬意挂在不轻易露出微笑的脸上。

秧苗刚插栽田里,东倒西歪还大致成排成行,叶片儿有点微黄,微风吹过,田水起浪,一块田总有几窝漂浮起来,若遇大风,几吹几摇,刚插下的秧苗会浮漂更多,三哥便去补栽。新移植的秧苗经过一段时间,定根了,吸收到田里的养料慢慢转青了,难怪农人留下五月莫看秧、六月莫看郎的话句。待后来秧苗变绿了,开始发蔸分蘖,三哥戴着自己亲手编织的草帽,拄个棍唱着薅秧歌在田头薅秧,薅完秧再施点分蘖肥催催,苗子长势极好,一天一个样,不信?你到田边准听得到禾苗蹬蹬往上窜拔节的声响,转眼间水田成了一块巨大绿毯。风从东山嘴吹来,禾苗舞动,绿涌向西边田野尽头。这时,三哥仍戴顶草帽,扛把锄头,赤脚在这块田梗走走,到那块田看看,尽做些零碎小事:发现黄鳝打的洞在漏水,便卷裤下田堵上,拔株秧苗数数分蘖几多,在田缺口处砸几锄防止跨缺,遇田水位高了就铲几锄平平缺口让多余的水放掉,嘴里还念念有词“过了夏至,淹起叉子”。干完这些,并不着急回家,而是把草帽往屁股下一垫坐在田坎上,掏出胶纸袋里的烟叶,不慌不忙裹上一支,吹吹竹管烟杆,栽上,打燃打火机,吧嗒吧嗒紧紧猛吸几口,再慢慢吐出烟子,一边吸烟一边半眯着眼看绿绿禾浪,心里暗自盘算今年收成几何,卖了余粮该添置那些东西,那舒坦劲儿甭提了。

三哥天天到田头转,看见禾苗怀胎抽穗了,头一天才见几根报信似的,第二天像吹响了集结号齐刷刷的飙了出来,谷穗伸直了笔向南天书写着初见世界的欣喜。三哥知道在扬花散籽期间,有花花水就能保证籽粒饱满,水多了,反而打谷时田没干,拖桶担谷晒稻草陷人腿,又影响翻挖干田;水放早了旱着,稻谷谎壳多,导致减产歉收。这当儿三哥早晨常出来转转,估摸水稻成熟期,该掏个小沟则用锄挖挖,稻子倾向田梗影响人走路就用扁担朝里压压,实在没事,就这块田走那块田,或蹲在田头高处,吸着叶子烟,看初生太阳斜照稻田,看光影在稻浪上迅速移走,看稻子沉甸甸弯腰,连甩着尾巴屁颠屁颠跟在主人后面的小花狗也懂事的趴卧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

入夜月光下,稻田披上银色衣裳,三哥从河里洗完澡,光着晒得黑红上身,肩头搭件拧干的衣,腰间别把蒲扇,在田边走几个来回,有时蹲下身子摘一二粒放在嘴里嚼嚼,就像在品赏什么似的。这当儿,他听见小院地坝歇凉的人们在摆龙门阵,一个说油炸的嫩胡豆好吃,一个说油炸的小鲫鱼更好吃,争得互不相让时,傍边有人打圆场,叫他两别争来争去,打精神牙祭有啥用,争论的两人不吭声了。三哥暗自发笑,你俩把东西调换一下如何,看谁吃亏占便宜不就得了。忽然又听到五伯在讲当年打短工替人家薅秧的故事,说主人看你偷不偷懒,把一个几斤重的腊肉腿子放在田中央,若得到腊肉腿子就抵工钱,说明你把田块薅完了一遍,没发现则你没薅完有疏漏,叫你重薅。田头三哥听了心里夸好精明的老板 。

起风了,三哥望望明亮星空和黑幽幽的远山及田里稻浪,站起身回院坝,仄仄田埂上的草起露水了,躲在草丛稻田的青蛙叫得更欢了,步子走近蛙声停了,走过去蛙声又叫起来,他是否读过“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诗句,不得而知。然而从他稳健而快活的步伐中可以猜测他下步活计:将去收拾收拾打稻用的农具,并盘算雇请几人和那几人帮忙,吃饭时喝啤酒好还是白酒好呢。

插秧

文/钱义贵

昨日下午,与人散步路过一片农田,秧苗已两叶一心了,满田绿意,可以移栽了,不免勾起我的回忆。

那些年,我家也在种田。在这个时节也是在关顾着田地……

我家田地最多的时候也是我精力旺盛的时候。犁田打耙,插秧割稻,我也是好手。

每逢插秧时节,我也好出风头,总是抢在先领头趟,第一个跳下田。

最喜的是大路村边面积开阔的大田里比赛插秧。抢在中间第一个下趟,插好起手第一行中间的一棵,再左右匀称地各三棵。那都是在几秒钟之内的事,要不别人就要抢在你的前头。

接下来是弯腰蹲好身姿,向后倒退,正式比插了。那两腿脚不可乱移,还要略抬点头,目测与前面四五行直线对齐。每行七棵与前行等距形成六个正方形。

若不能做到这样,乱了方寸,身子在向后退中,有一丝偏差,就会渐渐偏行,你若不及时发现,插到头不成直线,不仅你会感到遗憾,而且别人也在你的带领下,弯了秧行,责任都得你担着。

在当时,插秧我是小有名气的。不仅秧棵插得均匀,深浅一致,而且横、直、斜都能对齐,尤其是七排直行,插后起埂瞧去,七棵秧苗形成绿色直线,一点不斜地通向那头。

要说插秧,第一个走在前面是有好处的。一是不要移位跑去找捡秧把;二是好的秧把随你优先左右选。不整齐的即使在你的趟上,你可捡起丢走。捞上别人趟上的好秧把。这样既等于节省了时间,领先他人几步,又赢得了路人的赞叹。那时在我们农村,你若是这样一个庄稼里的好手,会赢来不少姑娘们的芳心。

一天的领头雁当下来,晚餐时,你会坐上主席,大家敬酒都会从你开始。

……

你看这田畈里星点块块绿色,令人陶醉。绿油油的秧苗在晚风的吹拂下,掀起一道一道的绿浪,似大海里的碧波,铺向前去。

走进田埂,弯下身来侧耳细听,你仿佛会听到秧苗的拔节之声;闻一闻秧苗的清香,是那么惬意畅怀;抚摸着这仙草,又仿佛找回了当年“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的感觉。

是的,这是南北朝时代的布袋和尚在游化民间的时候,曾经和一些插秧的农人在一起,为了度化他们而作的。“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高僧的这首诗表面上是描写农人插秧时的见闻觉知,而实际上已经将修道时的内在境界和奥秘全部含摄无余。 “手把青秧插满田”中的“田”,我认为是人们的心田——也即所有众生本有的犹如虚空一般的如来藏的光明。

“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大师在观察我们农人插田的禅悟,揭示的认知又是多么深刻!

种好一株香瓜

文/修瑞1986

前些年的一个四月份时候,我在家中的花盆里埋了几颗香瓜的种子。那是专程乘车去老远的农贸市场买的,据说是最甜的品种,我家附近的小农贸市场是买不到的。为了给这几株香瓜创造良好的生长环境,我还特地买了适合香瓜生长的砂质土,施了有机肥。因为觉得原本的花盆透气效果差,且不美观,又花了三十块钱,买了做工精细的紫砂盆。

香瓜发芽的时候,室外温度还很低,甚至积雪还未彻底消融。我把花盆摆在家里向阳的窗台上,阳光可以透过玻璃窗,每天斜在香瓜秧苗的茎叶上长达几个小时。有时夜里我看书,或者浏览网页,也额外开一盏台灯照向花盆。

秧苗长得很快,看起来茎壮叶肥,墨绿墨绿的,非常健康。给几株秧苗分盆后,更是疯长开来。

那年七月,连续几天去农村调研。往返路上,总能见得路边的田地里有农户种的香瓜。零上三十几度的正午,天空里干净的没有一丝遮阳的云。那些田地甚至有些龟裂,秧苗无精打采,七八片叶子都枯黄了大半,结出的香瓜就赤裸裸晒在烈日下。

回的时候,我在路边瓜农的摊位上买了几个瓜,看起来不端不正,满身的泥巴,有一个还有一寸多长的裂痕。而我养在花盆里的香瓜秧苗斯时也已经结出了七八个肥大的香瓜。为了确保瓜的卫生和营养,几乎每周我都会给适量施肥,还为秧苗架起了遮光的凉棚。香瓜个个长得水灵,秧苗也始终墨绿着。

但不得不承认,那些看起来相貌丑陋的香瓜,口感确实很好,甜得自然通透,口有余香。我狠心摘下一个自己种的香瓜,虽然已经熟了,却丝毫感觉不到香甜,口感软绵微涩。

我想,许是只有经过烈日曝晒,才能让香瓜变得香甜。索性拆掉凉棚,将几个花盆都搬到阳光下曝晒。不想,没几日,秧苗都蔫萎了,却还是墨绿色。有两个香瓜从内部向外烂掉了,省下几个也满身“皱纹”,相继枯死。

久了,我渐渐悟道,或许只有始终在烈日下曝晒,在风雨中洗濯,一切的苦难才能在内心里积蓄成甘甜。这或许就是生活的智者们为什么选择“歪瓜裂枣”的原因吧。而那些始终生活在温室里的人们,同样也无法体会,甚而滋生出同逆境中始终苦苦等待和坚守的人们内心所酝酿出的同样的满足和幸福。

春景

文/德宁

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是农村自古以来的一个永恒的生命定律。

过了年,过了正月十五。当春风缓缓吹拂在大地的时候,随着春雨飘飘荡荡飘落在六匿屯的田野。春天带来了春阳,春风,春雨,春暖;屯口那一排苦楝树枝头上,绽放了点点鹅黄色嫩叶芽。这生命的嫩芽特有灵性,散发着春播的信息。

又是一个初春,农民又开始了繁忙的劳作,把一年中希望与收成寄托于春耕,春种。

唐朝诗人韦应物在《观田家诗》中,写下了“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时闲?耕种从此始。”句子,对初春时节作了生动地描绘。

在新明大队生产队里,农民们纷纷下田下地,抓紧农时整理秧田,播下充满希望的稻种,着手春耕、春种的前期工作。

稻种撒入秧田,盖上薄膜拱棚。不出几天,在人们精耕细作下,一颗颗金黄的稻种笑咧了嘴,露出一点点嫩绿,探出了雪白的胡须。再过三、五天,秧田里稻种在雨露阳光滋润蓬勃着,稻芽萌发出嫩绿的小苗。

在微微的春风中,秧苗似乎听懂了青蛙的催长歌,长得绿莹莹,青翠欲滴;就像是铺在田峒里迎风微微摆动的一块块绿色绸缎,最先将生命的色彩点染人间。

春分时节,春阳带领一声声春雷,春雨伴同一团团温暖、一缕缕熏风,唤醒了六匿屯田野,山坡上那一片片泛青开始慢慢向大地四周散去。

天蒙蒙亮,在指导员哥日走(壮语:日走哥)带领下,各家各户赶着水牛,扛着犁杖,浩浩荡荡向坡蛇山出发了,田峒里呈现一派繁忙景象。

我与哥日走、哥方、叔黄等来到坡蛇山下田峒,挽起裤脚,赤脚踏进灌满水的田里。“啊”!好冷的水呀。我虽穿着棉衣,一阵强烈刺骨的冰寒从脚直袭全身,冷得发抖难受。我品尝到了“春冷骨”刻骨铭心的寒冷考验。

在哥方热攒攒鼓励下,我鼓足勇气,挺起身吆喝一声;长长的一声吆喝,吼出南宁知青的精神。

我紧跟老母牛其后,右手扶着犁把,左手系着牛绳,拂动着衣袖赶着牛。十步一吆喝,步伐稳健,有力均匀地犁翻着。脚步声、吆喝声伴随蛙声在田间久久回荡,踏醒了沉睡的大地。

我手握着犁把,用那金属犁铧切割翻卷着红褐色的泥土,为了一个共同的愿望——丰衣足食,不停地犁呀犁。犁出泥土的清香;犁出一行长长的红褐色乡土诗,让泥土的平仄在人的脚下,牛的脚下,读出浓浓的春韵;犁出一串串欢快跳动的五线谱音符;犁出一波波涌动着红褐色的泥浪花;犁出一曲无需任何修辞,使人留恋的壮族春耕歌。

春雨不甘寂寞,以最美的舞姿从天而降,化解成一滴滴甘露;雨滴如丝,如线,淅淅沥沥落在水田面上,泛起一圈接一圈的涟漪,为大地春耕伴舞。春雨融入泥土,催生属于这个季节的芬芳。

我不知道这是青春的雨,希望的雨,鲜活的雨,我误把它作为缠缠绵绵的雨。我用化肥袋做了一件“蓑衣”,挡住这缠绵的雨水和寒气。把辛、苦、勤、劳给了这坡蛇山的田峒,生机而从容的泥土。

春耕三犁三耙,在悠长的吆牛声中有条不紊地劳作着。犁铧翻开了生机和梦想,泥土的芳香于是就沁入人们的心脾,涌动着心间蕴满丰收的期待,期待着美好生活的来到。

接近中午,一道淡柔的阳光终于穿透了厚厚的云层,轻轻洒在六匿屯的田野,树梢上的小鸟开始了婉转的歌唱。这时侯我使用的老母牛兴许是累了,嘴里直喘着粗气。老牛啊,你累了,辛苦了!该让你吃草放松放松了。

坡蛇山上的小草绿绒似的,嫩嫩的叶子在风中摇曳,软绵绵的;水牛就在绿地毯一样的山坡,吃着那些雨珠悬在叶尖上,湿漉漉的小草。水牛经过的地方,草就变矮了,变平了。我蹲在坡上,瞅着吃草的老牛。我想牛和人类一样,是承载着感情的动物,老牛此时也一定会像人,有一种惬意、舒坦的快感。

我坐在高处俯视,感受劳作间放松休息的舒坦,品味山坡下峒那一片片连绵不断的梯田。

山里飘来云雾,梯田被云雾笼罩着,云雾中梯田朦胧如梦。我透过云雾遥望时隐时现的劳作人群,农人戴着竹笠,披着蓑衣,或耥田、耙田、插秧;一切是那么的生动,令人心怡神悦。

大山,田峒,梯田,云雾,竹笠,蓑衣所创造的大地景观艺术,是自然景观和文化生态完美结合的景观。

庄稼人说:“认真来耙田,白水也鲜甜”;耙田的质量是一年收成的基础。

叔老罗和另一组老农在下峒梯田里耥田、耙田。叔老罗一声又一声低沉“嗨”的吆喝,大水牛扬起四蹄踢溅起一串串翻滚的黑褐泥,身后田泥就一道一道涌动起来,像黑褐色的浪。牛尾甩动,泥浆溅在叔老罗脸上;叔老罗稳稳当当地把握着耙把,不时变换握姿,以调整田泥的平整度,削高填低,横拖竖拖,前推后搡,直搅得泥浆激荡。

耥过,耙过,木耙把田泥变得糊塌塌的,水田也象镜面一样平。俨然一幅水墨画。

我把目光给了秧田,一畦畦的秧苗轻摇着简洁的叶片,秧叶上挂着雨珠,小巧而可爱的雨珠泛着亮丽,晶莹剔透,新绿连天,映照出勃勃生机。

拔秧的大嫂用灵巧的双手像春蚕吞食桑叶,将秧苗连根拔起,然后洗净秧苗根须上的泥土,扎成一扎扎秧把。美丽的壮族姐妹们肩挑起摆码整齐秧苗,挑起了希望,来到精耕细耙象镜面一样的田块,把一扎扎绿色秧苗抛向一块块明镜般的水田。

姐妹们抛秧苗形成的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彩的旋律动态在春意中飘动,把美丽的希望绣球抛向金色的收获季节。

犁耙好的稻田,像一张大白纸铺展在人们面前,静待人们为它绘画美丽的色彩。

我把目光寻找唱着壮歌,插着秧的姐妹、大嫂、妇女们。

插秧是一种繁重的体力劳动。人们弯着腰,手脚整天浸泡在冰凉泥水中,腰累酸了,胳膊疼了,一天下来骨架酸麻,全身腰酸背疼。脚下蚂蟥叮咬也是常有的事。

只见大嫂妇女们左手拿着秧把,大拇指理着秧苗;脚扎马步,弯躬腰,眼睛瞄准行距株距;右手三个指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左点一下,右点一下,手法娴熟,仿佛在敲击琴键,富有节奏。一路蜻蜓点水,手里的秧苗整整齐齐地顺溜地插进稀稠的泥土里,一眨眼功夫,身后点点新绿,一行行的秧苗齐刷刷地显现在人们眼前。让人联想插秧如做人,走得直,行得正。

偌大的田野里,每一个人释放着辛劳,很快就给稻田绘画上了绿的色彩。

我在田埂上行走,我深情地望着牵手耕耘的土地,仿佛感觉此时此景,辛勤与收获似乎离得近了。我愿以我的辛劳深深地植入那绿色的秧苗,绿色的田野,绿色的的春意,绿色的自然,走向那成熟和收获的彼岸!我憧憬那个经历磨砺的未来,心里充满着喜悦。

小秧苗

文/尹文峰

一棵、两棵、三棵、四棵。

秧苗向前,一棵棵与水稻田亲吻着。

燕佗向后,一步一步,每向后退一步,就有四棵小秧苗在他两个指尖种下。燕佗的小手还小,他最多一排只能插四棵秧苗。大人能插六棵,甚至八棵。燕佗还小,等他长大了,他也能插六棵,插八棵。只是,那一天还要等好久好久。

蒙蒙的天,蒙蒙的雨,蒙蒙的山水,蒙蒙的稻田将燕佗和妈妈镶嵌在水中央。清晨,天是灰色的,燕佗还在梦乡里。 昨晚,他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他与弟弟日佗、羊佗三个人一人手里拿了一把秧苗去了湘江边的水稻田里插秧。结果,他们迷路了,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湘江河里有个跃出的太阳。太阳好美好美,三个人竟然站在河边愣住了。就在这个时候,妈妈喊燕佗了。

妈妈总在清晨的时候叫燕佗。一会儿叫燕佗快起床放牛去,一会儿叫燕佗快起床割猪草去,一会又叫燕佗快起床搬柴去。反正每个清晨时分,梦乡里的燕佗都能听到妈妈的声音。于是,燕佗又开始了他崭新的一天。今天,妈妈是叫燕佗插秧去。其实,在妈妈叫燕佗之前,已经捆了一个多小时的秧苗了。

那一年,燕佗七岁了。像一棵小秧苗长在湘南的山水间、烟雾中、雨露下。燕佗从来不赖床,燕佗是个乖孩子。因为他知道,爸爸不在家,弟弟还小,家里家外的活都是妈妈一个人干,自己就是一个小男子汉,他要给妈妈帮忙,他不要妈妈这么辛苦。他说等长大了干全部的活,妈妈休息。

瘦瘦的燕佗,小平头,有时是个小光头,但很精神,眼睛非常明亮,纯净得永远都像一棵新长的小秧苗,一尘不染。只是,燕佗的眼神里还看不到岁月的流年下湘江北去的春天里会出现水稻田有自已插秧的重叠的背影出现。燕佗先去了山脚下的牛栏里,牵出水牛,顺着蜿蜒的田埂,把水牛牵到了离插秧的水田不远的水塘边,让水牛自已在水塘边吃草。燕佗把牛绳系在水塘边的桑树下,顺便捡了几颗桑葚在水塘里左右划了一下就一把塞进了嘴巴里,然后飞快地跑向妈妈那边的水田里。

妈妈插秧插的飞快,一排六棵,不一会儿,妈妈经过的地方就长出了一遍淡淡的新绿。妈妈说:“燕佗再不快点,秧苗都要超过燕佗了。”

低着头,弯着腰,翘着屁股的燕佗,看了看妈妈,摸了一下额头。额头上就留下了一把泥水。可燕佗还是那么慢。妈妈并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插就是几十年,等燕佗长大了,没有再去水田里插秧了,而是揣着梦想走进了城市。那也是一片“稻田”。

农忙,习惯了就好

文/林江文

“农忙一天不行,三天习惯了就好。”每当我农忙时干活累了的时候,母亲常常对我这样说。我从小就怕与泥土打交道。不论是水里的稻田,还是是成片的土垄,不论家里的菜园子,还是山上的地瓜地,都曾让我忧心忡忡,理不直气不壮。

在稻田里,和风吹拂下,成片的稻谷一浪盖过一浪。在眼光里,有的是一种丰收的美感,宽心的满足。可是,那里边藏着许许多多的小虫,它们正在爬行,正在疾走,也在生活。我在割稻时,由于泥水,由于小虫,由于常有的炎热的太阳,环境不好,恶劣低下。我需要耐心,也需要长时间的辛苦,每一次干农活,都仿佛是一次累人的长征。弯月似的镰刀不停地割动,手里的稻谷沉甸甸的,一点也激不起我的欢心。

一丛稻草,一个敌人似的;一把镰刀,一个沉重的负担;一个太阳,一直热晒我的脊背;一句鼓励的话,一个勉强的支撑……在农村的孩子,不能胜任田野的农活,那就不是乡村里一个孩子,不是一棵茁壮的绿树,能够吃苦耐劳。那只能说是一棵枯萎的生命之树,毫无农村里生存的激情。母亲热火朝天似的坚持,让我坚持着行将倒塌的精神支柱。

田野里,谷帐在风中响动,在飘动;由于稻谷的增加,谷桶在加重,留在田地里渐深的痕迹标明了一切。饱满的谷子,母亲满意的笑容,凉爽的风吹拂着,美丽的田园风光让劳动欢天喜地。只是,对于害怕劳动的我,这一切的喜悦荡然无存。我怕脏,怕泥土,怕炎日,怕虫子,也怕干活,我表现出的是萎靡不振,无精打采。年少的我用一股怕人嘲笑的干劲努力着。我咬紧牙关,任由汗如雨下。汗珠密密匝匝地流了出来,湿润了脸颊,也湿透了衣裳。一种难受让我的心伤不起。

不堪重负的第一天一步一步地过去。慢吞吞的秒针逍遥地走着圆圈,滴滴答答地响着。我,慢吞吞地整理稻草,从田地里用竹竿挑到杂草地晾晒。当时,我觉得肩膀被重重的担子压着,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压紧着我。仿佛干不完的农活,说不完的苦,叹不完的气。从早晨精神抖擞到傍晚身心疲惫,我扛着木制的谷桶,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遥远的路上。父母也辛苦地挑着谷子,走向能得以休息的家里。

在家里,放下早就想丢下的谷桶。我独自坐在小木椅上,喘着气,喝着解渴的冷开水,一直不想站起来。母亲居高临下地让我用清水洗去一身的污垢,冲走难闻的泥巴味和汗臭味,饥饿的肚子填满五谷杂粮后,才终于抛走了不快与无奈。只是,我想到第二天的农忙,顿觉得人生的滋味又苦又涩,如吃黄连似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母亲就把我从床上叫起,不耐烦中,手脚酸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中勉强穿好衣服,走到与厨房相邻的天井边刷牙洗脸后,我端着稀粥,拿着地瓜,坐在屋前的椅上吃着。小鸟早就在欢庆黎明的到来,它们正在欢叫着,吵闹着。我真是羡慕它们的自由自在。太阳还在山的那一边,迟迟不肯露出脸来,天边一片鱼肚白。我们一家人吃完早饭,我扛着锄头,走向远处的“后洋”。半个多钟头的路程让我的脚叫苦连天,锄头也在左右两肩上轮流替换着。

第一天累,第二天更累。我向父母抱怨着,暗自生气。感到生活的不易及辛苦。忙碌的农活又开始向我走来。我闷声不响,忍受着,继续山里的孩子的路线,心里感到早出晚归的压力。割稻、打谷、挑草……忙个不停。一担一百多斤的谷子由爸妈承受。他们把谷子放在布上风吹太阳晒。母亲提前让我去牵健壮的水牛。有时,连水牛都会与我怄气。只是,我总算掌握了方法,让牛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放松的时光轻易流逝……

我父母让我捡了一件美差事。我走着远路,回家做饭炒菜,在手忙脚乱里,在热气腾腾里,我终于完成午饭的任务。随便几个小菜,夹杂着几片猪肉,几碗白米饭,通常的青菜汤,我吃完午饭后,带上汤匙、筷子和瓷碗,做成一个担子,用肩膀挑着,走过弯弯曲曲的远路,再一次不容易地熬到目的地“后洋”。父母快速地吃完饭,我们又开始了新的“苦差事”。

在田岸边,我与母亲用锄头劈岸除草。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忙个不停。在反复地、频繁地挥动锄头。不久,我的手掌红了起来。一股不服输的干劲让我坚持着,指关节有些酸软。我们好不容易干完这个活。父亲把田犁好,耙好田。父母亲去摘秧苗,我则把稻草根踩到泥土里,一直没能停下劳动的双腿。有时,休息了一会儿,更不想干活了。于是,我克服着困难,坚持劳作着。

父母亲摘完秧苗,一束束地用草捆好,放入畚箕里,挑到田地里。父母亲把禾苗零零落落地扔在田野里的各处。一时间,水镜里点缀着绿色的秧苗,希望在眼里露出,眼波在荡漾。在家吃饭的时候,我与时间赛跑,在杂草地上,父母也争分夺秒,草草吃完午饭,就开始了插秧的活儿。

我夹在父母中间,一边学习一边插秧,依葫芦画瓢,倒也似摸似样。只是,秧苗在我手里不太听话。我有时插深了,会烂根的;我有时插浅了,秧苗就浮在水面。父母嫌弃了几句,忙把秧苗补上。我很不好意思,一阵羞愧,一阵难堪。“面朝黄土背朝天”久了,这一下,我感觉腰酸背疼,浑身无力。只是,我看到父母忙得团团转,似乎永远不怕累,也不会累。在感觉中,农忙的第二天更苦,更吃力,让我吃不消,时不时用喝水的时间偷偷休息一会儿……

第三天,我似乎适应了又苦又累又脏的节奏。年轻体壮,恢复也快,负担也没有那么重了。在田地里,手变得有力气了,脚也站得稳了,腰也不那么酸了,背也似乎不那么疼了。终于,渐渐地,我跟上了农忙的拍子,不再害怕,不再埋怨,也终于撇开了想偷懒的心理了。

慢慢地,父母对我的表现赞不绝口,但是,我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后来,农忙锻炼了我的意志,提高了我的适应力,多了点耐心,增高了点持续力。真是山不怕高,攀登就行;农忙不怕累,适应就行,习惯了就行!真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打开童年

文/史太群

童年, 对每个人来说,都有值得回味的美好。打开童年,就像打开一坛珍藏多年的醇香美酒,那甘甜清香的味道,总会勾起你无穷的回味。打开童年,就像打开一本好书,慢慢品读,你会发现,它的每一个词句都如山间的细流,是那么的清纯、甘甜。

光阴荏苒,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童年时代的诸多的美好往事,在我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迹。

清晨,站在窗前,看着东方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思绪随着清风一起飘向那久远的童年时期。

童年,最幸福、最快乐、也是最辛苦、劳累的是帮着父母育秧、插秧的那段时光。 那时,我只有十来岁的年龄,家里分到了几亩田地,在我的家乡,土地分水田和旱地两种,我们家分的水田要比旱地多,旱地是比较好种的,一般种些秋种夏收油菜或者小麦,夏种秋收的黄豆,这类农作物只需除除草;施施肥,就等着收割了,而种水稻就比较繁琐了,从泡种、育秧、拔秧苗、插秧到施肥、打药、放水、拔草等等。

记得,每年的麦子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家里就开始泡稻种子了,种子是父亲到种子公司(当时称种子站)买的,泡种子,就是把买来的稻种放到一个大的木盆或塑料盆里,然后往盆里添加沟水,(不可以用井水的,应为井水太凉)水漫过种子就可以了,泡种子的过程中要换好几次水的,不然种子就会跑坏掉的,大约泡上二三天左右,再把泡好的种子移到地面晾几天,每天喷洒几次水,这样种子就会冒出许多白白细细的须根,这时候就可以育秧了。

育苗比泡种更为讲究, 育苗之前,必须先整理一块用着育苗的平整地块,地块的旁边必须要有水沟,因为育苗阶段要天天给秧苗浇水的,选好地块后,就是整理的过程了。这时候,父母两个人就忙不过来了,我就得每天早早起来,跟着父亲下地了,因为早晨母亲要在家里做饭。育苗的地块不大,先把地用铁锹挖好,然后把挖好的地整成一垄一垄的,这时候就可以往地里放水了,一定要把地块泡透才行,最后用铁锨或木锨把地垄拍平整了,垄上的泥土平整、细滑、有粘性,垄沟里要保存足够的水,这时就可以把泡好的种子洒在整理好的地垄上了,说是洒,其实在我看来是扨。

整地的过程说起来简单,具体做起来是很复杂的,何况当时的我是那么的小,个子又矮,挖地的铁锹竖起来比我高出一截。挖地时还好,用点力;流点汗;就过去了。整地时我就惨了,往往弄得满头、满脸、满身的泥水,这时父亲总会笑着说我像个小泥鳅。

父亲抱着盛满种芽竹筐,赤脚慢慢地走在垄沟里,然后小心的抓起种芽,一点一点扨在地垄上,因为垄上的土细滑又有粘性,所以种芽挨到土上牙根就牢牢的站在上面,这时是不可以放水到垄上的,因为虽然牙根被土黏住了,但是还没有真正的扎根,需要两三天的时间,等种芽真正扎根泥土了,就可以放水至垄上了。这两三天等待种芽扎根的时间我是最忙碌的,因为这几天种芽是暴露在外面的,这时会有山雀、麻雀之类的小鸟来啄食种芽,所以我必须每天从早到晚的在地里看着才行。

育苗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我们称之为满月,秧苗满月就可以移植大田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插秧。在这一个月的育苗期间,我每天早上都要跟着父亲去给秧苗上一次水,然后就是收割麦子,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的,每当累的不愿干活的时候,父亲总会说,力气是乖乖,去了还回来 ,歇一会就好了的道理给我听,我也是深信这个道理的,因为累了一天的我,只要晚上睡个好觉,第二天又是精力充沛了。

插秧是个既要技术又耗体力的活,那是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块大田有好几亩地,麦子收割完了,用手扶拖拉机把地犁好,没有拖拉机的家庭用牛犁地,把犁好的地放水泡透,然后用犁耙再平整好就可以插秧了。插秧有三道工序,起秧(拔秧苗)、抛秧把、插秧。看似简单的活,其实很耗力的。

为赶时间尽快把秧插好,一般家庭都会在秧苗快满月的前几天开始插秧,因为这样即便慢一点插好秧,秧苗也不会老掉的,因为秧苗老了成活率、花头率就会降低了许多。

起秧从早晨一直到中午,因为起秧比插秧要慢得多。起是收;插是放,起秧在我看来是没有插秧累的,起秧是可以坐着的,坐的凳子和一般的小凳子是有区别的,一般的小凳子是四条腿,而用做起秧的小凳子却多了一块呈半圆形的木板,这块木板是用钉子固定在小板凳的四条腿上,放到苗垄上就像是一只月牙形的小船,坐在上面,你的两条腿就像是两个船桨,只需你的两条腿前后移动,小板凳就会随着腿的移动而向前移动,这样即省了力气又增加了起秧的效率。

插秧期间,中午是不回家吃饭的,一般都是母亲到快中午的时候回家做饭,然后再送到地里,我们就蹲在田埂上凑合着把午饭吃完,真的好辛苦。吃完午饭马上就得抛秧把,抛秧把是体力活,一般都是由父亲来完成的。先把起好的秧苗一把一把摆放在自制的秧架子上,然后挑到大田的田埂上,最后再扨到大田里,扨秧把也是有讲究的,秧把要扨均匀,不可以一堆一堆的的,因为如果秧把一堆一堆的放在一起,插秧的人就得自己去取,这样平整的田地就会有很多的脚印,秧苗插在脚印上就容易飘起来,要想不让秧苗飘起来,插秧的人就必须用手把脚印抚平,这样就耗费了许多插秧的时间。

父亲在扨秧把的时候,我和母亲就开始插秧了,开始的时候我插的还是比较快的,一会就跟不上了,便开始找各种理由偷懒,不是渴来要喝水,就是饿了要吃饭,要不就是腰疼了要休息,往往会招来母亲心疼的责怪,而后就会让我到田埂上吃些中午的剩饭,剩菜什么的。

最难熬的是天快黑的时候,劳累了一天了,是又渴又饿,腰酸背痛,还有蚊虫在叮咬着,这时父母总是不断的说着快了、快了,插完了回家有好吃的,小孩是没有腰的话来哄我。不管家里有没有好吃的,不管小孩子是否真的没有腰,我还得干活,因为我知道我的父母一样累了一天了,他们一样很累的,那个年代的孩子是很懂事的。

当最后一把秧苗插完的时候,我不管田埂上的泥水,一下子就躺在了上面。待父母收拾好了工具,我们洗掉身上的泥水,才发现,胳膊被太阳晒掉了一层皮,疼痛难忍,脚和腿已经被水泡的有些胖了。插秧虽然辛苦,但是,当你插完了秧,站在田埂上看着那一片一片绿油油的秧苗,心里感觉好开心、好幸福。

走在回家的路上,听父母说着关于劳动、孝顺、学习的故事,想着到了秋天,那一大片闪着金光的稻穗,心里更是觉得,现在的辛苦换来秋天的丰收,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天真、满足的笑容。

城市的水田

文/王成凤

居住在高层住宅小区,楼下却有一方平整翠绿的水田,给了我身居城市却能感受自然的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现代都市的繁华景致和生机盎然的水田里散发出的恬淡气息和谐融洽,每每让我神清目爽,陶醉怡然。

今年初夏,整日于办公室和住宅间两点一线的我,一日不经意间,在家中临窗小眺,忽而发现近邻的农科所院内,出现了一方长方形的硕大水田,那刚刚插下的秧苗儿还没苏醒,一棵棵娇小苗条,黄黄绿绿,株行稀疏而齐整,最抢眼的还是田边路旁高高低低、形态优美的许多松柏,倒映水田间,似在钢筋混凝土的间隙里镶上了一面偌大的明镜。走近水田边,俯瞰“镜”中倒影,两栋粉红色的高楼和前面的低楼排列错落有致,背景是蓝天白云,一树树火红的石榴花、橘红的凤凰花、玫瑰红的紫薇花点缀在楼宇之间,小蝌蚪自由自在水里蹿动起小浪花,五彩斑斓的小蜻蜓在低空轻盈快乐地掠过……好一幅浓墨重彩水乳交融的城乡风景画!

盛夏,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是热的,风是热的,空气也是热的,正是在这样一个热烈的季节里,一切生物都在蓬蓬勃勃地生长着。水田里的小秧苗也由黄巴巴的“丑小鸭”出落成翠生生的“美少女”,她们身着长长的墨绿色连衣裙,正在微风中“哗啦啦”地上演一场大型团体舞。工余,徜徉田埂小憩,清粼粼的水波,绿茵茵的秧苗会慷慨地送你一股清凉,一缕清香,让你在大自然绿色的洗礼中接受呵护,消除疲惫,抛却烦恼,调整身心。而在水田边树荫下跑步、打拳、舞扇的健身族们更有一番美妙的心境和乐趣。

夜幕降临,倒影在水田中的千百扇窗格格次第亮起,把银色的光辉悠悠地泻进水田。于是,城市便睁开了无数只神奇的眼睛,遥遥地,与缀挂在蓝宝石般的天幕上的星星、月牙辉映成趣,田边的树木和花儿则把自己的剪影定格在水田,给这片柔柔的亮色营造出些许异样的色调和神秘的氛围。此时,那些蝌蚪们已长成青蛙,鼓起白肚,充满激情地展亮歌喉:有悠扬的“呱呱”独唱,有深沉的男低音“咕咕”,入夜,蛙声落满枕边,亲切而熟悉的蛙鸣让我返回童年,眼前似又浮现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父母乡邻们在烟雨蒙蒙的绿色土地上莳秧劳作的身影,而我们,赤足走在秧田边的水渠里,那份适意,那份欢乐,自不必说。“三儿”“狗狗”“荷香” ……各自的乳名在蛙雨中,和着苇笛,蹦蹦跳跳,温馨香甜。

插秧记

文/鲍明成

我已有好多年看不到绿油油的秧苗了,近日去丹徒南乡闲游,看到一块块笑盈盈的秧田,脑海中又浮现出与插秧有关的往事。

儿时插秧有两个劳动场景最让我难忘。

一是大集体化的生产模式,每一个生产队到了秧苗好移栽时,一块田少则几人、十几人,多则几十人,一字排开甚为壮观,那些插秧能手们一眨眼工夫就把不少插秧农户甩得远远的,本来呈“一”字形的插秧队伍开始改变阵形,一会“S”形,一会“H”形,一会蛇形……

二是当时没有除草剂,除草时只能靠人工,生产队的妇女们又是“一”字排开,人人手拿耥草耙子一垄一垄地在田间耙杂草。耙杂草一般在盛夏,高温酷暑,人人都是头戴斗笠,忙得兴起还会唱一唱“耥草田歌”,在说说唱唱间将辛劳赶跑。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到来,我就没有再看到这样壮观的劳动场景了。各家各户种起了责任田,人口多的人家水稻田自然分得多,多的人家十来亩,少的五六亩、二三亩不等,还有人家只有一亩乃至几分水稻田。到了插秧时,我家今天不插来你家帮着插,就在你家吃个便饭;你家明天不插秧,就来到我家帮着插,在我家吃个便饭,那邻里和谐互帮互助的场景随处可见,天天发生。

“吃了夏至酒,秧把不离手!”说的是到了夏至,人们才开始大量插秧。插秧也就那么几天,家家都要插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于是不会插秧的人也开始学了起来,我也因此加入了插秧大军。妈妈和妻子是熟练工,她们左手拿着秧苗,右手栽插——只见她们右手一靠水面,一棵秧苗就直挺挺地立在那儿了,一棵栽完再去左手取秧苗,眼睛根本就不用看,左手的指甲便把秧苗分开很自然地挪到了右手,左右开弓,轻盈洒脱。我插秧速度不快,拿秧苗的左手经常不经意间就放在了左腿上,把秧苗压坏了。此外,我栽插秧苗时时常用力不当,不是把秧苗使劲地按在泥土里,就是秧苗刚栽下就浮在水面。妈妈和妻子看我把秧栽插得弯弯曲曲的,常常笑话说:“栽秧不是和你写字一样吗,有这么费力的吗?”我只好低头继续学习插秧这门技艺。也因此,插秧时我这个生手是断然不能和她们并肩战斗的,因为会影响大局。于是,我经常是一个人在靠近田埂的边边上插秧,就是人们戏说的“拾鳖”。时间久了,腰酸背痛,不得不经常站起来直一下腰,有时靠田埂就直接坐一会,遇上在田的中央就更伤脑筋了。

现在随着插秧机的使用,基本不再看到人们在田间插秧了。此外,科技种田科学种田推广开来,原先是水田里育秧,后来改成旱地育秧,再后来不少地方直接采用了“旱直播”,省水、省时、省钱还高产,我身边的人纷纷响应,并尝到了甜头。当一斤水稻卖到一元钱时,家家户户都把自家能改成水田的旱地全部栽插上秧苗。那几年人们用种水稻、油菜换来的钞票砌房盖屋、购买家电……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呀!

插秧季节

文/蒋森度

五月中旬整好秧田落谷,六月中旬秧苗满月正好移栽插秧。此时此情此景,人们只要经历一次就难忘,倘若年年如此,那这段插秧时辰就是这个农民生命的一部分。

“我见过插秧机插秧,真灵!”

“我插过秧,你们呢?”

“我爷爷和老爸都是插秧能手,我家都是巧手。”

已成了城市新市民的年青一代还没有忘记插秧季节,他们以知情者和参与者自居,一说插秧,劲头十足。现在许多农田成了工业园区,留守农村的老农民这段时间脚不停步,在过去是农田的地方走走看看,记忆中一幕幕景象还是那样鲜活。

早晨,赤着脚走进水田,开始插秧,水很冷,但只要手脚动起来,很快就适应了。此时心里是热乎乎的,一年中最重要的农活拉开序幕。

插秧头三天,准备充分,精神振奋,连着几天,累了。

老农都是“沙场老将”,经风雨识天时,应对各种天气早有准备。插秧都是黄梅天,天道说变就变,见风见雨,家常便饭。碰到大雨如注,秧田水泡朵朵,过去农民头戴斗笠,身穿蓑衣,后来全穿塑料雨衣,弯下腰,左手捏秧把,右手插秧棵,如遇细雨蒙蒙,水天一色,人在水中,衣服湿透,手脚虽不爽,但并不理会,老农不怨天雨,还幽默寻趣,说这是浇秧雨,及时雨,人受苦,秧苗可舒服了。遇上“旱黄梅”,碧空无云,骄阳当空,插秧的人头戴草帽,秧田水温上升,双脚浸在热水里,头上顶着“蒸笼”,如果谁家误了农时,插秧延晚到小暑,天热秧苗在手缝中都会生出根来。许多老农民,实际上是称职的农技师,经验在心中,技术在手上。莳秧季节,老农只要抬抬头,看看天,田头走一圈,心中已经有套路。抢时间,巧安排,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若上午莳秧,虽抢到半天时间,秧苗晒焦头,得不偿失。最好莳“夜朝秧”,秧苗不伤,连夜扎根,活棵容易,返青快。“夜朝秧”要抢,但午后三四点钟到天色变暗,这一时间,一共只有几个钟头辰光,对于正在插秧的各家各户,必须要全力以赴,抢住这插秧黄金时段。

插秧是很累的,过去整过的成片农田,长方田块长度都在百米以上,一人6棵,一行行不停插,中间不抬头,莳到头,连小伙子都直不起腰,一屁股坐到横头田埂上,眼看前方出口长气,到头了!难受的是傍晚,为了多莳夜朝秧,不顾蚊虫嗡嗡叫,小飞蚤眼面前乱飞,时时用秧把在门前扫一下,脚上还有蚂蟥叮,面对这个局面,双手只管插秧,好像打仗一样,坚守到底,就是胜利。插秧手脚稍慢一点的男壮力士,会专事挑秧,抛秧把。秧田之间的岸埂都很狭窄,走的人多了,泥水和着田岸上的泥土,给来回走动的人们踩得像砌墙的灰浆一样滑溜,肩上挑着上百斤的秧担,走在泥滑的田埂,十个脚趾要用力抓住浮泥下面的硬土,一步一摇摆,当跨过一个缺口,非得就着扁担上下动作时乘势向前一跨,运用软硬功,平衡着走过去,这工夫何等了得,真比得上杂技团演员。

插秧是一幅画。这一季节,田野到处都有画面感。你站在农田中间,眺望四周,水田如镜,蛙声四起,家燕贴着水面飞来飞去,寻觅害虫。画中的人物最值得尊敬的是插秧的农民,他们有的迈着稳健的步子,挑着满满的秧担,走向稻田,有的卷起裤管,卷起衣袖,忙着施肥送秧,拉线、布行,有的已经进入水田插秧,双脚在泥水中向后退去。新手插的秧,东倒西歪像醉汉;熟手插秧,随着有节奏的水声,手起秧落,自然轻快;能手插秧,行行笔直齐整,像女人在家纳鞋底,疏密有致;高手插秧,来回穿梭插,一行六棵,每棵四到五枝,棵棵匀称。从头到尾,不紧不慢,从容不迫,身体半蹲,上身半悬,双脚轻移,保持平衡,一个姿势保持半天。他们把秧苗插在哪里,哪里就呈现一片绿色。秧苗有知,经过他们栽插,生长发育起跑线就快了一个节拍。好像学校里的小学生,幸遇名师栽培,天天向上,终身受用。

几天以后,水田转绿,一片嫩绿,一派生机。几天前到处还是亮亮的水色,农田上水前还全是土黄色,在农民的手中,一个农时季节把大地变幻了几次色彩,农民用双手改变世界,这是多么伟大的力量!

插秧结束,农民们完成了一年中最神圣的大事,秧棵落地一年粮,一种成就感的喜悦冲淡了这么多天的紧张劳作后带来的疲劳。每天傍晚,都会到田头巡看,秧苗蓬勃生长,一种舒心的感受,一种劳动带来的愉快充满心头。

又是一年稻香时

文/胡丰

金秋时节来了,天气不再那么燥热霸道。乡村田野的稻谷已经泛出金黄,人们已开始忙碌收割了。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自己读师范时,每年暑假快结束之前,家里就要联合有劳力的几个家庭共同收割黄澄澄的稻谷。因为家里劳动力缺乏,大哥二哥外出搞五金业赚钱维持家庭开支,家里剩下年迈的父母亲和年幼的小妹。为了减少劳动力短缺,母亲就要求父亲最好能在我上学之前把稻谷收割完。几乎每天早晨一大早,母亲和小妹就到稻田里把稻谷用锯镰刀割倒整齐的放在稻田里,因为早点割完后还要回家做饭和晒稻谷。父亲和联合的男主力负责打稻谷,另外一个男劳力就负责把稻谷挑回家倒在院坝里或垫席里晒。我呢,任务就是把稻谷草捆好并叉开在阳光下晒并帮助背稻谷。开始还觉得新奇,渐渐随着劳动强度的加大和时间的增多,自己就吃不消了。手指由于捆绑稻谷草而被磨得流出殷红的血,肩膀也出现红肿……稻谷的收割是及其辛苦和繁杂的,既要抢收,又要抢晒,如果遇到梅雨天,那就不好办了。自己累几天就上学去了,还有那么几家人的稻谷至少也要半月时间。想想他们,是怎么累下的啊!

稻谷的成长也是一个艰苦的过程。选种,育苗,栽插,施肥,除草,管理,收割……这之中,不知要花费农民们多少汗水和心血。仅栽插秧苗就要许多工序。抽水,犁田,施肥,栽插……特别是栽插秧苗时,在水田里,一边分秧苗,一边倒退栽插,忙得不亦乐乎。而弯曲的背脊最难受,隔一段时间就要伸伸腰杆,否则就直不起来。但看到一满田浅绿的秧苗时,心中也会泛起一丝涟漪。

历经大约六十昼夜的生长,到了公历七月底,亭亭玉立的秧苗就开始抽穗了。而此时,农人们还要忙着治虫。处暑前后,一片片碧绿的稻田开始变成橙黄,一粒粒稻谷谦虚垂下她饱满的果实,农人们笑得合不拢嘴。割穗,打谷,晾晒,汗流浃背,即使腰酸背痛,脸上也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农人们啊,尽管天天粗茶淡饭,日夜在土地上忙碌,收入也很菲薄,但他们从未放弃土地上的希望。他们知道,播下种子,就一定会有收获的。

望着一望无际的橙黄,我闻到了一阵阵稻香。

我的双抢岁月

文/吴土得

当下正是农忙双抢时节。所谓双抢,就是在南方的夏天,立秋之前的半个月左右,稻谷熟了要抢收,第二季的禾苗要抢插。这是农村最忙最累的时候。我是农家子弟,家里人多田地多,农活十分繁重。我是大儿子,打十来岁起,每年放暑假回家,便一头扎进农忙双抢当中。

双抢是非常累人的。毒辣的光照,热烫的田水。割禾的镰刀薄而锋利,稍不留神就会割破手指,顿时血流如注。禾叶也是异常锋利的,往往会将手腕和小腿划伤,汗水一浸,火辣辣的直钻心里。偶尔还有一两条又肥又黑的大蚂蟥叮在小腿上,恶心极了。往手掌心吐上一口唾沫,狠力一拍,蚂蟥跌落的瞬间喷射出许多血浆来。打完谷子的禾秆照常靠放在谷桶的两边,等积攒到三四抓的时候就要捆绑。长辈们动作娴熟,捆得又快又扎实,样子也好看,捆好之后使劲往后一抛的动作来得十分潇洒。我是反复琢磨都不得要领。

扯秧也是很要腰力和技术的。要稍微斜着点扯才能使秧苗不被拉断,同时苗根上附着的泥巴也会少些。我最多扯了一把就要直起身来。母亲和大姐是好手,她们可以一口气扯上两三把才站立起来,喘口气便又迅速弯下腰去。插田时,她们排在一起,弯着腰,退着走,从分秧、插秧到排列、扶正,一气呵成,动作十分协调,秧苗入水插泥离手的声响也整齐同步颇富节奏。所分秧苗恰好四五芽,不多不少,秧苗插立端正,且横成行竖成列,煞是整齐美观!母亲除了一天的劳作,还要负责全家一日三餐的打理,常常是凌晨四五点便起床烧饭,等插完田太阳落山了,还要煮夜饭。

犁田、耙田和磙田是双抢中最花力气、最讲究技术的了。我是十四岁那年才跟父亲学会犁田的。犁柄上抬和下压的幅度都要恰到好处。抬得高了犁头会吃泥太深,要么牛拉不动,要么犁架会被牛拉断。压得低了犁头会上翘,吃泥过浅,犁翻的深度不够,甚至会犁空。一处方方整整的田块,怎么开犁也是颇有讲究的。好的犁法是将田分为三个部分来犁,即周边,中间右,中间左。这种犁法在同等工作量下,牛来回走动的回合少,牛不累人也不累,而且利于下一步的耙田和磙田,利于泥块的疏松和平整。

高中毕业那年,除了照例回乡双抢,父亲还买了四十多只鸭崽由我饲养。劳动强度陡增。我手脚笨力气小常常是难以按时完成任务。最难忘的是那年的一个圩日,父亲让我挑一担百来斤重的公粮赶十多里山路送到高田粮所去。我个头太小,身体太弱,累得肩膀淤血,腰骨酸痛,挥汗如雨。家里十口人,记得每到晚饭上桌时,祖父总要数人头,当数到九时便会停下来再数,还憨笑着不停地自言自语:哪门子还欠一个呢?哪门子还欠一个呢?我们总要提醒他,您忘了数您自己了。

说双抢累,的确是累得吓人。那时候苦下功夫读书高考,就是巴望考得个铁饭碗,好跳出农门。说穿了,就是要逃脱那年复一年、永无休止、现在想来都还两股颤颤的双抢日子。后来终于如愿以偿地考取了学校,从此就告别了双抢。

现在时代变了,乡下无论是生产结构、劳动工具,还是人们的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生活是富足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怀念当年双抢中那种艰辛,和共叙家常,同享天伦之乐的温暖日子。

刻骨铭心的“双抢”记忆

文/朱振东

若要问知青生涯刻骨铭心的记忆是什么,我会不加思索答曰:双抢!

1974年,我们四十余名知青下放到新洲双柳农场。农场有耕地2200亩,水田、旱地基本各半,含知青在内有劳动力百余人,农场机械化水平几乎为零,是一个典型的地多人少、依靠人力劳作的农业生产单位。

每年七月是水稻“双抢”的黄金季。所谓“双抢”,就是要在二十余天内,抓紧收完早稻、种下晚稻。在酷暑难熬的伏天,那真是热昏了头、累折了腰!

每日凌晨三点不到,急促的哨声就划破寂静的夜空,这是收割稻谷的出工令。熟睡中的我们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简单洗漱后拿起镰刀就出了门,走在农场田间小道上,一个个睡眼惺松、哈欠连连。一旦进入稻田,立马又振作精神投入到劳动中,“嗖嗖嗖”的割谷声齐刷刷响起。至清晨七时许,预定收割任务完成,才得以收工回去吃早饭。而我,作为农场唯一的赤脚医生,在劳动过程中还要负责应急处理中暑、外伤等情况。那年月,伏天劳作必备的防暑药物是人丹、十滴水。

八点,哨声再次响起。犁田、整田是技术活,知青们干不了,只能老把式上。我们男知青就负责给棉花除虫喷药,女知青在棉田捉棉铃虫。七月的棉田,棉花生长茂盛、密不透风,整个上午,我们滴水不沾、上晒下蒸、一身臭汗。直至十二点,姗姗来迟的放工旗才缓缓升起。

中餐是甑子蒸米饭、白水煮冬瓜。简单用过餐后,顾不得热,我们会抓紧时间在房内休息片刻。而农场其他人放工后,还得回家紧张忙碌地做饭、洗衣、照料老小,他们的辛劳与付出远超我们知青!

下午两点半不到,熟悉的哨声第三次响起。男劳力下午的任务是到稻田捆绑、挑送早上收割的稻谷;女劳力一部分到稻田抱谷,一部分扯秧、插秧。暴晒后的稻谷,此时已经绵软,我们扛着冲担,挑起百余斤重的稻谷,往返于田埂和打谷场之间。

若是挑谷任务完成得快,我们知青就转战插秧的阵营。农场的“双抢”安排一般是前期抓紧收割、晾晒稻谷,中后期抓紧插秧。因此,前期的插秧劳作量相对较小。

说到插秧,我不禁想起唐朝布袋和尚的偈诗:“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静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但七月伏天的插秧,远没有这般诗情画意!白天气温35℃以上,地表温度近40℃,稻田水温则有50℃以上。站在水田里,那就是上晒中蒸下煮,汗流如注。

晚稻插秧密度是有严格规定的,行间距为3×5寸。插秧时,两手要灵活配合,左手抓秧苗,拇指不停地均匀分捻秧苗,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从左手拿过秧苗,然后快速插入水田。农场会插秧的妇女们,双手配合快速有序,上下翻飞,如同蜻蜓点水般,看上去颇有艺术欣赏价值!

我那时插秧虽说速度不是最快,但可以左右开弓,这也是被逼出来的,因为插秧时间长了,右手拇指、食指、中指都磨破了皮,见水就疼,无奈之下练就了左手功夫。插秧一久,腰椎甚是难受!应对办法无外乎仰面躺田埂上休息一小会,好在那时年轻,腰椎的柔性不错。

随着骄阳西下,汗流浃背的人们,才算结束当天“双抢”的第三篇章。我们照例抓紧时间简单擦洗身子,拿着饭碗到食堂享用甑子蒸米饭、白水煮冬瓜的“美味佳肴”。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管是否有食欲,每个人都得强迫自己进食,因为这还不算完,还有近四个多小时的劳作等待着我们。

晚上的任务一个是碾稻谷,当天收割的稻谷必须当天碾出谷来,以便及时晾晒和储存,这是部分主劳力需要挑灯夜战的工作;我们则和其他人带上秧板凳、稻草,趁着夜色到秧田拔秧苗,通常要到晚上十一点半后才收工。

夜间秧田的水温仍残留着白天的炽热。大家一字排开,每人负责双手可达的区域,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此时有说有笑,拔秧声、说笑声、蛙鸣、蚊子的嗡叫声,合奏了一首夏日交响曲。

拔秧也是有技术讲究的,坐在秧凳上,两手插入水下贴着地面,四指捏住秧苗根部,手腕力量向水平方向拉,快速把秧苗连根拔起。如果双手力量往上拔,或者只捏住秧苗的上中部,就会造成断秧。将拔起的秧苗根在水里荡涤几下,洗掉根上的泥块,左手捏紧秧苗,右手抽根稻草,一缠一系,中间扎牢,打上活结,形成“秧把”,然后往身后一扔,如此重复操作。

在那二十余天时间内,我们起五更睡半夜,三年的“双抢”,我对它的付出是每每瘦七斤,不多不少。“双抢”让我心悸、让我敬畏,但也要感谢这段经历,让我在以后的人生路上学会了吃苦耐劳、顽强刚毅。

再回首,那段“双抢”的特殊岁月,怎不留下令人刻骨铭心的记忆!

田野

文/朝颜

春雨潇潇。

爷爷的身子是一张弓着的犁,他的蓑衣翘起尖尖的尾翼,水珠儿凝聚了又滴落下去。

子规的啼叫声若有若无。秧苗在风中拔节摇曳,勃勃的绿意就这样不由分说地弥散开去。

黄牛咀嚼着反刍草的味道,它沿着弯弯的田埂不停地绕啊绕啊,仿佛岁月是一个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圆。

田野并不寂寞。孙儿嫩芽般的小腿早已探进软软的泥土,稚气的孩子已经见惯了蚂蟥,不惧了水蛇。生活所给予他的,不只是嬉戏,不只是爱宠,还有默默的承担。

爷爷望望头戴斗笠的那个小小的身影,舒展了皱纹,笑了。

再过一个季节,谁说那矮矮的秧苗,不会长出沉甸甸的谷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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