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毅和叶雅聊的很专心，旁若无人。
嵇思看着这一幕，喉咙像被堵住般说不出话。
直到傅毅就要和叶雅谈笑离去的时候，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傅毅。”
傅毅转回头看她，眉眼间尽是不耐。
而一旁叶雅看着嵇思，眼底闪过抹什么：“傅毅，她是？”
“一个心机女。”
傅毅的话简练，也难听至极。
嵇思痛到麻木，只能感觉到血管一突一突的蹦，再次失音。
只能看着他们两个人，相携远去……
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脱了同学聚会的续场，嵇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回的家。
偌大的别墅中寂静的让人心慌。
她站在门厅，看着客厅中四散的儿童玩具，才堪堪找回了一点温暖。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是她的主治医生温郁。
“嵇女士，您的病情很严重，最好尽快住院治疗。”
嵇思却是问：“脑癌晚期是治不好的吧？”
温郁沉默了瞬才回答：“我会尽力。”
他的话很委婉，但嵇思查过资料，知道脑癌晚期就算医治也不过是白受罪，多拖几天而已。
嵇思看着手里刚捡起的玩具，想起昨天傅双屿的话，眼中一片黯淡。
如果治疗的话，她就不能陪着他了。
想到这儿，嵇思再度开口：“温医生，谢谢您，但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嵇思一直认为，人只要忙起来就不会有心思想其他的事。
可直到她将别墅打扫了个遍，脑海里傅毅见到叶雅时眼中不加掩饰的欢喜，还是钉在那儿，怎么都忘不掉！
天色渐黑。
嵇思将傅双屿接回来的时候，傅毅还没有回来。
门厅。
傅双屿光着脚，仰头望着嵇思：“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嵇思给他换鞋的动作一顿，眼神有些复杂。
她沉默了很久，蹲下身平视着他：“小屿，妈妈要和你说一件事。”
嵇思在心里措辞了很久，小心翼翼的将决定离婚的事告诉了他。
他从小聪慧，即使瞒也瞒不了多久，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告诉他。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他会哭着让她不要离婚的准备。
可傅双屿却只是眼含着泪问：“那我以后还能见爸爸吗？”
嵇思既心疼又自责，她从来不想因为大人的事让孩子难过。
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办法。
嵇思忍着鼻腔的酸涩，揉了揉他的头：“当然能了，只要小屿想见，妈妈就让爸爸来接你。”
傅双屿点了点头，整个人扑进她怀中：“小屿听妈妈的。”
他的泪浸透了衣服，烫灼着嵇思的心。
将孩子哄睡之后，嵇思回到了客厅，亲手写下了离婚协议书。
大概意思就是财产全部归傅毅，她只要孩子。
然后在左下角签下了她的名字，也等着傅毅回来。
可整整一夜，直到天泛起鱼肚白，也不见他的身影。
嵇思沉默的将离婚协议放在了茶几上，撑着僵硬麻木的身子收拾好所有东西，带着孩子出了门。
然后给傅毅发了条短信。
“离婚协议书我签好字放在茶几上了，小屿我带走，傅毅，你自由了。”
看着已发送的提醒，嵇思苦涩的收回视线，牵起傅双屿的手，迎着朝阳慢慢走远……
第五章第一次
傅毅收到短信时，正在和叶雅吃饭。
叶雅看着他紧皱的眉心，眼底闪过抹什么：“谁啊？”
傅毅回神看向她：“有件急事，我要先走。”
叶雅有些不悦，但还是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需要我帮忙吗？”
傅毅摇了摇头，将账单结了，起身离去。
叶雅看着窗外他驾车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慢慢落了下去。
另一边。
嵇思看着乖乖和护士离开的傅双屿，转身走进了脑科办公室。
温郁看着她，神情有些严肃：“你想好了？真的要放弃治疗？”
“是，我想多陪陪小屿。”嵇思说这话时，眼里满是母爱。
“那你更应该进行治疗。你要知道，这病越到后面越难熬，那种疼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看不见我他会害怕。”
嵇思朝他鞠了一躬：“今天我来是和您告别的，这些日子承蒙您照顾，谢谢您。”
温郁没说话，治病救人是他身为医生的天职。
可他不能替病人做决定，最后只能顺着嵇思的意思，给她开了一个月的止痛药。
目送着她和傅双屿进了电梯离去，温郁心里少有的发闷。
火车站。
嵇思看着窗口上方的电子屏，思绪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一旁傅双屿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发呆：“妈妈，我们是要去见外公外婆吗？”
嵇思回过神：“嗯，小屿有没有想他们？”
傅双屿没有丝毫犹豫：“想！”
闻言，嵇思揉了揉他头，心里却有些踟蹰。
结婚三年，父母只来看过她一次。
她还记得母亲离开时，拉着自己的手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非他不可呢？”
嵇母几天就看出她和傅毅不会幸福，可她足足用了三年才清醒。
这时，傅双屿的问声再度响起：“可我们为什么要坐火车，不坐飞机呢？”
嵇思一怔，医院时温郁的劝告再次浮上脑海。
“止痛药不能治病，而且副作用明显，之后你会失去视力，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儿，嵇思心里一阵苦涩：“因为妈妈想多点时间一个人陪着小屿啊。”
她清楚的知道，这之后自己可能再没有机会陪着孩子了。
所以她选择了这趟最慢的火车回家，给自己和孩子再多一点的时光。
突然，电话响起，是傅毅。
嵇思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三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
她猜想，傅毅应该是看到了离婚协议。
“旅客朋友们注意了，开往栗城的619次列车已经进站，请乘坐本次列车的旅客前往A3检票口检票上车。”
通知声在候车室响起。
嵇思低头看了眼再度亮起的手机屏，按下了挂断，然后牵着傅双屿走进了人潮。
而此时，傅毅手里拿着离婚协议，面若冰霜。
电话里长久的嘟声更是惹得他怒气翻涌。
傅毅甚至在想，等嵇思接起电话后，他要说哪些话来讥讽。
可不想，最后电话里只传来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第六章离开
火车到站，已经是十二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嵇思牵着傅双屿打车回到父母家。
站在门前，她一颗心不由得提紧。
这时，傅双屿的声音响起：“妈妈，你怎么不敲门？”
嵇思顿了一瞬，终是鼓足勇气敲响了门。
静默几秒后，门被打开：“谁啊？”
熟悉的女声传来，嵇思鼻腔忍不住发酸：“妈，是我。”
嵇母看到她，愣了下：“小思？”
母女两个人对视着，眼眶都有些泛红。
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傅双屿拽了拽嵇思的衣角，有些不敢说话。
嵇思回过神，将他拉到身前：“妈，这是小屿。”
傅双屿嘴甜的喊道：“外婆好。”
嵇母看着他，又看了看嵇思空无一人的身后，好像猜到了什么。
“先进来再说吧。”
然后接过嵇思手中的行李，带着人往屋里走。
沙发上，傅双屿紧紧的挨着嵇思，嵇父嵇母坐在另一侧
几人说了些话，话题不由自主拐到了嵇思和傅毅的婚姻上。
“我和傅毅离婚了。”嵇思说这话时，有些不敢看父母。
当初是她死活要嫁，现在走到离婚这一步，她怕他们会生气。
嵇母叹了口气：“现在离了也好，趁我们还在，你也能有个家。”
嵇思一怔，心中涌上股酸涩。
看着父母两鬓不知何时花白的发，她才惊醒，原来不过三年时间，父母就已经老了这么多。
嵇思跪在地上，眼泪再忍不住落了下来.
“爸妈，是女儿不孝，我让你们操心了。”
嵇母瞧着眼眶又是一红，忙将人拽起：“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她轻拍了拍她背，目光落在傅双屿身上：“你们离婚，小屿是跟你？”
嵇思想说是，可看着嵇父嵇母又说不出口。
她本来是在死后将小屿交给他们来带。
可现在看着苍老的他们，想到为自己操心了一辈子的他们，还要在承受丧女之痛后继续带孩子，嵇思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还没想好，我这次只是带他来看看你们。”
嵇父嵇母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你自己决定就好，爸妈永远支持你。”
就这样，嵇思和傅双屿在嵇家住了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除了时不时发病引起的疼痛，和日渐减少的止痛药，嵇思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三年前，还没嫁给傅毅的时候。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又是傅毅。
嵇思看着，目光不自觉落到客厅里惹得父母哈哈大笑的傅双屿，眼中是压不住苦。
她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可想到自己的病却又只能无力的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凛冽的声音：“你在哪儿？”
嵇思沉默了一会儿才回：“我带孩子回来老家了，有什么事吗？”
“有事，我现在来找你当面聊。”
而后，就挂断了电话。
嵇思想不明白，傅毅为什么要过来。
这时，客厅传来一阵笑声，引得嵇思去瞧。
沙发上，傅双屿和嵇父嵇母玩闹的画面冲进眼眶。
她嘴角弯起抹笑，刚想走过去，脑袋缺又开始疼了起来。
紧接着，喉咙里一股铁锈味涌上，她忙冲向洗手间。
血蔓延在池底，嵇思面色苍白，忙打开水去冲。
可那红却越来越多。
突然，背后响起道脚步声。
嵇思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嵇父！
四目相对，嵇思慌张开口：“爸……”
第七章各自安好
嵇家的气氛沉了下来。
卧室里，止住血的嵇思坐在床上。
嵇父嵇母红肿着双眼：“什么时候的事情。”
嵇思没办法再隐瞒：“前几天查出来的，脑癌晚期。”
嵇母眼眶又是一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抱住嵇思。
嵇父看着这一幕，终究还是不忍心，别过了眼。
嵇思想说话，可眼泪却先一步流了出来：“爸妈，对不起。”
当晚，嵇家的大门再次被敲响。
傅毅站在门口，看着嵇母红肿的眼愣了下：“妈。”
嵇母看着他，似乎有话想说，可最后只是说：“进来吧。”
傅毅皱了皱眉，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嵇思坐在沙发上，瞧见他站起身：“你来了。”
傅毅点了点头：“小屿呢？”
“跟他妈在卧室。”嵇母带着人往卧室走。
卧室内。
傅毅看着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嵇思，有些诧异。
但他却没多问。
傅双屿瞧见傅毅，立马冲过来抱住他腿：“爸爸！”
傅毅摸了摸他头。
嵇思瞧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小屿，出去陪陪外公外婆，妈妈和爸爸有话说。”
“小屿想和爸爸妈妈多待一会儿。”
“乖。”嵇思哄着，拉开他手，将他交给嵇母后，又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傅毅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收拾东西，和我回去。”
他的话一如往常言简意赅，他也认为，嵇思会听自己的。
可这次，嵇思没有动。
傅毅眸色微沉：“如果你还想陪着孩子，就和我回去。”
嵇思沉默了瞬，只是垂下头：“离婚的事我已经想清楚了，以后我们各自安好吧，我希望你能幸福。”
她声音很轻，却承载着这么多年对傅毅的深情。
可他听不出，他上前一步攥住她胳膊：“你就不怕我离婚再娶？”
“那是你的自由。”
嵇思说着，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同学聚会那天，傅毅看向叶雅的目光。
那天他们一起离开。
那天晚上，傅毅彻夜未归。
他们应该是在一起的吧，嵇思不知道，也不敢再想下去。
她强压着心里的苦，看向傅毅。
“不管你想娶谁，我只希望她能对小屿好。”
这一刻，傅毅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能察觉心底涌上的怒火。
他眼神凛冽：“为了离婚，你连孩子都不要了？”
嵇思没说话，喉间一阵哽塞。
她当然想要，可她要不了。
“五天之后，我会把小屿送到你身边。”
傅毅看着她，最后只是带着傅双屿去了客厅。
从头到尾，他没有关心嵇思一句。
看着他背影，嵇思心里有些涩然，却想这样也好，她也能尽快死心放手！
这之后，傅毅留在了嵇家。
四天后。
嵇思要带着傅双屿去游乐场，却被傅毅拦下。
她握紧了牵着孩子的手：“还没到五天。”
傅毅皱了下眉，没说话，只是牵过傅双屿：“到游乐场里，你想玩什么？”
傅双屿一一细数着，嵇思听着却觉得有些遥远。
她站在原地，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父子两人，空落的手不由自主的紧攥。
这时，傅双屿回头看来：“妈妈，快跟上呀！”
傅毅的眼中一片平静淡漠。
嵇思看着抿紧了唇，快步走上前，牵住了傅双屿的手。
一家三口的身影在中午的炽阳下，徐徐走远，好不温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