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烟直直愣在原地,手中的门却因为惯性‘吱呀’一声被推开。
屋内的两个人都转过头来看她。
舒明烟瞬间无比尴尬。
叶莓先笑着开口:“崇州,那我先回去了。”
舒明烟走进屋子,很多问题想问慕俞沉,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她关上门,站了半天才开口:“我去做饭。”
她逃也似的去了厨房,看着舒明烟依旧有些跛的脚,慕俞沉皱起了眉。
第二天。
舒明烟醒来后,慕俞沉依旧不见人影,她洗漱之后就去找苏母。
一进家门,舒明烟就看到苏母一个人在吃着早餐,一种孤独的气息扑面而来。
“妈。”她不由低声喊。
苏母抬头,见是舒明烟,心却下意识一沉,着急的问:“你是不是又和崇州闹别扭了?”
舒明烟听着不由苦笑,她在餐桌前坐下,有些气虚的开口:“我们很好。”
苏母不太信,还是给闺女添了双碗筷,皱着眉问:“你这脚又是怎么回事?崇州怎么让你一个人乱走?”
舒明烟听着苏母理所应当的口吻,不由想到了之前听到的‘报恩’之事。
她有些想直接问,却又怕被真的证实。
想着,她不由转移话题:“妈,我已经没事了,我今天来是有事想和你商量。”
看着苏母疑惑神色,她咬了咬牙开口。
“我想从厂里离职,去深圳发展。”
苏母顿时黑下脸,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好好的在厂里上班就行,去那听都没听过的什么圳干什么?!”
舒明烟不知该怎么解释,说纺织厂没过多久就会倒闭,而深圳会高速的发展,成为一个大湾区龙头城市,苏母只怕会觉得她疯了。
舒明烟只能说:“我想多赚些钱,让咱们的日子过好一点。”
苏母并不能理解,用手戳着她的额头。
“有崇州在还会少了你的钱?再说,厂里可是铁饭碗,多少人挤破头颅都想进去,你倒好,还离职!”
舒明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母推着走出房门:“你赶紧上班去。”
舒明烟挣开苏母:“妈。”
回应她的是关门声。
舒明烟站在门外,忧心忡忡。
苏母的病不会凭空消散,想到以后那高达十几万的手术费,舒明烟暗下决定,不管母亲支不支持,她都要“下海”经商。
舒明烟离开苏母家就去纺织厂了。
徐丽娟见到她张口就讽刺:“不过扭了个脚就请假那么久,一点苦也吃不了的人也配做班长?”
舒明烟根本就不在意徐丽娟的话,认真的工作。
徐丽娟自讨没趣,见车间主任过来检查,连忙闭嘴。
主任看到舒明烟回来,招手吩咐道:“这个月要出产的布料少了三成,你注意分配一下原料。”
舒明烟恍悟,原来从这时候起,纺织厂的效益就不好了……
她心中沉甸甸的,看来注定要发生的事,躲都躲不了。
晚上回到家,舒明烟一推开门就看到慕俞沉在地上做俯卧撑。
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赤着的上半身上,朦胧可以看清汗水从他手臂的肌肉流过,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滴落在地上。
舒明烟顿在门口,莫名有些脸红。
慕俞沉恰好做完500个,他起身拿过一旁的帕子擦着汗,淡淡看着舒明烟说:“怎么了?”
舒明烟顿时脸颊发烫,捂着脸颊道:“没什么,我去做饭。”
慕俞沉却说:“我已经把饭做好了。”
“那我去端菜。”舒明烟将饭端上来,慕俞沉也穿好了衣服。
两人安静地对坐着吃完饭,见慕俞沉要收拾碗筷,舒明烟忙抢着收拾起来:“我来吧!”
她磨蹭了很久,终于,在慕俞沉要去洗澡前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舒明烟深吸口气:“崇州,我想要从纺织厂辞职。”
慕俞沉顿在原地,看了舒明烟很久。
久到舒明烟无措的攥紧了衣角,他才好似讥讽的开口:“你还是和之前一样。”
说完,慕俞沉头也不回的就去洗澡了。
舒明烟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之后,舒明烟只觉慕俞沉好似在躲着自己,不仅早出晚归,每当她想主动搭话,滤昼他也会找借口离开。
过了几天,舒明烟下班回到家中,就见慕俞沉正在桌前写着什么。
她主动上前,下定决心要和慕俞沉谈谈。
正要开口,慕俞沉就将手上的纸递到她面前,语气冷淡:“签了吧。”
舒明烟低头一看,标题栏的六个字刺入眼中——离婚申请报告!
舒明烟脸上血色一瞬消失,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慕俞沉,身体不禁微微颤抖。
她用力拉住慕俞沉的手:“我明明已经改了,为什么还要离婚?”
慕俞沉明确感觉到她的手在抖,但他还是抽回了手:“你不需要做出改变,只是我们不合适罢了。”
舒明烟僵住了,她仰视着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只觉他的话如寒冰般刺进了心脏。
不合适……
舒明烟心口撕裂般痛楚,又想起了之前听见的‘报恩’之事。
到底是不合适,还是其实是——他不爱她?
沉默了半响,舒明烟哑声开口:“你是不是……为了报答我妈的恩情才跟我结婚的?”
慕俞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淡淡道:“是。”
那充满绝情气息的薄唇缓缓开口道:“如果不是有你妈,我根本就不会看你一眼。”
舒明烟大脑一片空白,直直愣在原地。
慕俞沉将手中的申请书塞进舒明烟手中,冰冷道:“签了吧。之后你做什么事情都不用跟我商量。”
申请书从舒明烟手中滑落,慕俞沉皱了皱眉,只好将其捡起放在桌子上,接着便如往常般淡然的地去洗澡了。
舒明烟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死死咬住唇才没让眼泪流下。
等她洗漱完,慕俞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舒明烟轻轻蹲在他身前,静静地看着他。
前世,慕俞沉在离婚之后,不仅帮她处理医院中的大小事,还经常在她身边陪着她,难道他所有的举动都仅仅不过是为了报恩吗?
屋内一片静寂,只有慕俞沉浅浅的呼吸声。
舒明烟轻轻地说:“我真的后悔了,如果我全都改正,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舒明烟没有听到慕俞沉的应答,她的眼圈很快就红了起来。
回到卧室,她躺在床上久久没有闭眼。
第二天。
慕俞沉一醒来,却发现舒明烟已经起来了。
厨房传来动静,舒明烟探出头笑着打招呼:“早餐马上就做好了,漱口之后就可以吃了。”
慕俞沉看到拿着锅铲的舒明烟,莫名有些烦闷。
但他只是安静的吃了早饭,正打算去上班时,又被舒明烟叫住。
“带上盒饭吧。”舒明烟将盒饭递给他。
慕俞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语气冷谈:“下次不需要。”
舒明烟见他收下,顿时笑了,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之后的每一天,舒明烟都会早早起床做好饭,准备好盒饭,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也安排的很好。
慕俞沉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家中灯火光明。
一打开房门,就能听到舒明烟轻快的声音:“你回来了,准备吃饭吧。”
慕俞沉心中疑惑和烦恼愈发浓厚,甚至有时还会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这样下去两人就真的可以好好过日子……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舒明烟也不会过这样的安分日子。
舒明烟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有没有用,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慕俞沉对自己没有之前那么冷谈了。
只是,离婚的事不知为何闹得沸沸扬扬。
这些天去厂里上班的时候,舒明烟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他人异样的眼神。
这天,她刚买完菜转身,就听见身后大婶不屑的声音:“当初死缠烂打要离婚,现在倒是假惺惺的对自己男人好了。”
另一个搭话:“现在后悔有什么用,还不是已经晚了。”
“都是她活该!”
舒明烟脚步一顿,眼神瞬间暗淡,随即逃一样的离开了。
她刚到家,还没打开房门却看到妇女主任急匆匆的朝她走来。
正想问怎么了,妇女主任一见舒明烟便大喊:“舒明烟,你妈听到你要离婚的事,突然晕倒了,你赶紧去卫生院。”
“哐”的一声,舒明烟手中的菜篮重重摔落在地。
但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朝着卫生院便狂奔而去。
卫生院。
苏母躺在病床上,闭着眼脸色苍白。
舒明烟拉着苏母的手,脸色甚至比苏母更白。
难道是本应在一年后才突发的病提前了吗?
“大夫,我妈怎么样了?”她惴惴不安的问着。
医生摇摇头:“情绪激动导致的晕倒,等你妈醒了之后再做个全面的检查。”
“好。”
一整晚,舒明烟都在卫生院照料苏母,而慕俞沉却一直没有出现。
第二天一早,她心事沉沉的回家。
走到家门口,她脚步顿住。
“苏小姐,告诉你个好消息。”
叶莓看到她,笑得得意:“崇州已经答应和我一起回首都了。”
第8章
“不可能。”舒明烟下意识出口反驳。
话落,就见叶莓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展开:“这可是他亲手写的。”
只见纸上写着‘申调首都报告’,那落款正是舒明烟熟悉的字迹。
舒明烟心中一刺。
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叶莓收起纸,不急不慢的说:“崇州能力出众,还有一颗雄心壮志的心,但他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发展空间,你也根本帮不了他。”
舒明烟哑口无言地怔在原地。
上一世,慕俞沉本打算创业,却因为苏母病了,放弃了一切。
叶莓说的没错,现在的她,对慕俞沉根本帮助不了什么,说不定还会阻碍他。
见舒明烟不说话,叶莓眼睛微眯:“还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崇州很多年前就认识,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们早就结婚了。”
她说完,就高傲地擦着舒明烟的肩离开了。
徒留舒明烟呆在原地,紧攥着手。
原来,她的存在不仅阻碍了慕俞沉的事业,还阻碍了他的感情吗?
舒明烟站了很久,才缓缓打开家门。
屋内还保持着她昨日离开家的样子,看样子慕俞沉昨天没有回家。
慢慢走进家门,她看着满屋两人的生活痕迹,只是怎么也无法相信慕俞沉会不告而别……
舒明烟拖着沉重的步伐再回到卫生院时,发现苏母已经醒来了。
舒明烟嘴角下意识扯起一个笑:“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母脸色依旧苍白,没回答舒明烟的话,反而抓住她的手,红着眼说:“晚晚,是妈错了,妈不该逼你结婚啊,搞到你现在结婚半年就要离婚,你下半辈子可怎么办……”
舒明烟一怔,眼圈也红了:“妈,你说什么呢?”
“要说有错,错的也是我。”2
她知道苏母是为了她好,只是她不懂得珍惜眼前人。
舒明烟不想再提离婚这件事,便说:“妈你先休息,我去找一下医生。”
不管最终和慕俞沉的结果怎么样,她只想让苏母健康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病房外。
医生皱着眉对舒明烟道:“你母亲的病我们这条件有限,实在是查不出,只有去大城市看看,才有可能治好。”
医生说着又叹口气:“还有这个医疗费用,我估摸着最保守也得要十几万……”
舒明烟脸色一白,她最害怕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苏母的病,提前发作了。
她语气平静:“我知道的,谢谢医生。”
舒明烟本打算先攒点钱,再到深圳去倒卖货物,这样虽然辛苦,但是也来钱快。
现在苏母的病提前,她也必须要立刻出发了。
舒明烟跟苏母说了一句就来到纺织厂里,却是向车间主任提交辞职申请书。
主任看到她的申请书,脸色黢黑:“厂里工人的铁饭碗你都不要,你还能上哪找到那么好的工作呀。”
舒明烟知道这个时候没人能理解她的做法。
于是便说:“我要去大城市,为我妈治病。”
主任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在辞工申请上签了字。
舒明烟一提交辞工申请,厂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她刚出车间,徐丽娟便叉着手大声嘲讽:“呦,这不是前班长吗?男人没有了,现在连工作也没有了,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去乞讨了?”
舒明烟环视一周,工人们都盯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
舒明烟只淡淡道:“这是新的开始。”
徐丽娟嗤笑不已。
舒明烟淡然自若:“之后没有人跟你抢班长的位置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毕竟她记得,纺织厂明年第一次裁员名单中,就有徐丽娟。
说完,舒明烟不顾旁人的眼光径直离开了纺织厂,一路上别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看起来她辞工的事竟已经飞速流传了。
舒明烟冲回家,推开门,便愣住了。
她没想到慕俞沉竟然在家里,而他旁边摆着一个行李箱,正在收拾衣物。
舒明烟盯着行李箱,哑声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慕俞沉继头也没抬:“我明天要去首都。”
舒明烟呼吸一滞,原来,叶莓说得都是真的。
“那你,还会回来吗?”
慕俞沉抬眼看了舒明烟一眼,没有说话。
舒明烟眼底黯然,她攥了攥手,竟是上前帮慕俞沉折叠衣服:“那边现在很冷,我来帮你收拾吧。”
慕俞沉却阻止了她,淡淡道:“我知道,我是在首都长大的。”
舒明烟心口一攥,整个人都震住了,从前世到今生,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她手一松,衣服被慕俞沉拿走了。
“咔哒”一声。
慕俞沉关上行李箱中,看着舒明烟。
他低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砸在舒明烟心口:“离婚申请报告,记得签字。”
第9章
慕俞沉说完,便提起箱子转身离开。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舒明烟本想说苏母的病,又猛然住了口。
就这样吧,她不该再连累他了。
看着桌上慕俞沉已经签好的离婚申请,她沉重的抬起手,却无法签上字,只能红着眼收起。
第二天。
舒明烟一早起来做好早饭给苏母送过去,却没想到,卫生院里见到她的人也在指指点点。
舒明烟心一沉,抱着盒饭平静地走到了病房。
她打开盖子,把粥递给苏母:“妈,吃饭了。”
苏母却没有接过,而是盯着舒明烟,压着怒气问:“你为什么要从厂里辞职?!”
舒明烟想了想,缓缓开口:“妈,你的病这里治不了,我们要去大城市里治。”
苏母立即反对:“我不需要去大城市,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一点事都没有,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你现在就给我去向纺织厂厂长道歉,求他让你回去上班!”
苏母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舒明烟拉不住,只能先安抚情绪:“妈,我待会就去,你先把早餐吃了,出院的事我们听医生的。”
喂苏母吃完药后舒明烟就离开了。
她深知病情并不等人,越早进大医院,对苏母的病情越好。
回到家中,舒明烟也开始收拾东西。
收着收着,她却顿住了,满屋的东西,大多是慕俞沉娶她时的彩礼。
缝纫机、全彩的搪瓷盆、收音机……都是80年代十分珍贵的东西,从前她从未仔细留意,如今看来,却件件都是珍重。
舒明烟轻轻抚摸着放在橱柜上的收音机,发现收音机里还放着慕俞沉为她托人从香港买回来的磁带。
她轻轻按下播放键,陈百强带着忧郁的歌声回响在屋内。
“惟盼望情爱如旧,眼泪在心里流,苦痛问怎么休……”
听着听着,舒明烟眼中一片模糊。
她伸手关掉收音机,飞速抹去眼泪。8
收拾好东西,她立即前往医院,路上,却听到有人说:“慕俞沉和叶莓是真的相配,郎才女貌。”
另一个人啧啧称奇:“听说叶莓还是首都的大小姐,慕俞沉之后只怕前途无量!”
“可不是,首都的人都派车来接他们了,走,我们也瞧瞧去。”
他们郎才女貌,那她又算什么呢?
舒明烟难以抑制心中的疼痛,双脚好像不听自己指挥,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叶莓的家门口。
叶莓家门口停着两辆红旗豪华轿车,两个司机正在将行礼搬上其中一辆。
而慕俞沉和叶莓正在和街道主任说些什么。
舒明烟慢慢的走过去。
看到舒明烟,慕俞沉眼神中充斥着默然:“你怎么来了?”
“我……”
叶莓直接打断她的话:“你是来告别的吗?”
舒明烟看着叶莓自然地挽上慕俞沉的手,微红的眼眸不争气的又覆上一层泪水。
慕俞沉见此,沉默了几秒,扭头对叶莓说:“我跟她单独聊聊。”
叶莓只好离开。
慕俞沉这才淡淡开口:“家里的钱放在了床边的柜子里,糖票、粮票都在里面。”
“今年的煤我也订好了,到时候会有人送到家里……”
一件一件事情在舒明烟耳边环绕,他交代的那么清楚,像是急着跟她撇清关系,要跟她断的干干净净一般。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所以,她明明那么努力了却终究还是留不住他。
舒明烟终于认命,眼泪也终于涌出眼眶。
慕俞沉住了嘴,一股异样涌上心头。
舒明烟却平静的拭去眼泪,勾起唇看着慕俞沉:“崇州,祝你今后前程似锦,一路光明。”
慕俞沉眼眸微闪,正想说些什么,叶莓突然在身后叫道:“崇州,我们该走了。”
舒明烟就见慕俞沉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她的心不可控制地抽痛起来,却还是攥着拳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上了一辆车,渐渐离开。
突然,人群中有人冲出,握着舒明烟的双肩:“晚晚,崇州丢下你和别人走了?!”
舒明烟诧异扭头,竟是苏母。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苏母看着人群的方向,只能看到车的一点小黑影,顿时感觉听不到任何声音,心脏也传来刺痛。
舒明烟就见苏母捂着心脏,脸色发白,晕了过去。
“妈!”
舒明烟背起苏母就向医院跑去,一进医院就大喊:“医生!医生!”
护士连忙拿着担架过来:“急救病患,快找主任!”
“妈,妈你醒醒,不要吓我……”舒明烟六神无主地握着苏母的手,一遍又一遍呼喊着。
“送手术室!”
几个护士一起抬起担架朝手术室走去,快要到的时候,舒明烟感觉到苏母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苏母费力睁开了眼,不舍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儿,她用尽全力说了句:“别哭……以后……要好好的活。”
接着,苏母便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
她的手也一点点从舒明烟手中脱离,手术室大门‘嘭’的关上,将舒明烟和苏母彻底分开。
舒明烟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苏父离世前的情景。
苏父最早一批是下乡改造的知青,在一次挖沟渠时,被石头不幸砸伤。
舒明烟最后见苏父时,他浑身是血,眼里满是不舍地对苏母和她说的也是……
“别怕,带着孩子好好活……”
舒明烟靠着墙蹲下,双肩忍不住颤抖,泪水不断从眼眶汹涌而出。
时间走得那么慢,直到一抹殷红色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在舒明烟的脚上,抢救室的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了。
第10章
“医生,我妈怎么样?”
舒明烟连忙站了起来,双脚的麻痹感使她一晃,医生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看着眼前女子红肿的双眼,他却只能低下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轰隆!
一声雷响炸在舒明烟脑海中。
舒明烟僵在原地,眼泪无知觉的掉下。
护士把苏母的遗体推了出来。
苏母整个人被一块白布遮住,没了声息。
和前世一样的场景,让舒明烟颤抖着手,想去碰苏母,却又不敢真的碰到。
她一下跪在地上勃然大哭,在场的所有人都心酸的红了眼。
第二天,舒明烟将苏母的尸身送去火化了。
苏家本就是赶山镇的外来户,她如今是真的无亲无故了。
舒明烟将苏母骨灰盒带回苏母家,屋内已经积累了一层薄灰,舒明烟将骨灰盒放在桌上,打了水一件件擦拭屋内的每一件物品。
正收拾着,她突然看到床下有个小盒子,打开后,竟然是一个存折还有一个小册子。
存折里竟有八百二十三块六角八分钱,舒明烟又翻开小册子。
苏母熟悉的字迹入眼。
——今天没有坐车,省下了6分钱,给晚晚买爱吃的甜大饼吃。
做菜少放点油,省下了1块钱,给晚晚买个老母鸡炖着吃。
不买香皂省下了3角,给晚晚买几个鸡蛋吃。
往后翻,每一页都写的满满的,全是这些。
舒明烟无力的坐在了地上,抱着小册子大哭了起来。
舒明烟拿上这些东西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家中,坐在桌旁,离婚申请书印入她的眼里。
她坐了一整夜,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才终于有了动作。4
她找出笔,在离婚申请书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她又找出一张信纸,想了一会,才慢慢落笔。
“崇州,这是我……”
写完信,舒明烟将信折叠,将自己这些年攒的钱和信一起放进了一个信封。
最后,她拿上自己之前就收拾好的行礼,最后看了一眼屋子,毫不留恋的关上了门。
火车站台。
舒明烟在售票窗口买了一张去广州的票,她仍稚嫩的脸上带上了一抹前世都不曾拥有的坚定。
就算挫折再多,这一世,她不会向命运认输的。
三个月后。
慕俞沉从绿皮火车上走下,一同下车的人都有人来接,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舒明烟的身影。
是他寄回家的信,她没收到吗?
又或者……她根本没打算来接他。
怎么想,都是后面这个可能性更高,慕俞沉低下头隐去眸中的晦暗,走出车站。
路上,不知为何,看到他的人第一反应都是惊讶,之后才笑着脸跟他打招呼。
慕俞沉隐隐有些不安。
他这次去北城,是应叶莓的父亲,也是他当初在部队的恩师请求,去做临时指导员。
这件事需要保密,所以他连舒明烟都没告诉。
而且舒明烟一心想和他分开,这次自己离开赶山镇还给她留了离婚申请,lz也许,她已经迫不及待的选择了和自己离婚……
回到家,家门紧闭,他打开门,迎接他的是满屋子的灰尘。
慕俞沉一愣,只觉预感成为现实。
走进屋内,环顾四周,一片冷寂,只有桌上放着一个信封。
他拿起信封打开,一沓钱和信落在桌上。
看着那钱,慕俞沉心中莫名一突,他快速的打开信,娟秀的字体刺入眼中。
——“再见了,崇州。”
“结婚半年,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真的很抱歉。这段时间是真的想要挽回你,好好的跟你过日子,但很可惜,我知道你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
我想去深圳赚钱,其实是因为我妈生了很重的病,需要很多的钱。我一开始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后来想想,我实在也不该再拖累你。
你是雄鹰,胸有壮志,和叶莓这样的城里人在一起才是天经地义。
信封里的钱是我的存款,就算是我这段时间害你被人看不起的补偿,请你收下。
崇州,让我最后一次叫你崇州。恭喜——你自由了。”
慕俞沉攥紧了信,人生第一次以来如此的慌乱,心里深处猝然闷痛。
信里写的东西完全推翻了他这段时间的想法,其中的一些事更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的。
他拔腿就跑了出去,却在门口和街道主任迎面相遇。
街道主任看到慕俞沉就是一声叹息:“你总算回来了。”
慕俞沉直接开口问:“主任,舒明烟去哪了?”
“你不知道吗?她妈死了之后,她就离开了。”
“死了?”
闻言,慕俞沉心里顿时颤了几下。
他没想到,在他离开的三个月里竟发生了那么多事!
主任回忆那天的情景:“就在你离开不久,她妈突然发病,没有抢救过来,人就这样走了。”
慕俞沉直直怔在原地,失了神。
主任又摇摇头:“其实那段时间兮枝的举动我们都看在眼里,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每天去买菜都是开开心心的,聊天也是一句离不开你呀,可偏偏你看上城里的小姐,硬是要离婚,唉。”
他看了眼慕俞沉,语重心长:“你想离婚我理解,只是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一句,不嫌妻贫方有富贵。”
慕俞沉回过神,心中一阵刺痛,正想解释他和叶莓根本没有关系,他也从未真的想离婚。
就见主任从怀里里拿出一个黄色的本子:“给,离婚证她走之前办好了,也算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