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淑怡说完,看着纪森泽脸上越发积存的怒火,不仅不怕,还莫名觉得舒畅,好像是大仇得报一般。
只是手腕疼死了,肯定都快肿了。
她觉得他根本没有什么风度可言,她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家伙的!
她蹙起两道烟月眉,转过头去对掌柜说:“随便开价儿吧,能当了就行。”
“你敢?!”纪森泽眼中的怒火简直快要烧到她的身上。
掌柜的夹在中间,不敢言语,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玉镯。
童淑怡忍着痛,挑了挑眉:“我怎么不敢?”
纪森泽一把将她甩开,大步上前抢过掌柜手中的玉镯,高高举起,脸色阴沉的可怕:“我就是摔了它也不会让你把它当了!”
若不是杨柳眼疾手快接住了童淑怡,她就要撞到头了。
此时她惊魂甫定,手腕上已然青紫,没好气道:“要摔就摔!”
“你!”
纪森泽气得直磨牙,很想在这里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但是碍于面子,只能狠狠喘息几下,眸中的怒火被冷意替代:“不要在这里自讨没脸,快些回去!”
童淑怡刚想驳他,就见一个身影飞也似地,撞到他身上。
“啪!”玉镯落在地上,摔成了三瓣。
纪森泽和童淑怡齐齐变了脸色。
“甄美桦!”纪森泽咬牙切齿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甄美桦捂住因惊讶而圆张的嘴巴,声音甜腻:“对不起泽哥哥,我只是太急着过来找你了,没注意你手里还拿着东西。”
她觑着他的脸色,蹲下来将碎了的玉镯拾到手帕上,站起身来,目光在纪森泽和童淑怡之间逡巡,最后对着童淑怡说:“看来是这位小姐的东西吧,多少钱我可以赔偿。”
童淑怡眼光亮了亮,摸摸下巴,斟酌道:“多少钱我还真不知道,不如你就按滤昼当铺掌柜给我开的价赔吧。”
甄美桦在心中嗤笑一声,这么庸俗的女子怎么可能入了泽哥哥的眼,面上却感激道:“这位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纪森泽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帕子和那三瓣碎玉,眼神凝成霜刀对着她飞了一记:“什么‘这位小姐’,她是你嫂子。”
甄美桦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带了几分不自然地客套对着童淑怡道:“原来是表嫂,我这些年在高卢读书,很少打听家里的事,所以一时没认出来,表嫂莫怪。”
她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她与纪森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得知他与城南童家的女儿有了婚约,他们成亲后不久,她因为受不了刺激便选择出去留洋。
最近一段时间,她听姨母说童淑怡并不得纪森泽的心,她的心思才又活泛起来,赶紧回了国。
这几日她也打听到了,童淑怡在少帅府里并不得宠,听说这些年她一直不消停,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泽哥哥受不了了,还打算跟她离婚了。
童淑怡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给纪森泽难堪,与甄美桦寒暄几句也就算了。
往常她看见纪森泽身边站着女人便会开始闹,这会儿难得乖觉,看在他眼里却好像蕴藏着什么阴谋。
这个女人变得很有心机,一定是在吸引他的注意。
他眸色一寒:“亲戚面前,我给你留几分薄面,希望你赶快回去,不要再惹事。”
钱没拿到,镯子还摔了,又被纪森泽这样自大地“警告”一番,若不是在甄美桦面前,童淑怡是一定要和他好生理论一番。
但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婚了,她调整了一下呼吸,一言不发地带着杨柳离开了。
“童淑怡。”
行至门口,她听到他叫她,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明晚是郾城商会会长的寿宴,我会带你出席,希望你不要闹。”他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嘱咐。
什么叫“闹”?
童淑怡皱了皱鼻子,她很不喜欢被人胡乱猜忌。
“去不去看我明日的心情再说吧。”
尽管童淑怡是这样过了过嘴瘾,但她也知道自己还没有和纪森泽离婚,便还是占了他正房夫人的名头,商会会长的寿宴,郾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席,若他没有带妻子,也许会被人在背后诟病。
当天下午,纪森泽让人给她送了一套衣服和一套錾金的头面。
杨柳一双巧手将她打扮地仿若郾城最雍容华贵的女人。
张副官开车来接她,看见她光彩艳艳的样子,有些惊讶,不过一瞬便压下眼中的惊艳,道:“少帅军务繁忙没法亲自前来,命属下接您去总署。”
童淑怡一路上都十分安静地看着车外的街市。昨日光顾着躲纪森泽去了,都没有好好逛过街,也不知道五年前她喜欢的一些店子还开不开了。
到了总署大门口,张副官下来为她拉开车门,她刚准备下车,便见一身军装的纪森泽从楼里走了出来。
长腿窄腰,步履生威,一双幽深的眸子在看到她的一瞬生动起来。
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霎时漏了半拍,她忽然可以理解了,自己为何会在五年前嫁给他并且那样爱他。
她果然还是改不掉喜欢看俊俏儿郎的毛病!
纪森泽看见她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透着些许痴迷,满意地勾起唇角。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还是那样爱他。
他开门坐进车里,童淑怡顿觉车内十分逼仄,偏他还不自觉地往她身边挤,男性的气息近在咫尺,让她红了脸。
她瞪了他一眼,换来的却是他皱眉的冷眼:“怎么了?”
算了,他长得高大,这个汽车对他来说确实有点窄小,或许人家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是她自己想多了。
她闭口不言,干脆将脸扭向窗外,继续看风景了,自然看不到纪森泽的眼中盛满得意。
车子到了方会长的府邸门口,纪森泽先下了车,随后将手伸到车门边。
童淑怡抬头看见他戴了白手套的大手,微微蹙眉,这个男人还挺会做表面工作的。
她也没有纠结,落落大方地将自己纤细的手放在他的手里。
郎才女貌,相映成辉,霎时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众人上前寒暄客套,尤其是那些太太们,围着童淑怡问个不停,她笑得都快要僵了,眼光一转便看见了站在前面不远处,眼神复杂的甄美桦。
甄美桦挤了过来,打扮地特别时髦,像是电影明星。
“我好多年没有看到表嫂了,想得紧呢,诸位夫人把她还给我吧。”她长得好看,嘴巴又甜,那些太太当然不会为难她。
到了没人的地方,童淑怡正要对她道谢,却听她道:“你究竟需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泽哥哥?”
童淑怡虽然心中对纪森泽没什么感觉,但瞧见了明显对她带有敌意的甄美桦,下意识激起了她的斗志。
童淑怡想好的话还在嘴边转圜没有说出来,便见后面来了几个妙龄女郎,铝驺看她的眼神不怎么友好。
哟,这是甄美桦的援军?
她面露微笑,丝毫不受影响地看着她们一步三摇地走到甄美桦身边。
她们几人,一人一句挤兑童淑怡。
“这不是少帅夫人么?”
“听说夫人昨儿去当铺当镯子了?啧啧,是没钱吗?”
“商户之女就是满身铜臭气呀!”
童淑怡无语,这些女孩子是没有事做吗,非要和她过不去?
甄美桦却似乎一下子更有底气了,从手包里取出一张银票:“对呀,你都穷得都要去当镯子了,可见泽哥哥并不给你什么钱,你想要多少,只要我可以给得起,只要你离开他。喏,这是五百两。”
童淑怡看着她那个骄矜的模样,天真地以为可以用钱买走“少帅夫人”的头衔,“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要是纪森泽知道这里有个女孩子为了他肯下大本钱,像青楼里的头牌花魁一般由人竞价,不知脸色会不会比见到她时还难看。
她越想越好笑,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在甄美桦看来就是嘲笑她了。
“你笑什么?!”
甄美桦手上还维持着递银票的姿势,见她一笑,顿时来了气,手上一转,直直将银票摔在她脸上。
童淑怡眼尖,略一偏头便躲了过去。只是被人用银票砸脸这个事情未免太过羞辱,她眸色渐渐冷凝。
“甄小姐,有些事做出来是要考虑后果的。”
甄美桦当即露出冷笑,她可是甄家大小姐,除了当年未能嫁给纪森泽以外,还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如愿的,自然从来都不会考虑什么后果。
她快步走来,扬起手,童淑怡正抬起手打算抓住她的手腕,却见横里伸过一只大手将她的手腕捏在手里。
“是谁多管闲事?!”
甄美桦气冲冲地看了过去,却一瞬间呆若木鸡:“泽哥哥……”
纪森泽的眸中墨色翻涌,冷冷道:“谁给你的权力打她?”
甄美桦不敢说话,她那几个仗势欺人的朋友也噤若寒蝉,纪森泽却还冷冷地看向她。
半晌,她才嗲着嗓子说:“泽哥哥怎么能怪我呢,我本来想着赔偿表嫂昨日我不小心打碎的玉镯的,没想到她不仅不接受,反而辱骂我,我一时气不过才……”
纪森泽眸色一沉,这确实是童淑怡会做出来的事。他对着这几个小姑娘挥了挥手,冷淡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去吧。”
甄美桦带着那几个人,走得飞快。
此间只剩了夫妻二人。
纪森泽看向童淑怡似笑非笑的唇角,心中立刻升起怒火,她这是什么表情?!
“昨天我说过的,让你不要闹,可你呢?和我表妹吵嘴,若不是我看到了,难道要让外人看我们的笑话吗?!你这还是大家闺秀应有的仪态吗?”
天大的委屈一下子就弥漫上童淑怡的心头,她大大的杏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和怒意:“你说我闹?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在闹吗?简直不可理喻!纵容自己的表妹抱团儿来羞辱你的正妻,我看你自己就是真正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