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凛抿唇，沉默了片刻，道了句，“少爷！”
以前，萧惊渊还是皇子的时候，在宫外，伊凛喊的就是“少爷”。
也罢，“少爷”总好过“陛下”，至少萧惊渊知道，她还记着以前的事。
两个人一盘棋结束，望江楼也到了。
望江楼，临江而立，景色宜人，是文人墨客常年聚集品诗作画的之地。
今日有诗会，来往的人极多，江面上，游船画舫更是不少。
两人来到了望江楼的三楼。
“表哥？”一道清扬宛若莺啼的少女声在人群中陡然响起。
闻声望去，只见秦浅青一脸诧异的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苏静蓉紧紧跟着。
“表哥，你不是说军务繁忙，脱不开身的吗？怎么今日又过来了？”秦浅青不赞同的看着伊凛，眼底闪过顾虑。
这该会让苏静蓉产生误会了！
“将军！”苏静蓉眉眼带笑，向伊凛微微屈膝行礼。
微微颔首，伊凛递给秦浅青一个无奈的眼神，“本是有事的，临时陪一位朋友过来。”
听到她的话，秦浅青和苏静蓉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萧惊渊。
乍一见到萧惊渊这般气宇轩昂、天人之姿的男子，秦浅青神色微怔，眼底闪过惊艳之色，却很快回过了神。
这通身的气派，贵气逼人！秦浅青微微思忖，心底便猜出了萧惊渊的身份，当即脸上露出恭敬之色，正欲行礼，伊凛出言提醒道，“唤少爷即可！”
“浅青，见过少爷！”秦浅青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见过表哥！”
苏静蓉甚是聪慧，听到伊凛的话，当即从善如流的和秦浅青一样，行了一礼。
听见苏静蓉说话，萧惊渊眸光微暗，眼底闪过幽光。
苏静蓉钦慕伊凛，去将军府日渐频繁的事，他知道。
桐安是她能肖想的？
心中冷哼一声，萧惊渊看苏静蓉的目光越发冷厉了，周身寒气肆溢。
伊凛神色怪异的看了眼萧惊渊，暗自奇怪，他这是怎么了？
心思全在伊凛身上，苏静蓉浑然不知萧惊渊对她的敌意，可后背却仍觉着一阵寒意划过。
“将军，不如到我们的位处坐一坐，这诗会还有一会开始！”
苏静蓉她们的位处，是东面靠近窗户的那处，透过窗，刚好可以看到来往的游船画舫，隐隐的有丝竹声传来。
“将军，小女听闻浅青说，将军在诗词之上造诣极高，不知今日小女能不能有幸亲见将军佳作？”
苏静蓉的声音略带羞涩，目含期待之色的看着伊凛。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伊凛又瞬间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了几分，不用想便知是萧惊渊在释放冷气。
也不知他今日是怎么了，说来诗会的是他，现在阴晴不定的也是他！
莫不是，他不喜欢苏静蓉与自己说话？
怪苏静蓉冷落了他？
微微思忖了片刻，伊凛一脸歉意的看着苏静蓉道，“苏小姐谬赞了，在下一个舞枪弄棒的粗野鄙人，不懂诗词！再且，论诗词的造诣，当是少爷第一！”
伊凛很好心的将萧惊渊引入话题。
“像将军这样，护国护民，才是大丈夫真英雄。”
“小女曾在书上看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样宏伟壮阔的诗句，将军去过边境，可否与小女说说，这边境的景色可是与这诗句一般？”
苏静蓉似乎一点都不失望，反而兴致勃勃的说起边境风光。
伊凛虽有心回避，却也不能次次敷衍搪塞，只能回道，“若无战事，这边境的风光确实宏伟壮阔。不过边境风光，不过一时，谁知哪天就会狼烟起，战事纷飞！”
“纵是战事纷飞，有将军在，小女就相信边境一定会恢复平静，我东启国也无人敢侵犯！”苏静蓉十分笃定的说道。
看着她那双清澈又满含信任的眼睛，伊凛不禁失笑，将目光转向了江面。
伊凛极少笑的，刚刚的失笑犹如昙花一现，惊艳了一直注视着她的萧惊渊和苏静蓉两人。
萧惊渊眼底闪过暗芒，看苏静蓉对伊凛流露出爱慕之色，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猛然起身，冷声道，“回去。”
“表哥，这诗会还未开始，你……”
萧惊渊一个冷冽凌厉的眼神，苏静蓉想要说的话瞬间戛然而止，一股寒气，从她的脊背迅速窜出。
萧惊渊的阴晴不定，伊凛习以为常，只能歉意道，“苏小姐，我与少爷就先行回去了。浅青麻烦苏小姐，多多照应一下！”
“莫贪玩，诗会结束，就早些回府！”
叮嘱了秦浅青几句，伊凛就跟着萧惊渊出了望江楼。
“桐安，你觉着苏静蓉怎么样？”
马车里，萧惊渊的声音陡然响起。
伊凛不明所以的望向他，心底有些捉摸不定，他问这话的意图。
“苏小姐是少爷的表妹，自然是好的。”伊凛的回答，有些含糊不清。
“表妹容貌出众，举止端庄优雅，且家世显赫，京中应该有不少的青年才俊倾心于她！”萧惊渊意味不明的说道。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伊凛，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异样来。
“少爷所言甚是！”
萧惊渊的评价很中肯，伊凛很赞同他的说法。
见她的眼底，流出一抹赞赏之色，萧惊渊眸光微沉，心底不悦，也生出了危机。
“洛爱卿，朕决定选妃了！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
想到珍视的人，被其他人觊觎，萧惊渊不淡定了，尤其像苏静蓉那样的女子，他怕伊凛会动心。
他必须要将这种隐患消除！
萧惊渊突如其来要选妃的话，让伊凛措手不及，向来清冷淡漠的脸上，布满了震惊。
他说，要选妃！
伊凛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藏在衣袖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攥成了拳头。
“微臣，领命！”许久，微哑的声音响起。
伊凛将所有的情绪敛去，又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样。
萧惊渊目光复杂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说话
马车里一片寂静。
何时到的皇宫，萧惊渊何时下的马车，伊凛一概不知。
翌日。
萧惊渊选妃的圣旨下来了。
伊凛全权负责选妃事宜，一众大臣很诧异，却也很快释然。
一时间，将军府的门槛都被那些大臣踏烂了。
“表哥，刚刚御史大夫赵大人、中书侍郎李大人派府中管家，又暗地送了些贵重礼品来！”秦浅青拿着一份礼单，神色无奈的走了进来。
伊凛不愿意见那些人，就只能秦浅青接见了。
“按之前的那样处理就行了！”
天子选妃，自然是人人趋之若鹜，洛，桐安不需要见那些人，就可以知道是什么样的光景。
谁不希望家中女儿一朝选中，光耀门楣！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费尽心力的想要来讨好伊凛。
皇宫，甘露殿。
一身明黄龙袍，萧惊渊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李连神色恭敬的伺候在侧。
“将军府现在是什么情况？”放下奏折，萧惊渊将目光转向李连。
“回圣上，还是同前几日那样，朝中大臣明里暗里的都在给将军府送礼。”
“镇北将军并未亲自接见，都是将军府的表小姐在处理。那些礼品也被悉数变卖成银两，做了军饷！”
李连躬身如实回报他打探到的情况，心底对镇北将军也着实是有些敬佩。
暗暗感慨，这满朝文武，也就镇北将军敢借着天子选妃之事，明目张胆的收朝臣之礼！
可偏生，她又将这些礼品变卖成了军饷，让人都找不着错处斥责她。
萧惊渊听后，轻笑了一下，眼底隐含着浓浓的宠溺，不做评价，转而问道，“丞相府的大小姐，苏静蓉这几日可曾去过将军府？”
乍然从萧惊渊的口中听到女子的名字，李连虽神色未变，可心底还是诧异的很，暗自猜测，圣上莫不是看中了丞相府的大小姐？
“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
“不过，圣上选妃在即，那些名门贵族的闺阁女子，想必都在为冬至那日的风华宴做准备，应该是甚少出门的！”
萧惊渊微微点了点头。
以他对苏锗的了解，苏静蓉想出府，是不可能了……
冬至，一场大雪，突如其来，整个帝都银装素裹，风华宴如期而至！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嘎嘎的压过宫门的积雪。
伊凛身着朝服，身上披着狼毫大氅。
秦浅青披着件红狐大氅，亦步亦趋，紧跟在伊凛的身侧。
风华宴设在了麟德殿。
等伊凛和秦浅青到麟德殿的时候，大都数的朝臣已经带着家中女儿坐在了席位上。
伊凛一出现，朝中大臣，纷纷热络的向她打着招呼。
“镇北将军，您来了。”
“镇北将军，这是令妹吧！出落的真标致……”
微微颔首，伊凛带着秦浅青坐到了将军府的位子上。
正好在了萧惊渊左侧下首，对面则是丞相苏锗的位置。
一入座，伊凛抬眼便注意到神色落寞的苏静蓉，此刻，正满眼情愫的望着自己。
伊凛面色微尬，生出一丝无奈，快速的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
“表哥，你会让苏姐姐入宫吗？”秦浅青亦是注意到了苏静蓉。
第06章 朕该如何赏赐苏小姐
“苏小姐入宫，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只要她占着丞相府嫡大小姐的身份，她就命中注定与皇宫脱不了关系！”
无论是丞相，还是萧惊渊，都会让苏静蓉入宫。
前朝后宫，密不可分！
待选入宫之人，萧惊渊心底有数，伊凛心底亦是有数。
伊凛双眼清明，正是将这一切看得清楚透彻，才会对那些日日拜访将军府的朝臣避而不见。
“可苏姐姐不喜欢圣上！”伊凛的话，让秦浅青心底忍不住为苏静蓉生出一丝抱怨和同情。
伊凛看着秦浅青道，“浅青，越是位高权重、身世显赫，就越是不谈及喜欢和爱！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会让大多数人都身不由己。”
“不过，浅青，日后，我定会让你嫁给自己喜欢之人！”
将军府，不需要趋炎附势。
秦浅青是伊凛为数不多的至亲，她不会委屈秦浅青嫁给不喜欢的人！
“表哥，休要打趣我！”秦浅青娇嗔的看了眼伊凛，脸颊已是有些羞红。
伊凛清冷的眼眸，因为秦浅青的话，染上了一丝暖意。
明年开春，秦浅青就及笄了，是要给她说门亲事了。
伊凛兀自想着。
“圣上驾到！”李连那尖细的嗓音在麟德殿外响起。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
“众卿免礼！”
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上方响起，萧惊渊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君临天下，让人望之生畏。
亲眼得见天子龙颜，在场的千金，无不是满心的激动和憧憬，就算明知不能直视龙颜，却仍有不少人在下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萧惊渊。
而苏静蓉，却自始至终，目光都只落在伊凛身上。
萧惊渊，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诡谲暗芒，唇角扬起一抹邪肆的笑，目光放在了伊凛身上。
“洛爱卿，这风华宴何时开始？”
“陛下，风华宴早已备好，只需陛下开口，便可开始！”
不知为何，伊凛感觉，刚刚萧惊渊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对劲，似乎他在算计什么。
想到正事，伊凛便将那怪异的念头抛之脑后了。
“那开始吧！”
伊凛将目光转向身侧随伺的小太监，低声道，“宣宴。”
“呈宴，奏乐！”
随着小太监尖细绵长的声音落下，大殿门口，一群轻纱飞舞，身姿曼妙的舞女，如鱼贯入，进入大殿中央，随着国乐响起，她们起舞飞扬。
紧随其后，是一群宫女，端着糕点和美酒，井然有序的奉上。
“今日是冬至，寒梅绽放。文人墨客每到这时候，都会煮酒赏梅。今日，微臣也附庸风雅一回，借由这风华宴，让人准备了些梅花酿和梅花酥糕点”
伊凛临时起意，让宫人准备的。
恰逢大雪，寒梅绽放的热烈，此刻能喝上这清香四溢的梅花酿，吃上清甜可口的梅花酥，倒是极为应景的。
萧惊渊闻了闻酒杯中的梅花酿，清新冷香，瞬间钻入鼻尖，闻之犹如梅花在鼻翼绽放，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嗯，确实不错！”萧惊渊由衷的称赞道。
见此，众朝臣和千金，也纷纷端起酒杯，细细品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国乐声停，舞女悉数退场，已是到了风华宴众千金献艺的环节。
因着风华宴是为萧惊渊选妃，所以，所有符合选妃条件的大臣千金，都必须要展示才艺，不管她是否自愿。
“今日圣上选妃，在场千金，皆是名门闺秀，才貌兼具。”
“无论选上与否，本将军都望诸位千金能善自珍重，不忘初心！”
来参加选妃的，谁不希望入得帝王眼，飞上枝头变凤凰，从此一门荣耀，满面风光！
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在那尔虞我诈、波谲云诡的后宫，真正享得这荣光的能有几人？
“宣吧！”伊凛对身侧的小太监道。
当即，小太监便打开手中的名册，尖声宣道，“丞相府千金，苏静蓉御前献艺！”
名册以品阶登记，丞相为百官之首，苏静蓉自是排在了第一位。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苏静蓉神情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不由抬眼望向伊凛。
伊凛自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还有上方萧惊渊那炙热的目光如芒在背，她垂眸，兀自沉默。
得不到回应，苏静蓉只能起身，缓缓来到殿前。
“陛下，臣女所献才艺是舞剑，需换装准备。”
苏静蓉不卑不亢的屈膝行礼，得到萧惊渊的同意后，便随着宫女去换装准备了。
等她再出现在大殿上时，她已是青丝挽起成束，一袭红绫轻纱，手中持着一柄长剑，宛若江湖侠女，英姿飒爽立于殿前。
恢弘大气的破阵乐陡然响起，苏静蓉浑身气势一变，身随律动，剑指长空。
她已然不是独守闺阁的弱质女子，而是古道沙场任驰骋的女将军……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然而，一舞终罢！
谁能想到，像苏静蓉这样一个文静端庄的少女，竟能舞出这样一段让人热血沸腾的剑舞来。
就是杀伐果断的萧惊渊、征战过沙场的伊凛，都被苏静蓉的剑舞惊艳到了！
“洛爱卿，你认为，苏小姐的这段剑舞如何？”萧惊渊望着伊凛问道，幽深的眼眸，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萧惊渊直觉，苏静蓉会表演剑舞皆是因为伊凛。
女为悦己者容！
苏静蓉爱慕伊凛，伊凛又是征战沙场的镇北将军。
她为伊凛跳一段剑舞，萧惊渊并不觉着意外。
“一剑焚心，一舞倾城，当是剑舞惊鸿！”伊凛中肯的称赞道。
听到她的评价，苏静蓉的嘴角不禁染上几分笑意，凝望着伊凛的眼眸，眼底饱含情愫。
“那洛爱卿认为，朕该如何赏赐苏小姐？”
见苏静蓉到此时还对伊凛还怀有爱慕的心思，萧惊渊的目光变得幽深了，声音也冷厉了几分。
如何赏赐？风华宴，最好的赏赐不就是封妃？
伊凛直直的看着萧惊渊，心里直觉，他想要的回答就是让苏静蓉进宫为妃！
而此时，大殿上的人，皆是好奇的看着伊凛。
似乎，苏静蓉能否封妃，是在她一念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