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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上的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吹着苏矜北单薄的身躯。 也许是太冷,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像随时会被吹倒一般。 花厅里,暖炉里的炭盆跳响了一下。 “阿煜,如今沈相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宣平侯府绝对不能再留苏矜北这个罪臣之女当主母了!”老夫人语气坚决。 闻言,周时韫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灯火打在他脸上,映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的声音淡淡的:“此事圣上尚未定论,暂且延后再说。” 连翘一边给老夫人添汤,听到此事,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算计。 回廊上,苏矜北已经跪得身子都麻木了,终于等到周时韫从花厅出来。 她抓住他的袍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侯爷,妾身有事想同你说。”

回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周时韫的脚步在她跟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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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不带有一丝情感:“若是为了沈相之事,那便不必再提。” 一句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他向来就是这样,要么是视而不见,要么是毫无余地的拒绝,清冷淡薄到让她心凉。 苏矜北眼神一暗,语气极尽卑微:“侯爷,此事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我父是三朝元老,一品丞相,为何通敌?求侯爷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周时韫深邃眼眸一沉:“苏矜北,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我侯府主母,不是相府千金!” 说完,他抽回衣角,从她身旁擦过。 回廊上的灯火将他离去的背影拉长,苏矜北跪在地上,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 天牢。 苏矜北多方周转打点,才买通衙役,允许她进去探望一炷香的时间。 阴冷的牢房里,她见到了衣衫单薄,蓬头垢面的沈家众人,不由眼眶一酸。 沈家清贵出身,他们何曾受过这种苦? 沈母一夜之间白发丛生,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母亲……”苏矜北扑上前去轻唤,声音不自觉的发颤。 听到她的声音,沈母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却连头都没有回:“多谢宣平候夫人前来探望我沈家罪臣。” 苏矜北心口一痛,沈母的话就像一把钝刀子凌迟着她的心。 此时,一只瘦弱脏兮兮的小手伸出来拉住她的衣袖,小声的说:“姑姑,这里好冷,冬儿不想呆在这里。” 她看着那只小手,刚想伸手握住,她的大嫂却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苏矜北愣住了,跪在地上,一滴眼泪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冲沈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我一定救你们出去,还父亲一个清白!” 沈母身影微动,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苏矜北深深看了一眼牢中众人,脚步坚定地转身离开。 冬儿看着苏矜北离去的背影,正要喊她,却被沈母捂住了嘴:“冬儿,我沈家儿郎不惧生死,你切不可让你姑姑为难。” 冬儿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不再说话。 苏矜北回到侯府后,径直去了书房,却被侍卫挡在门口。 “夫人请回吧,侯爷吩咐说不见您。” 心底一股粘稠上下翻涌,苏矜北看了一眼积雪的庭院。 她双膝一弯,嗑下头来:“求侯爷重审我父冤案!” 第五章定罪 喊了一遍又一遍,书房的门却仍紧闭不开。 苏矜北就这么跪在这里,跪了—夜。 她身上堆积雪,早就冻的麻木,声音越来越小至再喊不出。 书房里。 连翘轻轻按压着周时韫的额角,柔声道:“侯爷,姐姐在外面跪了一夜了,再这么跪下去,肯定会把身子跪坏的,要不,我去劝劝她吧?” 周时韫闭着眼睛,半晌才冷淡的“嗯”了一声。 连翘走出书房,看到狼狈的苏矜北,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三年前,要不是苏矜北,她现在才是侯府的主母。 连翘慢慢走至苏矜北身前,没有劝止,反而俯身低声说道:“姐姐,看你这么可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侯爷说要扶我坐,上正妻之位,必须要先除去你背后的靠山相府……” 苏矜北被这荒唐的消息骇得怔住了,良久,她才强稳着颤抖的声音:“我不信,侯爷不会这么做。” 她告诉自己,周时韫不是这样的人,她不能听信连翘的一面之词,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慌乱。 这时,一个小厮突然前来通报,宫里有圣旨传来,让周时韫亲自接旨。 周时韫这才终于走出书房,侯府众人在正堂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平候督办罪臣沈清秋通敌一案有功,特赐嘉赏……” 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苏矜北耳畔炸响。 直到太监走后,她才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周时韫。 “为什么?” 她跪在雪地一夜,只为求他一个重审的机会,而他却直接结案,速度快得可怕。 难道真如连翘所说,她父亲的事是他—手谋划? 周时韫错开苏矜北的目光,语气冷硬:“通敌书信是本候亲自从沈清秋书房的密阁搜出来的。相府除他之外其余人等皆只判了流放,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 她最爱的夫君,亲手给她的父亲定了死罪。 而她父亲一生忠正,结果家破人亡,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苏矜北只觉心口一室,喉头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痛苦蔓延至五脏,她眼里噙着泪,周时韫却未再多言一句,转身离开。 她知道,她的痛,他从来都是不看在眼里的。 这时,老夫人由连翘扶着走到她身边,看向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厌恶。 “苏矜北,侯府可不能让一个罪臣之女做当家主母。只是圣上赐婚,不得休弃。你若是要脸,就自请下堂吧。” 苏矜北不由握拳,指甲都深深陷入了肉里。 “我父亲不会做这种事情,他是被冤枉的。” 老夫人猛地顿了一下拐杖:“你的意思是阿煜冤枉你父亲了?” 闻言,苏矜北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无言以对。 如果她要为父亲翻案,就是在质疑周时韫办案有误,极有可能会让皇,上降罪于他。 可是……她怎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冤枉处死?! 老夫人离开后,苏矜北呆立在原地,心里绝望、无力、难受种种情绪交织。 这时,云裳突然急匆匆的跑来,带来了—个让她几乎绝望的噩耗。 “夫人,不好了!丞相大人处刑之日忽然提前,今日午时就要在信阳门外处斩了!” 第六章雪落下来 苏矜北只觉脑子嗡了一下,有一瞬间的耳鸣。 她的身子晃了晃,什么也顾不得了,起身就往外跑。 从正堂到府门,唐莺什么也听不见,她一直往前跑,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响在耳边。 直到她在门口撞上了周时韫。 那人眉头微皱,眼里是她熟悉的凉薄绝情,如同一柄刀把她的心搅得血肉模糊。 她的父亲,拜他所赐,要被处死了…… 第一次,苏矜北见到他,脚步没有停,就这样擦,肩而过。 周时韫本想拦住苏矜北,可这一刻,望进她眼底时,他却迟疑了。 那双布满泪水的眼里,曾对他眷恋爱意此刻都化为荒芜,只有—丝茫然的恨意…… 苏矜北到信阳门的时候,沈清秋已被压上刑台。 向来整肃的他,此刻却是一身脏破,白发散乱,低垂着头跪在囚场之,上。 “没想到,一代名相落到如此下场。” “什么一代名相,不过是窃国之贼!” 人群中, “爹爹!”苏矜北喊了一声,想冲上前,可却被官兵拦在跟前。 沈清秋听见她的声音,这才抬起头,眼神哀戚,却是笑着唤她:“璐儿。” 这一声,让她眼眶一酸。 苏矜北再也控制不住哽咽:“爹爹,是女儿没用,不能帮爹爹洗刷冤屈,救不了爹爹……” 沈清秋眼眶也泛了红,冲她摇头:“不是你的错,璐儿,回去吧,你只要记得为父一生从未做过于国有愧之事!” 她拼命摇着头,眼泪却不知何时模糊了眼眶。 监斩官大喊了—声:“时辰已到,行刑!” 人群一时躁动,苏矜北听不清父亲在说什么。 她,只能远远看着沈清秋的口型在说:乖,璐儿别看。 又下雪了。 冬日的太阳映着白雪,刽子手举起大刀,刀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银光。 “不一!”刀落下的一瞬,她最后看见的,还是父亲在对她温和的笑。 她忽然愣住了,眼泪汹涌而下,可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卡在了那一瞬间。 —双温柔的大手覆住了她的双眼,带着明明寒冬的最后一抹暖意。 失去意识前,苏矜北闻到那人衣袖,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竹香。 房间内氤氲着—股刺鼻的药味,苏矜北喝下一口药,入口又苦又涩。 她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像是感觉不到。 喝完药,她有些迟缓的问道:“云裳,是谁……送我回来的?” “是宋公子送您回来的,他让我将这块玉佩交给您,让您有事就去找他。”云裳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麒麟状的玉佩交到苏矜北手中。 苏矜北低头看着玉佩,嘴边露出一个轻嘲的笑。 她笑自己,刚刚居然在心里猜测,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人是周时韫。 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苏矜北皱眉问道:“怎么了?” 这时,老夫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周时韫和连翘。 苏矜北强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上前行礼。 “见过母亲。” 老夫人坐下后,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茶,才让她起身。 苏矜北的心猛地一抖,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就听老夫人不唐拒绝的宣布道:“方才我已与阿煜商量过了,今日起,就将月儿交由连翘抚养。” 第七章夺走孩子 苏矜北脸色一白:“月儿是我亲生女儿,怎能交由她人抚养?” “你父亲通敌叛国,罪名昭彰。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月儿是侯府血脉,我怎放心交由你教养!”老夫人怒视着她,语气不善。 苏矜北感觉—股刺骨的寒意将自己笼罩。 她将目光落在周时韫身上,几近哀求道:“侯爷,求你看在三年夫妻的情面上,别把月儿带走,行吗?” 可他脸上是一贯的冷硬,显然是心意已决。 这时,乳母已把月儿带进门,月儿迈着小短腿径直扑到了苏矜北怀中,糯糯的叫着:“娘亲。” 苏矜北心下一颤,忙抱紧了女儿。 “将月儿带过来!”她听见老夫人狠狠拍了拍桌子。 两个丫鬟上前想将她们拉开。 “月儿她还小啊!”苏矜北将女儿抱得更紧,眼泪上涌,“侯爷,求你不要将月儿从我身边夺走…” 周时韫有一瞬的迟疑。 这时,连翘温声细语道:“夫君,我不是要将月儿从姐姐身边抢走,但姐姐最近都没时间好好照顾月儿,月儿最近都清减了不少,穿的衣裳也没有以前整洁……” 话说半分,言犹未尽。 周时韫扫了—眼苏矜北,冷声吩咐:“将月儿送去连翘院中。” 苏矜北死死咬着唇,心像是被人猛地剜了一刀,痛得快要无法喘息。 她紧紧的搂着月儿,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月儿见母亲一直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一手搂着苏矜北的脖子,—手替她擦眼泪,口齿不清道:“娘亲……不哭,月儿不离开……娘……” 这时,一双黑底祥云长靴出现在她眼前。 苏矜北抬眼,正对,上周时韫那双清寒浸染的黑眸。 她乞求的望着周时韫:“侯爷,不要…” 可周时韫只是弯下身子,一点点掰开她抱着月儿的手,起身将她交到了—旁的连翘手中。 月儿在连翘怀中哭得有些抽噎,却还是远远伸出小手道:“娘亲不哭,不哭。” 苏矜北被两个丫鬟压在原地,只得眼睁睁看着月儿被连翘抱着离开。 苏矜北好像浑身的力气好像瞬间被抽走,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门外窜进来的寒风,让她冷彻心扉。 但周时韫却还未走,只听他冷然宣布。 “沈家其余人等今日就要被发配到宁州开荒了。” 苏矜北此刻像是一根弦被人死死拉扯着崩到了极限,语气激动:“不是开春才会被发配吗?怎么会这么快?” 眼下正值严冬,宁州苦寒非常,母亲他们连件冬衣都没有,该如何捱过去? 周时韫眼里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他只是说:“你现在去,还能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苏矜北跌跌撞撞往外跑,终于在京郊追上了押送流放的囚队。 人群中,沈母佝偻着背剧烈咳嗽着,所有,人都带着沉重的脚镣艰难地往前走。冬儿似乎在发烧,靠着大哥肩头一动也不动。 如此隆冬,所有人竟都只着两件薄杉。 沈家人看到她,都顿了脚步,眼神隐有希冀。 苏矜北只觉心头像是压了块巨石,让她无从喘息。 她走到沈母跟前,胆怯的唤了声。“娘一” —声娘,瞬间让她在刹那间崩溃,她哽咽一声,眼泪就往下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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