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曜听着好笑,“你这丫头派头没多大,口气倒是不小,怎么说我未婚夫都是睿王,我好歹也算未来的睿王妃,谁敢把我拖出去打一顿啊?岂非是在打皇家的脸?”
小丫鬟春兰面色一变。
“这是谁啊,口气如此之大,风大不怕闪了舌头?”
一个样貌轻佻的公子站起来。
这诗会的大厅内,坐着不少人呢,此刻都听到了陈景曜的‘豪言壮语’,并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一时间,目光都成功汇集到了她的身上。
有的戏谑。
有的瞧好戏。
有的在皱眉。
还有的在冒酸气。
赵郡主赵明月,冷笑着走出来道:“你妹妹陆晴雪还让我对你照顾一二,如今看来,我这区区的小郡主,将来还要仰仗你这睿王妃赏口饭吃啊。”
谁知陈景曜继续笑道:“好说好说,等我入了睿王府做正妃,郡主若是有心做侧,到时候我必定赏你脸面的。”
“噗嗤,哈哈哈……”
“笑死我了……”
“我肚子好痛,哈哈,良策,你家堂堂赵王府,数代功勋的异姓王,以后要仰仗相府大小姐给脸呢……”
“这便是睿王的未婚妻,还是先帝赐婚?怕脑子不清楚吧?”
“何止是不清楚,简直是失心疯……”
满堂的哄堂大笑,各种奚落,尖酸刻薄堪比市井,陈景曜听着也不恼,她要的便是这种感觉。
终于。
“够了。”
一声低沉的怒喝,堂内男女所有人都不禁微微闭嘴,不敢言语。
就见正堂上走来一个男子,面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墨来,好端端一张俊脸,都不好看了,而此人正是此番闹剧的男主角,宇文泽。
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个丑八怪,且粗俗愚蠢的未婚妻,没想到今日一见,简直震裂他的三观,这种女人,别说娶进门,他就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哪怕她此刻白布遮面,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眸,也让他反胃。
而唯一能让他平息一二的,便是那日京城郊外遇到的那抹倩影,惊为天人的出现,夺走了他心上所有的光,又猝不及防间离开。
至今,宇文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那日见到的是下凡的仙女,不然为什么,他寻找了这么久,都一点音讯没有呢。
至于眼前这个蠢货丑八怪。
宇文泽颇有恼恨的瞪着陈景曜,一字一顿的道:“你给本王听好了,本王就是死了,也不会娶你这种粗俗愚蠢的女人做王妃……”
“那王爷是在抗旨吗?抗旨可是欺君之罪啊?”
瞬间堂内又是一片寂静,欺君之罪啊,却不是开玩笑的,虽说睿王身份尊贵,可如果被有心人在此做文章,难保不会惹的一身骚。
宇文泽面上一僵,“你放心,本王自会亲自前去请旨退婚,若是父皇不应,我便跪死在他面前,也休想让我娶你。”
“哎,睿王,你又何必呢,自由虽可贵,生命价更高啊,你若回头多看我两眼,说不定就会发现,我生的也是格外眉清目秀,才华横溢,你我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的,只怕到时候他对我不可自拔啊,”谁知陈景曜再次大言不惭。
“噗嗤……”
“咳咳……”
堂内有人憋笑,简直要憋出内伤了,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眉清目秀?那不如就让大伙看看,你究竟如何个眉清目秀法,”赵明月气不过这女人,一直欺负睿王,激动之下,伸手就要扯下陈景曜脸上的面巾,让这丑八怪无地自容。
不想陈景曜快速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她的偷袭,笑道:“还是莫要看我的真容了,毕竟我的才华已经很厉害了,再看了我的面容,睿王对我一见钟情,以后不理你们了可如何是好?”
“不要脸……”
“厚颜无耻。”
“这个女人是来搅局的吗?”
“才华横溢?那好啊,此地刚好有一处展示你才华横溢的地方,不知你这丑女敢不敢来试试?”
有人大声道,仿佛是在发出挑战,代表全京城的年轻才俊,挑战她这意欲玷污睿王清白的丑女。
“好,试什么?”陈景曜大声问,竟还颇有几分豪迈。
“此处有一盘,战神夜王殿下留下的残局,已是死局,但夜王殿下离开时曾说过,若有人连落三子,方可彻底扭转残局,可已经四年了,依旧无人落下这三子,若你落对了……”
“落对了有什么奖赏,哦我知道了,若是落对了,扭转了夜王的残局,睿王殿下是不是就承认我的才学,肯立刻娶我了?”
陈景曜‘恬不知耻’的问。
宇文泽瞬间脸色又黑下了几分,不过转念一想,那残局难倒天下多少聪明人,打死他都不信,陈景曜这蠢女人能破局?
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
“好啊,你若三子破局……本王考虑娶你又如何,可你若失败了,就要立刻随本王入宫退婚,你敢吗?”睿王冷笑道。
“有何不敢,反正睿王你这美人,我是要定了。”
她当然不会看上他,她这次回来就是要退婚的,只不过想故意戏耍他一番,让他吃点苦头!
陈景曜说完如一个纨绔公子哥似的,竟还给睿王抛了个媚眼,惹的场中一片唏嘘。
吵杂间,那残局已经被人抬了上来,据说这是当年夜王与天成学院的韩大夫子,留下的残局,后因夜王的那句话,一直保留至今。
当然此刻抬上来的残局,是后来一比一照搬特制的,棋子早已固定在原来位置,只有罐子里三颗活棋。
“丑八怪,你来落子啊……”赵明月等不及看她出丑。
而与此同时,夜太妃那,早已有人迫不及待的通风报信了。
“相府大小姐要挑战我儿的残局?而且还以睿王的婚约做赌注?”
夜太妃听闻之后,只觉得阵阵好笑,再结合之前陆晴雪对她潜移默化的,说了许多有关陈景曜的‘坏话’。
她心中越发瞧不上陈景曜了,只道:“也不知你这姐姐是个精的还是蠢的,这么一闹,她必定扬名京城,只是睿王的婚约怕是要保不住了。”
陆晴雪听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原本只是想先羞辱奚落一下那女人的,怎么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闹到这么大了,当即难过道:“太妃,我替姐姐赔不是了,她也是糊涂,这种事怎么能胡来呢……”
关键睿王婚约是要给陆依依的,若是被陈景曜平白弄丢……她回去也不好交代。
“这与你无关,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夜太妃来了兴致,当即带着身边人就去了诗会那边。
此刻诗会的堂内,围了不少人,陈景曜颇有几分众星拱月的姿态,站在中央的位置,对着那棋局,左右转了三圈。
“你倒是快点啊。”
“你们赶着投胎吗?”
众人:“……”
这陈景曜真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气死人不要命,啊啊啊啊……
“夜太妃到。”
这时门口一声通传,夜太妃带着陆晴雪就来了,堂内众人立刻齐声见了一礼。
夜太妃平易近人的挥了挥手,但一双目光却望着陈景曜。
“姐姐,不得放肆,你连棋盘都没见过,如何会下棋?”陆晴雪有些焦急的提醒道,实则却是坐实了,陈景曜就是个文盲。
“妹妹此言差矣,我虽连棋盘都没摸过,但我生来天赋异禀,梦里自有大师教导,下棋什么的早就不在话下了。”
陈景曜张嘴又是一顿火车。
众人一地白眼。
陆晴雪则有些幸灾乐祸了,没想到陈景曜为了引起睿王的注意,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不过也好,看你怎么收场,自作孽,不可活。
“那你倒是下啊。”赵明月环着双臂催促道。
陈景曜不急不缓的拿起仅有的三颗棋子,随即真如没摸过棋盘一般,笨手笨脚的将棋子一一落下。
“落子无悔啊。”
赵明月生怕她后悔,大声提醒。
“夜太妃,你看看,她下的对不对?”
所有人都无比期待。
就见夜太妃摇了摇头。
众人立刻热情高涨,“看吧,陈景曜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哗众取宠,简直不堪……”
“没错……”
陆晴雪更是抑制不住的勾起了胜利的微笑。
谁知夜太妃无奈摆手道:“你们误会了,本妃摇头是因为本妃并不精于棋道,也看不出她下的对不对,不过夜王在府中留了这盘残局的棋谱,本妃已经命人去取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太妃,棋谱拿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什么,夜王的棋谱,那我们今日岂不是有幸解开谜底了?”
夜太妃点头:“没错,此局已经四年了,总这么吊着也不是事,而且这也是夜王的意思,本妃也是凑巧遇上了。”
“那快……”
拿来的棋谱,很快被当众摊开。
棋谱上的三步落子,都已被夜王以红笔点出,所以一目了然。
陈景曜刚才落的子,都是光泽很亮的新棋子,所以也一目了然。
于是乎……
比较尴尬的一幕就出现了。
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大眼瞪小眼,看看棋谱,看看棋局,在看看陈景曜,在看看睿王那堪比锅底的脸皮。
陆晴雪那胜利得意的微笑,也难看的僵在了脸上。
不敢置信。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我的天那,她居然都落对了!”
也不知谁低喊了一声,没错,刚才陈景曜三颗棋子,刚好与夜王留下的棋谱,完全对应,她竟是丝毫不差。
如果一子落对是蒙的,二子落对是运气,那三子怕就是有些本事的。
可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不相信。
这一刻,有脑子的已经在思考了,没带脑子的还在摇头不敢置信……
比如陆晴雪和赵明月,一个眼睛大的要掉下来了,一个嘴巴张的能塞下鸡蛋了。
陈景曜懒得理会她们,直接去问睿王:“殿下,你不会是被我的才学给惊艳的说不出话了吧?”
睿王:“……”
本王现在想杀人。
“那个,丑……不是,陆大小姐,你能说说你为什么要落这三颗子啊,我们怎么看不懂啊?”
这时有人弱弱的问。
陈景曜倒也不吝啬,答道:“因为你们都被夜王殿下的身份给骗了呀,夜王是战王,所有揣测他棋局的人,都以为他走的是排兵布阵的章法,实则,他满盘都是反其道而行,似是而非,真真假假,才令旁观者都看不明白,若是看明白了,这局便不难解。”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
不少人恍然大悟。
唯有陆晴雪面色煞白,咬着唇齿,微微发颤,她竟是嫉妒陈景曜看懂了夜王的棋局,那这么说,她岂不是更懂夜王?
如果夜王再知道,那夜的女子是她……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陈景曜必须死!
“陈景曜,可否借一步说话?”这时睿王宇文泽面色阴晴不定的过来了。
陈景曜很高兴的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说来我与睿王当了这么多年的未婚夫妻,确实该亲近亲近了呢。”
闻言,众人绝倒,刚积攒起来的那么一丁点仙气,瞬间散了个彻底。
宇文泽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转身就进了一侧的厢房。
待关上门,宇文泽开门见山的冰冷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才愿意与本王和平退婚?你最好别做什么春秋大梦!破了棋局也无用,本王就是娶个癞蛤蟆也不会娶你的,本王早已心中有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若非陈景曜脸上蒙的严严实实,险些被睿王这开场白逗乐了。
其实原本陈景曜也懒得为难这睿王的,但是想想原主前半生所遭受的不公与痛苦,皆是来源于这睿王,刁难他几下,又算得了什么。
“睿王殿下倒是直白,你确定不再继续了解一下我的内在?”
“没兴趣。”
“也罢,既然睿王心意已决,我若继续死死纠缠,也没意思。”
“算你识相。”
“一千两黄金。”
“你什么意思?”
谁知陈景曜竟狮子大开口,睿王虽是皇亲贵胄,可一时也拿不出千两的黄金啊。
陈景曜摊手道:“君子一诺千金,如今你要与我解除婚约,不得意思一下归还一千两黄金嘛,比起睿王您的终身大事,一千两黄金不多吧?”
不多,却也不少。
“你不要太过分了,”睿王有些恼羞成怒。
可谁知,前一刻还算和颜悦色的的陈景曜,下一秒却瞬间眼底含煞,口气也逐渐凌厉。
“过分?过分的是睿王你吧?你也别忘了,你我婚约是如何被定下的?是我母亲飞身为太后挡了刺客的毒箭,救下太后性命,自己回府后却毒发直到慢慢病故,太后是您的祖母,先帝为了补偿我母亲,补偿我,才定下这婚约,怎么?如今物是人非,人走茶凉了,睿王便翻脸不认了,红口白牙就来退婚?”
“我也不想为难睿王,不过开口要了黄金千两,睿王都不肯给,原来在睿王眼里,我母亲飞身救人的大义,先帝与太后的大义,在你眼里,连这区区千两的俗物都不如了?”
陈景曜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足可谓是铿锵有力,也算是吐出了原主这些年满身的怨念。
与你订婚,半点好处没沾到,却还误了性命,想要赶紧的脱身离开,门都没有。
再看睿王,更是被陈景曜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说的无法反驳,只因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一千两黄金……确实不多。
“好,本王会给你……”
“最好是在下个月,太后寿辰之前,到时候,太后必然会过问此事,我也不想闹的不好看!”陈景曜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意盈盈。
宇文泽忽觉的,这女人有些深不可测,不过想起能及早退婚,他心中也略微畅快一些。
推开厢房的门,外面的人依旧没有散去,于是陈景曜笑道:“诸位散了吧,我与睿王已经重修旧好,睿王被我的才华所折服,方才情难自禁的如胶似漆了一会儿,见笑了。”
闻言,满堂皆寂,骂她不要脸的话,硬是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宇文泽脚下一个打跌,险些没摔倒,只能怒瞪了陈景曜一眼。
夜太妃早已离开。
陈景曜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见陆晴雪在那等着她,一旁的赵明月,一双眼睛怒瞪着她,仿佛要吃人似的。
看着陈景曜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赵明月都要嫉妒死了。
陆晴雪又何尝不嫉妒,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棋盘破局只是意外,且让她得意片刻,之后才是她的死局。
陆晴雪当即安抚了一下赵明月,又对陈景曜道:“姐姐,太妃想见见你,一块去吧。”
陈景曜似笑非笑点头,同时也隐约嗅到了什么,心想,陆晴雪,这次你可别让我再失望了呀。
夜太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