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瑟呆滞的目光看着宝座上充斥恶意的男人。
她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看了过来。
而这些目光就好像烈火一般,灼烧着她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
她紧攥着手中酒壶,冰冷的面具下本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连着胸口,本以为再不会对他有一丝感情的心,也猛地揪疼起来。
最终,她缓缓的,缓缓的放下酒壶。
木然的伸手,取下了丑陋的铁面具。
一时间,大殿鸦雀无声。
只见白锦瑟那面具下,是比面具还要丑陋盘亘的伤疤,生生将本来如玉的脸变得丑如修罗!
墨肆年眼中讶然一闪即逝,随即眉头紧锁。
“啪!”一声脆响,打乱了这诡异的安静。
原是有人的杯子被吓得脱了手。
墨肆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白锦瑟颤抖着垂下头,攥着铁面具的指间泛了白。
在北漠,汉女活不长,漂亮的汉女更是生不如死。
不过一张脸而已……不过一张脸而已!
南辕国第一美人已经是曾经的事了,如今,她只要能活下去……
白锦瑟颤着手重新戴上面具,她卑微地跪了下去:“奴婢有罪,惊扰贵人。”
看着她卑微的模样,墨肆年危险的眯了眯眼。
从前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自诩为他的妻子的白锦瑟,什么时候变的像个可怜虫了?!
墨肆年搞不清自己突然生出的怒火,面色越来越冷:“滚出去跪着。”
白锦瑟浑身僵硬。
随即磕了个头,狼狈的退出大殿,跪在了廊柱边。
冰冷的青砖透着寒气,冻结了她颤抖的心,
良久,她使劲眨了眨眼,眨去眼角泛起的湿润。
宴会的吵闹,直到月上中天才消散。
白锦瑟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完全没了知觉,一阵熟悉的脚步停在她身前,她猛地一激灵。
墨肆年冰冷的声音响起:“你既然还敢回到皇宫,就应当想过自己的下场。”
白锦瑟脸上浮起一个惨淡的笑。
“我没有杀素浅。”
她的声音沙哑而麻木,因为这是她已经说了千百遍的话。
五年前,素浅派人来约她到烟雨桥,她如期赴约,却迟迟不见素浅的影子。
最后整整等了一个晌午后,白锦瑟愤然离开。
可第二天,素浅的尸体却出现在烟雨桥下。
她被指控杀人,百口莫辩,接着被墨肆年亲自流放北漠。
墨肆年目色阴冷,嘴角讥诮勾起:“白锦瑟,你的谎言说再多遍也没有用,素浅的命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还。”
说完,墨肆年大袖一甩,大步离开。
剩下的白锦瑟像被泼了一桶冰水一般,浑身发抖。
将近三更,白锦瑟才瘸着腿回到内务府宫女住处。
所有人都已经熟睡,白锦瑟走到自己的床榻,将床板下藏的一包首饰拿了出来。
她要逃!
现在就逃!
她还有事没有做完,决不能死在墨肆年手里。
今天大宴会,宫中戒备比以往松懈,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拿着东西,白锦瑟找到运馊水出宫的福爷。
可对方却突然变了卦。
“就你这点破东西送只老鼠出去还差不多。”
白锦瑟脸一白:“我们之前不是谈好价钱了吗?”
福爷瞬间冷笑:“那是以前,你要是没钱就滚一边去。”
白锦瑟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她不是不知羞耻,只是五年的流放已经让她没了脾气。
她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把钱都给您,求您帮帮我吧……”
福爷一愣,入宫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没脾气的软柿子。
被骂了还给人道歉的。
掂量着首饰分量,他最终点头。
“行吧,爷爷我就当日行一善。”
白锦瑟如愿坐进了馊水车里,绕过道道宫门,一切都有惊无险。
就当她以为快要顺利出宫时,却听见刀剑拔出剑鞘的声音。
白锦瑟顿时血液都凝固了下来。
但她最害怕听到的声音还是出现了。
“你是要朕让人抓出来,还是自己出来?”
霎时间,白锦瑟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
车外墨肆年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来是要见血你才肯出来了。”他的话残忍又凌厉。
白锦瑟的指甲在掌心中掐出了血痕,福爷的拼命求饶声刺穿她的耳朵,刺入她惶恐的心。
出去之后,墨肆年会怎么对自己呢?白锦瑟不敢想象。
“我自己出来。”
说完,白锦瑟就推开了头顶上的木桶盖,看到正站在自己的正前方的墨肆年。
他就站在禁卫军的中间,对着她说:“过来。”
墨肆年的低沉磁性的嗓音很是好听,无论是哪个女人听了都甘愿沉沦。
可对于白锦瑟来说却像是催命的恶煞,让她只想逃离。
她害怕靠近墨肆年,但她又不敢违抗他。
白锦瑟的身体先为她做出了选择,她从馊水车上走下,步伐缓慢的向墨肆年走去。
墨肆年皱起好看的眉宇,上下打量了一眼满身污秽的白锦瑟,嫌恶无比。
“真脏,白锦瑟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半点像从前吗?”
从前的白锦瑟很美,她知道自己美,所以也最爱美,即便不出门也打扮的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白锦瑟被他嫌弃的目光看的脸色惨白,唇瓣都咬出了血来。
她低着头,小小的身影在寒风中颤抖
见她不说话,墨肆年眼睛微眯,周身怒气让跟在他周围的禁卫军大气都不敢出。
“连一个小小的馊水车夫都能叫你摇尾乞怜,白锦瑟,你可真叫我大开眼界。”
白锦瑟瞬间感觉心一颤:“这一切你早就知道了?”
墨肆年勾起一抹冷嘲。
白锦瑟苦笑起来,笑的极为凄凉。
她自以为的精密计划,在墨肆年这里不过是一场抓捕游戏。
她逃不了的……
“跟朕回去。”墨肆年彻底没了耐心。
但白锦瑟恍若未闻,还向后退了几步。
可她是个瘸子,往后退步的动作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陛下,你不是一直说素浅是我杀的吗?我认了,我现在认了,你满意吗。”
白锦瑟的笑声格外凄惨,在他人眼中她现在这副样子跟疯子没有任何区别。
墨肆年怒火中烧,快步上前大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锦瑟,住口!”
他的话几乎是从牙关强挤出来的。
白锦瑟被吼的还来不及反应,墨肆年又嫌恶的松开了她。
“把她带下去,洗干净再带到圣宸殿。”
墨肆年对着禁卫军发号施令后,就从白锦瑟面前直直离开。
一个眼神也不再给她。
白锦瑟被禁卫军压到浴房,又被浴房嬷嬷抓住粗暴得清洗干净,换上素衣。
等她再被带到圣宸殿,已经快要天明。
禁卫军将她押送到殿外便离开,只余白锦瑟一人上前。
寒风吹过,白锦瑟之前的满腔愤懑又被冻结。
她一步步挪上前,却在门口听见了一个女人娇羞的声音,她瞬间整个人顿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半分。
殿中传来墨肆年寒凉的声音。
“进来。”
白锦瑟推开门,只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宫装女子挽着墨肆年的手臂,诧异的看着她。
白锦瑟认出了她,正是素浅的妹妹,如今夜夜留宿圣宸殿的淑妃,素瑜。
她终究还是没有敢上前,整个人在石阶上跪了下来,将头磕在地上。
“求陛下饶命。”她的嘴里一直反复念着这句话。
墨肆年阴沉着脸起身,入目看到的又是白锦瑟跪在地上求饶。
“白锦瑟,起来!”
昔日一袭红衣高坐在宫墙之上还对他大放厥词女人。
“殿下,钦天监说我天生凤命,注定此生是要嫁给你的。”
那时候不可一世的白锦瑟怎么会变成现在面前这个只会求饶命的蝼蚁。
墨肆年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怒气,一声冷笑直击白锦瑟。
“你想活命,可以,那就求到素瑜原谅你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