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回了马车。
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被阴暗笼罩。
终于,帘子掀开。
素霜走了进来,一脸不忍道:“周围邻居说那宅子里住的是一对夫妻,已经住了四年了。”
凤白泠闻言,整个人如坠深渊。
不正是从四年前开始,独孤鹜对她逾渐冷淡的吗?
凤白泠已经没精力再去看大夫了,浑浑噩噩的回到畅映阁。
她坐在床边,一直坐到天黑,周身笼罩着一层寒霜,无人敢上前打扰。
直到独孤鹜回来。
凤白泠才重新打起精神。
她下意识上前帮独孤鹜更衣,解下他的披风,露出了里面黑色的蟒袍,正是今天她在外见到他时的那身。
她想要质问,却开不出口。
凤白泠抱着披风的手一颤,心中一阵刺痛,心神大乱,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架子上的花瓶。
“哐当——”
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独孤鹜看着满地狼藉,皱眉冷声道:“小心些。”
凤白泠低下头,将情绪强压下去,似是随口一问:“你今日去哪了?”
独孤鹜声音一贯寡淡:“在内阁。”
听到他撒谎,凤白泠心又颤了颤,为了掩饰自己,弯腰去捡碎片。
“嘶!”
凤白泠不小心被碎片划到了手,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独孤鹜扫了一眼,只说了一句:“这种事,让婢女做即可。”
说完,就往内室走去。
凤白泠手一攥,忍不住试探道:“若是夫沈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提出来。”
独孤鹜忽然转身,冷冽地视线落在她身上:“若我心中有人,不会让她做妾。”
凤白泠愣住了,这句话就像是一双手一样,紧紧的拉扯着她的心,疼得厉害。
独孤鹜从柜子里拿了一席常服,换好后转身就要出去。
和她擦肩而过时,凤白泠心中一慌,扯住他宽大的袖子:“这么晚了,你去哪?”
“议事。”
独孤鹜将袖子扯出来,走得决绝。
凤白泠手僵在原地,一滴眼泪忍不住落下。
夜深了,冰冷的月光映照在她身上。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忍不住想,他此刻是不是在那个女人的床上。
翌日。
凤白泠又饮下老夫人雷打不动送来的苦药后,素霜便端上了早膳。
那药苦到了嗓子眼,令她没了胃口。
她刚拿起筷子便放下:“没胃口,不吃了。”
不止是早膳,就连午膳也没胃口用。
素霜见状,担忧极了,她知郡主是在为没有子嗣一事烦扰,便偷偷去将昨日打听到的张神医请了回来。
张神医为凤白泠诊脉,蹙了蹙眉。
素霜见状,迫不及待地询问:“大夫,我家郡主怎么了?”
张神医似是确认了,他缓缓收回手,面露不忍,却还是说了:“夫人身体亏损严重,恐永不能生育了!”
第四章想不想要孩子
张神医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
素霜开口安慰:“郡主……”
凤白泠虚弱地打断:“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
素霜满脸担忧,却不得不退下。
凤白泠坐在原地,手不自觉的覆盖在小腹处,心沉入万丈深渊,一股悲伤笼罩着她。
这一坐,又不知道坐了多久。
忽然,“吱——”的一声,门从外面推开。
独孤鹜走了进来。
凤白泠收敛心绪,上前服侍他澈浴更衣。
两人躺在床榻上,毫无交流一片安静。
凤白泠心中不是滋味。
她试探的问独孤鹜:“夫沈,你想不想要孩子?”
独孤鹜看向凤白泠。
她只穿着单薄中衣,领口处露出了一片刺目的雪白。
独孤鹜顿时眼神一暗,嗓音沙哑地问:“你想要?”
凤白泠感觉到他长满薄茧的手伸进她的衣襟。
一股热意从凤白泠心底升起,她吻上他的唇,比平常更热情的迎合着他。
芙蓉帐暖,一夜春宵。
翌日。
凤白泠起来时,手往旁边的床铺一摸,却摸到一片冰凉。
一股不甘从心升起。
她带着素霜再次前往张神医的医馆。
诊室内。
凤白泠压抑着心底的紧张问:“张神医,我的不足之症可有得治?”
张神医蹙眉道:“夫人这种情况不似先天之症,也不似忧思过重,有些棘手。”
“可有办法?”
张神医眉宇松了松:“难啊,需找到病灶所在方可一试,我先开个小方调理吧。”
凤白泠心沉了下去,却还是起身道谢:“劳烦您了。”
拿着药方离开。
凤白泠刚走到诊室门口,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看清她的脸,凤白泠浑身一震。
是楚然!
独孤鹜的青梅竹马。
她为何会在京城?她不是应该随楚家被流放了吗?
恰好这时,楚然也抬眸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楚然眼神闪烁,随后朝凤白泠勾唇一笑,走进诊室。
两人擦肩而过时,凤白泠闻到了楚然身上传来一股熟悉的脂粉味。
凤白泠呼吸一窒,猛地回头。
却见楚然腰间挂着一块莲花形玉佩,随着她的走动摇摆着。
凤白泠久久回不过神来。
失神地回到马车,素霜问:“郡主,回府吗?”
凤白泠鬼使神差决定道:“不走。”
吩咐马夫将马车停到隐蔽的街道,凤白泠一直等在那里。
等了一会,楚然便出来了。
这时,一辆熟悉的马车驶入凤白泠的视线,停在医馆面前。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是独孤鹜。
凤白泠眼睁睁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楚然扶上了马车。
这一幕,如同一把匕首深深的扎进凤白泠的心底,血流成河。
她的预感,成了真。
独孤鹜一向冷淡,可如果那个人是楚然,一切便能解释得通了。
马车很快消失在凤白泠的视线。
她死死攥着手,锋利的指甲嵌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让自己失态,只有滚烫的泪水砸在她的手背上。
凤白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畅映阁的,满脑子都是医馆前的那副场景。
她坐在妆奁前,透过铜镜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凤白泠突然想起七年前第一次见到独孤鹜的场景。
皇家春狩,少年意气风发,一箭双雕,拔得头筹,也深深俘获了她的心。
没成想,七年时光,白驹过隙,满眼春风百事非。
凤白泠拿出妆台最深处的盒子,打开后,两捋黑发映入眼帘。
那是两人的结发。
凤白泠拿起结发,悲伤目光落在盒子底下的婚书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屋内风吹过,烛火闪烁。
不多时,独孤鹜回来了。
屋内一片冷寂,他蹙了蹙眉,走进内室。
听到身后的动静,凤白泠回过头来望着他,一字一句道:“独孤鹜,我们和离吧。”
第五章他连孩子也有了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死寂。
两人四目相对,独孤鹜蹙眉冷斥:“你又在胡闹什么。”
凤白泠站起来,语气坚定:“若我不是胡闹呢?”
独孤鹜望着她殷红眼眶,移开视线,语气有些讽刺:“你离得了我吗?”
凤白泠一怔。
独孤鹜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想清楚,若你不是首辅夫人,你现在恐怕连郡主的身份也保不住。”
凤白泠脸色骤白。
七年前,父亲荣亲王的封地夷陵黄河堤溃,百姓死伤过万。
圣上勃然大怒,召父王进宫面圣,甚至想要褫夺其亲王封号,虽然最后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可父王回到王府便吞金自尽了。
从此荣王府没落。
独孤鹜的话将她点醒。
她没了父亲,可还要照顾精神不清醒的母亲,根本就离不开独孤鹜的庇护。
独孤鹜嗤笑一声,眼神黑沉:“听懂了?那就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词第二次。”
凤白泠攥紧了手,连嘴唇都在颤抖。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冲了进来,偷偷看了一旁的凤白泠一眼,才支支吾吾禀报。
“大人,楚夫人找您。”
独孤鹜松开凤白泠,没再看她一眼,大步离开。
屋子瞬间空了下来,凤白泠的心也空了。
这时,素霜冲了进来:“郡主,不好了,老夫人为大人物色了两房侍妾。”
素霜无比着急,却在看清凤白泠苍白脸色时,顷刻噤了声。
凤白泠麻木地坐在原地。
她在荣王府鼎盛时低嫁沈家。
当时,沈老夫人待她如亲女一般,还说这辈子有她在,便不会让第二个女人进门。
可父王去了后,一切便物是人非了。
世事如此,该发生的事情怎么也改变不了。
翌日天亮,凤白泠便回了荣王府。
王府依旧冷清。
看到凤白泠,荣王妃连忙朝她招手。
“婉儿,来看看我给你爹爹做的新衣裳。”
凤白泠一怔,扯出笑上前。
又见荣王妃担忧的说:“下个月他就要从封地回来,肯定人又瘦了……”
凤白泠心一抽,突如其来的难受。
七年前,父王南下封地夷陵,本以为一切如往年一般。
岂料父王一到京就被召面圣,回到府与娘亲只见了最后一面便自尽去了。
第二日,满朝才知黄河决堤,死伤遍野。
荣王妃又问:“你和淮安成亲这三个月,他对你可好?”
凤白泠一顿,说着说了无数遍的话:“自然,夫沈他待我很好。”
荣王妃点点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能在一起是难得的缘分,要好好珍惜。”
凤白泠心底一片酸涩。
一段缘分,只有自己珍惜又有何用?
凤白泠缓缓将头靠在荣王妃肩上,就像小时候同她撒娇一般。
有些支撑不住的说:“娘,我最近好累哦。”
忽然,她的头上覆上一股暖意。
是荣王妃像小时候一样温柔的抚摸着她。
凤白泠眼眶霎时湿润。
因为不忍让母亲一人孤零零的,凤白泠陪着她用了晚膳才不舍离去。
离开了荣王府,她却并不想回那冰冷的畅映阁。
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传入马车,凤白泠冲外面喊道:“停下。”
她掀开帘子,便见街道一片灯红柳绿。
凤白泠恍然想起,今日是初一,不宵禁。
她下了马车,没让素霜跟着,一个人走在街上。
人群热闹,衬得她形单影只。
“夫人,买点心吗?都是新鲜的。”一个声音突然朝她吆喝。
凤白泠停下脚步,目光却被摊子后的一家三口吸引。
父亲能干,母亲慈爱,孩子可爱……曾几何时,她也憧憬这般幸福的场景。
可现在却只剩下苦涩。
这时,一声脆生生的孩童声音激得凤白泠回了神。
“爹爹,我要抱抱!”
凤白泠忍不住循声望去。
却只见,不远处,独孤鹜温柔的将身畔的孩子抱起。
第六章当做自己的孩子
凤白泠大脑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的望着,望着独孤鹜将孩子递给楚然……
望着他们说笑……
望着他们一家三口,渐行渐远。
凤白泠看着那背影,一瞬间,只觉天崩地裂。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难怪她七年未为他孕育子嗣,他都不曾怪罪。
原来,他早已不稀罕自己给他生孩子了。
晚上,独孤鹜回府时,屋内一片漆黑,凤白泠已经睡了。
他有些诧异,这是凤白泠第一次没有等他。
没多想,独孤鹜合衣躺下。
黑暗中,凤白泠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望着身侧的男人,心口紧攥着,酸涩无比。
睁着眼到了天明,第二日,又闭上眼等着独孤鹜离开。
既不想说,又不想问,悲哀至此。
天色大亮,素霜催促着凤白泠去看张神医,凤白泠这才起身。
医馆。
张神医向凤白泠见礼后道:“郡主,我翻阅古籍,正在查找治疗你的方法。”
凤白泠声音低沉:“神医,我不想再治了,往后你不必再费心了。”
说完,不顾其诧异神色起身离去。
走到医馆门口,凤白泠却看见了楚然,她还牵着昨夜那个孩子。
凤白泠一怔,楚然上前道:“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凤白泠收敛心神,冷声开口:“你有什么话便直说。”
楚然勾唇一笑,直接摊牌:“那日我见到郡主,便知有些事瞒不住,四年前,我并未随家族流放,而是留在京城,这四年,我一直都和瑾哥在一起。”
凤白泠虽然早有揣测,却还是不可抑制的心中刺痛。
“知道我为何要来看大夫吗?”
楚然得意地摸着肚子,身上好似散发着一层柔光:“因为我腹中又有了瑾哥的骨肉。”
凤白泠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紧,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仪态。
“你想要进门?”
“郡主,我不想当妾。”楚然嘴角挂着一抹炫耀的笑,“瑾哥自始至终爱的是我,就算不入府,我们也是一家人。”
话落,凤白泠脸色骤白。
……
凤白泠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又想起了楚然的话。
独孤鹜在外有妻有子,他们是一家人。
纵使自己是独孤鹜明媒正娶的妻子,却生生成多了多余的那个。
凤白泠心中升出一股无力感,正当她心力交瘁时。
“砰”的一声!
门被推开,独孤鹜气势汹汹的来到她面前。
不等她开口,独孤鹜便开口质问:“那女子是你安排的?”
“什么女子?”凤白泠不明所以。
“那两个侍妾。”独孤鹜表情冷到极致,“我已问过母亲,是你安排的人,你还想装傻?”
凤白泠明白过来。
想说些什么,又觉无话可说。
独孤鹜见此,冷笑一声:“是我看错你了,你倒是大度得很。”
这话如刀子一般戳进凤白泠心里。
她怔然问道:“你是不想要妾室,还是想要的另有其人?”
凤白泠便见独孤鹜眼神骤然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