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淡淡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威胁和警告，是莫寒州一贯的风格，可林丛志的心里却蓦的一跳。
他眼神飞快闪动，将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强行压下：“难道许诺想不认账？”
莫寒州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尚未说什么，林颖便神色惊变地尖叫一声：“我不要嫁给他！”
这一下倒是完全出乎许诺的意料。
林丛志也没想到先拒绝婚事的人竟然是他女儿，当下回头一斥：“你胡说什么？！”
接着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他又压制了一下声音说，“小颖，你跟许诺有了夫妻之实，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不嫁给他，你下半辈子要怎么办？”
林颖刚才一直低着头，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她脸上又红又白其实不是羞恼，而是惊恐，灵魂深处的那种惊恐，仿佛是亲眼目睹了什么毛骨悚然的东西，瞳眸颤着，嘴唇抖着：“我不要嫁给他！他、他是个怪物，怪物”
许诺愣了愣，霍然看过去，她刚才说的是，怪物？
这样的形容词，她做梦都没想到，会被安在外人面前一贯是君子端方的莫寒州身上。
莫寒州从一开始，唇边便一直带有平时的浅弧，跟许诺一样只是把这儿当做一场可笑的闹剧，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听到林颖这句话，那点微笑才终于完全敛去。
阿慎冷声：“林颖小姐，请慎言。”
林颖的神色真的害怕，抓着林丛志的胳膊，颤颤巍巍地说：“爸，我们就要一笔钱好不好？反正你也只是缺钱，我们总之我不要嫁给他！”
林丛志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面具：“小颖，你突然经历这样的事情，受到刺激情绪不稳定，爸爸能理解。你别怕，爸爸在这里，这一切交给爸爸处理就好，你别说话！”最后几个字，他都失控训出来。
“”林颖张着嘴巴没有出声，但是脸上却是仍是满满的抗拒。
许诺心里觉得很奇怪，上次在许诺，林颖看莫寒州的眼神分明都是爱意，她不可能不想嫁给莫寒州，怎么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却那么排斥？
她到底在这间房里看到了什么？
怪物？什么意义上的怪物？
许诺再次看向莫寒州，他的脸色温漠，眸子微垂，长睫毛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林丛志扭头对着莫寒州：“许诺，我家小颖从小就很单纯乖巧，这次突然被你这样对待，你看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刺激？你要是不娶她，对她负责，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去讨个说法！”
莫寒州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娶她？”
“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他！”林颖像是被吓疯了，大声嚷嚷，“他根本不是正常人！他精神不正常，他有两幅面孔，我看到他用刀”
“砰——”
凭空而起的枪响，结束了林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包括许诺，全都惊愕地看着突然夺过阿慎的枪的莫寒州。
地上的林颖，胸口迸出血花，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盯着决然开枪的莫寒州。
第081章姐夫你是不是有
林颖吐出一大口血，终于说不出一句话，倒在地上，缓缓阖上眼睛。
莫寒州持枪的手垂在身侧，如雕如琢的下颚紧绷着，脸色冷若冰霜，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颖，眼底没有一点怜惜。
房间突然陷入一片窒息般的安静，那么多人，可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这是许诺第二次看到莫寒州开枪。
第一次他只是打坏蒋馨的声带，让她不能口吐恶言，而这次，他直接打死了林颖。
许诺怔怔地看着墙上的血迹，那是林颖中枪后从身体里喷射出来的，雪白的墙壁泼开璀璨鲜艳的红色花朵，绚丽得让人不敢直视。
林丛志呆滞了将近一分钟，才猛然醒过神来，飞快奔向林颖：“小颖！小颖！”他颤抖着手去摸她的呼吸，什么都没有摸到，他一下子跌坐地上，脸色惨白。
莫寒州将手枪丢还给阿慎，阿慎接了手枪就揣回腰间，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双手送上。莫寒州接过手帕，仔细擦着自己的手，神色平静而冷淡：“这个交代，林总裁可还满意？”
“你、你”林丛志哆嗦着手指着莫寒州，面无人色，半天都说不出第二个字。
“纵观中外，能威胁到我莫寒州的事情，五只手指都数不满，我做事单凭我愿意，而我不愿意的，”莫寒州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清浅的弧度，那声音却透着无边无际的寒冷，“就不该存在。”
“阿慎，备一副上好棺木，送林颖小姐回家。”
交代完这一句，他迈步走向卧室。
林丛志倏的站起来，声音尖锐：“你竟敢当众杀人，你、你就不怕曝光出去”
莫寒州停下脚步回头：“谁敢曝光？”
林丛志身后那几个人都是新闻记者，林丛志找他们来是为了拍下捉奸在床的证据，可此时被莫寒州一个眼神扫过，他们没有任何迟疑，都主动将身上藏着的针孔摄像头丢到地上，自己用脚碾碎。
他们都被鬼迷心窍，怎么忘了，莫寒州不是明星也不是公众人物，他怎么会怕区区一纸报道？
就算报纸把他写得多么人品败坏，私生活多么不检点，甚至多么凶悍血腥，也动摇不了他分毫。
许诺，许诺，少年成名的许诺，黑白两道无人不尊称一声许诺，他何曾怕过什么？
这个世上有些人，生来就是凌驾在一切规则之上，莫寒州就是其中之一。
莫寒州很少动手杀人，但是他想杀他们，就像杀林颖一样易如反掌，他们是疯了才会去挑衅他。
记者们个个面如死灰，直到被赶出酒店，都是一句话不敢说。
林颖的尸体很快被清理走，地上和墙上血迹也被抹去，窗户敞开，没一会儿连血腥味也没有了，一尘不染得宛如这个地方是不曾出过人命。
林丛志被阿慎吩咐手下拖走，至于拖去哪里，拖去干什么，许诺不知道，她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靠在墙上，黑白分明的瞳孔定定地望着莫寒州。
短暂的静默后，莫寒州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曾对自己立下过诺言，绝对不在你的面前开枪伤人，第一次已经是违背诺言，这次还让你亲眼目睹我杀人，我真不好。”
他最后四个字听得许诺心尖一疼，她对他的服软最没有抵抗力，往前走了两步，低声说：“林颖污蔑陷害你在先，恶语伤人在后，你要是忍了，你就不是许诺了。”
莫寒州听她这么说，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微微一笑，朝她走过去，伸手去碰她的脸颊，柔声问：“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许诺眼睛一眨不眨：“但是我很好奇，她那句你的精神不正常，有两副面孔，是什么意思？”
莫寒州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阿慎给我打过电话的时候，我没有接，他是不是就是要告诉我你生病了？”
但是许诺不依不饶，她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忍不住深究：“你昨晚那样折腾我，是不是和这两句话有关系？”
莫寒州盯着她，看到她眼中深究的色泽，刚露出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淡淡否决：“不是。”
许诺又问：“你是不是控制不住你自己？”
莫寒州还是没有情绪：“不是。”
不，他在说谎。
许诺仔细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昨晚她被他碰的时候太害怕太紧张，虽然有注意到他跟平时不太一样，但没有仔细想，只以为男人在床上都会比平时粗暴，可是现在回想，分明不是。
他昨晚，更像是失控了。
但凡他控制得住自己，都不会在她哭着求他放过她的时候，继续不管不顾地进行下去。
许诺仰起头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我读大学的时候，出于好奇选修过精神学，教授说过一种心理疾病，叫多重人格，姐夫”
莫寒州冷声一斥：“住口！”
许诺没有住口：“姐夫你是不是人格分裂？”
“我让你住口！”莫寒州眼眸中的怒火刹那间倾巢而出，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逼得她接连往后退了几步，背脊重重撞在墙上。许诺吃疼地咬住下唇，拧着眉头看着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凤眸里千回百转，糅杂着千万般感情，愤怒有之，憎恶有之。
可愤怒之下是无处安放的惧，憎恶之下是不可言说的痛，他把自己逼得脸色惨白，但许诺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压抑什么？
哪怕他真的是人格分裂，那又怎样？又不是治不好，就算真的治不好，她也不介意这样的他啊。
莫寒州合上眼睛，再睁开，刚才那些复杂情绪突然间烟消云散，像暴风雨褪去后的海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我一直以为宠着你惯着你是为了你好，哪知道，纵到最后会把你纵成这幅模样，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不听我的话，连我都管不了你，还有谁能制得住你？再这么下去，你非无法无天不可。”
他放开了她，对着门外喊一句：“阿慎。”
阿慎悄无声息地出现。
莫寒州长久地闭上眼睛，嗓音沙哑：“把她给我带回海城，带去季家祠堂，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