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已经没了这个兴致。不是因为此姜妙非彼姜妙。
而是因为他突然明白，姜妙与他都是造化弄人，他们谁也不想落得那般结局，但谁都没有避过。
王文柏还在泣声道：“秀儿如此贴心懂事，让爹爹怎么舍得下？”
姜妙抹去眼泪，大义凛然道：“爹爹必须舍，否则女儿岂不是枉受爹爹教诲？爹爹是太子少傅，一举一动，满朝文武谁不争相效仿？”
“爹爹养育女儿一场，女儿成不了爹爹的骄傲，也不想让爹爹蒙羞。”
说罢，又唤王林：“大哥，我求你带爹爹走吧，莫要让我恨你们一辈子！”
姜妙说完，转过头去，已不肯再看他们。
王林扶着父亲，二人皆是不忍，但见姜妙心意已决，一时间痛心疾首，哽咽出声。
沈宴清适时地出声道：“岳父，大哥，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劝劝秀儿。”
姜妙睁着红红的双眼，对沈宴清怒目而视：“你若跟爹爹和大哥一样，那我就当白嫁你一回，日后若能活命，也绝不做你的妻。”
沈宴清眉眼一动，猜测她是故意说的，便听她心声如何？
只听姜妙在心里道：丑话先说在前头，日后再跑，想必沈宴清也不会太吃惊了。
沈宴清：“……”
你一个上知千年万年，下知八百年的历史活物，还想跑？？
沈宴清看向姜妙的腿，寻思从哪里开始打断为好？
姜妙被他看得心发慌，跑过去撞了他一下，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休想摆脱我！”
沈宴清笑，执起姜妙的手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姜妙：“……”？？
卧槽，他竟然摸我的手，那他究竟是不是死断袖啊？
请问现在我后悔了，我还能跑吗？
姜妙下意识看向王家父子。
下一瞬，沈宴清好死不死地直接挡在她的前面，凉凉道：“别看了，徒增伤心。”
“你看你这衣袖都断了，夜里是不是会冷？你穿我的吧，我的没有断。”
看着沈宴清准备宽衣解带的姜妙：“……”
“妹妹，你拿着这个，好好照顾你自己。”
王林冲上前来，撞开了准备脱衣服的沈宴清，给姜妙塞了一包重重的东西，听声音好像是金银之物。
眼下在天牢里，这些东西的确有用，姜妙就没有推辞。
不过她掂了掂，好重啊。
王家父子离开以后，姜妙打开一看，全都是实心的金豆子，一颗颗芸豆般大小，肥胖喜人。
姜妙数了一把金豆子，一共五十六颗。她欣喜地抬头朝沈宴清看去，本想说些什么的，突然就拧起了眉。
她记得她刚刚好像是要跟沈宴清确定一件事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去了？
她怎么给忘记了？
姜妙还在想，沈宴清出声打断她：“别想了，这些都是你父兄给的，那些差役不敢碰，你收好就行。”
姜妙当即蹙眉，暗道：他不会以为我要给他吧？啧啧啧，想什么东西呢？臭不要脸！
沈宴清：“……”
姜妙摸了几颗出来，把余下的都塞进她的腰带里，胀鼓鼓的。
“腰缠万贯”那个词，现在想起来真是贴切，还莫名地爽啊！
姜妙看着来巡逻的差役，朗声喊道：“这位大哥，能帮个忙吗？”
那差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走近道：“王娘子有什么吩咐？”
姜妙见那差役对她很恭敬，猜想是因为她父兄的原因，当即掏出一颗金豆子递了出去。
那差役受宠若惊，垂首道：“若有违法纪之事，那是万万不敢做的。”
姜妙先给一颗金豆子只是试探，见这差役这般模样，当即就明白了，在这大狱中，一颗金豆子也是很值钱的。
她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面上却镇静自若：“这位大哥千万别误会了。我只是想打听一下，听闻我公爹受审，伤得可严重？”
那差役一听，连忙松了一口气道：“此案三司会审，皇上督查，无人敢对陆大人滥用私刑，陆大人现在还好。”
姜妙又递一个金豆子过去，那差役都已经呆了，静听吩咐。
沈宴清听见姜妙的心声，还以为她知道金豆子的价值后会立即收敛，并且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谁知道下一瞬，他听见姜妙道：“那能让我夫君去见见吗？不用进去，就在门口说几句话就行。”
那差役有些为难，不过看着金豆子踌躇着。
姜妙当即又添了两颗。
这个时候，别说是差役，就是沈宴清也愣住了。
她刚刚不是很在乎钱的吗？怎么转瞬间又变了模样？
就在沈宴清狐疑时，那差役看向不远处几个兄弟，见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一狠心答应了。
像这种大案，一不留神就会被牵扯进去，他们也是拿着身家性命在赚银子了。
姜妙见状，当即松了一口气，转头甜甜地看向沈宴清。
那模样，娇俏中带着一丝容易察觉的骄傲，好似在说，看吧，我成功了。
沈宴清深深地望向她，想再听听她心声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反而是姜妙跑过来，悄悄在他耳边道：“这么大的案子，眼看我们都逃不出去了，我怕公爹会做傻事。”
“你先过去，且宽慰他几句，然后告诉他，只要我不出去，我父亲和几位哥哥定会尽力周旋，就算他真的心灰意冷，也请再等上两天。”
沈宴清心里微怔，都忘记了要推开姜妙。
等她说完，他心里复杂难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自处？
正发愣时被姜妙推出牢房，她再次小声叮嘱：“你一定要说清楚啊，我还在这里，我没走。”
虽然不知道历史上的陆守常是不是因为王家弃他们不顾而心灰意冷，但现在她留下来就是个变数，再说了，皇上还是想保下陆守常的，毕竟发生黄河决堤之事纯属天灾，就是现代科技强大也防不胜防，更何况八百年前的古代？
没走远的沈宴清听见姜妙的心声，回头去看她。
只见姜妙在铁窗里朝他挥了挥手，唇瓣轻启，坚定地望着他说：加油！
那是什么话？
沈宴清听不懂，眼瞳微深，却还是勾了勾嘴角。
这个异魂不愧为医者，比他想象要正直善良。
沈宴清走后，姜妙松了一口气。
牢房里换了一茬人了，一个个见姜妙站在牢房门口，路过都要打一声招呼，叫她：“王娘子好。”
姜妙猜想，一定是刚刚金豆子效应。
姜妙不知道现在金价换算，想来应该不低，不然这些人不会刻意过来巴结她。
从来没有花过金子的她，具体价值也不知。只是眼下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些金豆子带出去，不如将它们花得有价值些。
更何况这些差役看起来都很谨慎，可见不是什么钱都敢赚的。
她叫来牢头，问道：“你叫什么？”
牢头恭敬道：“我叫郑三，王娘子有何吩咐？”
姜妙将早就掏出来的一颗金豆子递给他，吩咐道：“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出去，近来就麻烦郑三爷替我跑跑腿，传些话。”
郑三接过金豆子，想咬，但是忍住了。
他们牢头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刚刚换走的那一茬都是京城里有人脉的，平时收受贿赂都会避开他们。想不到今天到让他捡了个漏。
郑三当即道：“我郑三在大牢里混饭吃的，当不起王娘子一声三爷，王娘子叫我郑三便可。”
“有什么吩咐王娘子只管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绝不推脱。”
姜妙直接又掏出一颗金豆子来，大方道：“刚刚那是给你的，这个给兄弟们分了吧。我在这大牢里一日，就劳烦兄弟们照顾了，等我出去，一定不忘大恩。”
这一下，郑三真的被震住了。
一出手就二颗金豆子，早就听闻王家大小姐最受宠，吃穿用度比她那五位哥哥还好，没有想到，这都到大牢里了，王家人还往她手里送金豆子，真不愧是王家嫡女。
牢头连忙把其他差役叫来，一同兑了银子分，然后他们看向姜妙的目光越发尊敬了。
姜妙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道：“官家不提审我们女眷，不知道这牢房可不可以换一换？”
“也不要什么高床暖枕，就是干净点就行。”
郑三当即道：“当然可以，我那里有一床我媳妇刚做好的被褥，还没有用过，王娘子不嫌弃的话先用着。”
姜妙刚刚见他们兑了银子，一颗金豆子换的银子大概有二十两左右，心想不如换银子使，当即又掏出一颗金豆子，故作为难道：“那这银子怎么算呢？”
郑三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刚刚给的够多了。”
姜妙道：“你们挣的本就是辛苦钱，又要养家糊口的。再说了，这被褥是嫂子做的，你说了不算。”
“我看就打一两银子吧，当是我给嫂子的辛苦费。另外的你给我找了零，我也好买些别的东西。”
其他差役一听，当即争先恐后地抢了起来。
有卖洗脸盆的，有卖香胰子的，还有卖衣服的，层出不穷……
姜妙来者不拒，全收了。
没过一会，她的新牢房里什么都有，而且还干干净净的。
姜妙住得舒坦了，很快想起了她还有一个婆婆和三个小姑子，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第4章 照顾家人
姜妙很快向郑三打听起陆家女眷的消息。
郑三道：“她们在南所，那边关的犯人多，又湿又冷。咱们这边是北所，只有上面打过招呼，像王娘子和小陆大人这样的才能住进来。”
姜妙当即压低声音问道：“可有什么办法没有？”
郑三小声道：“办法不是没有，但南所那边需要疏通一下，到时候就让他们编个借口，说有漏雨进水了，临时换过来的。”
姜妙道：“你说要多少银两？”
郑三今日贪墨得多了，不敢再放肆，连忙道：“那边的兄弟好说话，二十两就够了。”
姜妙听后，直接甩给他两颗金豆子：“钱多好办事，到时候再问问兄弟们有没有干净的被子，也给她们弄点进来，她们也都算是我的家人，我不忍心。”
郑三捧着金豆子心花怒放，又感叹姜妙身处大狱不忘照顾婆母小姑，当即道：“王娘子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因为使了银子，姜妙的牢房压根就没锁，差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给姜妙说起了陆家的境况。
“小陆大人原先有个同窗，是户部尚书的独子计云蔚。听说他派人去河南查了，八百里加急求见皇上，势必要为陆家翻案。”
“朝中还有太子殿下，梅大人，王大人等力保陆家，想必陆家会熬过去的。”
姜妙一头雾水。
计云蔚是谁？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很快，姜妙的婆婆陈氏和三个小姑子都来了。
陈氏是陆守常的发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陈氏面善心慈，说话轻言细语，温温柔柔的，姜妙对这个婆婆还是很有好感的。
三个小姑子，个个如花似玉的，看得姜妙眼前一亮。
大姑子性格腼腆，叫了她一声嫂嫂，便没怎么说话了。
二姑子性格沉稳些，有点小聪明，还悄悄问她是不是使了银子。
三姑子年纪还小，胆子也大，一来就握住她的手，好像害怕她也受了委屈一样。
眼下她们三个，大的才十六，刚刚议亲的年纪，现在别说是姻缘，就是名声只怕也没了。
其余的一个十四，一个十二，花骨朵一样的年纪，真是可怜得紧。
姜妙拥着她们，连忙道：“太太，三位妹妹，你们都来了。”
“牢房我请几位大哥打扫过了，应该会比那边舒服些，你们看看可还行？”
陈氏见姜妙迎了上来时，苍白的面色顿时缓和了许多。现在见姜妙又关心着她们的处境，心里大感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