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顾时屿又闻到了熟悉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顾时屿看了看四周,还是那间熟悉的VIP病房,但那个每天都会出现在病房的人已经不在了。
顾时屿呆呆地看着吊瓶里的点滴一滴滴地向下掉落,苏沫死了,却好像把他的灵魂也带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特助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见顾时屿看着点滴瓶发呆,刘特助叹了口气,打开了保温桶:“顾总,您已经一周没吃东西了,这是我按苏小姐留下来的食谱做的粥,您多少吃点吧。”
听见苏沫的名字,顾时屿终于看向了刘特助,他声音沙哑的可怕:“沫沫留下的食谱?她为什么会留食谱给你?”
刘特助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苏沫留给他的小册子,递给了顾时屿,“苏小姐怕她走后,我们会照顾不好您,所以他就把您的喜好和习惯都记在了这个小册子上面,里面还有一些您爱吃的饭菜的做法。”
顾时屿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小册子。
刘特助叹了口气,说道:“顾总,苏小姐她真的很爱您,所以才甘愿为您献出生命,您要振作起来。您现在这副样子,一定不是苏小姐想看见的,她如果知道您现在是这个样子,她不会开心的。”
“而且刚刚医生跟我说,因为您最近情绪波动太大,所以苏小姐的心脏很可能和您的身体出现排异反应。苏小姐就是不希望现在的局面发生,所以才让我们不要告诉您的。”
顾时屿的右手正打着葡萄糖点滴,而他的左手因为被玻璃碎片扎破,此时已经处理好了伤口,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Pan
顾时屿用缠满了纱布的手,缓缓地翻开了那个小册子。
在看见苏沫满满当当的字迹时,顾时屿的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
那本子虽然不大,但有一定的厚度,里面记满了顾时屿的喜好和习惯,有一些习惯,甚至连顾时屿字迹都未曾发觉,但苏沫却仔细地记了下来。
苏沫真是爱惨了他。
本子一页一页地翻,顾时屿也不由得感叹,他怎么是个怎么难伺候的人?
可那样好的苏沫,为什么喜欢了这样差劲的他这么多年?
那本子的最后一页,有顾时屿想要的答案。
很意外的是,那本关于顾时屿的喜怒哀乐的最后一页,却是苏沫的自白:
时屿哥哥,他和我有着同样的命运,从小便失去了父母。
可他和我不一样,我那时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可他的肩膀却好像能扛起一切。
十五年前,他替我擦干眼泪,朝我伸出手。
他说,以后顾家会养我,时屿哥哥会养我。以后有时屿哥哥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从那时起,时屿哥哥就是我的全世界。
在我的记忆里,时屿哥哥无所不能、意气风发、光芒万丈,时屿哥哥是全世界最最好的人。
我见过时屿哥哥的每一面,温柔的、深情的、骄傲的、冷冽的、愤怒的。
甚至在他心脏开始衰竭后,我看见了从没有人见过的,脆弱的时屿哥哥。
可时屿哥哥不该是这样的,他是生来就该站在光芒里的人,他不该和任何一丁点不堪扯上关系。
虽然,脆弱的时屿哥哥我也很喜欢。
可我看着那么多的人因为他生病而欺负他,我感觉我的心好疼好疼。
时屿哥哥好像永远被人簇拥包围,但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
可我站在人群之外,却看得清楚。
我爱的那个男人,正在被病痛一点点的磨掉光芒,病魔想要把他拖进不见天日的深渊。
时屿哥哥好像总是用他的肩膀扛起一切,有他在的地方都让人心安,有任何事情他都会挡在我面前。
但这一次,我也想做一次守护他的那个人,哪怕我会付出一切。
我最爱的那个人,我要他永远光芒万丈。
自从看完苏沫留下的册子后,顾时屿没有再抗拒医生的治疗。
顾时屿觉得刘特助说的对,他的命现在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更是属于苏沫的。
在没有心脏衰竭的时候,顾时屿每天都会运动,所以他的身体底子是很好的。
如今换了一颗健康的心脏,又重新燃起了求生欲,顾时屿的身体好的自然是很快的,不过三天便出了院。
手上的伤口有些深,但在顾时屿的配合下,一月之内也好得差不多了。
顾时屿原本给顾宅的佣人都放了假,如今又把他们召了回来。
她们跟着苏沫呆了这么多年,多少也学会了一些苏沫的手艺,加之苏沫在走之前留下了很多菜谱。
虽然她们做不出苏沫亲手做的味道,但顾时屿也皱着眉头吃了下去。
顾时屿不再每天住在公司,而是无论早晚都会回到顾家,回到那件属于他和苏沫的卧室。
顾时屿躺在他们的婚床上,感受着自己有节奏的心跳,就仿佛苏沫还在他身边一般。
他变得越来越正常,好像和从前那个顾氏集团总裁无异,但只有刘特助知道,顾时屿变了。
顾时屿的话变得越来越少,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那些曾经欺辱过苏沫的纨绔子弟,全都被顾时屿明里暗里的修理了一顿。
从那以后,刘特助再也没有见顾时屿笑过,他好像变成了一台只会工作的机器人。
每天按时上班,按时吃饭,按时回家,就连曾经爱去的场所他也统统不去了。
他还每个月都会去医院体检,确保苏沫的心脏的健康。
刘特助觉得,顾时屿现在好像不像一个人,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他是一个盛放苏沫心脏的容器。
顾时屿查到了苏沫在自己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给自己买了块墓地的事。
他去西郊墓园看过,苏沫给自己选的遗照,是她十八岁时的照片。
顾时屿轻抚着苏沫的照片,照片里苏沫笑靥如花,是最美好的年纪。
可也正是那一年,苏沫和顾时屿的关系急转直下,那样的笑容再也没出现在苏沫的脸上。
苏沫给自己选的这块墓地,在墓园的最角落,群山环抱,有山有水,很美。
顾时屿给苏沫带了一束百合花,从那以后,他每周都会给苏沫带去一束最新鲜的百合花,然后替她擦一擦墓碑,随后坐在墓碑前陪她说说话。
得知苏沫的死讯后,听说唐苏气得把东西摔了一地,随后便再次出了国。
顾时屿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正苏沫都已经死了,他再去和这个都不配称之为情敌的男人较什么劲呢?
可顾时屿怎么也没想到,唐苏这次搭乘私人飞机出国,竟然带走了苏沫!
苏沫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迷糊。
她这是在哪儿?天堂吗?可她分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又是为什么?
她的心,此刻不应该在顾时屿的胸膛里跳动吗。
见她醒了,坐在病房里的二人立马围了上来。
苏沫看着这两张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俊脸,意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好像是在医院里救下她的医生,好像叫,顾言。
那另外这一个,又是谁?
这人看她的眼神如此热切,仿佛和她很熟悉,但苏沫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失忆,她不认识这个男人。
于是苏沫问道:“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听见苏沫问起自己,唐苏兴冲冲地介绍道:“我是唐苏,就是那天差点开车撞到你的那个。”
苏沫想了半天,这才想起,那天她在马路上追沈薇薇,然后差点被一辆跑车撞到了的事。
原来那辆车的主人是唐苏,苏沫听过这个名字,南顾北唐,唐苏是唐家的继承人。
当时苏沫见一辆跑车直直的朝她冲来,她直接被吓晕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醒来的时候,便发现顾时屿在吻她。
也正是那一次,让她怀了孕。
想起顾时屿和孩子,苏沫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她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去给时屿捐心,你们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没有我的心时屿会死的!”
见苏沫急着往外跑,唐苏赶紧拦住了她:“苏小姐,你别急,顾时屿他没事。”
听见顾时屿没事的消息,苏沫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抓住了唐苏的手臂,问道:“真的吗?你不要骗我,他明明就快死了。”
见苏沫的眼神如此可怜,唐苏也不得不把一切全盘托出。
“对,顾言告诉我你要捐心给顾时屿的事,但我不想让你死。所以我发动了人脉,替顾时屿找了另一颗适配的心源。你放心,手术很成功,顾时屿已经没事了。”
苏沫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吗?找到了另一颗适配的心源?可顾家替时屿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不然我也不会偷偷去配型,你怎么一找就找到了。”
唐苏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颇有些孩子气:“都说了,顾时屿比不过我的,不过就是一颗心脏,他都找不到,真是没用。” 丽嘉
听见唐苏如此编排顾时屿,苏沫也没有辩解,只是默默地松开了抓住唐苏手臂的手,回到了病床上。
说到底,如今她又有什么身份和立场替顾时屿说话呢?她只不过是顾时屿的前妻罢了。
只要顾时屿平安无事,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便好。想必顾时屿他,现在应该和沈薇薇过得很幸福吧。
毕竟顾时屿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她和他的病。
如今这两大隐患,都消除了,他一定会很幸福的。
苏沫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去,唐苏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苏曾经在国外的时候,虽然从万花丛中过,但向来是片叶不沾身。
所以对于讨女人欢心,尤其是讨喜欢的女人欢心这一点,他没有经验。
唐苏给顾言递了几个眼神,示意他说点什么来打破现在的僵局。
顾言从没见过好友如此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的样子,尤其她还是一个怀着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