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她还是只能打电话问陆桓。
她现在一想到那个男人,她心里就犯怵。
洛凝犹豫了许久,才拨通陆桓的电话,那边接的很快,但是没有说话。
洛凝主动开口,“霍先生,我可以去看我弟弟吗?”
陆桓还是没说话,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才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去吧,你最好告诉他,没有下次。”
陆桓挂了电话,给她发去地址。
洛凝按照他发的地址找去,在病房里看到了江颐,她也才总算松了口气。
江颐已经醒了,腿上打着石膏,看到洛凝进来的一瞬间,他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洛凝缓缓走过去,看着他的腿,鼻尖泛酸,“小颐,对不起。”
江颐微微一怔,并不理会。
“你要喝水吗?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你想吃……”
“洛凝。”江颐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洛凝愣在原地,明明没有风,可她无端的背脊发冷,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江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我想吃包子。”
洛凝愣了好几秒,才忙不迭点头,“好,我去买。”
她飞快的往门外跑去,生怕慢了一步他就不吃了,因此出门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
江颐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暗了暗。
醒来后,江颐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蹊跷,而魏火的话也点醒了他,他尝试着站在洛凝的角度去了解她。
去分析她的所作所为。
从上次火战车被抓回来,他差点命丧黄泉,而那群想要他命的人,却忽然收手,还将他送去了医院。
他以为那是威胁恐吓。
但这次,又是如此,他莫名其妙的被人绑架,腿上挨了一枪,就像是在对他做出某种警告。
这不是正常绑匪的作风。
他要是真的惹怒了那背后之人,对方完全有能力杀了他,而不是只简单的这么‘教训’他一顿。
思来想去,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他不清楚的前因后果,可若是把洛凝加进去,一切又突然变得合理起来。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洛凝一定还有别的事情瞒着他。
洛凝买完包子回来,又去医生那里问了江颐的情况,虽然他伤得很重,但好在并不影响恢复。
这让洛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对陆桓生出了恐惧。
细细回想起来,昨晚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陆桓是真的想要她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
可是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就突然瞄向了江颐的腿。
在那种高度紧张,神经紧绷的状态下,她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他的动作,他的枪口,是往下压了压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洛凝只怕连死都无法赎清自己的罪孽,她甚至不敢死,怕自己下地狱无颜面对江颐,无颜面对地下的父母。
那么一开始,他瞄准的是哪里?
——是江颐的脑袋。
洛凝和医生道过谢,拿着刚买的包子去到病房。
“小颐给,趁热吃吧。”
江颐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接过她手里的包子,默默地啃了起来。
有时候亲人之间的感情很奇妙,无论吵的再怎么凶,过两天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江颐其实也没吃多少,象征性的吃了两个便放到了桌上。
他盯着洛凝,再一次问道,“洛凝,真的没有人胁迫你吗?”
洛凝再一次愣住,眼神有几分心虚,“没有,你怎么老问这种问题。”
“因为我不想因为我,而成为你的累赘。”这是江颐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与她谈论这件事。
可他这句话,彻底打消了洛凝所有坦白的想法,她绝不能把真相告诉江颐。
他们是亲人,血脉相连,永远都无法割舍的亲情,他不想成为她的累赘…
那他,就只有一个选择。
而洛凝拼死守护的,就是防止他会做那样的选择。她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害怕那样的结局上演,她才瞒着他。
“不要胡思乱想,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愿的。”洛凝说完,也没敢去看他,低着头收拾桌子。
江颐深深地注视着她,眼底是抑制不住的阴郁,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对洛凝发火。
……
陆桓要结婚的消息,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了,猜什么的都有。
更多的都在猜是奉子成婚,陆桓那几个叔伯,也携家带口的回来帮忙,一时间,整个霍家热闹非凡。
仿佛回到老爷子还健在时过年的时候,家里极其热闹。
“恭喜啊小垣,这一晃,你都要结婚了,看来我们是真的老了。”说话的人拍了拍陆桓的肩膀,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这人是陆桓的二叔——霍彦。
陆桓微笑着颔首,礼貌有余,亲近不足,说白了就是客套。
老三霍勤也点头附和,“二哥说的是啊,咱们都老了,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真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要不了多久,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要被淘汰了。”
霍彦哈哈一笑,“那你岂不是可以等着退休了?”
“我倒是想,操劳了大半辈子,难道不想早点退休,在家里颐养天年?”
陆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也都才四十多岁的人,当着他的面讨论这种退休之类的话,什么意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时候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拍了拍陆桓的肩膀,“小垣,最近我入了支股票,你来帮我分析分析。”
陆桓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与霍霖往隔壁的房间去了。
霍霖比陆桓大不了几岁,今年才35,也是家族里唯一能与陆桓说上几句话的人了。
之前霍邢评价,陆桓与霍霖的关系,比和他这个爹都还好。
“这只新上市的股票你觉得怎么样?”霍霖把笔记本推到陆桓面前。
陆桓拿起来看了片刻,点头道:“还不错,我要是没记错,这家公司在挪威背靠RUNTO,不过现在还不是抄底的时候。”
霍霖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连国外的消息都这么关注。”
陆桓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看样子,还没有人开始操盘,你有想法?”
霍霖道,“我的时间怎么能浪费在这上面。”
他说的倒也不是大话,他随便谈下来一个合同,都比这炒股赚得多。
而炒股,只要看准市场风向,把钱投进去坐等收钱就够了,这对他们来说,和捡钱没什么区别,前提是在不浪费精力的情况下。
霍霖忽然话音一转,“老爷子临走前,我没来得及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不过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老爷子的遗嘱,似乎还没有公布?”
“是的。”
“这倒是有意思了,这遗嘱到底有什么秘密,到现在还不公开。”
即便是他决定将股份给了谁,他们这群人也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反驳吧?
陆桓把电脑放回桌上,“四叔也很在意遗嘱的内容?”
霍霖毫不避讳道:“他毕竟是我爸,我想知道遗嘱的内容也是应该的,不过现在看来,知道这份遗嘱的人,一定还有没履行的任务,所以才无法公开。”
霍霖分析的头头是道,就差没把真相直接说出来了。
于是他看向陆桓,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过还是恭喜你,马上就要成家了。”
“谢谢。”陆桓挑了挑嘴角。
站在门口的穆蓁将俩人的对话全都听了去,她目光闪了闪,转身离去,径直来到霍邢的书房。
霍邢正在核对请帖名单,穆蓁在门口站了片刻,敲了敲门。
霍邢抬头看了她一眼,“蓁蓁啊,进来吧。”
穆蓁进去,关上门,走到霍邢的面前,扫了眼宾客的名单,霍邢问她,“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穆蓁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霍邢也跟着笑,他丢下手里的文件,反手搂住穆蓁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想我了?”
“讨厌。”穆蓁轻轻地锤了他一下,“我找你确实有点事。”
“什么事?”
穆蓁顿了顿,迟疑道:“刚才我听见老四在试探小垣遗嘱的事,他是不是知道遗嘱在小垣手里了?”
霍邢笑容凝滞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知道也没用,只要不公开,他们就永远不知道遗嘱的内容。”
“遗嘱上到底写的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霍邢一秒变脸,甚至对穆蓁都没了兴趣,“你只要把婚礼的事办好,别出岔子就够了。”
穆蓁笑容也有几分僵硬,她故作生气地说,“知道了!嫁给你这么久了还把我当外人,我还不想知道呢。”
说罢,她气呼呼的走了出去,霍邢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告诉她遗嘱的内容。
所有人在意的并不是遗嘱内容本身,而是遗嘱中的股权分配。
老爷子生前手里握着集团总股份的35%,是拥有最高权限的董事长,虽然他病了后,霍邢作为代理董事长,可他的决策仍然需要其他股东投票,对他们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但若是,老爷子的股份落在他手里,就相当于,霍邢直接掌控了整个集团,包括他们现在手底下所经营的任何一家公司,都有着绝对的生杀予夺。
第426章
这换了谁,都害怕啊。
尤其是现在老爷子的遗嘱不公布,就说明,老爷子的股权分配一定不是公平公正,而是能直接威胁到他们现在利益的东西。
遗嘱公布的越晚,他们就越慌,其中也包括霍邢。
要不然,他怎么会对陆桓的婚事如此上心,恨不得俩人马上就去领证。
他这么着急,也有个弊端,那就是容易让人起疑。
但也没办法,如果真拖到年底,那些个老狐狸,又怎么会查不到?
为今之计,也只有速战速决了。
另一边。
洛凝给江颐请了个假,他这腿伤得很重,医生说没一两个月下不了地。
她不想再和江颐为此而吵架,所以每天晚上都会给张姨打电话,如果陆桓没回去,她就安安心心的陪着江颐。
他要是回去了,她就想办法回去。
但出奇的,江颐也不再像审犯人那样,每次都会逼问她去了哪里。
他好像释怀了,也好像放弃她了。
所以洛凝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
看着江颐冷漠的表情,洛凝心里沉甸甸的,但她又总不能直接开口,让江颐骂她两句吧?
那不是脑子坏掉了?
这就是洛凝矛盾的点。
这天,魏火不知道从哪弄了个轮椅来,他炫耀似的对洛凝说,“你不是担心他出院后不方便吗?有了这个,他回去就方便了!”
洛凝惊讶地看着轮椅,“你买的吗?”
魏火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哪来的钱买这个玩意,我租的,一个月才200,全智能操控哦,便宜吧?”
洛凝勉强一笑,她回头看江颐,怕他接受不了坐轮椅。
然而江颐只是鄙夷道:“两百都能买一个了。”
“你傻啊,两百的那玩意能坐吗?而且你又不是一直坐轮椅,就一两个月的时间,租个凑合着用得了。”
江颐满脸嫌弃,倒也没有反驳。
洛凝去给江颐办理了出院手续,住了十天,花了两万多,上次打进陈奶奶卡里的钱,又花了。
再不去找工作,她怕再出点什么意外,连这卡里剩下的钱都得嚯嚯掉。
无法心安理得,自然就会备受煎熬。
江颐与魏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好的,俩人对那晚的事只字不提,好像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他们还和原来一样。
江颐就唯独,把她排除在外了。
回去后,洛凝做了饭,三人安静的吃完饭,洛凝决定出去找工作。
她在网上约了几个面试的,她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门。
再出去前,魏火忽然跑过来,小声问她,“护士姐姐,那个消息你看了吗?”
“什么消息?”
魏火眼神有些飘忽,随口搪塞道,“没什么,你晚上回来吗?”
洛凝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越过魏火,看向屋里的江颐,“大概,不回来吧。”
魏火住在这里,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等她走后,魏火回到屋里,看着玩游戏的江颐,欲言又止。
过了会儿,他才说,“你姐出去面试了。”
江颐低头玩游戏,头也不抬,“不用和我报告,她想去哪是她的自由,这不是你说的吗?”
一句话把魏火堵得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江颐是真的想通了,还是直接放弃了。
江颐的态度,与其说他开始理解洛凝,倒不如说他只是换了种方式来与洛凝赌气罢了。
而洛凝在地铁上,无聊刷手机的时候,才知道,刚才魏火说的消息是什么。
是陆桓明天结婚了。
各大媒体都在疯狂报道这件事,她都不用去看,新闻就自动弹出来了。
洛凝滑动手机,看着照片上的俊男美女,下面各种吹捧赞美,就像是一场被全世界祝福的婚礼。
她关掉新闻,又给俞周打了个电话,意料之中的关机。
洛凝去了三个地方面试,药店的收银员,需要每天上满八小时;一家线上服装店的模特,还有个就是家教公司,她怕后面黎太太再给她打电话履行合同,自然也不能去。
至于这个模特,洛凝对上次的事还有些后怕,她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晚上洛凝没有回家,去了山海别苑。
陆桓明天结婚,他应该不会过来,洛凝跑了一天,累得在床上倒头就睡。
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洛凝忽然感觉到一阵窒息,她被憋醒。
下一秒,她瞪大眼睛,惊惧地发现陆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她被他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吻着。
他身上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这个吻太过炽热,几乎吞噬了她所有的呼吸。
黑夜冗长,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洛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他忽然移开了,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下巴,耳垂还有脖颈。
洛凝的气息也开始乱了,她手指不经意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动作轻柔的吻了吻她的指尖,唇瓣滚烫。
也只有每次喝多了,他才会变得像个正常人一样温柔。
可他为什么会喝多呢?
明明今夜过去,他就是有妻子的人了,大概是高兴的吧。
可,他若真的高兴,也不会出现的在她这里了。
陆桓握住她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黑暗中,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温柔缱绻。“洛凝。”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霍先生。”
“你叫我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如同浮光掠影。
“霍先生。”
“叫我名字。”
“……”
“叫。”
“陆桓。”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片刻后,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再叫一遍。”
“陆桓。”
“嗯。”
……
洛凝觉得自己没睡醒,做了一场不可言说的梦。
直到第二天早上,疯狂的震动铃声将她吵醒,睁开眼男人还躺在她身边,她的意识才清醒过来。
昨晚,不是做梦?
她张嘴想喊他,但她嗓子疼,一开口沙哑的她自己都听不见。
他紧紧地抱着她,她没法去拿手机,只能凭感觉在身后摸。
拿到手机,举过头顶,看到来电显示是‘霍邢,’吓得洛凝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她推了推男人的肩膀,哑着嗓子开口,“霍先生,您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