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烟给护士长请了假,带上口罩去找了自己的主治医师林默。
她对林默简单讲述自己这几天的病发情况,心情有些忐忑。
林默凝重说道:“近期记忆力衰退是初期症状,随着病情的发展,会出现远期记忆衰退和空间认知障碍。”
“什么意思?”温烟的心揪起来。
林默顿了顿,秉着职业素养沉声道:“病情加重后,你会忘记相伴多年的家人,也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温烟脸色微微一白,沉默着说不出话。
再过些日子,她会连顾珩是谁都忘了吗……
林默叹了口气:“尽快告诉家人,再配合治疗,有一定几率能延缓病情。”
温烟愣了愣,轻轻点头:“还请林医生帮我保密,我不想让院里其他同事担心。”
从诊室离开,温烟有些恍惚地在医院长廊上走着,远远地看到顾珩和白欣妍迎面走来。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顾珩转眸看向她,眸底暗潮波动。
白欣妍顺着顾珩的视线,也看见了温烟。
她惊讶打招呼:“温烟,你也在这家医院?”
温烟脸色苍白,静静看着顾珩。
他难道不给自己一个解释吗?
顾珩没有理会温烟的眼神,一旁的白欣妍也在自问自答。
“哦,我懂了,原来是夫唱妇随,这么多年你们还在一起呢,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
她打趣说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温烟看着顾珩如常的神色,扯了扯嘴角:“快了。”
“什么快了?”白欣妍不解问道。
这时,一直沉默未语的顾珩扫了温烟一眼:“你很闲?”
温烟呼吸一窒,自己站在这里都碍着他的眼了吗?
她对白欣妍说道:“我工作去了。”
白欣妍笑道:“回聊啊。”
眼看温烟走远,白欣妍皱眉看向一侧的顾珩:“好歹是你老婆,怎么对她那么凶?”
顾珩没有接话,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
白欣妍跟上去,喋喋不休道:“下乡义诊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院长可是要我今天就把名单提交上去。”
顾珩想起温烟说的话,沉声道:“你们先走,我晚几天再去。”
“为什么?”白欣妍问。
顾珩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私事。”
入夜。
温烟没有进厨房,而是随意泡了桶方便面做晚餐,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明明是住了六年的家,对她而言却干净的好像是个随住随走的旅馆。
一个24寸的行李箱,装满绰绰有余。
忙完这些,温烟坐在沙发上,再次打开了手机,开启录音模式——
“现在是5月3日晚上八点,我和顾先生在一起1290天,我们的婚姻还剩最后九天。”
“现在,我要离开这个我们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家,和顾先生说再见。”
按了结束键,温烟将手机收好,拖着行李箱到了门口。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曾满心布置却冷清至极的房子,收回了视线。
正要抬手拧开门柄,门锁却传来了咔哒声响。
门开,顾珩的身影出现。
他看向温烟手中的行李箱,沉寂的眼眸有了一丝波动。
“你要去哪?”
第四章 义诊
“早些搬走,提前适应。”温烟低声道。
顾珩看着她,眼底的情绪起不断。
片刻,他抬手锁门,然后往储物室拿出一个行李箱,将他的衣物折叠放入。
“你干什么?”温烟诧异中带着一丝不安。
顾珩头也没抬:“这套房子在你名下,该搬走的人是我。”
他给行李箱上了锁,走到门口。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分钟。
温烟忍不住出声:“你非要和我分这么清吗?”
顾珩放在门柄上的手一顿,缄默离开。
温烟倚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板上,看着空荡荡的家,眼眶一点点泛红。
她拿出记事本,歪歪扭扭写道:“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把我遗忘在了这里。”
彻夜无眠。
第二天,温烟顶着淤青的黑眼圈去上班。
刚到医院大门,便看到一辆挂着‘下乡送给健康,义诊暖人心’横幅的大巴车停在了路边,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上去。
人群中,温烟一眼就看到顾珩走在最前面。
温烟呆呆看着,心底涌上一抹难以言说的凄凉。
一盘送行的护士小声八卦道:“真羡温白欣妍啊,一个小城市过来进修的医生,一来就得到顾医生的帮助,对她照顾有加。”
“听说他两个是大学同学,那么多年交情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两个护士见温烟的视线也一直停留在顾珩身上,笑着问她:“温烟,你觉得呢?”
温烟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了几分,她勉强挤出一丝浅笑,唇色有些苍白:“或许吧。”
刚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院里组织下乡义诊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吗?怎么今天就走了?”
圆脸护士答道:“好像是顾医生申请提前去的。”
温烟心头闷一下。
手机一阵震动,她敛神拿起,是顾珩发来的信息。
“协议放在小区信箱里,你签好字后直接拿去民政局。”
她看着这条信息,只觉得浑身冰凉。
接连三天,温烟都孤独而又沉寂地生活着。
硕大的房间已经没有了顾珩的物品,但她一呼一吸间满满都是那个男人的气息。
无所不在,无处可避。
医院休息室。
温烟打开微信,顾珩的朋友圈没有任何更新,倒是白欣妍的朋友圈,新上传了他给淳朴百姓义诊的认真模样。
“这样的男人,永远都如太阳般耀眼。”
看着照片一旁匹配的文字,温烟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物狠狠划过,带得一阵血肉翻涌。
正在这时,护士长陆洋拿着一张招募通知走了过来。
“邻省梧桐县发生了地震,急需支援,没家室的踊跃报名,跟我一起上前线!”
温烟怔了怔,举起了手。
“我报名。”
陆洋看她:“你情况特殊,可以再慎重考虑。”
温烟的家人是在地震中丧生,这种情况一般会形成心理障碍,影响救援进度。
温烟知道护士长在担心什么:“当年那场大地震……我妈不是医生尚能做到救死扶伤,我身为医护工作者,更应该在这种危难时刻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陆洋闻言,认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母亲会为你感到骄傲。”陆洋说着又迟疑一下,“我记得你的档案上写着已婚……”
温烟微微一顿,哑声道:“已经离婚了。”
临行前,温烟去小区信箱取走了离婚协议,看着顾珩强劲有力的字迹,她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娟秀的签名。
温烟将结婚证和离婚协议书递给工作人员,短短一刻钟,戳着离婚印章的红本就到了她手上。
看着烫手的离婚证,她敛去心底的涩意,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顾珩。
“往后余生,祝你幸福。”
发送成功后,她删除了顾珩所有的联系方式,没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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