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头面色通红:“爷爷……爷爷以为你说着玩儿呢。”
言老头面色颤颤。
前两年,言朗是来找过他。
他说自己想去镇上学武,他觉得自己有点学武的天分。
当时他怎么说的?
他说,你三叔是读书人,将来咱们全家都要指望着你三叔飞黄腾达。你能有什么天分?你就是个庄稼汉子的后代,一辈子都是要在地里刨食的,你学那些有什么用?好好供着你三叔就成了。别异想天开,别作白日梦。
这番话,他当年也对大哥说过。
大哥原本想要读书,甚至村里的夫子免费教了大哥几年,还亲自上门游说爷爷送大哥入学。
都被爷爷拒绝了。
自此,他从未提过了。
大房只配地里刨食。
言老头只觉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像是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打的他头晕目眩。
言秀才轻轻扶住言老头。
“二郎不要怪爷爷,爷爷负担重,他也是为了这个家。”言秀才说话温温润润的,平日里关在家中不常出来。但因为是王家村唯一的秀才,平日里众人都很尊敬他。
言朗低笑一声。
“是啊,我若是走武举,三叔便没有盘缠科举了。”毕竟,三叔是爹娘供出来的。
若自己能出头,爹娘哪里会放着儿子不管,去供弟弟出头呢?
大哥亦是如此,一旦入学,爹娘必定会放弃三叔,改供自己的儿子。
哪里是负担重,是整个言家都指望着大房任劳任怨的付出呢。
爹娘都是老实本分之人,家中但凡需要劳力的时候,都是大房。这么多年,大房为言家任劳任怨,赚的都为了供言家。
后来赵禾苗来到言家,爷爷不满大房疼赵禾苗,不肯对言家奉献自己,这也是爷爷讨厌赵禾苗的地方。
有了赵禾苗,他们学会了偷藏银钱,给赵禾苗买衣服买零食。
有了赵禾苗,他们学会了顶嘴。
有了赵禾苗,他们开始反抗爷爷,所以,爷爷讨厌大房。
大哥若考取了功名,整个言家便会无人付出。
自己若走了武举,便会抢夺三叔的资源,大房会更不可控制。爷爷怎么会允许这一切发生呢?
偏心,从来是没有理由的。
言秀才听了这话,眉宇微微冷了几分。
“都是一家人,三叔考出来,和大房并没有两样。爹向来是公平的。”言秀才笑着说道。
言朗笑着没说话。
举全家之力托起你一人,你当然觉得公平。
“二郎啊,好样的,你居然还有这一手呢!好小子,咱们王家村的好二郎啊……”言家是外姓人,二十年前逃荒来的王家村,老爷子一直觉得融不进去。
如今眼睁睁看着大房融进了村子,却心痛的差点吐血。
“村长交代你个事,你在村里选十二人,跟着你学箭术。以后便由你当队长,你可得好好挑啊。”
“我再挑三十人在地面巡逻,十五人一组,白天夜里轮换。”
“村子里所有十五岁以上之人,每天都要留一个时辰学习些简单武术。学会保护自己,保护村子!”
村长话音刚落,众人便嗡嗡起来。
“村长,十五岁以上每天学习一个时辰,那女人学吗?”刘婶问道。
“学,女人比男人更危险。想想临水村,你们说学不学?”村长看着众人。
众人霎时沉默。
临水村的那一幕,便是想想都觉得遍体生寒。
第三十八章 搬新房
“女人可以用巧劲儿,比男人更细心。保护自己保护孩子,我相信你们能做到。”
众人这才不再说什么,若蛮子来犯,到时候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怜惜你。
反倒是最惨的,生不如死。
“全村习武,我们没意见。可选十二个弓箭手,三十个护卫队,那可不得耽误自家田地……”胡屠户搓着手,眼睛放光。
村长哪不知道他的意思啊,当即道:“选出来的护卫队,每个月一两银子,三十斤粮食。村里有什么分什么……”从黑风寨搬出来的东西,他便留了五百两和三千斤粮食。
等村子里粮食不再紧缺,便可以每家每户缴纳护村费,便能维持一切。
村民们霎时眼睛放光。
以前粮食十文一斤,现在六十文一斤,但一两也能买到不少了。
况且还有三十斤粮,至少够一家三口吃一个月。
“村长咱们也要报名。”
“对,我们也要报名。”
“行了,等明日具体章程出来再说。弓箭手找言二郎。”村长摆了摆手,丝毫不去看言老头的脸色。
言老头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言朗却被村民们亲昵的拉着走开了。
明明,他才是亲爷爷。
“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啊。”言老头低喃。
傅霄霄不屑的轻笑一声,眼神看着言朗的背影,眼中带起一抹笑意。
十三岁的神箭手,全大越,也找不出第二个。
“你二哥遇到你,倒是好运气。”今儿若不是小丫头强力举荐她哥,恐怕这么好个人才,就被埋没了。
赵禾苗眼神微微黯淡了几分。
原书中,哥哥就被埋没了。
“遇到二哥,才是我的好运气。”
“那些人真是蛮夷?”赵禾苗仰着头看向他。
“十有八九。”傅霄霄淡淡说道。
小姑娘皱起了眉头。
“小丫头眉头皱多了,当心长成老太太。本来就凶悍不易嫁出去,将来可就更难咯。”傅霄霄瞥了她一眼,感慨的说道。
“你才没人要,用我未婚夫的名义诅咒你!”赵禾苗气得跺脚。
小脸蛋都气得通红。
赵禾苗回家时,言朗正鬼鬼祟祟的从外面跑回来,一进门便左右瞧了瞧,关上了大门。
“二哥,你做贼啦?”
“嘘,村里人都找我呢。”言二郎面色通红,但眼睛亮的惊人。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这样被需要。
“哎,我可不能瞎选。村长既然委以重任,我便一定要对得起他,对得起村里人。”还有一两银子,三十斤粮食。
十三岁的少年正处在一个急于证明自己的时候,能替家里分担,能挣回粮食,他开心极了。
赵禾苗瞧见二哥开心,也咧着嘴偷笑。
村里行动的很快。
村长选了三十个壮汉,日夜操练,巡逻,也渐渐走上正轨。
之前还有人轻视言二郎,但他对箭术还真有天赋,且是极高的天赋。
便是傅霄霄这般毒舌,看了也不由惊叹。
真是个好苗子啊。
他选出来的十二人,原先还有人不服,可一番比试后,都悻悻然了。
村里开始修建围墙,上面还布满了深山里的荆棘,铺满了整面墙,底下还挖了一条陷阱。陷阱里面放了捕兽夹,上面铺着干草。村里人心照不宣的从不靠近此处。
傅霄霄七月底时,也离开了王家村。
那日数十名穿着银色铠甲的,腰间别着大刀的军队来到王家村。瞧见这高高的城墙时,沉默了良久。
他们的主子,流落在外居然也能遇到这等奇葩村落。
这玩意儿比镇上的防护还到位!
士兵们在外恭迎主子,全村都出来围观。
言赵禾苗极少依赖谁,可这段时日与傅霄霄同吃同住同睡,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此刻扒拉着傅霄霄的大腿,眼泪汪汪的哭:“你还会回来吗?”
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双手紧紧扒拉着她的大腿。
士兵们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居然,有人能近主子的身?
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主子腿上!
傅霄霄沉默良久,看着自己裙角上晶莹的鼻涕。
“回。”
“年后便回来看你。说不得,还能抽空来住一阵子。”傅霄霄抱起她,低声说道。
京中局势不好,他怕是要在望山府待一阵子了。
望山府处在大西北最边缘,最贫穷最偏远的地区。
“真的?那你与我拉钩,谁不来谁是小狗?”赵禾苗眼睛一亮,鼻涕都吹了个泡。
傅霄霄……
偷偷瞥了眼身后的侍从,侍从顿时看天看地看鞋尖。
乖乖咧,这还是主子吗?
温柔的抱着小丫头,那笑容跟两斤白酒似的。
傅霄霄轻咳一声,所有下属都默默低下了头。
眼睁睁瞅着他们的主子,与那小姑娘勾起了手指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你一定要来找我噢……”赵禾苗眼泪哗哗的缩下去,仰着头看着她。
“好。”傅霄霄轻笑一声。
转身时发现言家那秀才正定定的看着她。
“傅姑娘慢走……”他感受到傅霄霄的目光,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