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八十几岁的人了,还要往我脑袋上划刀子,我不同意!”
苏老爷子情绪上来,血压也跟着上涨,床头报警器急促响了起来。
医生忙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稳住他的基本情况,但依旧不容乐观。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先离开病房,让陆云初好好缓和苏老爷子的情绪。
“爷爷,佳丫头从小都听您的话,这一回您就听我的,好不好?”陆云初小心翼翼拉着爷爷布满皱纹的手,嗓音哽咽。
苏老爷子叹了口气:“昨天梦到你奶奶了,她说她在那边冷,吃不好睡不好……我寻思着是该过去陪她了。”
第六章 孑然一身
闻言,陆云初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往下淌。
她攥紧爷爷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可佳丫头想要爷爷陪,想和爷爷一起过每一个儿童节。”
苏老爷子吃力地抬起粗粝的手,拂去陆云初脸上的泪痕。
“是啊,明天就是儿童节……爷爷要是走了,佳丫头你怎么办啊。”
陆云初趴在病床上,将脸贴在爷爷的掌心中泣不成声。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心情平复下来后,老爷子还是不同意开颅手术。
对于他这种高龄人士,上任何手术台的风险都比一般人大很多。
他宁愿体面的走,也不愿让自己有丝毫狼狈。
“佳丫头没了爷爷,还有小傅陪着,你奶奶在冰冷的地下等了我三十年,我再不去陪她,她要是跟别人走了,爷爷咋整……”
陆云初听着爷爷说的话,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劝说下去,只能红着眼点头。
“好,都听爷爷的。”
一直到晚上,陆云初都坚守在病床边,一刻也不敢离开。
她彷徨,她无助,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陆云初拿起手机,看着‘岑默’三个字,好似在迷途黑暗中看到的唯一光束。
她摁了拨号键,祈求他快点接电话。
至少,让她听到他的声音。
只是铃声响到底,都无人接听。
只有冰冷的嘟声,回旋在她耳畔。
“嘀嘀嘀——”
床头的心电检测仪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声音,打破了病房内的寂静。
“爷爷?”陆云初的心漏跳了一拍,忘了呼吸。
原本已经休息的苏老爷子骤然睁开了了浑浊的眼,看着窗口方向。
“佳丫头啊,你奶奶来接我了……”
音落,显示屏上的起伏线彻底成了一条直线。
陆云初呆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呼吸,一次比一次缓慢,慢到近乎窒息。
她看着已经欣慰阖眼的爷爷,终是反应过来瘫软跪倒在病床旁。
“爷爷——!”
是撕心裂肺的喊叫,更是悲痛欲绝的哭诉。
她没有爷爷了,再也没有了。
医生护士进了病房,为逝者做最后的整理。
陆云初站在走廊上,麻木而晦涩地一遍遍拨打岑默的电话。
求你接电话,不要在这种时候对我残忍。
冷嘲热讽也好,沉默不语也罢。
我只想让爷爷知道,他嘴中的小傅,是佳丫头的依靠。
铃声响到末尾,电话终于被接通。
陆云初鼻头一酸,正要说话,却听得听筒那端传来一道女声。
“阿洲哥睡了,你有事明天再找他。”是苏斐娜的声音。
刹那间,陆云初心底那根残破的弦,彻底绷断。
……
三天后,陵园。
陆云初在墓碑前摆了一排的棒棒糖,面容透着憔悴。
“爷爷,佳丫头给您和奶奶准备了儿童节礼物。”她笑着说道,眼底带着泪花,“您在那边若是看到了我爸妈,也给他们分点儿。”
“以后每年儿童节,咱们一家人都团团圆圆的过节……”
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说到最后消瘦的肩膀止不住颤抖起伏。
离开陵园,天色已经暗沉。
陆云初将静音的手机拿出来看了看,三个岑默的未接来电。
木讷的眼眸动了动,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某个地方还有个家。
“家……”她喃喃道,眸光空洞。
阳光小区。
岑默出差回来,发现陆云初不在家,屋子里处处布着灰尘,似乎好几天都没人打理。
他打陆云初电话没人接,直接问了医院同事才知晓她因爷爷去世请了丧假。
一时间,岑默愣住。
他没料到自己鲜少一次出差,竟然错过这么大的事。
想起那个女人,岑默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他正要出去寻人,陆云初却开门回了家。
“你回来了。”岑默喉结动了动。
几天不见,眼前的女人消瘦了一大圈,差点让他没能认出。
陆云初听到熟悉的声音,有些迟缓的移动视线,定格在了岑默身上。
“抱歉,老爷子那边……”岑默心一颤,嗓音带着歉意。
但他话未说完,陆云初便打断了他。
“明天,去趟民政局吧。”
第七章 逝去的岁月与情爱
岑默一时愣住:“什么意思?”
他大抵猜到了什么,但莫名却不愿去քʍ细想。
陆云初扫了他一眼,神情空洞:“我们之间该结束了。”
说完,她朝主卧走去,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关门之际,岑默抬手拦住。
“我们谈谈。”他嗓音暗沉了几分,眸底情绪翻涌。
陆云初扯了扯干裂的唇角:“没什么好谈的,就当好聚好散。”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便没有好过。
聚散皆因ๅๅๅ果。
岑默看着她,下颌的线条绷紧了几分。
他正要说话,兜里的手机震动着提示来了电话。
陆云初没想听,但还是清晰听出了手机那端苏斐娜的声音。
“我晚点过来。”岑默皱着眉挂断电话。
陆云初嘴角扯出一丝无谓的冷笑,掰开男人放在门框上的手,关紧了门。
她倚靠着门板,看向床头柜上的婚纱照,再无一丝涟漪。
大抵这一刻她才肯承认,属于她和岑默的所有青春岁月,已经无法挽回的坍塌了。
翌日。
陆云初拖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看到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岑默从厨房走了出来,解开身上的围兜。
“做了你以前喜欢吃的油泼面,趁热吃吧。”
他无视她手中的行李箱,好像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一般。
陆云初看着桌上的面,秀色可餐,她却毫无食欲。
结婚五年来,这是岑默第一次为她洗手作羹汤。
“以前喜欢,现在不爱了。”
她说着,径直走到保险柜处,将结婚证和户口本拿了出来。
岑默看着她,眉心拧得深沉了几分。
她话语中的一语双关,他听得懂。
陆云初将东西都整理放包中,淡声道:“我先去民政局等你。”
随后,她走到玄关处准备开门。
岑默大步走来,攥住她的手腕:“陆云初,我没同意。”
字里行间,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慌乱。
陆云初脸上无悲无喜,平静如水。
“婚姻法明确规定,分居两年以上法院可以判离婚。”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我们从结婚第一天开始,就分居到了现在。”
喉间似乎有些沙哑,她顿了片刻才稳住声调继续道:“离婚对彼此都好,没必要揪着过去不放。”
说完,她一根根掰开岑默的修长手指,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一次也没回头。
岑默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回神。
看着墙上的婚纱照,他蓦地反应过来,陆云初是真的走了。
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了那个女人,只有一室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响起。
岑默骤然回神,以为是陆云初去而复返,匆匆开门。
可门外站着的人,是苏斐娜。
“阿洲哥,我给你带了早餐。”
苏斐娜甜甜一笑,径自走了进来。
看着餐桌上的油泼面,她眼睛微微发亮:“早就听伯母说阿洲哥做油泼面最拿手,今天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
说着,她就准备拿起筷子尝。
但她的筷子还没碰到面碗,岑默就将面条端进了冰箱。
“你干什么?”苏斐娜愣住。
岑默沉声道:“它不属于你。”
苏斐娜有些气愤,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连一碗面条都要和我分得这么清。”
岑默看着她:“我跟你只是普通医患关系,希望你记住。”
苏斐娜怔了怔,眼底闪过一抹不甘。
“可你们医院所有人都以为,你的妻子是我。”
岑默嗓音冷了几分:“但你比所有人都清楚,你只是我的心理医生。”
第八章 婚姻已是结束
他的一句话,让苏斐娜的脸色骤然变了又变。
岑默的心理障碍持续了五年,这些年一直都是她线上线下疏导调整。
正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病灶是什么,她才心有不甘。
“她把你害成这样还不知情,你却还要在心底为她死守一个位置,为什么?!”苏斐娜语气有些激动。
岑默垂着眼眸,敛去了眸底深处翻滚的情绪。
见他这样,苏斐娜更气不打一处来。
“你妈叫我回国,不是为了继续给你治疗,而是换一个身份陪在你身边。”她直文说道。
岑默眉宇骤然冷峭:“我不需要ɖʀ。”
苏斐娜一噎,还想再说点什么,岑默已经走到选关门将门打开。
“我妈喜欢你是她的事,跟我无关,以后请不要打扰我的私人空间。”
他逐客的态度,不言而喻。
苏斐娜又气又憋屈,但也只能咬着牙愤愤离开。
另一边,民政局。
陆云初坐在大厅长椅上,平静等着岑默的到来。
结婚窗口人人如胶似漆,离婚窗口人人两看相厌。
而她和岑默,却两者都不是。
他们的感情,始于美քʍ好,止于婚姻。
恍然间,陆云初的思绪回到五年前两人婚礼那天——
她穿着婚纱等迎亲队伍,却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救助电话。
职业的秉性让她脱了婚纱奋不顾身前去救援,到了后发现是个失独老人精神失常而胡乱拨号。
再返程回来之际,已错过婚礼时间。
婚礼殿堂的精心装扮,成了嘉宾饭后余谈的笑话。
无论陆云初怎么解释,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逃婚。
“你要是不想嫁就直说,何必让我们傅家丢这个脸!”傅家人的指责,如今回想依旧戳心。
岑默的奶奶没受得住这个刺激,当天在医院就走了。
一切的种种,让这场婚姻成了两个人的炼狱。
迟来五年的分开,是本该就有的收尾。
陆云初叹了口气,收敛思绪。
她看了看时间,拿起手机拨打了岑默的电话。
铃声响到底,才被接通。
“还要我等多久?”陆云初直截了当问道。
听筒另一端,久久没有回应,只有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陆云初攥了攥手心,淡漠道:“我再等你半个小时,如果你还不出现,我会申请法院诉讼离婚。”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民政局门外。
岑默的车停在路边,他透过车窗看着坐在大厅内一身孤寂的女人,眸底的情绪翻涌不止。
他没想到,陆云初对离婚的执着这样坚定。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岑默的心情也愈发烦躁沉闷。
他看着大厅内坐着未动分毫犹如雕塑一般的女人,最终还是开车门走了下去。
岑默站在陆云初面前,眸光波动:“真的非要走到那一步吗。”
“你该清楚的,我们没有退路可走。”
陆云初攥着结婚证朝离婚窗口走去,步伐没有丝毫的迟疑。
岑默看着她的背影,咽回了所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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