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苡转过身,就见许明薇挽着谢问琢站在电梯口,亲密无间。
四目相对,谢问琢眼底的寒凉,刺得她呼吸不稳。
“咳咳——”
见她又咳得厉害,邵云谦赶紧给盛苡顺背,担忧提议:“这样不行,你先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会儿,等我下班再送你回家。”
话落,周遭的温度骤然冷了十度。
下一秒,还在咳嗽的盛苡被一只大手狠狠拖了过去,同时,头顶上发响起谢问琢极其冷冽的一句——
“不麻烦邵医生了,我的妻子我会照顾。”
轰然一下,其他三人都愣住。
很快,邵云谦反应过来,怒怼:“早干嘛去了?你现在知道苡苡是你妻子了!”
许明薇脸上的骄傲骤然消失,最诧异的是盛苡,没想到临到离了婚,竟然会等到谢问琢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她的身份。
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谢问琢攥住手,一路强硬带离,最后塞进车内。
“嘭——”
车门猛地被谢问琢关上,从来喜兴不显于色的男人,像是吃了两桶炸药。
狭小的车厢,被不断冷冽的气势占领,压得盛苡几乎窒息。
“这就是你拒绝的理由?”他突然问。
盛苡疑惑。
谢问琢转头看着她:“你同意离婚是因为邵云谦吧,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6
带刺的质问扎在盛苡心口,痛的她唇瓣发颤:“你这话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
“回答我。”
谢问琢冰冷的语气透着冷绝,他将人扯近,按住她的腰逼问:“这四年有没有背叛我?是不是跟他做过?”
更尖锐的话,像无数根针刺进盛苡的骨血,扯得她哪哪都疼。
明明是谢问琢和许明薇不清不楚,他怎么还能反过来污蔑她?
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擒住她的手却不断加大力度,仿佛要将她碾碎。
猛然间,肚子里的小生命似是感受到了母亲无法言说的痛苦,剧烈的撕扯感顷刻在她小腹间炸开。
盛苡脸色骤白,艰难抓住谢问琢的袖口:“痛……”
下一秒,她就陷入黑暗。
昏沉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睁眼,盛苡发现自己躺在病房,视线刚从模糊转为清晰,下一秒,谢问琢冷冽的脸就闯入眼帘。
她面色一怔,接着就看到他手上显示妊娠的B超单!
盛苡惊地坐起,他知道怀孕的事了!
“问琢,我……”
慌乱的话没说完,就见谢问琢将B超单攥揉在掌心,凝着她绝情命令:ⓈⓌⓏⓁ“把这个孩子打掉。”
病房忽得寂静。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巨石压得盛苡无法呼吸。
“为什么?”
谢问琢眉目一沉,仿佛认为她在明知故问,冷嘲:“你和邵云谦不清不楚,还问我为什么?”
盛苡心狠狠一抽,他竟然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她攥紧被角,白着脸哽咽:“我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那你怎么解释每次你都吃了药,却还怀了孕?”
男人锐利的目光,逼得盛苡哑口无言。
她的慌张让谢问琢神情更骇人:“离婚手续还没办完,你休想顶着谢太太的头衔,留下别人的孩子。”
说着,他将B超单扔进垃圾桶,语调嫌恶:“我会让医生安排手术。”
随后站起身离开,拒绝再交流。
很快,就有护士推着手术床进来,盛苡眉心一跳,下意识护住肚子,惶恐奔下床:“我不做手术!”
可惜,她还没逃出门就被门口的护士挡住。
她整个人绷到了极点,满眼无望:“你们不能这么做!”
“谢问琢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双倍,求求你们别拿掉我的孩子!”
话落,医生却说:“盛小姐,我们并没有收了谁的钱,安排手术是为了您好!”
“您这些年长期服用避孕药,副作用导致你体内的胎儿畸形发育,这个孩子已经没有心跳了!”
第9章
医生的话如雷震向盛苡,心跳骤停了数秒。
蓦然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紧握的手缓缓垂落。
护士将木偶般的人扶进手术室,直到刺目的手术灯照亮,盛苡空洞的眼眸才动了动。
“医生,会痛吗?”
医生安慰道:“不会的,打了麻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她眼眸黯淡:“我问的是孩子。”
冰冷的药液被注射进血液,片刻后,盛苡只觉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身体。
没有知觉,可类似骨肉分离的冷痛蔓延至四肢,泪水从她眼尾滑落融进黑发。
她终究,什么也留不住。
……
心神耗费,手术后,盛苡陷入无数噩梦。
梦中——
金秋之际,风带着桂花的甜香。
教学楼转角无意的相撞,少年时期的谢问琢捡起她掉落的校园卡,笑容干净:“真巧,我们一个班。”
第一眼,便再难忘怀。
可很快,少年的笑脸被谢问琢冰冷的眼神取代——
【把这个孩子打掉。离婚手续还没办完,你休想顶着谢太太的头衔,留下别人的孩子!】
轰然一下,盛苡挣扎着醒来,却发现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
窗外飘着细雪,寒风呜咽,像是悼念着什么。
盛苡失神望着窗外,这时,一道高调尖锐的声音破空传来:“盛苡,失去孩子的滋味怎么样?”
她转过头,就见许明薇摇曳靠近,慢悠悠发放下一束白花,轻藐的目光恰在欣赏流浪猫的狼狈。2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真可怜。”
盛苡没兴趣搭理,又望向窗外。
面对她的冷淡,许明薇混不在意,反而优雅地捋了捋额发:“你知道问琢为什么会选你结婚吗?”
猝不及防的话让盛苡眸光一震。
没有回头,可收紧的手已然暴露她对答案的在意和紧张。
许明薇俯身靠近她的耳畔,无比胜利宣告:“他说,你的背影和我很像。”
灭顶的失重感顷刻袭来,将盛苡彻底吞没。
记忆不受控划过——
谢问琢反感吻她的唇,他惯爱从后面来,从不在床上喊她的名字……
原来从头到尾,她只是许明薇的替代品?
达到了目的,许明薇直起身,欣赏着对方的挫败:“我要是你,就尽快办完离婚手续,至少还能给自己留点体面。”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离开。
病房又安静下来。
可盛苡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泪水滴落在洁白的背面,像一朵朵灰色的花。
就在她堕入黑暗,难以呼吸之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抬眼望去,备注为“妈妈”的来电让她愣住。
从断绝关系后,这四年来,母亲再没给她打过电话。
急切按下接听键,她努力平稳情绪:“……妈。”
“谢问琢说你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终于知道错了?”
听到这话,盛苡如鲠在喉。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对方叹了口气:“我反对你嫁给他,是因为知道单方面付出的婚姻无法长久……”
说话间,那声音多了分沙哑:“苦头吃够了,就回家吧。”
久违的慈爱,彻底击破迫了盛苡强撑的淡然。
“妈……”
“哭什么,等着,妈去医院接你。”
通话结束,盛苡依旧握着手机舍不得放下。
原来,母亲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自己不是一个人……真好。
躺下去平复心情,将手机抱在心口,盛苡发现心口的疼意好像没有那么剧烈了,或许,放手爱情也不是那么难?
闭上眼,她心想,接下来她要好好治疗,希望能活的久一点,好好弥补这四年对母亲的亏欠。
……
想着未来,盛苡满怀期待在病房等待着,可从早上等到正午,母亲都没有来。
但盛家到医院,路程并不远。
她第十一次拨号,可对方依旧无人接听。
不安悄然爬上盛苡的心,她再也待不下去,穿上衣服起身离开,而就在她踏出病房的那一刻,手机响了。
是母亲。
盛苡立刻接起电话:“妈,你怎么不接……”
然而对面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请问您是唐燕的女儿盛苡吗?”
闻言,盛苡心底的不安骤然加剧:“是,您是?”
“这里是海城交警大队,您母亲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第10章
从医院去车祸现场的路上,阴沉的天,又开始下雪了。
雪花很重,重到盛苡每走一步,都难以喘息,她死死凝着担架上浑身是血的熟悉身影,恍然以为身在噩梦。
她双腿脱力跪倒在担架边,抱着早已冰凉的躯体,再也熬不住撕心裂肺的疼。
“妈,我来跟你回家了……”
一开口,泪再也忍不住。
泪水滴在染血的羽绒服上,她吓得刚进擦干净,却越擦,手越抖。
“妈,我知道错了,我不要谢问琢了,再也不闹了……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求求你了!”
“……妈!”
任凭哀求,却再也无人回应。
这一次,天上地下,她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
三天后。
处理完母亲后事,盛苡抱着染血的羽绒服坐在盛家老旧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
邵云谦热了杯牛奶递给她:“这些天你什么都不吃,身体怎么撑得住。”
顿了顿,又劝了句:“阿姨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盛苡抬眼望着他,目光却空洞,不知道看向何处。
“那天,妈说要接我回家,还特地给我送了保暖的羽绒服。”她抱紧怀中的羽绒服,泪水又滚落。
“这衣服和她身上的是亲子装,可她都没有来得及看我穿上……”
邵云谦红着眼坐下,语气复杂:“振作起来,阿姨在天之灵,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闻言,盛苡长睫颤了颤。
“这些天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
邵云谦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起身离开。0
只剩一个人,客厅更寂静的可怕。
后悔和自责在寂静中发酵。
只有她发颤的呼吸声。
如果没有爱上谢问琢就好了,她就不会离开妈四年,也不会有这场意外,说不定此时此刻,她们正讨论晚上吃什么……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良久,盛苡才将怀中的沾血的羽绒服不舍放下。
“啪”的一声。
一张存折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愣了会儿,盛苡回神捡起,翻开存折,眸光猛然一震。
从四年前开始,每个月都有数千块的汇入。
最后汇入记录是三天前,母亲出事那天早上。
一张卡片贴在上一张的背面,上面是母亲熟悉的字迹——
“回家了,妈养你,我们好好活下去。”
干涩的眼眶涌上股热意,泪水再次决堤。
五脏六腑都像被自责揉碎,让盛苡连呼吸都无比艰难:“妈,苡苡回家了……”
如果上天能听见人忏悔的声音,她有千万句懊悔,更希望所有只是场梦。
等梦醒来时,母亲还在,她没有渐冻症,谢问琢依旧是那遥不可及的少年……
这一夜,注定煎熬。
盛苡紧紧抱着衣服,孤坐到天亮。
“咚——”
早上八点的钟声敲响之际,她终于起身收拾自己,随后出门,打车前往和谢问琢的住宅别墅。
接连三天大雪,别墅外积了厚厚一层雪,无人踏足。
盛苡踏雪而过,推开门,空寂迎面扑来。
进入卧室,仿佛还能闻到残留的薄荷烟气息。
床头柜上为谢问琢准备的胃药崭新如故,衣柜中,两人的衣服被分隔在两边。
她喉间一哽。
明明是夫妻,也曾紧密贴合,但她自始至终都没走进过谢问琢的心。
多可笑?
盛苡开始收拾东西,等整理完,才发现在这儿生活四年,仅用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
环顾一圈,毫无归属感。
又或许这里从来不属于自己……
关门,拖着行李箱离去。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白雪皑皑,她独行的痕迹分外戳心,缓了一会儿,她才掏出手机,拨通那熟稔于心的号码。
“嘟——嘟——”
这次,响铃了一次竟然就被接起:“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漠,但盛苡已经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说:“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面吧。”
一片死寂。
良久,谢问琢才重新响起:“等你出院再说。”
闻言,盛苡目露嘲讽。
他竟然还以为她在医院?
看,这男人把不爱表达的多明显。
“谢问琢,我不想等了。”第一次呼喊他的全名,盛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陌生,“我妈去世了,她的遗愿,是我们离婚。”
第11章
话落,盛苡直接挂了电话。
十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挂断谢问琢的电话。
几分钟后,谢问琢破天荒发来询问的信息:【你现在在哪儿?】
淡扫一眼后,她暗灭了手机。
已经被挖空的心,再也拥有不了曾经的热情和盼望了。
拖着行李箱朝前走,慢慢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盛苡站在路口,仰头看着难得的暖阳。
四年前和谢问琢重逢时,也是这样一个冬日晴天,可惜她那个时候不知道,有时候得到才痛彻心扉……
心间的涩痛刺的盛苡眼眶发胀,只能深吸口气压下。
这时,对面突然响起一道凄厉呼唤:“涵涵回来——!”
她抬起头。
马路对面一个女人满脸恐慌,惊惧的视线定在马路中间正捡气球的小男孩身上。
伴着刺耳的鸣笛,男孩懵懂抬头望着疾驰而来的轿车。
“危险!”
大脑还没反应,盛苡的身体已经率先跑过去推开小男孩。
“砰——!”
响彻街道的巨响撕扯着每个尖叫着的行人的心脏,眼看着那被撞的瘦弱身躯被撞飞!
空中翻滚间,盛苡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揉碎,瞬间剧痛过后便失去知觉,仅剩的意识开始回放短暂的一生。
气球在眼前飞远,恍惚间,竟从云中看到母亲。
那慈祥的目光像暖阳,驱散了骨血中的冰冷,她拼尽力气般抬起血淋淋的手:“妈,你来接我了吗……”
“我也想好好活着,这次没听话……你可不可以……别怪我……”6
“嘭!”
砸落在地,纤细的身体下,血迹蔓延。相关Tags: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