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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取出坤包夹层放置的三万块钱,“我从您丈夫那里坑的,您收好。” 她看了一眼钱,又看了一眼我,“韩小姐,您的劳务费...” 我摘下挂在椅背的大衣,“孙太太,您保重。” 我径直离开茶楼,心里特别闷得慌,都说有钱男人好,嫁了光宗耀祖,吃穿不愁,可有钱人的腌臜与自私往往是隐藏的,当深入他们的生活,成为他们岁月中的角色,才知晓在纸醉金迷里浸泡过的人性多荒诞。我不是恶劣人性中的当事人,却是那些受害人的见证者,我无法说服她们抗击到底,因为我不了解她们更隐晦的难处。 开车去美容院的途中,我清点了一下这单生意的亏空,往返路费斯三千七,酒店房费一千五,还添了一个仇人,照目前的情况,我退休前都未必攒够钱跑路。 从交口拐弯的时候,我接到下一任客户周太太的电话,她在那头问,“韩小姐,您到哪了。” 我越过挡风玻璃看指示牌,“涪陵北路,导航还剩九百米。” 周太太犹豫不决,“您如今有大靠山了,不影响合作吧?” 我知道她指冯筠淮,江城上流圈传播得轰轰烈烈,客户拿不准我们的确切关系,都顾虑会得罪他,我安抚她,“您放心吧,外省的单子我能接。” 周太太说,“韩小姐不为难就行,我在3号间做纤体推拿,您直接过来。” 我挂断电话,停在丽人美容馆的临时泊车位,下车乘电梯上楼,经过2号水疗室的门口,四名技师正好进出,门完全敞开,我无意望向里头,是一群做按摩项目的富太太,当我看清其中一个女人的长相,只觉得血液上涌,掩埋在记忆深处的愤恨如同开闸一般泻出,近乎癫狂在体内横冲直撞,我难以形容那种压抑和冰冷,这时却又根本无可奈何。 女人眯着眼,显然也认出了我,“是你。” 我浑身抽搐着,虽然拼尽全力克制,仍旧抵抗不了从心底炸裂的坍塌的情绪。 范玲玲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仇人,我这几年仇人一直逐年上涨,唯独她是例外,我们之间结下的梁子要追溯到我爸没进监狱、我妈还活着的那天,这段仇怨并不是她记恨我,而是我记恨她。 范玲玲站起,她堵着门,趾高气扬端详我,“发育得不错啊。” 几名同伴也从屋内走出,“黄太太,您认得她啊。” 她得意洋洋,“认得啊,她爸爸当年对我穷追不舍,不惜抛妻弃女,可是我没瞧上他,我要嫁给大人物的,区区的小科长充其量算是我的中转站,我就花了他几百万而已,哪知道他是一个穷鬼,愣是挪用几百万讨好我,栽进牢房了。” 她们不约而同讥笑,“几百万都没有啊,活该。” 范玲玲问,“你那位没出息的妈呢?” 我攥着拳,使劲到十根手指嵌入皮肉里,掐出血痕,“不劳你记挂。” 她朝我脚下啐了一口痰,“十年前她泼妇似的闹到你爸单位,把我也牵扯了,搞得我臭名昭著,万不得已远走他乡,我记挂她?记挂她早点死吗?” 她把玩着右手佩戴的三枚戒指,“不过我也得感谢她,要不是她闹,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对了,她男人当初迷恋我,我于心不安啊,她如果死了,你替我烧点纸吧。” 我下一秒冲过去,不仅范玲玲猝不及防,她的同伴都始料未及,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我占尽上风揪着她头发厮打,招招正中女人最脆弱的要害,不是踢她下面就是捶她上面,范玲玲年过五十,体力自然不是我对手,她妄图自救可半点招架不了我的凶狠,闭着眼惨嚎不断,周围的中年贵妇都傻眼了,好半晌才被范玲玲撕心裂肺的哭喊惊醒,纷纷加入混战,总算将我们分开。 “安卿!”黄太太蓬头垢面瘫在地上,眼角也被我的指甲挠破了,鲜血淋漓,她气得哆嗦,“你竟然敢动手,我男人是主任!你以为傍上冯筠淮给你撑腰就了不起了,没有殷家他算什么东西,我倒要看看他多大的胆子插手,你等着蹲大狱吧!” 第29章  腻了 周太太在隔壁听到争吵,她慌里慌张跑出,脸上还涂着海泥面膜,“韩小姐,出什么事了?” 我没理会她,叉腰舔着磕破的上牙床,一股黏糊糊的血腥,我随即朝范玲玲的衣服啐了口血痰,她脸都绿了,指着我破口大骂,“安卿,不把你弄进牢房我不姓范!” 我冷笑,“范玲玲,我教训你是让你记得嘴上积德,别太狂了。兴许我勾一勾手指,你老公屁颠屁颠就上钩了。”我气势汹汹逼近她,“你也体验一回抛妻弃子的滋味,年轻时插足别人欠下的债,如今也该还了。” 范玲玲咬牙切齿,“小蹄子,我一定搞死你。” 我挠她脸,“老巫婆,先砸钱给自己的丑德行祛个褶子吧。” 女人最忌讳被讥讽衰老,她张牙舞爪扑上来要接着打,几名同伴拉住她,“黄太太,不急于一时,回头往死里整她。” 周太太瞧着范玲玲那伙人的阵仗,她迅速返回3号间,拎着包向我告辞,“韩小姐,我家里有事,至于合作...”她欲言又止,“咱们再定。” 我明白她不愿得罪范玲玲,怕惹祸上身,想和我断了来往,我没有多说,只回她一个好。

周太太大约觉得放鸽子不地道,苦口婆心劝我,“服个软吧,黄威的来头大,惹上他太太,他要是私下刁难,华京刚到手的市里项目保不齐鸡飞蛋打。再宠爱的女人和利益冲突了,男人都舍小保大,不可能强出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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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到这戛然而止。 我郑重其事解释,“我和冯董不是那种关系。” 她讳莫如深眨眼,“我晓得伐,保密,冯董低调。” 我深吸气。 周太太系上围巾匆匆离去,我在范玲玲的骂声中也走出美容院。 这场互掐我没占多大的便宜,腮帮子肿了,头发被揪下一撮,脖子也破皮了,蒋芸去看妇科,偶遇了包着纱布的范玲玲,据她说范玲玲掉了两颗牙,有一颗还是门牙,说话都漏风,唾沫星子乱喷,俩眼球也出血了,肿得像菜包子,简而言之就一个字,惨。 我躺在床上笑得抽搐,蒋芸说,“别高兴了,黄威在医院发火了,要给老婆出口恶气。” 我一翻身坐起,“他不知情范玲玲的黑历史吗?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蒋芸说,“你嫁人还一五一十上报自己的过去啊。范玲玲是什么角色啊,干一辈子的专业户,她破坏的家庭四只手都数不过来,她最会包装了,是演戏的行家。” 我脑子灵光一闪,当即挂断电话,打开电脑调出我弃用很久的QQ号,尝试了七八次才找回密码,空间加密相册里保存了上百张范玲玲挽着各路男人进出酒店的照片。当年我爸进监狱,我就和范玲玲杠上了,那时的手机是翻盖的,像素特别差,我全副武装跟着她拍近景,好几次差点被她捉住,我还在她常去的酒店用体育老师操场喊集合的大喇叭宣扬过她的事迹,她恨我恨得牙痒痒,她说搞臭她的是我妈,其实搞臭她的是我锲而不舍的精神。 我会做这份职业,最大原因就是范玲玲,入行时我和蒋芸发誓,我要灭掉方圆五百里的坏女人,蒋芸说方圆五十里足够你累的了,这年头外面有事儿的有钱男人比母鸡下得蛋都多。事实证明蒋芸太精通男人的劣根性了,口袋里的票子和裤子里的活跃度是成正比的,江城的顶级富人区,每户都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友。 既然黄威不知情,我就帮他知道一下他老婆曾经的丑陋嘴脸,我将照片拷贝进手机,联系了纪维钧,委托他查黄威的电话,他很痛快,立马替我查了,我记下号码,一张张发送完,等着黄威回信。 我等了半个小时没等来他电话,我直接拨通,那边提示关机。 好一个范玲玲,先下手为强,堵在我前面了。看来她也打听我情况了,知道我手段厉害,估计哄着她男人把手机号换了,绝了我的路。 我一夜没睡着,心里直打鼓,总感觉要出大乱子。 周一我去公司上班,进入董事长办公室报到的时候,冯筠淮正在召开分部视频会议,我没发出半分声响,将一杯现煮咖啡搁在桌上。 冯筠淮余光扫了一眼,对视频那端说,“会议结束,有问题发邮箱。” 我听见他终止了会议,特意停下。 冯筠淮合住笔记本,又翻开一份文件,“最近挺闲的。” 我搬出自己反复斟酌过确保无懈可击的借口,“赵秘书休婚假,她的工作由我接手了,很多内容不懂,休息期间顺便加班学习。” 冯筠淮若有所思颔首,“很上进。” 我没什么反应整理着裙摆。 他从文件内抬起头,波澜不惊望向我,“你不撒谎会长皱纹吗。” 我面不改色重复,“我的确在加班。” 冯筠淮有一搭无一搭叩击着桌沿,他手肘下方的一块红木由于日积月累的磋磨而掉漆了,他拾起座机拨通内线,“通知后勤部到我办公室补桌漆。” “冯董,是补漆还是更换一套新桌椅。” 冯筠淮左手弯曲,骨节点了点破损处,“补漆就行。” 我不着痕迹打量那片破损,冯筠淮这个人挺琢磨不透的,生活习惯上虽然讲究精致,却不过分,十个老板九个都比他浮夸,三楼三底的欧式装修,千万落地价的迈巴赫,限量版百达翡丽,他统统没有,他的腕表也是五年前的款式了,心理学角度分析,代表他个性独特不随波逐流,并且长情恋旧。 这更不可思议了,男人身价高,眼光也高,眼光高无一例外很花哨,尤其感情和欲望,换女人就像换裤衩一样频繁,冯筠淮是一个超出常理之外的男人,极其难啃,我不但啃下了,还吊起了他的胃口。 冯筠淮喝了一口咖啡,“撒谎时的神态会泄露心虚,很明显,你骗人成瘾。”他扬下巴示意我靠近,我停在他咫尺之遥,他沉声命令,“弯腰。” 我俯下身,他身体也前倾,我们四目相视,距离仅仅是唇与唇半寸,“周末接了一单生意,半小时结束仙人跳,很漂亮的收场,过程顺利是吗。” 我面色骤变,“你跟踪我?” 他后仰,漫不经心转动着真皮座椅,“不是跟踪,是巧合。你定的那家酒店,有我的投资。” 我攥着拳,我好像陷入一个陷阱,比我引诱冯筠淮的陷阱更大更深,一旦陷阱对准了谁,那个人插翅难飞。 我紧张到涣散失焦的眼睛凝视着风平浪静的冯筠淮,他同样耐人寻味凝视着我。他用这种方式再次警告,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最好收起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处于他的掌控中,不要妄想和殷怡掀起风浪,也不要妄想不付出代价就挣脱。他像是沼泽里伸出的藤蔓,无声无息地捆绑我,我可以冒死遁逃,等待我的下场只会是残忍的溺亡。 冯筠淮不容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欺骗戏弄他一次,再让他失手第二次。 “冯先生是不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我。” 他笑着问,“如果你没有露馅,是不是要吸干我的血才收手。殷怡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不切走我一半的身家,她不会善罢甘休。既然韩小姐肯帮她,一定默认她是正确的,瞄准了我的肉。” 我不语。 他笑容一收,眼底风起云涌,“你不了解这潭水有多深,却敢助纣为虐,安卿,成王败寇,输者注定要接受赢家的惩罚。” 我说,“惩罚到什么地步。” 他思索了一秒,“腻了为止。” 我看着他,“想要吸你血的人始终是冯太太。” 冯筠淮解下颈间的条纹领带,“她是我太太,这笔账我不能找她算。”他将领带捏在掌心,“过来系。” 我犹豫了片刻,从他手中接过领带,“还系之前那样吗。” 冯筠淮食指探入我衣领,轻抚胸口的一粒红痣,“可以。” 我感受到粗粝的茧子,我一抖,本能挪了半步,冯筠淮比我更清楚我会作出什么动作,他拽住我,不准我逃离,仍旧抚摸着,仿佛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碰触,“胸针为什么不戴。红宝石和你的红痣很配。” 我仓促系好扣结,又理正领带的尾端,“太贵重,在公司不合适。” 我刚要后退,冯筠淮深不见底的眼眸忽然定格在我面容,像狐狸一般妩媚上吊的眼角,再到潮湿红润的唇齿,他一把扯住我裙带拉进怀中,我顷刻间动弹不得,眼前是他乌黑浓密的发茬,半点不露头皮,蔓延出洗发水的味道,以及他盘根错节像月牙的发旋儿。 我发梢也垂落,散发着晚香兰花的味道,在我们之间萦绕,丝丝缕缕,缠得纵情又肆意。 他挨着我耳朵,“不疼了。” 我意识到他指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疼。” 冯筠淮瞳孔内漾着水色,“晚上我过去。” 我将他固定在腰间的手掰开,“都告诉你了,不行。” 他淡淡嗯,“揉一揉就好。”他不知想起什么,视线饶有兴味掠过我,“不过,手不管用。” 从接触冯筠淮那一刻,我无比好奇禁欲者堕落,清白者污秽,理智者发疯是什么模样,是他让我产生强烈的渴望去揭开谜团,这世上没有比冯筠淮更符合禁欲,清白和理智这三种特质的男人,当我揭开了,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堕落的禁欲者和发疯的理智者是最野性的,最致命沦丧的。 他们的一切都那么直白强硬,使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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