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她早就该说了。
“我妈说过，单方面付出的婚姻无法长久，爱情也一样，有些人无论怎么追赶都追不上，他也不会回头。”
夏萱抑着心尖上的痛：“我累了，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无言了几秒，陆司州语气平稳：“说完了？”
见他不仅没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夏萱不由怔住。
她越来越猜不透他了。
陆司州缓缓坐下，比起以往的冷沉的压迫气势，现在的他温和了些许。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你可以恨我，更可以骂我打我，甚至把我对你的恶劣行径公之于众，但我始终只有那句话，在那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
一字一句，倾注了全身心诚恳般的态度。
夏萱怔望着他，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好半晌，她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什么话都没有说。
对方的冷漠让陆司州心头一颤。
到现在他才发现，比起夏萱的责骂和怨恨，自己更害怕她的视而不见。
试图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最后只能落寞放下。
“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将吸管放进杯中，又把杯子放在能让夏萱拿到的地方，陆司州才离开。
听着远去的混乱脚步声，夏萱看向水杯，眸光渐暗。
……
之后，陆司州几乎一直都守在夏萱身边，可整整一个月，她只跟他说了几句话。
只要他一说到两人感情问题，她就闭上眼休息。
哪怕是陆父的关心，她也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雪早已经化尽，晚风还残留着冬季的寒冷。
住院楼下，路灯昏黄。
陆司州站在灯下，脚边落着几个熄灭的烟蒂。
他吐了个烟圈，微红的双眼凝着夏萱病房的窗户。
“怎么不去陪着夏萱？”
从住院楼下来的陆父走了过来，看到地上大片的烟蒂，皱起了眉。
陆司州收回视线，微垂的眼眸透着丝狼狈：“她不乐意见我。”
看着从小到大高傲惯了的儿子满眼挫败，陆父冷着脸：“这都是你活该。”
第一次，陆司州没有反驳。
他抽了口烟，嗯了一声。
见他这样，陆父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许久，他才缓和了些语气，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陆司州扔掉烟，眼眸浮起丝朦胧：“我感觉……她已经不爱我了。”
从前他能在夏萱眼中看到自己，哪怕是那被误会的四年，也能看到她的失落和爱。
可现在即便与她对视，他也看不到一丝感情。
陆父忽然沉默，缓缓坐到长椅上。
好半天，才苦笑了句：“想不到，我们父子走了一样的路。”
闻言，陆司州诧异地看向他。
陆父双手紧紧交握，沉哑的声音染上抹无奈。
“你妈曾经很爱我，到最后却恨我恨到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
第23章
陆司州看着像是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父亲，一时没缓过神。
母亲怎么会恨他？
他至今记得母亲死前叫了父亲的名字。
没等陆司州发问，陆父已经恢复如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夏萱只是还没从打击中缓过来，你陪着她，给她点时间。”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父亲透着一丝孤独的背影，陆司州心里五味杂陈。
拿出夏萱的照片，指尖细细摩挲里面的笑脸。
无论在学校还是社会，他一直都是高傲自信的。
可现在，只有说不尽的慌乱和不安……
良久，陆司州才收拾情绪，走进住院楼。
病房。
夏萱靠在枕头，第七次尝试挪动双腿，可还是失败了。
“夏萱。”
闻声抬头，看见邵云谦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这病房都快被你拿来的东西塞满了。”
邵云谦把水果放在桌上：“是你吃的太慢了。”
夏萱低眉一笑，现在的自己也就只能和邵云谦说笑几句。
想起这些天双腿的麻木，她忍不住问：“对了，为什么我现在还下不了床？双腿……”
她捏了捏膝盖，皱起眉：“也好像总使不上力。”
听到这话，邵云谦面色一滞。
他强扯出个看起来轻松的笑容：“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那么严重的车祸。”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神经内科的张医生已经给你做了治疗安排，等你好了以后，就可以直接接受治疗了。”
闻言，夏萱神情微变，思绪有些飘远。
沉默了十几秒，邵云谦看着她出神的侧脸，轻声开口：“夏萱，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迎着她疑惑的视线，他深吸口气：“你愿意接受另一个人给你的未来吗？”
刹那间，病房陷入一种微妙的沉寂中。
略显直白的问题让夏萱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邵云谦炙热的目光，她下意识地闪躲。
从前她满心都是陆司州，所以难以思虑其他。
但这些日子，她俨然已经发现邵云谦对自己的上心，还有那像极了自己当年看陆司州时的眼神。
“云谦……”
夏萱抿抿唇，斟酌着字句：“我知道你的心，但很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
听了这话，邵云谦心一沉，脱口而出：“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个被命运判死缓的人，现在的我和谁在一起都是累赘。”
夏萱苦笑：“况且，我已经爱够了。”
一个陆司州，足够让她难忘。
她那刻深爱过他的心已经疲惫，根本无法再去爱别人。
听着夏萱晗带拒绝的话，邵云谦眸中划过抹苦涩。
早就预料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心还是会疼。
邵云谦深吸口气，尽量放松心情：“明白，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你不要放在心上。”
“而且你也不是累赘，我们每个人都希望你早点好起来。”
闻言，夏萱抬起头，由衷说了声：“谢谢。”
说话间，她语气带了分歉意。
“那你早点睡。”
邵云谦起身离开，转身之后，强撑的笑容黯然消失。
拉开门口，站在外面的陆司州让病房里的人怔住了。
第24章
夏萱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病房门的口的陆司州，心绪微荡。
三人不知有什么缘分，总能碰在一起。
或许是觉得陆司州在外听见了自己刚刚的话，邵云谦脸色并不好。
他看了眼夏萱，越过陆司州离开了。
陆司州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倒了杯水递给夏萱。
她一如既往，没有接。
看着对方冷淡的模样，再想起她刚刚那句“爱够了”，涌上心的恐慌让陆司州顿感无力。
“夏萱……”
他缓缓坐下，游离在嘴里的几句祈求不知道该怎么说。
此刻的她就像随时远去的风，让他难以挽留。
这样的夏萱，他束手无策。
终于，夏萱把视线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那挫败悲戚的目光，从前只属于她，现在却在他的眼中。
她扯着嘴角：“觉得委屈吗？可这不就是你这四年里给我的态度吗？”
一句轻飘飘的询问，像是打开了心中尘封多年的酸苦。
夏萱看着僵住的陆司州，声音发颤：“我从高一开始暗恋你，直到毕业才敢透露自己的心里话，你没有回应，我以为我们不可能，但重逢后你第一句话就是要跟我结婚，那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瞬间。”
“哪怕妈跟我断绝关系，我也觉得嫁给你是对的事情，可我想不到，我竟然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这个错让我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见妈最后一面的机会，而你呢？这四年里，你有一天，哪怕一分钟把我当做夏萱去爱吗？有把我当做妻子尊重吗？”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要是拿到钱，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能忍让的拜金女？还是一个拥有许明薇背影的替代品？”
说着说着，她眼眶渐红，无力发出最后的控诉：“陆司州，你知道吗，你让我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廉价的女人。”
一句句，就像无数针扎在陆司州的心脏。
他紧捏着拳，试图缓解那刻骨的刺痛，辗转的言辞只剩一句：“对不起……”
夏萱微微仰起头，疲惫地呼出口气，将泪逼回眼眶。
“一看到你，我就回想起那些噩梦一样的记忆，所以我直接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你，更不会原谅我自己，我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好聚好散。”
“砰”的一声。
陆司州手里的水杯因为脱力而掉在地上。
水撒了一地，杯子没有碎，却爬满了裂痕。
夏萱转过身，平静地下着逐客令：“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但我还是希望明天醒来的时候，你不在。”
不知过了多久，陆司州像个沉溺海中许久终于能呼吸的人般低喘着。
他捡起杯子轻轻放下，只觉浑身冰冷。
几乎用尽了力气，才控制了语言神经：“好。”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整个病房安静了下来。
夏萱攥着被角，默默淡化脑海中关于过去的一切。
她不断告诉自己，告别陆司州，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她还有时间，在彻底不能动前，像母亲一样好好爱自己，好好活下去。
夏萱回过头，看着桌上满是裂痕的杯子，低声呢喃。
“绝不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