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珠吓了一跳,立刻就要缩回。
可那握着自己脚的手,却微微发紧,声音毋庸置疑:“别动。”
可就是这样,让本就疼痛的脚面雪上加霜,魏云珠下意识皱了皱眉。
裴寂见状,赶忙问着:“伤着了?”
说着就要帮她把鞋子脱下来,魏云珠一着急,便抓住了他的胳膊:“大人,我真的没事。”
裴寂沉着脸:“听话。”
魏云珠只能悻悻放了手,只是,现在这样像个什么样子,四周可都是他的同僚。
裴寂手握着那湿透的布袜,小姑娘的脚冷的像冰块,穿的还这样单薄,真是不省心。
想罢,他即刻起身,一把将小姑娘稳稳的拦腰抱起,当着一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大步离开了。
工部侍郎也是啧啧称奇,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而封薇,她瞧着两人那离去的背影,眼眸比腊月结的冰都冷,刚刚只有她距离魏云珠极近,所以裴寂的所有动作,以及说的话,她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明明只是个外室,却在她心里狠狠扎下了一根刺。
魏云珠见裴寂面色凝重,听着后面下人们急急的脚步声,她耳根子有些泛红。
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襟,低低道:“大人……”
裴寂顿了顿脚步,他知晓小姑娘脸皮薄,便微微侧身,厉声道:“你们都在此处候着。”
等进了屋子,裴寂伸手就要退下她的布袜,魏云珠有些慌张的伸手去阻止:“我可以自己来……”
裴寂掀起眼皮子,看着小姑娘脸颊的绯红,唇角轻勾,笑的坏气,声音里带着调侃:“怕什么?你哪里我没瞧过?”
果然,魏云珠的耳廓即刻红的似要滴血,眸子里有些恼怒。
裴寂却一把抓住那纤细的脚踝,轻轻退下了布袜,那凌波玉足莹白小巧,秀气至极。
只是脚面被热茶水烫过,有些泛红,虽然不严重,但在这样的舜华之上,却显得十分突兀。
见裴寂自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魏云珠有些好奇道:“那是何物?”
裴寂抓住她不断向后缩的脚,警告着:“别乱动,留了疤,可不许和我哭。”
果然,小姑娘爱美,一听到留疤,便乖绝了很多。
裴寂略微燥热的指腹沾着冰凉的药膏,轻柔的涂抹着,有些温热,又有些痒。
魏云珠低头瞧着此刻的男人,他眉眼温柔,和平日里的凌厉截然不同,她着实没想到,他会随身携带这样秀气的膏药。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姐姐,你没事吧?姐姐?”
接着是李义的声音:“封姑娘,您不能进去!”
等魏云珠跟着裴寂出来的时候,封薇显得十分着急,她直接略过裴寂,一把抓住魏云珠的手:“姐姐,我看到你受伤了,很是担心,就直接过来了。”
“你同我去宴会吧,那里很热闹的。”
她一脸天真的邀请着,可还没等魏云珠回话,便又对着裴寂道:“首辅大人,你叫姐姐同我们一起玩玩吧。”
裴寂挑了挑眉,回想起刚刚亭子里她维护小郡主的模样,对这姑娘印象还算不错。
便侧过身,轻轻抓起魏云珠的手:“不许乱跑。”
封薇眼神游离在二人紧握的手上,她面上仍扬着天真的笑,可眼神却闪过一丝深沉。
等到了宴会上,封薇只是将她带进来,可却不太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和其他世家贵女们谈笑,
魏云珠百无聊赖,倏然间对上了不远处的一双眸子。
因为慌张,她差点打翻了一杯茶水。
封薇瞧见了,远远看了一眼对面的顾延翊,又瞧了瞧魏云珠的慌神模样,便缓缓靠近她。
“姐姐认识顾大人?”
听见这话,魏云珠转过身,已经恢复了平静:“封姑娘说的哪里的话,妾身怎么可能认识。”
封薇点了点头。
不认识才怪,自己观察了好一会,顾延翊的眼神根本就从她身上挪不开。
有些怀疑她的身份……
因为时辰还早,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封薇莫名又开始对自己很热情,还说要带自己去认识其他的姐妹。
魏云珠不好拒绝,便也由着她了。
等两人走在西苑一处没人的廊上,封薇突然“诶呀”一声。
魏云珠有些不解道:“封姑娘,你怎么了?”
封薇显得有些抱歉,又有些焦急:“我这个粗心的,哥哥的药还在我这里,竟然忘了给了!”
说着,便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哥哥平日里离不开这药的!”
魏云珠见状,便道:“封姑娘你快去把药给封大人吧,莫要耽搁了。”
封薇感激的点了点头,可转念又道:“姐姐,不若你在这里等我把,我很快的,去去就来,好吗?”
见封薇一副着急的模样,魏云珠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裴寂此时正听着几个兵部的人废话,他微微颔首,并不想搭话的模样。
伸手去拿一旁案子上的茶杯,可是这动作却吓了一旁的小丫鬟一跳,这小丫鬟正在规规矩矩的添茶,可是冷不丁被吓到,手一抖,杯子里的水便全数撒了出去。
众人听到这动静,皆是一惊,这小丫鬟竟然将茶水悉数泼到了首辅大人的衣袖上。
首辅大人今日着一身紫色的直裰长袍,清冷矜贵,却透着浓浓的威严,此刻他的衣袖被浇了个透彻,还滴着水,眸子里便有了戾气。
小丫鬟脸色一白,即刻跪倒在地,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
“快把人先带出去!”李纪见状赶紧吩咐着。
接着他又低声对着裴寂道:“大人,去换一套衣裳吧。”
裴寂紧抿着唇,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大人,西苑那边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干净的常服。”
李纪做事一向周到,便立刻跟着自家大人朝西苑走去了……
等了足足十几刻钟,也不见封薇的身影,可魏云珠却远远瞧见,不远处急急走来的另一人。
她有些出乎意料,竟然是顾延翊。
顾延翊走到廊上时,见着魏云珠,显得有些激动和雀跃:“郡主,是你叫我来的?”
自从上次一别,他明明将传信的地址交给了郡主,可直到今日,他却没有收到一丁点儿回信,今日郡主主动要见他,他怎能不欣喜。
可魏云珠却显得十分疑惑:“顾哥哥,你在说什么?”
顾延翊听后有些疑惑,刚刚他正在和一位同僚饮茶,有个上茶的小丫头给自己递了一张字条。
“西苑廊上相见。”
落款并未署名,但他却立刻猜想到可能会是郡主。
不过如今时间紧迫,上次他闯进裴府,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想要救郡主,如今是需要从长计议的。
“郡主,时间紧迫,此事我以后再同你解释,你记得那个地址,随时联系我,我都在。”
魏云珠一直把他当成兄长,如今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禁有些暖意,好像自己又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候。 魏云珠眼角有些泪意,像是在喃喃自语:“阿姐她,已经知道了……”
知道自己,已经自甘堕落到去当他人外室了。
顾延翊读出了她心里的悲哀,便轻声道:“郡主,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皆时我们……”
“顾哥哥,你替我告诉阿姐,说千万不要挂念,我如今很好,而且裴寂已经答应我,在祭天大典当天同阿姐见面。”
“叫她一个人在宫里,千万要保重。”
顾延翊刚刚没说完的话,被打断了,他张了张嘴,本想问些什么,可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良久:“郡主放心,我一定将这些话带到。”
不远处,一道灼灼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两道身影。
裴寂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看着小郡主抓着顾延翊的手,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李纪一看,这简直就是大事不妙,这样,大人不发作才怪!
可出乎意料的是,裴寂并未大发雷霆,只是神色冷冷的转头就走。
李纪也不敢多言,只能低着头祈求,今日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瞧着这一切的封薇,本来已经做好了幸灾乐祸的准备,可他没料到,首辅大人的反应竟然是如此冷淡。
她不禁跺了跺脚,没理由啊,哪个男人见了自己的女人同别的男子举止亲密,会不大发雷霆?
她身边的嬷嬷不禁道:“小姐,您今日怎么会如此维护那外室,还对人那样好,要知道她身份卑贱,怎么样都比不上您的。”
封薇转过身:“嬷嬷,你懂什么呀,我现在就是要拼命对她好。”
一个外室,首辅大人永远也不可能给她名分,而她就要先做那个大度的主母。
思及此,她转过身,笑盈盈着又道:“嬷嬷,咱们回去吧,宴会要开始了。”
说完便蹦蹦跳跳的朝前走去,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半个时辰后,宴会开始了。
魏云珠找了个机会,拉住裴寂的衣袖,低低道:“大人,我想回去了。”
裴寂眼神游离到那小手上,刚刚她就是这样抓着顾延翊的,他有些暴躁:“不准走,待着。”
接下来,他对于魏云珠一直是不闻不问,众人瞧见了,心里都不禁觉得,这外室也不如传闻中那么得宠,首辅大人根本不在乎啊。
酒过三巡,一个虎背熊腰,状似山鬼的兵部官员,喝的晕头转向,他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魏云珠。
骤然间眼睛都直了,他有些诧异于这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这等怜弱美人,被狠狠摧残起来,那该是如何的成就感。
酒壮怂人胆,他早就忘了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只是甩开一旁的酒友,摇摇晃晃朝着那身影靠近。
身后莫名的响动,叫魏云珠下意识回过头,可胳膊上却骤然间多了一股力道。
整个人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山鬼嘴里酒气熏天:“小美人,跟爷回去!”
魏云珠慌张挣脱,可却无异于螳臂当车。
众人好奇的望过来,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真是活够了!
“给脸不要脸,信不信爷一会就给你办的服服帖帖!”
对于女子的抗拒,山鬼显得十分暴躁,粗鲁的将人往外拖。
主位上的裴寂眼中已经起了杀意,他正欲起身,少说也得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鬼大卸八块。
“放开!”
一道夹杂了浓浓怒气的声音传来。
只见顾延翊走的很急,几步便到了山鬼面前,他虚虚将魏云珠圈在怀里,一副保护的姿态。
一把打掉那山鬼黑肥的手,厉声道:“你做什么!”
一向温润如玉的顾侍郎,情绪鲜少外露,如今竟然发了火,就连山鬼都有些诧异。
可山鬼一向是越王的走狗,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走两步咳三声的世家酸儒。
一副看文弱废物的表情:“你又是谁?去去去!”
伸手又要去拽魏云珠,可却被顾延翊挡了个正着。
“大人如此放肆,当真是漠视大周礼法!”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山鬼却狰狞地哈哈大笑。
他跟着越王在封地打天下的时候,这人怕是连毛都没长齐!
故而看向了高位上面无表情的裴寂:“首辅大人,你这府上竟然藏了这么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当真好福气!”
“可否将这女子赏赐给我!”
山鬼吃定了裴寂一定会给越王面子,便直接了当的讲了出来。
裴寂不动声色的瞧着顾延翊刚刚的举动,也就没有再起身。
“你对她感兴趣?”
良久,他慢悠悠的讲了这一句。
众人都瞧着刚刚还面无表情的首辅大人,嘴角缓缓扬起了一抹戏虐的笑,像是在看戏似的。
果然,外室就是外室。
山鬼这等色中饿鬼,恶劣癖好无人不晓,多少女子惨遭他摧残死不瞑目,可谓臭名昭著。
这女子真要落到了他手上,恐怕,朝不保夕。
山鬼一看裴寂这样问自己,更是得意忘形:“那是自然,所以望首辅大人成全。”
此时,另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响起:“你也太吝啬了些,有好东西不叫大家一起观赏,算什么英雄好汉!”
接着,他色眯眯道:“听闻,那位可是碧云楼头牌,不如今日给大家舞一曲,也好助助兴!”
此人同山鬼是一个军营的,这次都是靠着越王,才在长安城里升了官,属于一丘之貉。
众人窃窃私语,那些道听途说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无稽之谈。
“你说呢,首辅大人。”
见那人还在问着,李义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山鬼两人的神色里,厌恶又有些怜悯,这两人根本就是找死。
魏云珠抬眼,下意识看向高位之上的男人,他的神色戏虐至极,好似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果然,那些深情都是装的,他骨子里就带有玩弄女人的劣根性,和那无礼的山鬼本质上毫无区别。
可此时此刻,她还是紧张的攥着衣袖,内心慌张如擂鼓。
“好啊,那就叫她舞一曲。”
男人不以为意的声音落下,伴随着魏云珠跌落进谷底的心,果然是这样。
“裴寂,你疯了!”顾延翊含怒的声音响起。
“本官的外室,本官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顾侍郎如此激动,是何意?”
“你……”
顾延翊本欲上前,可却被魏云珠的声音打断,她上前一步:“大人,妾身愿为大家舞一曲,以助兴。”
裴寂收敛了嘴角的笑,眸色发冷:“好。”
这一舞,只有顾延翊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他手里紧紧握着茶杯,青筋暴起,大有要捏碎的架势。
一舞终闭,众人似乎还未缓过神来……回想起方才少女漫妙的舞姿,哪怕她带着面具,可仍能窥想其柔情绰态的娇颜。
怪不得连首辅大人都忍不住,将这瑰宝奇珍的美丽孤品据为己有。
恐怕,唯有长安城一貌倾城的绝代佳人云安郡主,可与之媲美。
山鬼更是一脸鬼迷日眼:“大人,你可要说话算话!”
裴寂半天没说话,半磕着眼,嘴角挂着颇有些不以为意的笑。
山鬼见状,即刻兴奋的狂笑,上前粗鲁的将魏云珠抗在肩头,转过身。
“首辅大人果然大气!”
魏云珠彻底心灰意冷,心里对裴寂那一点信念,彻底崩塌,她有些无力的挣扎。
“下官先行告退。”山鬼一脸春色,有些迫不及待。
顾延翊起身,本欲上前,却被裴寂的护卫死死地挡住,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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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云珠奋力拍打着那山鬼的脊背,她猛然拔下头发里的发钗,正要奋力扎下去。
可头上骤然间被套上了一个黑套子,她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大力捞起,接着便一路往返,被扔到了一处绵软的地带。
手脚也被捆住了,动弹不得。
她手被割得生疼,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下一刻,她面上的黑套子被人猛的拿下,睁开眼,就见裴寂面色阴沉,定定的瞧着她:“就这样在意他?宁愿为众人助兴跳舞,也不愿他出头。”
魏云珠尝试着起身,可手脚都被缚着,只能勉强跪在那身影的笼罩处。
“裴寂,你能不能不要莫名其妙,我和顾延翊早就没有关系了。”
魏云珠眼角含泪,却紧抿着嘴唇,倔的厉害。
裴寂并未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瞧着她,接着动手替她解了手脚上的绳子。
“既然没有关系了,为何还要背着我偷偷见面?”
他猛然间拉住她的手,一字一顿,戾气浑然:“这双手只能抓着我,明白吗?”
魏云珠骤然意识到,他在讲什么。
便下意识直起腰身,捏住他的袍角:“不是,今日……”
“裴寂,你给我出来!”突然,门外传来顾延翊恼怒的声音。
刚刚顾延翊冲出来寻找时,已经不见了小郡主的身影,这会儿便怒气冲冲的来找裴寂。
不过却被门口的护卫拦着。
魏云珠心里一窒,她怕自己最后的体面都被无情的撕碎,故而伤神。
裴寂瞧见她眼里的泪意,暴躁的戾气直冲而来,骤然靠近,一手抵在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魏云珠只觉得自己腰窝上多了一股力道,男人拉着她的胳膊,一把拽过,按着她的头,伏在上头,深深的嗅了一口。
蛮横地贴近,叫她避无可避,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下,骤然后退,脸色发白的一把甩开那只几欲探索的罪恶之手。
“放开我!”
魏云珠的泪水摇摇欲坠,这幅强忍泪意的高傲姿态,叫她高高在上犹如一朵圣洁的莲花,男人只觉得那股为所欲为的冲劲又来了。
本来只是想吓吓她的,怎么就剩这点出息了。
他嘴角上挑,一根根拨开她的手指,握住那紧张的小手,十指相扣,循循善诱。
魏云珠额间下意识渗出细密的汗珠子,整个人苍白赢弱,等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子,她是真的怕了,将纤细的胳膊抵在他胸前,低低恳求:“别……别在这里。”
眼底红红的,就像受伤的小鹿,瞧着她的裴寂声音发沉,呼吸喷撒在她的耳廓,逼问:“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是因为顾侍郎在外面,是吗?”
“裴寂……”魏云珠声音发颤,她不想自己的尊严被撕碎,想要服软哄哄他,却有些难以启齿。
但耳边,却骤然传来顾延翊的声音。
“我要去见裴寂,你们让开!”
接着便是门框颤响的巨大动静,看来他是准备要硬闯了。
魏云珠衣衫凌乱,整个人满头汗水,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男人将她按在怀中,倚靠在他胸膛,眼角终是落下了泪。
裴寂到底是不忍心的,微微松开,用披风从头到尾掩住了那瘦弱的身躯。
魏云珠一瞬间松了口气,可刚刚放松的手,在听到男人下一句话时,骤然攥紧!
“叫顾侍郎进来。”
这话彻底让魏云珠跌落谷底,这男人就是要拼命侮辱自己,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