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瓷质的药碗摔落在地碎成两半，席川捂着绞痛的小腹跌下了摇椅，一股股温热自她衣裙下流出，顷刻便染红了大片衣衫，红白分明异常刺眼。
席川望着那些鲜血，不禁发出了凄厉的叫声，“林芊芊——”
木菀辞，木菀辞……
他为何那般狠心，为何！
身体越来越冷，腹部传来的疼痛却丝毫未减弱，疼得她蜷成了一团，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嘶喊，意识一点点模糊……
地面的血越来越多。
一旁跟在林芊芊身边的婆子见情势不对，眼神闪过慌乱，颤声道：“夫人，她这是大出血，怕是要丢性命啊。”
林芊芊闻言神色也慌了些。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如常，冷声喝道：“怕什么？不必救她，就是死了也是她自找的，我们可没有逼着她喝药，是她自己不想生相爷的种！”
婆子们闻言，彼此面面相觑。
就是她们如今也觉得林芊芊做事太狠了些，见死不救，竟真想要席川的命。
林芊芊自然看到了婆子们的眼神，眼神一狠，厉声道：“今天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不然我要你们的命！”
婆子们顿时噤声，连连点头。
……
木菀辞下朝归来，在府门口时被心腹拦下，心腹神神秘秘地将他拉到了一旁，说是给席川回信的人查到了。
木菀辞闻言，眼底闪过阴鸷，“杀了，不必再禀报我。”
随风面色为难，“爷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好，对方是……”
“对方是谁关我何事？”木菀辞眼底迅速染上一抹愠怒，犹不解气，怒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对方什么下场你明白，不管是谁，染指了她，统统给本相杀了！”
明知他听不得任何一点关于她的事，为何还要将这种事报给他！
忽地一道老态龙钟的威严嗓音传来：“我儿当了几年丞相果然出息，竟将弑父说的如此轻松。”
闻听此声，木菀辞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那是……
不远处，老人身着灰色长袍，一身硬骨拄着拐杖站在风中，虽已是花甲之年满头华发，却依稀能看出几分和木菀辞相似的影子。
“父亲？”木菀辞震惊地望着来人。
待确认没有认错人，他蓦然大步冲了过去，噗通一下双膝跪地，抱住了老人的手臂，声音颤抖：“父亲，您、您还活着？”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是，为父还活着……”
木菀辞激动得不能自已，“可是、孩儿亲手为您添的黄土，您不是……”
忆起往事，老人呼出了一口浊气，“说来话长，当年为父病重，也是怕连累了你，想让你能了无牵挂地上京赶考，才想出了提前死去的办法，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是川丫头在偷偷照顾我。”
“还有川丫头后来卖了全幅身家托芊芊带给你的银子，那里面可是有人家亡母的陪嫁，若是没有她，咱俩爷怕是半截身子都在黄土里。”
不，怎么会是她！怎么能是她！
“不好了相爷！川姨娘不行了！”府中忽然传来丫鬟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废物！给本相救活她！救不回来你们都得给她陪葬！”
怒吼声响彻小院——
一盆盆血水自房间中端出，木菀辞如坠冰窖，怎么会这样……
房间里尽是婆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却听不到一点席川的喊叫声，越是这样木菀辞越是心慌，恨不得再次冲进去。
却再次被门口的仆人拦住：“相爷，您不能进产房！”
木菀辞心中如火烧一样焦急，一拳打在旁边的木柱子上。
明明他离开之前她还好好的，为何她突然就见了大红，她明明还没有到临盆的时候！
木菀辞眼中逐渐浮现阴鸷，“来人！给我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管家立即应下。
这时房门忽然打开，郎中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一下跪在木菀辞脚边：“相爷饶命！川姨娘身子本就亏损的厉害，数月怀胎已经让她身体吃不住，这药性又太强烈，如今那红是止都止不住啊！”
木菀辞震惊，怒道：“喝药？她怎么会喝药？她喝的什么药！”
郎中唯唯诺诺：“这、这……”
木菀辞气得一脚将他踹倒，“废物！本相只要她活！”
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道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
木菀辞浑身都是一颤，目光一亮，朝房内望去。
房门打开，一个婆子匆匆抱着襁褓从屋子跑出来。
“怎么样？”木菀辞立即上前。
婆子噗通一声跪在木菀辞跟前，举起手中襁褓，哆嗦道：“恭喜相爷，姨娘生了位小公子……”
木菀辞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她给我生了个儿子？”
他迫不及待地接过襁褓，望着一张脸还皱巴巴的婴孩，眼中却尽是欣喜，这就是席川为他生的儿子？
木老爷子在旁瞧见襁褓，也是笑的咧开了嘴，“木家有后了！”
“她呢？她怎么样了？”木菀辞连忙问婆子。
婆子的脸色刹那变得忐忑，颤声道：“川姨娘……去了。”
一刹那，木菀辞如遭雷劈。
她走了？
怀中的婴儿像感应了到了什么，发出了几道微弱的哭声，木菀辞却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这不可能……”
他仿佛一下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住了柱子才站稳。
“作孽啊……”木老爷子差点没晕过去，禁不住老泪纵横：“川丫头之前将身上的积蓄都给了你，自你走后要为你守身如玉便自请为春风楼的打杂丫鬟，每日省吃俭用将做工得来的积蓄都养着我老头子了，连累的她自个亏了身子，是我对不住她啊……”
“你说什么？”
木菀辞双眼猩红，为什么这些她不跟他说，为什么她都要瞒着他！
他再一次像被人狠狠砸了一锤，瘫坐在地，孩子在他怀中不断发出微弱哭声。
是他的错。
一开始就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是他一开始就将她满腔爱意掐死，他让她做妾，羞辱她，冷落她，那样畜生的他还让她如何张得开口？
木菀辞像丢失了魂魄般，目光失神朝席川的房间望去。
他对她那么坏，她该好好打他骂他一顿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片刻后，他抱着孩子起身。
他一步步走向席川的房间，他想去看看她，从她来到京城，他好像还未曾好好地看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