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周慎。”许年还是想提醒他。
周慎顿了顿,略微扬眉看向她,表示疑惑。
“国庆别去赛车了,真的很危险。”她依旧纠结于这个,“之后再去吧。”
周慎眉间微蹙,身子往后仰,靠在墙上,笑了笑。
“老子之后骑就不危险了?”他哑然。
许年一时想不到什么可以来阻止他,纠结半晌,最后心里一阵狂跳。
然后说出了一句令她也意想不到的话。
“我们出去玩吧,你陪我。”
“啪”的一下,他手里的东西掉了,小熊在地面上滚了一下,带着一串钥匙发出响声。
周慎几乎是没有迟疑:“好,哪天。”
“哪天都行,只要你不去赛车。”
“行。”
于是那一场为了阻止他参加赛车的活动,就莫名其妙演变成了两人单独的约会行动。
许年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但看到那个满足的男生,莫名又很踏实的感觉。
当天月考一结束就放学了,两人在学校里耽误的那些时间几乎都让全部的人走空。
许年收拾好东西慢慢走出教室,周慎抱着头盔等她。
为了不让她难堪,他甚至从包里掏出了一件外套,新的,干净的,买来反复洗过了,上面残留着薄荷味的洗衣液香气。
许年沉默几秒,最后还是把外套围在了腰上,像是裙子一样挡住了她的腿。
她这次跨坐上了他的车,手还是不太好意思抱住他。
周慎拧开油门,车钥匙上面的白色小熊自然下垂,最后坐在这个炫酷帅气的摩托车上。
他扬了扬唇:“抱紧。”
说着,飞快启动了机车,像是故意把速度提到很大。
许年惊呼出声,有些求饶地让他减速,手在紧张之下,一下子环抱住他的腰。
只有周慎自己知道,他的腰际现在因为她的触碰有多么僵硬。
他舔了舔嘴唇,看向四周,眉眼间闪过畅快的暗芒。
“现在还不是抱那么紧。”
许年将头盔抵在他的背后,手臂紧紧环住他,几乎是严丝合缝。
这一次她没有忐忑的感觉,只有娇羞后脸上散发的炽热温度。
她声音很低,因为速度过大而紧张地颤抖,听起来像是撒娇:“谁让你开那么快的。”
周慎轻笑,故意似的又拧了拧油门,提了速。
“啊!”许年又不得不将他抱得更紧,指尖往下按,能清晰感受到他结实的腹肌。
周慎也只是逗一逗她,很快减了速,他才舍不得让她一直尖叫。
听着人都要……他如是想,又痞坏地笑了一下。
耳边的风声稍微减弱,许年在某个路口慢慢抬起头,松开他的腰,手别扭地捏着他的衣角。
她脸上的温度还在,内心忍不住狂跳,兴许是刚才喊得太大声,喉咙都干涩起来。
车在驶出校园后,逐渐减了速度,声浪也很柔和。
街景不断变换,只有落日沿着不变的轨迹慢慢往下坠,偷偷藏进远处群岚。
国庆节七天假期,结果作业量堪比寒假。
许年回到家,在房间里整理卷子,按顺序标上号,随手拿了一张开始做。
她和周慎约的是明天。
其实刚才在楼下时,她很正经地问他:“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慎的话里堪堪地有些散漫:“你叫我的话,随时有空。”
许年努了努嘴,扬声问:“那七号?”
他一下子不乐意了:“等那么久,不行,就明天吧,明早我接你。”
所以最后还不是得听他安排。
许年心里喊着这人怎么这样啊,点了点头:“好。”
她做完一张卷子,看时间江有枝该回来了,于是起身去厨房做饭。
刚拿起锅,门外又传来一阵异动,是江有枝和一名男子。
许年马上跑进阳台,把门关上
江有枝的嗓门天生嘹亮,现在听起来心情不错:“刘哥,那么我们明天见。”
被叫做刘哥的男人笑了一声,音色很粗:“到家就想赶我走?”
江有枝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阳台门,以及厨房还亮起的灯,笑容里添着勉强。
“急什么啊,我们还有好几天可以呆在一起呢。”
“行,那你多带点衣服,穿好看的。”
“你就放心吧,明天见啊刘哥。”江有枝趴在栏杆上,笑着目送男人下楼。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她笑容一收,扭着腰回到家里,将高跟鞋踢掉,趿上拖鞋,啪嗒啪嗒走到许年的房间门口。
“我明天要出去,过几天才回来。”
许年刚才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把耳机取下来:“嗯。”
江有枝推开门,大咧咧站在门口,现在手里拿着一个钱包,哗啦啦数着钞票。
许年转头看:“我有钱,不用给我。”
“哪来的钱啊?”她笑,露出的牙齿不是很整齐,神色中还有些许调侃的意味。
许年顿了顿:“奖金,这个月都不用给我生活费了。”
江有枝是典型的小镇妇女形象,她说话的声音很大,笑得也夸张。
她挠了挠手臂,把钱包拉链合上:“有文化还是不一样哈,还有奖金。”
许年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于是埋头准备继续做题,刚落笔,顿了一下,抬头:“你去哪?”
“三亚,陪他去见客户。”江有枝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做饭。
许年突然站起来,十分严肃:“他那是带你见客户吗?他明明……”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过于难以启齿。
江有枝愣了一下,神色里透着几分讳莫如深的打量,最后又哈哈哈哈地笑。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嘛,去写字,去写作业。”
许年冲到她身边,拉住她,碰到她的时候,江有枝有点不敢相信。
“你少和那些男的混在一起,老老实实工作不好吗?”
江有枝带着她在不同城市间辗转,每次只能找到一些粗活来做,白天干活,晚上就去打牌。
后来又开始和乱七八糟的男人接触,把他们带回家来,靠那些男人给钱。
大抵读过几天书,许年觉得这样的钱来得不干净,她对江有枝也有偏见。
“嚯哟,真的是长大了诶,还晓得管我嘞。”
她说着方言,笑着看向许年,好像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许年对江有枝,归根结底还是感激的。
感激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后妈没有把她扔掉,而是颠沛了那么多年,把她供着上了学。
她此刻对她的感情也很复杂,要是曾经,她或许会冷眼相对。
“那你注意安全。”最后,许年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是惊异于许年今晚的反应,江有枝不可置信,明明几个月前,许年还是一声不吭的。
现在有哪里不一样,她也讲不上来。
翌日,许年醒来时,发现江有枝已经出门了。
她没有手机,也没有和周慎约好几点,现在完全就是被动的状态。
本以为按照周慎的作息,等到快中午才来也是有可能的。
谁知道在八点过,楼下就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声浪。
她恍然间从阳台探出头,发现周慎的黑色机车就停在她家楼下。
这个小区老旧,周围的建筑装修也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他这一辆嚣张又精致的车出现在这里,十分惹眼,路过的老头老太太都看了过去。
之前他送她回家时,许年让他停在巷子外的路口,也没告诉他小区地址,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
阳台和窗户都被爬山虎掩映着,入了秋,爬山虎的颜色处于黄绿交接中,还尚茂密。
她在层次交叠的树叶间隙中往下看,一身矜贵黑衣的男生靠在车边,懒懒地抬起头,正和她目光交接。
那时晨间初阳融了早霜,清透的露水在野草荒藤上凝聚,折着万丈金光,风自在地吹,漾起一阵阵湿润的泥土清香。
周慎看到她了,手闲散地往后放,撑在车边,长腿交叠着,昂了昂下巴,像是示意。
许年还没洗漱,有些慌乱地抓了一下头发:“你等等我!”
无端的有些萌感。
周慎扬唇点了点头:“好。”
他还从来没这样心甘情愿等过谁,说实话,他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过。
许年也没让他久等,收拾了一番,背上书包就出了门。
她今天也穿的牛仔裤,上衣是浅蓝色短袖,很朴素。
周慎笑了笑:“想去哪?”
许年眨了眨眼,目光中有些狡黠:“我说一个地方你别生气。”
他无所谓地点头:“你想去哪就去哪。”
一小时后,坐在市图书馆自习里的周慎不耐烦地连打了两个哈欠。
他皱眉,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许年,你叫我玩,结果特么是和我一起写作业?”
现在时间还比较早,自习室里没多少人,来的大多也是学生。
许年“嘘”了一声,给他找了一本书,摊开放在他面前。
“你得理解我呀,作业好多的。”
她的声音柔柔的,听着就让人没脾气。
周慎看着前面的书简直头大。
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翘掉了国庆所有的活动,结果换来去图书馆写作业,绝对会被嘲个一年半载。
许年已经拿出好几张卷子了,拉开笔袋,找了一支笔:“是你说的我想去哪就去哪呀。”
她本来语气就比较轻,现在加了一点尾音,此刻竟然像是在撒娇。
周慎本来百无聊赖地正在翻书,结果动作戛然而止,耳朵竟然刷的一下红了。
妈的,很要命。
许年开始做题了,周慎翻了几页书,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打开手机玩游戏。
旁边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女生正在专心致志做题,男生有些无聊地靠在一边,偶尔从手机中抬起头看向她,目光温柔缱绻。
有一对小情侣开始交流,女生对男生说:“为什么都是陪女朋友来学习,你看着就这么没存在感呢?”
男生不服气了:“我怎么没存在感了?我给你端茶倒水的还没存在感?”
“你长好看点就有存在感了。”
周慎是真没想到,许年她写作业时那真叫一个专注。
连头都不肯抬的。
他的视线在她脸廓上描摹,看她下笔时,带出一串符号,最后落下一个小点。
那些东西他看不懂,只能依稀记得是老师之前讲过的什么,他当耳旁风一样听过了。
但不知为何,现在他看得很耐心。
他也从她笔袋里找了一支笔,胡乱在草稿纸上写。
许年做完一部分题,在挪卷子的时候发现挪不动,看过去,才发现周慎正乖乖趴在她卷子的一角睡着了。
他的动作很小心,下巴枕着一只手,就这样偏着头闭上眼。
这样看过去,他的轮廓立体又精致,睡着的时候没了攻击感,无端多了几分反差的萌。
尤其是配合他头顶一缕头发的弯翘,还有他熟睡时纤长睫毛的微颤,莫名让许年想到了一只酣睡的巨型犬。
他不凶的时候真的挺乖的。
许年望着他浓密的头顶,十分不恰当地想到,他的头一定很好摸吧。
她准备继续下笔的时候目光扫到什么,愣住了。
在他另一侧的一张草稿纸上,被他写了满篇的字迹。
密密麻麻,一笔一画,全都是“许年”。